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蟲
★開欄語
何為詩?“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不學詩無以言”,說的是詩教,以詩教化。中西文化融合以來,詩有了變?nèi)莺蛿U展,一切皆詩,詩是一切。但說到底,詩是一種緣分一種相遇。因為有了這種體驗和領(lǐng)悟,我們所寫下的讀到的,就是另外一種明白,即詞語的、物的、生命的、世界的,熔鑄在一首詩中。但我想,詩的作用,大概是我們活著的守望,在忙碌的現(xiàn)代生活中,內(nèi)心片刻的溫柔。
〔英〕奧登
馬鳴謙、蔡海燕 譯
仰望著群星,我很清楚,
即便我下了地獄,它們也不會在乎,
但在這塵世,人或獸類的無情
我們最不必去擔心。
當星辰以一種我們無以回報的
激情燃燒著,我們怎能心安理得?
倘若愛不可能有對等,
愿我是愛得更多的那人。
自認的仰慕者如我這般,
星星們都不會瞧上一眼,
此刻看著它們,我不能,
說自己整天思念著一個人。
倘若星辰都已隕滅或消失無蹤,
我會學著觀看一個空無的天穹
并感受它全然暗黑的莊嚴,
盡管這會花去我些許的時間。
奧登被認為是繼葉芝和艾略特之后英國的重要詩人。他于1937年赴馬德里支援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斗爭,次年訪問中國。這些經(jīng)歷使他認識了戰(zhàn)爭的殘酷和丑惡,原本沒有宗教信仰的他此時卻發(fā)現(xiàn)了宗教的力量。之后,“愛”就成了他詩歌寫作的重要主題。
這首《愛得更多的那人》寫于1957年9月,此時詩人50歲。它一直存在我的電腦文件夾中,并時時警醒我語言的局限,以及思維、心性的重要。語言終究是工具,而思維、心性的培養(yǎng)和打開才是一個寫作者最核心的能力。佛家有語:“言語道斷。”意思是說,佛教的智慧不在言語字詞間,當你執(zhí)著于此,或許終究還是個匠人。
詩也是一樣的,同時向語言和人生敞開,且在必要時,語言要低于人生。愛德華·門德爾松說,奧登一生幫助過無數(shù)人,有朋友,也有路人。二戰(zhàn)時期他與素未謀面的女性結(jié)婚,只為幫其逃離德國。1939年9月1日,納粹德國入侵波蘭,奧登寫下了那句著名的“我們必須相愛,或者死去”。數(shù)年之后,他又將這句話改成“我們必須相愛,然后死去”。
依托著這種愛的主題底蘊,在技術(shù)上,他也有過論述。他認為詩歌必須要有節(jié)奏,應(yīng)包含重復(fù)的因素,是生動而不是機械。另外,讀者也需要有一定的閱讀準備,要把詩中的描述置換到自身的經(jīng)歷中去,這樣可以達到一種雙向的“不隔閡”。
這首詩的詩眼,最后落到了“莊嚴”二字。我認為這也是通過愛抵達的人生和寫作的制高點。忽然想到不久前和友人聊天,我說,這世界并不缺少一個好的詩人,但缺少一個好的朋友、好的兄弟、好的愛人……所有一切關(guān)系中的善意的建構(gòu),應(yīng)該是我們活著的最大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