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訊員 李永海
小時(shí)候,一年到頭也很難吃上一頓手搟面。因?yàn)槟菚r(shí)候家里人多,分到的糧食少,所以糧食年年都不夠吃,白面就更少了。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時(shí),家里才能吃上幾頓白面饅頭,平常的日子里很難吃上白面。
平日里,家里就是吃些紅薯面窩窩頭、高粱面窩窩頭、紅薯渣蒸菜一類,或者向鍋里放些紅蘿卜、紅薯干之類煮熟充饑,碗里的粥稀能照出人影來。
春天到來時(shí),每當(dāng)?shù)乩镉辛艘安?,母親就挎上籃子去地里挖些野菜回來放在鍋里,或者揣在饅頭里,這樣就不用費(fèi)太多的面,人也能填飽肚子。
等樹上有了榆錢或槐花,大家紛紛拎著籃子,到村頭的樹上捋榆錢或槐花。因?yàn)榇禾煺乔帱S不接的時(shí)候,存放的糧食也快沒了,新糧食還沒下來,有了這些榆錢或槐花,大家就可以飽餐一陣子。母親把捋回來的榆錢或槐花揣在饅頭里,蒸成菜窩窩頭,或蒸成菜,這樣我們就不用餓肚子了。
后來土地承包到戶后,大家的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人們開始能吃飽飯,家里的糧食也慢慢多了起來。
那時(shí)母親就隔三岔五會給我們做一頓手搟面吃,但一般是在鍋里糊些黃面,加些青菜。平時(shí)吃到的饅頭也是用一半白面一半黃面摻合著吃。直到進(jìn)入上世紀(jì)80年代中后期,家里的白面才真正多了起來。我們吃上了白面饅頭,每天也都能吃上母親親手給我們做的手搟面了。
看母親做手搟面,完全是一種享受。
母親把白面和好后,一邊餳著面,一邊把青菜擇好洗好備用,等鋪好單子,放下案板,盆里的面也餳好了。母親把面團(tuán)揉得油光發(fā)亮,看著面又光又勁道。
這團(tuán)光面團(tuán)在案板上被母親手里的搟面杖搟來搟去,面團(tuán)一點(diǎn)點(diǎn)變大,最后變成了一片又大又圓的薄面片。
等母親把菜炒好,把鍋里水燒開,然后再來切面。母親在案板上把面片來回折疊幾下,拿起菜刀把面條細(xì)細(xì)切好,放在用高粱稈做成的托盤上端去下鍋。
不一會兒,熱騰騰、香噴噴的面條就出鍋了。母親給我們每人都盛上一碗。我端起飄著香味的面條,能吃上兩大碗呢。
我愛吃面,愛吃母親做的手搟面,所以每天母親都給我做手搟面吃。
多年后,我參加工作去了外地,一到中午就想起了母親的手搟面。雖然常去外邊面館吃面,但總覺得那里的面沒有母親做的手搟面好吃。因?yàn)槟鞘悄赣H的味道,面里有母親的愛和母親的關(guān)懷。每次回家后母親都會下廚給我做手搟面吃,我端起大碗面稀里嘩啦地吃著,母親看著我吃得滿頭大汗,在旁邊就會開心地笑。
一晃許多年過去了,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了,母親卻離開了我們。
童年的味道,大概會一輩子刻在人的基因里。有位叫土摩托的作家,他對“媽媽的味道”這樣解釋:“除了人在童年時(shí)代養(yǎng)成的味覺習(xí)慣之外,每個人的消化系統(tǒng)菌群都像自己的指紋一樣,有著獨(dú)特的組織方式。長時(shí)間吃慣了一種或幾種食物,腸道的菌群就會相對固定下來,只要遇到類似的食物,就能熟練地進(jìn)行各種分解。而遇到了陌生的食物,它就會手足無措,甚至?xí)[情緒。”
母親走了,母親的影子卻永遠(yuǎn)留在了我記憶里。時(shí)間越久,我就會越思念母親,還有母親親手做的手搟面,那香噴噴的滋味,只有母親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