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衍軍
(聊城大學 運河學研究院,山東 聊城 252059)
李慈銘(公元1830—1894年),初名模,字式侯,后改今名,字愛伯,一字莼客,室名越縵堂,晚年自署“越縵老人”,會稽(今浙江紹興)西郭霞川村人,晚清官員、文史學家。
李慈銘自幼讀書,資分亦佳,“ (道光壬辰年狀元、浙江學政吳崧甫)嘗舉為學之方,分經(jīng)學、小學、史學、文學、詩學、字學六條為告教,頒所部郡縣學以招諸生。其經(jīng)學、小學二條尤詳慎,得讀書之法,予之稍知向?qū)W實源于此”①[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3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580頁。。李氏于道光二十七年19歲( 虛歲) 時首次參加縣試,20歲時中秀才,但以后的科考歷程卻不大順利,11次鄉(xiāng)試皆不中,直至同治九年(1870年) 42 歲時方得中舉人。此后又5次參加會試,至光緒六年( 1880年) 52歲時方以二甲八十六名的名次中進士。他自述治學與科考經(jīng)歷:“兄自束發(fā),蒙先人教以詩書,意氣奮踔,頗亦不在人后。比家事日落,益自淬厲,冀得一第,以為祿養(yǎng)。既志不遂,乃斥棄田產(chǎn),入貲為郎,所值屯邅,卒于不振。年垂四十,寸祿未沾,而我母已以窮死矣?!雹赱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劉再華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101頁,第1155、1158頁。在《四十自序》中,他亦論及此時期的艱辛經(jīng)歷,“仆少懷忼慨,長際時艱。累草賈生之書,常讀范滂之傳,而請纓無路,諧價是聞。附相如之貲郎,染崔烈之銅臭。為常何作奏,不問馬周;聞劉蕡被彈,遂阻李郃。方麴障面,當避朝貴,薄笨生角,不識曹司……憂患孑立,志業(yè)盡空”③[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劉再華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101頁,第1155、1158頁。?!肚迨犯濉だ畲茹憘鳌穭t對其生平介紹云:“李慈銘,字愛伯,會稽人。諸生,入貲為戶部郎中。至都,即以詩文名于時。大學士周祖培、尚書潘祖廕引為上客。光緒六年,成進士,歸本班,改御史。時朝政日非,慈銘遇事建言,請臨雍,請整頓臺綱。大臣則糾孫毓汶、孫楫,疆臣則糾德馨、沈秉成、裕寬,數(shù)上疏,均不報。慈銘郁郁而卒,年六十六。慈銘為文沉博絕麗,詩尤工,自成一家。性狷介,又口多雌黃。服其學者好之,憎其口者惡之。日有課記,每讀一書,必求其所蓄之深淺,致力之先后,而評騭之,務得其當,后進翕然大服。著有越縵堂文十卷,白華絳趺閣詩十卷、詞二卷,又日記數(shù)十冊。弟子著錄數(shù)百人,同邑陶方琦為最?!雹苴w爾巽等撰:《清史稿》卷486。李慈銘的主要學術(shù)領域是歷史學,他曾自言:“自經(jīng)史以及稗說、梵夾、詞曲,亦無不涉獵而模仿之也,所學于史為稍通。”⑤[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中),劉再華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88頁。但張舜徽的《清人筆記條辨》則對李慈銘的學術(shù)成就評價不甚高,“李氏少時偃蹇鄉(xiāng)里,徒騁詞華。及至京師,益徇聲色,以羸弱之軀,逐歌舞之地,親邇卷軸,為日無多,故于樸學家堅苦寂寞之功,無能為役,《清史稿》置之《文苑傳》末,實為平允”①張舜徽:《清人筆記條辨》,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338頁。。
窺諸李慈銘的史學觀念,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
對清代學術(shù)史的變遷,梁啟超明確指出歷史札記的作用,主要在于儲存著書之資料,“大抵當時好學之士,每人必置一‘札記冊子’,每讀書有心得則記焉……推原札記之性質(zhì),本非著書,不過儲著書之資料。然清儒最戒輕率著書,非得有極滿意之資料,不肯泐為定本,故往往有終其身在預備資料中者。又當時第一流學者之著書,恒不欲有一字余于己所心得之外。著專書或?qū)F?,其范圍必較廣泛,則不免于所心得外摭拾冗詞以相湊附,此非諸師所樂,故寧以札記體存之而已”②梁啟超:《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朱維錚校注,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5年,第51頁。。
李慈銘勤于涉獵文史著作,在閱史過程中,他對于史志的編纂體例和內(nèi)容安排,有著自己的獨特見解。學界對《南史》改動宋、齊諸書,頗多責難,李慈銘則意識到《南史》中氏族連合為傳的合理性和價值所在,并進一步指出歷史撰寫須仔細推敲撰述意圖,不可輕易進行譏諷?!啊赌鲜贰分牟⑺?、齊諸書,誠多未善。于《宋書》所載朝章典故,刊落尤多,《南齊書》中關(guān)系之文,亦多刪削。惟其與氏族連合為傳,則別有深意,殊未可非。蓋當時既重氏族,而累經(jīng)喪亂,譜牒散亡。北朝魏收《魏書》猶多子姓合傳,南朝則沈約、蕭子顯、姚思廉等,專以類敘,于兄弟子姓,分析太甚,李氏故李矯之。其書本為通史之體,與八書各自行世,故先以四代帝紀,次以四代后妃,而各代列傳。又皆先以諸王,其諸臣則有世系者皆聯(lián)綴之,以存譜學。蓋欲考時代先后,自有本書,固并行不悖者也。大凡古人著述,須細細推其恉,不可率爾譏之?!雹踇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1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7698-7699頁。他并且設想集合歷代正史所不載之說部資料,仿照正史紀傳名氏次序,為之考證,論斷真?zhèn)危伴啞端伟揞愨n》,予觀宋人說部頗不少。每欲集自《世說》、《語林》,以至明季說部,依各代正史紀傳名氏次序,為載其正史所不載者,各條下仍注明原書出處,而為之考異,并加按語,論斷其真妄。其史傳中無名字者,則依類序入,名之曰《史謄》”④[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2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347-1348頁。。他憂心于儒者治學所存在的“高言虛張”之弊端,大力倡導“踐履之實”,呼吁治學須堅其根柢,“自《漢書》傳儒林,歷史因之,至宋而有道學之別。嗚呼!誰為此名,可謂不學者矣!道者,六經(jīng)是也。儒者之所習,無二學也。維伊洛立教,漸為空虛,高言愈張,實學滋晦。朱熹思以博考審辨,求踐履之實,而其時程學大行,專門名家之儒久絕于世,無所師受,不能通曉其訓故,至于注《詩》述《易》,遂為無本之義,多取不根之談?!对姟窏墶缎⌒颉?,尤為口實。斯豈通人之蔽,抑亦晚學之征乎?要其弟子,若蔡元定、蔡沈父子,皆能有所著述,以翼經(jīng)教,視夫程、陸之門人有殊焉。九淵兄弟,負絕人之才具,具高明之識,深窮理欲,抗異新安,分道并馳,至以睽轍。師心太過,幾流猖狂。衷其間者,惟呂祖謙。永嘉之學,醇醇近古,而際代學者馳騖洛閩,敷說心性,并為一談,深而益膚,暢而益支,乃轉(zhuǎn)相推崇,以自掩飾。蓋亦知所學根柢不堅,姑習大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孔思孟命脈真?zhèn)?,至是始出,漢唐千載未涉其境,更取異名,別于儒林,以文其不學之跡,言語日繁,性道日歧。沿及明代,五百余年,遂無有知學問者。嗚呼!可慨也已!是真儒學之厄,圣道之累也”⑤[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中),第805-806頁。。他提出的史志撰寫要立足于“實”的主張,無疑具有一定的歷史和現(xiàn)實意義。
李慈銘相當重視志書的編寫,在《越中先賢祠目序例》中,他提出二十六條編寫凡例,“至先賢入祠之數(shù),遍稽史傳,綜覈志乘,旁及四部,博考精求,進退之間,致嚴致敬,不敢稍參私見,輕信偏辭。五夜盟心,鬼神共鑒”①[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中),第1016頁。。他認為志書的編纂應依類分編,批評以往志書編纂的舛誤,“謂著錄之例,大小《戴記》當依類分編,如《漢志》別出《弟子職》、《小爾雅》例,《周易經(jīng)》及《十翼》亦當分載。夫《弟子職》本是古書別行,非班、劉所出?!缎栄拧方裨凇犊讌沧印?,《孔叢子》明是偽書,特竄入《小爾雅》以示可信,是后人之竊《小雅》,非《漢志》之析《孔叢》,乃欲緣斯謬肊遍亂古經(jīng),則卦書之文當別收于圖繪,庚歌之語且分錄于詩篇,此其不可解者三也”②[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同時,他強調(diào)府縣地志的重要地位,指出厘清古今地志沿革的重要性,“謂府縣地志,當以人物為重,不在考覈疆域。夫古之地記本不及人,后世滋繁,意存夸飾,識者猶以為非,今謂四至八到可以略舉,古今沿革無須過詳,是則志以地名,先亡其實,人以地系,先迷其邦,將晉宋之揚州盡為廣陵之產(chǎn),秦漢之會稽悉成東部之英,其不可解者四也”③[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他針對史志撰寫的不同對象,指出其撰寫要求的差異所在,尤為強調(diào)碑志、傳狀稱謂撰寫的嚴謹性,“蓋稱謂莫嚴于碑志、傳狀,不容一字出入,郡縣官名一參古俗,皆乖史法。降而至序、記,則可稍寬矣。又降而至書、問、箋、啟,則更可稍寬矣”④[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他以浙江地方志的編纂為例,闡明編纂清晰準確的地方志書的必要性,“《擬修郡縣志略例八則》:地志以疆域為重。疆域之限,村鎮(zhèn)城邑。古今易名,當以山川為識,況越中千巖萬壑,山水國也。而自嘉泰、寶慶兩志,山水錯雜,散而無紀,其名亦古亦今,往往按籍以求,則今無可指;即地以問,則書無可徵。萬歷、乾隆,率沿其體,棼亂訛溷,甚不可也”⑤[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地方志編纂的原則何在?李慈銘認為,應是“有善可紀者,略其疵,恩桑梓”、“無事可書者,貴弗錄,明丹青”,“乾隆兩志,藝文最疏,當為《越中經(jīng)籍志》,稽其存佚,詳記卷數(shù),并略載書中大恉,如《崇文總目》《四庫提要》之例”⑥[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或補或刪,必徵必信,聞見之世,甄錄尤嚴。有善可紀者,略其疵,恩桑梓也;無事可書者,貴弗錄,明丹青也。任怨任勞,勿遺勿濫”⑦[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李慈銘對以往史志進行了比較,認為以班固所撰為最佳,歐陽修次之,沈約、魏收所撰及《隋唐志》又次之,其他如《契丹國志》《大金國志》等雖以志名,卻紀傳錯出,“《史志策》(辛亥鄉(xiāng)試策對第二道):自來史志之可據(jù)者,班氏為最,歐陽氏次之,沈約、魏收及《隋唐志》又次之?!端鍟犯魅朔肿f本每篇或題名,或否,固已不能盡知。《新唐書》雖或云《天文歷志》出于劉義叟,世系諸表出于呂夏卿,而要為歐陽氏所裁定。其他號為‘志’者,若葉隆禮《契丹國志》,宇文懋昭《大金國志》,則又雖以志名,而紀傳錯出。其曰雜記、雜錄、雜載者,皆誕妄無端緒,多近小說,不足以考見制度,此又不足論者也”⑧[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110頁,第1110頁,第1111頁,第1244頁,第1245-1246頁,第1248頁,第1364頁。。
在對以往歷史撰著進行認真、廣泛閱讀的基礎上,針對歷史記載中的一些欠缺和不確定之處,李慈銘進行了詳細的考訂。如他針對《漢書》中的一處簡要記載,即進行了較為詳盡的注釋補充,“取親中群廁腧,身自、搟灑。(《漢書·萬石衛(wèi)直周張傳》)蘇林曰:賈逵解《周官》云:腧,行清也。孟康云:廁,行清。腧,中受糞函者也。東南人謂鑿木空中如曹謂之腧,慈銘案:清,即今圊字。曹,本字當作槽。腧,本字當作窬?!痘茨献ⅰ吩疲厚?,空也。又案:《說文》:廁,清也。此傳廁腧,自當如蘇、孟解說,為廁中函糞之空木。蓋中群廁腧皆穢褻不潔之物,故為親瀚之”⑨[清]李慈銘:《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第167-168頁,第139頁。。他對《漢書》中的《說》三篇加按語云:“《說》三篇。(《漢書·藝文志》)慈銘案:此即《弟子職說》也,似應連屬上一行。王伯厚以為《孝經(jīng)說》。案:上已出長孫氏、江氏、翼氏、后氏、安昌侯等說,自《五經(jīng)雜議》以下皆以它書附入,非指《孝經(jīng)》矣?!雹鈁清]李慈銘:《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第167-168頁,第139頁。有的歷史考訂,其用意則在于修正原有記載文飾之處,以正本清源,如他在閱讀《晉書·周訪傳》時,對周訪行跡的認識即反映了這一點,“聞敦有不臣之心,訪恒切齒。敦雖懷逆謀,故終訪之世,未敢為非(《晉書·周訪傳》)。慈銘案:此等語蓋出訪之家傳,由其門生故吏粉飾言之。其實訪固敦之爪牙也。使訪果有此心,則訪歿后,不應其二子撫、光皆抗逆王師為敦效死力矣”①[清]李慈銘:《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下),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第669-670頁。。對《漢書》中有關(guān)少帝及濟川、淮陽、恒山王是否為漢惠帝之子的記載,他通過細讀文本,指出他們皆為惠帝之子,諸大臣不予承認的原因在于“自為身謀”,“于是陰謀乃為少帝及濟川、淮陽、恒山王皆非惠帝子(《漢書·張陳王周傳》)。慈銘案:此事詳在《呂后本紀》,于《勃世家》略之。著陰謀二字,以見少帝及三王本惠帝子。諸大臣自為身謀,恐日后取禍,遂誣而害之耳”②[清]李慈銘:《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上),第158頁,第236-237頁,第5頁。。他注意通過多個史料來源厘清某一記載的來龍去脈、是非曲直,其對子贛事跡的考證即印證了這一點,“子贛既學于仲尼,退而仕衛(wèi),發(fā)貯鬻財曹、魯之間(《漢書·貨殖傳》)。王氏鏊曰:夫子稱賜貨殖若曰富貴在天,志道者所不必問。而賜猶未能忘情,則于進學有妨焉耳,豈若后世孜孜于利者比哉。而班氏遂列于《貨殖》,謬矣!慈銘按:文恪之言,本于程氏。然以貨殖為商賈,漢時經(jīng)師,相承舊說。《韓詩外傳》:子貢,衛(wèi)之賈人。王充《論衡》:子貢善居積。何氏注《論語》亦云:惟財貨是殖。蓋舜為陶膠,鬲舉于魚鹽,懋遷有無,固非圣賢所諱。以子貢貨殖為無其事,此宋儒之說,非夫子之旨,故不得以班氏為非也”③[清]李慈銘:《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上),第158頁,第236-237頁,第5頁。。
楊樹達《<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序》云:“往者我國學者之治史籍也,有二派焉:其一曰批評,其二曰考證。而二派中又各有二枝:批評之第一枝曰批評史籍,如劉子元、鄭漁仲、章實齋之流是也;第二枝曰批評史實,如胡致堂、張?zhí)烊?、王船山之流是也。考證之第一枝曰考證史實,如錢竹汀、洪筠軒之所為是也;其第二枝曰鉤稽史實,如趙甌北、王西莊之所為是也(西莊書至駁雜,茲據(jù)其一部分言之)。批評史籍,其途差狹,自劉、鄭、章外,殆不數(shù)見。自宋至清初,則批評史實最盛之時期也。清儒治學,惡蹈空,喜征實,彼懲于批評史實之虛而無當也,故變其道而趨于考證,于是考證派之兩枝,于乾嘉之際同時并起,而繼其后者第一枝為盛。越縵先生乃承錢、洪之流,而為有清一代之后殿者也?!雹躘清]李慈銘:《越縵堂讀史札記全編》(上),第158頁,第236-237頁,第5頁??梢姡J為李慈銘讀史札記之內(nèi)容主要在于考證史實,然考之李慈銘讀史札記可知,考證史實與評論史實,乃是其札記相輔相成、交相為用的兩個方面,將二者對立起來看待,并不符合李氏讀史札記之本意。
李慈銘博覽群書,讀史札記占了其日記的大量篇幅,日記中時見記錄其閱讀史書的日常,如“讀《史記·袁盎晁錯列傳》”⑤[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641頁,第641頁。、“夜雨聲尤緊,讀《史記·司馬相如傳》”⑥[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641頁,第641頁。。在讀史札記中,他對史書中的某些看法提出了不同意見,如在《紂之不善論》文中,他認為不應夸大紂王的惡行,并進一步指出,在史書的撰寫中,存在夸大前朝君王惡行,溢美本朝君主的行為,認為應該如實直書,慎重撰寫,“吾獨以為后世之南北史、《宋書》、《齊書》、《北齊書》及今所行之《十六國春秋》、《十國春秋》等,誠非人主所宜觀也。惜乎司馬氏之《資治通鑒》于三國六朝五代諸君之事,猶不能慎之又慎,別擇而書之也”⑦[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中),第748頁,第753頁。。他撰寫《衛(wèi)定姜論》《暨艷論》》《王曾論》《李沆論》等,對歷史人物進行評價,如《暨艷論》云:“君子之不能勝小人,其害至于如此。不惟君子所不及料,亦豈小人之始計哉?”⑧[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中),第748頁,第753頁?!锻踉摗吩疲骸按蟪贾眯?,當與天下共見,誠敬孚于人,信義格于眾,潛移默化,不動聲色,而不仁者遠,乃斯以為善用其術(shù)矣?!雹賉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中),第756頁。從而通過札記,闡明其撰史應秉筆直書,仕宦應誠敬信義的觀點。
對歷史上的治亂興衰,李慈銘進行了思考,指出統(tǒng)治者要維持統(tǒng)治,須推行仁政、與民休息,不可橫征暴斂、殘民以逞,他以秦朝與隋朝的衰亡為例進行了闡述,“自古廢嫡立庶,覆族傾宗者多矣,考其亂亡之禍,未若有隋之酷?!对姟吩唬阂箬b不遠,在夏后之世,后之有國有家者,可不深戒哉。此等名言法戒,不虧良史。自宋以后,奉敕修史之臣,不敢為此言矣。又楊玄感等傳論,發(fā)揮隋氏興亡之由,其辭甚美。又云:隋之得失存亡,大較與秦相類。始皇并吞六國,高祖統(tǒng)一九州;二世虐用威刑,煬帝肆行猜毒;皆禍起于群道,而身殞于匹夫,原始要終,若合符契矣。亦名論也”②[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8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5543-5544頁。。對史書上的一些“定見”,他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如在《唐宣宗論》中,他對前人稱宣宗為“小太宗”提出商榷,指出唐宣宗任用弄臣,大興佛教不能控制藩鎮(zhèn)勢力,煽動宦官勢力,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唐朝的衰敗,“恃其私智,以鈐天下。所肱髀者,如白敏中、令狐綯輩,又皆人奴,惟汲汲諧媚,且日尋于蔓劾峭詆以快其報復之私。故回鶻巨患也,德裕指縱諸服,草薙而禽獮之,遂不能國,而帝以為婚姻,且有功,下詔招集之,而嫁罪殄滅者為奸臣,然則劉悟亦嘗立功矣。使積子孫有在者,亦當繼之旌節(jié)乎”③[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250頁,第1251頁。;“唐季宦官之熾,則尤帝煽之”,“帝處可為之勢而不振,而藩鎮(zhèn)宦官亡天下之局以成,雖有善守者,不能為也,況懿宗乎?”④[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250頁,第1251頁。
對于歷史上的賢臣良將,李慈銘給予了充分肯定,他嘆息于唐末將領王師范的遭遇,“師范之事親也,以舅得罪故,為母所怒,則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見,三年拜省戶外不敢懈。其事君也,昭宗以師范附朱全忠,命楊行密部將來瑾攻青州,且欲代為平盧節(jié)度,而師范聞昭宗在鳳翔,哭曰:吾為國守藩,君危不持,可乎?與行密結(jié)盟,潛兵赴難。及聞弟之被執(zhí),則以數(shù)十萬眾遽降于全忠,可謂賢者矣。乃卒見酡讎人,湛族于洛,臨死執(zhí)義,謂不可令昭穆失序,慗于先人,宴飲從容,依次就坎,又何其天道之冥昧也!抑天將舉世禽獸之,而人道不絕者,違天不祥,故必盡滅乃止,無俾遺種于世耶!哀哉!”⑤[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3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519頁。他不以朝代長短而論君主之功過,高度評價后周的歷史地位,贊揚后周世宗柴榮的歷史貢獻,“是周于天下最有功,失天下最無罪。宋承其業(yè),遂以混一,安享廿八帝。至欽宗蒙難,建炎南渡,猶籍國初削平江南吳越之偉業(yè),其初之得江南,乃藉世宗大舉伐唐之功”⑥[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2冊,第1275頁。。
對于明代歷史,李慈銘亦在札記中談及自身看法,如他通過分析明成祖派遣鄭和下西洋的事跡,指出成祖背君篡位的不義之處,認為這違背了君臣之道,須受到譴責,“鄭和下西洋,舍近而求諸遠廣其途以安之,藥燈之詛咒,難染之藉手,彼發(fā)之罪,百倍方黃。以榮國榻前一語改參夷而典僧,緣其釋然于博洽,昭于中外者,所以慰藉少帝之心,而畀之以終老也。文皇帝之心,高帝知之,興帝(嘗作興宗或原帝)知之,天地鬼神知之,三百年之臣子,安處華夏,服事其圣子神孫,尚論懵如。而文皇帝之心事,晦昧終古,此則可為痛哭者也”⑦[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8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2915-12916頁。。在《明莊烈帝論》中,他對崇禎皇帝的經(jīng)歷進行分析,指出崇禎身死殉社稷的行為雖可歌可嘆,但他喜怒無常、刻薄寡恩、猜疑臣下等性格,正是導致其亡國殉身的重要緣由,從而指出君主的個人特性在王朝興衰中的重要性所在,這種認識無疑有其一定的合理性,“莊烈帝之死社稷,蓋至今道之,未嘗不流涕也?!w君人者,患莫大于自圣,禍莫亟于多疑。莊烈纂祚,手翦大奸,自以為圣明天亶,不世出之主矣。由是菅束宇內(nèi),土苴大臣,以命帥為弄嬰兒,以僇諫為清朋黨?!笨炼酱伲p喜易怒,蓋至十七年而易相五十,然后知其亡也決矣。無論其奸賢錯置,人不能展其志也。跡其于五十人中,大抵排群議,出獨見,不次而擢之。夫以一人傲戾之見,違盈廷好惡之心,不計成效,予以重枋,已足以致亂矣”①[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下),第1252頁。。
在李慈銘所作的詩作中,亦有通過謳歌歷史人物和歷史事跡,表達其歷史觀念者,如他撰寫了《雜詠后漢事十二絕句》,抒發(fā)他對漢朝歷史的觀感,在《冬夜讀后漢書李固杜喬傳》中,他表達了對李固、杜喬“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贊嘆,呼喚歷史正氣充盈天地間,“嚴冬夜氣肅,坐讀李杜傳。二公志違天,豈計死捍難。危言留信史,寸心與不爛。鬼神共魂薄,金石立可貫。中流懸一壺,萬古竟長旦?;貜吞殂粝?,孤憤觸羈賤。悲風起中宵,靜聽萬物戰(zhàn)。吾心出光明,短檠一燈斂。奇節(jié)在天地,讀書兆憂患。名士固不祥,慘惻迫世亂。殺身以成仁,卑末無自見。紞紞更鼓終,掩卷起三嘆”②[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上),劉再華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6頁,第15頁。。
李慈銘倡導撰史要出于公心,不可因受人際、血緣關(guān)系而有意曲筆、回護,而損害史書的真實性,他通過考察史書撰寫案例對此予以闡述,“魏自孝武入關(guān),以東魏為偽,以高氏為賊臣。其后洋又先纂而緯終滅于周,以為俘虜。隋承周,唐承隋,則高氏之為賊為僭偽益著。乃唐初稱之為北齊,為之修史與魏周并者,何也?蓋以李百藥之父德林,薛收之父道衡,顏師古之祖之推,皆嘗仕齊,頗被任遇。溫大雅彥博之父君悠亦堂為文林館學士,高士廉之,祖岳為齊清河王,士廉既功臣國戚,大雅兄弟任用百藥等,皆久綜文史之職,故協(xié)力躋之,列于帝統(tǒng),而高氏窮兇極暴,頗知崇尚文學,優(yōu)容儒士,遂得久假不歸。此以知修史諸臣,出于私心,而有國者不可不重文士,所以藉其力者,非淺也”③[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1冊,第7775頁。。
李慈銘盡管仕途不順,遠不能進入清朝統(tǒng)治官僚體系的核心層,只能成為宦海中的邊緣人物,但他仍對國家時局保持強烈關(guān)注。他一方面通過撰文和記錄日記,自行議論時政;一方面則通過為某些官員起草章疏文牘,充當“幫閑”的角色,間接表達自身對時局的訴求。在辛酉政變之前,李慈銘即在咸豐十一年(1861年)八月初四的日記中記曰:“當國有議請母后垂簾者,囑為檢歷代賢后臨朝政事,予隨舉漢如熹(和帝后)、順烈(順帝后)、晉康獻(康帝后)、遼睿知(景宗后)、鰓仁(興宗后)、宋章獻(真宗后)、光獻(仁宗后)、宣仁( 英宗后)八后,略疏其事跡,其無賢稱者亦附見焉,亦為考定論次,并條議上之。”④[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3冊,第1890頁,第2070頁。為垂簾聽政尋找歷史依據(jù),這正迎合了此后慈安、慈禧太后意圖垂簾聽政的意圖。當然,因李慈銘邊緣人的地位,他并未因此在仕途中得以更進一步。在同治元年( 1862年) 正月,他繼而為掌山西道監(jiān)察御史朱潮起草奏章,言“粵寇之禍, 滔天十余年,陷地千萬里,為史冊中所罕見”,“賊勢益橫,凡在臣民,無不枕戈泣血”,提出“謹防西北,協(xié)剿東南”⑤[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3冊,第1890頁,第2070頁。的方略,可見在國家秩序控制方面,他具有一些符合時政需要的創(chuàng)見。
在其詩作中,李慈銘對太平天國運動、外敵入侵等均有描述,表達了對社會動蕩、民眾遭受苦難的嘆息和對社會安定的渴求。描述太平天國運動情形及清政府鎮(zhèn)壓太平天國的詩作,如《感事述游》:“烽火驚傳遍九州,索箏尚恣犢轅游??褚鳡€醉供今日,勝水殘山入早秋。云帶邊愁隨旅雁,波分暮色到閑鷗。江頭誰識行歌意,擊木蒼茫寫百憂?!雹轠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上),劉再華校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6頁,第15頁。《近聞四首》:“秣陵自古帝王州,兩載羶腥未即收。豈是趙辛持異議,頗聞安史自相仇(先是賊首洪秀全為其下楊秀清所殺,近聞秀清亦死)。海?尚掣南征力(時劉雁川尚踞滬上),銅馬還深北去憂(時僧王圍連鎮(zhèn),勝都統(tǒng)圍高唐,俱未克捷)。將帥屢膺殊錫寵,憑誰支手奠金甌?”①[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上),第30頁,第36頁,第70頁,第112頁?!断猜劰佘娛諒臀洳S州漢陽三郡賊勢日蹙》:“江漢橫流幾歲更,喜聞捷奏下三城。一軍朔漠光明甲,百戰(zhàn)南豐子弟兵(時提督塔齊布公、侍郎曾公功為最)。從此上游增險守,更期諸路協(xié)師貞。須知枕戟行間苦,盡入深宮問夜情?!雹赱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上),第30頁,第36頁,第70頁,第112頁。《寇逼》:“寇逼將三舍,浮生奈此何?所憂慈母老,敢謂一身多。有福安貴賤,無才觸網(wǎng)羅。去留都未可,避世愧蹉跎?!雹踇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上),第30頁,第36頁,第70頁,第112頁。這些詩作盡管存在史實訛誤,以及仇視太平天國的局限性,但亦為我們留下了反映當時歷史狀況的寶貴資料。其《庚申八月感事四首》則反映了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英法聯(lián)軍侵入京師,咸豐帝逃往熱河,民眾蒙受苦難的狀況,“名王鐵騎鎮(zhèn)沾中,大息藩籬指愿空。孤注何曾謀寇準,吁留幾見約陳東?絕憐滄海橫流速,尚想神京拱衛(wèi)雄。東望翠華應下淚,昭陵松柏起西風(上以初八日東狩,次日為文皇帝忌辰)”。④[清]李慈銘:《越縵堂詩文集》(上),第30頁,第36頁,第70頁,第112頁。
當然,作為一個處在歷史巨變中的傳統(tǒng)文人,李慈銘存在固守傳統(tǒng),排斥外來科技和文化思潮的局限性。他在描述其時曾國藩、錢鼎銘冤殺民婦的案件時,即用因果報應觀念看待曾、錢的病逝,顯有不當之處,“頗聞乙巳庚午間,直隸有夫外出,不告其家人,或控婦殺其夫。時曾文正為總督,太倉武進錢中丞為臬司,竟磔其婦。越三年而其夫歸,官吏揭制之,不得白。文正之夢猝以心痛,而錢中丞之卒于河南,則群言其見鬼為厲,生疽落頭,然則鬼神亦有不可盡欺,而報應亦有未嘗不速者”⑤[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0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7153頁,第7453-7455頁。。
總體來看,在時局急速變遷的時刻,李慈銘雖在一定程度上考證了史實,并對以往的歷史編纂、歷史人物提出自己的看法,但其歷史觀仍屬于傳統(tǒng)范疇,不能適應時代的發(fā)展,基本上受限于傳統(tǒng)“夷夏之辨”“夷夏之防”的觀念中,其史學觀與明末清初的張岱、黃宗羲等人相比,非但未能凸顯進步性,反而呈現(xiàn)出明顯的退守趨向。如關(guān)于同治年間清政府欲開鐵路之事所引發(fā)的爭論,李慈銘轉(zhuǎn)引并認同李鴻章幕僚趙銘反對修筑鐵路的看法,“此事當國老謀,自非耳食者比。然開千古之未有,費既不貲,法四夷之不經(jīng),事將益拙。故不必持奠山川之高論,為正疆界之迂談。而途既捷,則溝渠益廢而不修。道既開,則盜賊且從而思逞,業(yè)舟車者無所得食,則患甚于裁驛遞設戍守者。無以為險,則禍烈于夷城池。故古之大臣不貪非常之功,不為驚人之事。利不變法,權(quán)不害經(jīng)。而況尚無必是之見,虛設或然之利,貸強鄰以啟戎心,冀減息以懸厚報乎!此誠達者所慎言,愚夫所搤腕也”⑥[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2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8917頁。。當時的外交家、思想家郭嵩燾著有《使西紀程》,介紹西方的科技、文化、思想狀況,主張向西方學習,李慈銘對此大加反對,指責郭嵩燾對西方“極意夸飾”,認為《使西紀程》的印行對世道人心危害巨大,“殆此書出而通商衙門為之刊行,凡有血氣者,無不切齒……嵩燾之為此言,誠不知是何肺肝,而為之刻者又何心也!”⑦[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0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7153頁,第7453-7455頁。他指責主張積極學習西方的馬建忠為“市井無賴,與夷廝交通”⑧[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14冊,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0539頁。。這些標志著面對風云變幻的時代發(fā)展,李慈銘已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時代發(fā)展的落伍者。
魯迅對李慈銘以日記引起他人重視、彰顯自身地位和作用的行為進行了譏諷,對其日記評價不高,認為從中“時時看到一些做作”,“吾鄉(xiāng)李慈銘先生,就是以日記為著述的,上自朝章,中至學問,下迄相罵,都記錄在那里面……那日記上就記著,當他每裝成一函的時候,早就有人借來借去的傳鈔了,正不必老遠的等待‘身后’。 這顯然不像日記的正脈,但若有志在立言,意存褒貶,欲人知而又畏人知的,卻不妨模仿著試試”⑨魯迅:《馬上日記》,《魯迅全集》第3 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326 頁。;“他提防有一天要蒙‘御覽’……從中看不見李慈銘的心,卻時時看到一些做作,仿佛受了欺騙”⑩魯迅:《怎么寫》,《魯迅全集》第4 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24頁。。蔡元培則對李慈銘的歷史考證和歷史評論給予高度評價,指出其“史評新證翻新議,國故鄉(xiāng)聞薈大觀”①蔡元培:《蔡元培語言及文學論著》,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72頁。。
李慈銘作為清代晚期的文史學家,其史學成就盡管不能與其紹興史學前輩張岱、黃宗羲、章學誠等相比,但他通過長期的歷史札記撰寫,考訂了以往史志書寫的某些舛誤,對史志編纂體例和內(nèi)容提出了一些富有創(chuàng)新的看法,對以往的歷史人物、歷史事件進行了一些頗具新意的評論,并將歷史變遷與當時時局相結(jié)合,關(guān)注國家安危、體恤民生,這是難能可貴的,亦具有相當重要的歷史啟迪與現(xiàn)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