何會霞

13歲那年早春，母親突發(fā)腦溢血撒手而去，留下剛剛成婚的哥哥、上初三的姐姐以及尚未成年的我，這一去，已有30余載，每每憶及，淚濕枕畔。30余年來，不敢觸碰，不是不懷念，不是不熱愛，而是不敢想起，不忍探尋，不愿接受！

母親是一個從未上過學(xué)但卻略識字的普通農(nóng)村婦女，她用淳樸的言行教給了我們兄妹三人善良、堅韌、奉獻的品格。

母親是一個吃苦耐勞、要強的人。小時候家里勞力少，哥哥上高中，父親在外工作，且為人慵懶。每到緊張忙碌的麥收時節(jié)，母親經(jīng)常雞叫起身，拿起鐮刀披星戴月地到田里忙開了，等天亮了，人們陸續(xù)走到田間地頭時，母親已經(jīng)割了幾畝地的麥子了，穿著被露水打濕的衣服又開始給豬拔草，拔好一籃子草，扛回去剁好喂豬，這一切結(jié)束后天色尚早。母親又會抓起一塊冷饅頭，邊走邊吃，到田里把割好的麥子一捆一捆地扛到麥場……晚上，在昏黃的燈光下，母親把打完麥子的麥糠一簸箕一簸箕地收拾干凈。小時候，常常是我已經(jīng)睡了好幾覺了，卻還能聽見母親在忙活著……

秋種時，為了不落人后，母親又是披星戴月地干活，當(dāng)我還在睡夢中時，姐姐已經(jīng)陪著母親翻了好多地了！

母親是一個善良、熱心的人。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農(nóng)村，好多地方好多人尚不能保證溫飽，每每遇到流浪的人，母親總是從自己嘴里省下熱菜熱湯送給那些流浪的人。遇到大冬天，母親總會把我們姐妹的被子抽出一條來，給他們在柴房里鋪上一床被子，讓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不被凍死在野外。有時，還會找出一些布頭，踩著縫紉機給他們把身上的爛衣服縫補好。

母親針線活兒好，剪鞋樣、納鞋底、做衣服，樣樣在行，只要誰家有姑娘出嫁、兒子娶親，總少不了找母親給他們縫新衣、做新鞋……每每此時，母親哪怕再忙，也會樂呵呵地有求必應(yīng)，然后，一家人就在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中入睡。特別到年關(guān)時，常見在昏黃的燈光下，母親坐在縫紉機旁，一手壓著機頭下的布料，一手捏著線，歪著頭，湊近針孔穿針，一會又停下來把凍僵的手放在嘴邊哈哈氣，然后縫紉機又繼續(xù)轉(zhuǎn)起來……大年初一，一村兩巷的丫頭小子，身上穿的新衣服基本都出自母親的手……

母親雖然沒上過一天學(xué)，但是她卻特別看重知識，她常對我們說：“媽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所以，你們無論如何都要讀書，上進，吃公家飯……”所以，即使家里再苦再緊，哪怕挪借、變賣東西，母親都會支持我們上學(xué)。正是在母親的堅持下，哥哥當(dāng)上了公務(wù)員，姐姐上了師范，我也離開農(nóng)村，來到了西安高新區(qū)，從事了“太陽下最光輝的職業(yè)” ！

后來，母親去了，我們雖然悲痛，但生活還得繼續(xù)。哥哥接過母親留下的接力棒，肩負起家里的重擔(dān)，和嫂子一起，撫養(yǎng)兩個小侄子，照顧多病和生活基本無法自理的父親，供兩個妹妹上學(xué)。即使這樣，每到過年，哥哥嫂子總會用從牙縫里省出的錢，給我和姐姐及兩個侄兒做新衣服，每到除夕，我的枕邊都有哥嫂準備的新衣。

母親去了，但是哥哥繼承了母親的熱心、善良。每到除夕早上，哥哥會早早支起桌子，給村里人義務(wù)寫對聯(lián)，這一天，求寫對聯(lián)的人絡(luò)繹不絕。我們總會把炭火燒旺，茶水備好，煙備好（雖然哥哥從不抽煙），以備大家在等待的過程中喝茶、烤火、抽煙，天南海北瞎聊，然后高高興興地拿著對聯(lián)，歡天喜地地回家貼對聯(lián)、吃團圓飯。而我們呢，看到每家每戶鮮紅的對聯(lián)，全家人也興奮不已。

姐姐也從母親身上，學(xué)到了堅韌、要強、吃苦耐勞的品格。雖然工作單位距離姐夫遠，瘦弱的她獨自帶著體弱的女兒，但是把家里、學(xué)校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女兒培養(yǎng)得優(yōu)秀、上進，自己也由于工作能力突出，從小學(xué)調(diào)到初中，再從初中調(diào)到高中，無論哪個崗位，姐姐都干得風(fēng)生水起，絕不輸于他人！

母親的練達、堅韌等，我無法企及一二。唯可慰藉的是，她教給我們的善良淳樸、熱心誠摯等情懷、品質(zhì)，我們兄妹三人會畢生信守，傳承不怠。她的品行，家風(fēng)的接力棒，直至今日仍緊握在我們手里，指引著我們行坦途，化崎嶇！

作者單位：陜西省西安高新第四小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