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高杰

(首都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089)

這兒是十字街頭的學堂，我們來，來受新的教養(yǎng)。勞動的操習，科學的研求，還有那藝術的鑒賞：這一切活動，要造成身心的健康。去，去，去，再深入民眾中間，使他們生機進展，生活改善。民族前途，永慶安全！[1]

1930年夏，為了迎接浙江省立民眾教育實驗學校(以下簡稱“民教實校”)的誕生，后任該校實驗部干事的鐘敬文老師，創(chuàng)作了上面這首洋溢著青春夢想和民族感情的校歌。作為當時浙江省內唯一一所專門培養(yǎng)民教人才的中等學校，民教實校是考察浙江近代民眾教育情況的一扇窗口。然由于各種原因，該校在教育史上的獨特地位并未引起學界的足夠重視，相關的學術研究也未開展。只有部分討論浙江社會教育的成果提及該校，如呂蘋的《南京國民政府前期浙江省舉辦民眾教育述評》[2]、陳星漢的《民國時期的杭州社會教育》[3]，以及杭州市教育委員會編纂的《杭州教育志(一〇二八—一九四九)》等[4]。鑒于此，本文擬以民教實校的官方刊物——《民眾教育季刊》(1936年改為月刊)為主要參考資料，在鉤沉該校的建立背景、組織架構、人才培養(yǎng)等基本面向的基礎上，系統(tǒng)考察其民眾教育的舉措。

一、民教實校的建立與概況

“喚醒民眾”，是孫中山先生的遺言。南京國民政府建立后，“面臨著一個十分重要和緊迫的問題就是如何對待民眾，如何喚醒民眾和訓練民眾，而‘民眾教育便是這種課題的唯一答案’”[5]。1929年1月22日，國民政府教育部公布《民眾學校辦法大綱》，規(guī)定“民眾學校主管機關及省市最高教育行政機關，為研究及試驗關于民眾教育各種問題起見，得設實驗民眾學?！盵6]。該《大綱》的出臺，為民教實校的創(chuàng)辦提供了依據。

1929年8月，陳布雷調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作為全省教育主官，他在就職時，就有社會教育與學校教育并行發(fā)展的想法，并擬籌辦一所培養(yǎng)民教人才的專門學?！癖娊逃海爸灰蚪涃M支絀，一時未能著手進行”。次年夏天，省教育廳擬定組織辦法，決定正式創(chuàng)辦省立民眾教育實驗學校。6月3日，省政府召開第316次委員會議，決定“在校舍未建筑以前，先就新民路舊法政學校的校址開辦，并委任孟憲承先生為校長”。不久，學校的暫行章程、課程大綱、經費預算等，也相繼發(fā)布。經過近兩個月的緊張籌備，8月開始招收社會教育行政專修科和師范科新生各一班，9月25日正式開學[7]。

民教實校設立的目的，“在根據民眾生活之需要，以實驗民眾教育之組織、工具及方法，指導學生研究及實習，以養(yǎng)成本省民眾教育服務之人才”[8]1。不難看出，浙江省政府設立民教實校的初衷有兩點：一為開展相關的民教實驗，二為培養(yǎng)本省的民教人才。換句話說，該校兼具研究機構和師范學校的雙重性質。按照創(chuàng)辦者陳布雷的說法，這是由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決定的。一方面，“民眾教育之重要，誰都知道；但民眾教育學術的幼稚，也無可諱言”[9]2。而且民教實校的編制，“目前在中國還找不出同樣的例子”，“故不可不專設機關來研究”[9]1-2。另一方面，“民教范圍大，事務繁，非有專業(yè)人員不可，并且有了專業(yè)人員，才可推進事業(yè)”[9]3。據粗略統(tǒng)計，當時浙江省內的各種社教機構共需民教人員約6 000名，假使每年訓練100名，“六十年才能訓練完畢”[9]4。“有這么許多人員要訓練，我們可以不辦一個專設的學校嗎？”[9]4陳布雷的話，道出了浙江創(chuàng)辦民教實校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創(chuàng)辦之初，民教實校在總務、指導兩部之外，增設實驗部，專司民教實驗之責?？倓詹肯略O會計、文書、事務三組；指導部下設注冊、訓導、圖書、講義四組；實驗部下設研究、試驗、出版三組。試驗組之下，分設實驗民眾學校(以下簡稱“實驗民?！?和實驗民眾教育教館(以下簡稱“實驗民教館”)。第二年，實驗部增設推廣組。1934年春，指導部被拆分為教務部和訓導部。教務部下設注冊、圖書兩組，訓導部下設課務、齋務、指導三組。同年秋季，因為實驗民教館遷往凌家橋，實驗部改為鄉(xiāng)村民教、研究編輯、城市民教三組，民教館改屬鄉(xiāng)村民教組，民眾學校改屬城市民教組。1935年秋，民教實校由杭州市區(qū)遷往杭縣農村，行政組織又隨之發(fā)生變化。教務部設注冊、圖書兩組；訓導部設指導、齋務、康樂三組；實驗部設研究編輯、調查統(tǒng)計兩組；總務部設事務、會計、文書三組[10]。1936年7月，新任校長陳貽蓀為“謀學校之向上發(fā)展”[11]32，再次調整學校的機構設置，是為該校的第五次組織改革。

民教實校的建立與改革，奠定了人才培養(yǎng)的組織基礎。接下來，如何根據社會的實際需要，培養(yǎng)出合格的民教人才，是該校需要面對的一個關鍵問題。

二、民教實校的民教人才培養(yǎng)

人才培養(yǎng)的第一步，是確立培養(yǎng)目標。成立伊始，民教實校即擬定了培養(yǎng)“目標八條”：1.要健康活潑；2.要愛國愛群；3.要誠實不欺，守法盡職；4.要能互助，能合作，能領導，能服從；5.要有進取的精神；6.要有勞動的習慣、生產的技能；7.要有藝術的興趣、科學的頭腦；8.要深入民間，力謀民眾的福利[12]。在“八要”目標指引下，民教實校在課程、實習、訓導等方面進行了精心設計。

《浙江省立民眾教育實驗學校暫行章程》第四條規(guī)定，“民眾教育實驗學校課程，包括學生在學生活之全部活動”，對于學術、勞動、休閑等各種活動，“均施行相當之訓練”[8]1。據此規(guī)定，民教實校將所有課程分為基本訓練、預備訓練、專業(yè)訓練、選修等四類。其中，基本訓練課程包括公民、軍事訓練、體育、保健法、工藝、圖畫、音樂、國文、算術、生物大意及實習、理化大意及實習、地理、歷史、論理大意等14科；預備訓練包含社會組織及中國社會問題、心理概論、教育心理、教育概論、教材研究及教法學等5科；專業(yè)訓練涵蓋民眾教育概論、民眾教育實施法、社會教育行政及地方教育行政、鄉(xiāng)村教育、鄉(xiāng)村建設、農藝及實習、民教實習及實際問題討論等7科；選修課程包括教育史、民眾文學、休閑教育、小學教育、學前教育、農家副業(yè)等6科[13]。

透過民教實校的課程設置，可以看出民教工作對人才素質的獨特要求。與普通師范生相比，民教實校的學生不僅要掌握教育學的相關理論，還要具備一定的社會學知識。前者是從事教師工作的基本條件，后者是開展民教活動的必要技能。而鄉(xiāng)村教育、鄉(xiāng)村建設、農村副業(yè)等課程的開設，或許從某種程度上表明：民教實校所要培養(yǎng)的并非一般意義上的民教工作者，而是集教師、民教工作者、鄉(xiāng)村建設者三種身份于一體的復合型人才。當然，這類人才的培養(yǎng)不僅需要完善的課程體系，還需要嚴格的實踐訓練。為此，民教實校借鑒鄒平、定縣、無錫等地的訓練經驗，注重在實習中鍛煉學生的專業(yè)技能[14]。民教實校的實習分為參觀、見習、試教三種，期限為三年。參觀分為本地參觀和外埠參觀兩種，多在學期末開展。見習主要在校本部及各實驗機關進行，根據設施的不同，內容也有所差異，如民眾茶園識字教學、實驗區(qū)流動教學、編輯通俗演講稿等[15]23；主要目的是引導學生“一面觀察，一面實習，使不致將來有盲撞瞎干或無從下手之憾”[11]37。試教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自主性，地點“以校內實驗機關為主，以赴校外社教機關為輔”[11]37。學生試教時，以住在試教“機關所在地為主”，“俾能與民眾及社會多多接觸，以加深其對民眾生活及社會情況的認識”[11]37。全部實習結束后，學校實習指導委員會“為增進效率，分別召開討論會，相互報告心得及討論困難問題”[11]37。

如果說課程針對的是培養(yǎng)什么人的問題的話，那么訓導解決的就是如何培養(yǎng)人的問題。在訓導問題上，當時的中等學校多采用訓教分離之法，教員與職員分開，教者只管教，訓者只管訓，其結果是“教者既不必以身作則，訓者且有注意不周之嘆。其甚者，教師幫著學生罵管理員以討學生之歡心，或者諸事推到管理員身上，以圖(推)卸自己之責任”[16]。民教實校鑒于此情，乃將教員改為指導員，實行訓教合一。教師在擔任教學任務的同時，也負有訓導之責，以此克服訓教分離的弊端。教師須與學生共同生活，“以感化及指導學生之言行”，并“根據學生環(huán)境、思想、日記及偶發(fā)事項，與學生作個別談話”，及時掌握學生的思想動態(tài)[11]39。在關注個體情況的同時，通過團體訓練和軍事化管理，“使學生養(yǎng)成動作迅速、確實、簡單、樸素、靜肅一致，以及嚴守時刻、遵守秩序、服從命令等習慣”[11]39。在日常生活中，嚴格落實勞動服務。像校園清潔、道路修整、溝渠疏浚、植樹造林等活動，均由學生自己完成[11]40。此法既能培養(yǎng)學生吃苦耐勞的品質，又能鍛煉學生的身體素質，可謂一舉兩得。相關資料顯示，上述訓導舉措實施后，“學生風氣已漸轉變，學生行為日趨正軌”[17]。

如前所述，設立民教實校的目的之一是為社會培養(yǎng)急需的民教人才。那么，該校學生畢業(yè)后，是否走上了民教工作的崗位呢？1935年7月，為了紀念建校五周年，民教實校對畢業(yè)生的去向進行了一次統(tǒng)計，在全部133名畢業(yè)生中(含師范科兩屆82人，社會教育行政專修科一屆51人)，擔任教育局科長或科員的9人，擔任民教館館長的22人，擔任民教館部區(qū)主任的11人，擔任民教館指導員的14人，擔任民校校長及主任的6人，擔任中學教員的4人，擔任小學校長及教員的13人，留校工作11人，升學9人，家居8人，其他16人，未詳10人[18]5。合計在民教機關工作的有64人，約占畢業(yè)生總數的48.1%。對于一半左右的畢業(yè)生未到民教機關服務的現象，民教實校解釋道：“民教不僅是教育本身的事業(yè)，更是社會改造事業(yè)。凡含有社會改造建設性的機關，本校畢業(yè)同學都可有資格去工作。……擔負國家政治、經濟、文化的建設之責的同學們，社會應該多讓它發(fā)展一下，不為成見所狃限?！盵18]6而且，民教實校在統(tǒng)計時，并未將該校師資訓練班的100余名畢業(yè)生計算在內。如果將其納入統(tǒng)計范圍的話，該校畢業(yè)生在民教機關服務的人數還是比較可觀的。

三、民教實校的民眾教育活動

在為社會輸送民教人才的同時，民教實校附設的實驗民校、實驗民教館、實驗民眾館等施教機關在實驗部的領導下，“以全地方為學校，以全民眾為學生，以全生活為課程”[19]，運用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相結合的方式，開展多種形式的民教活動。

(一)推行識字教育

民國時期的杭州，享有“東南文化之區(qū)”的美譽。然而，在“文化之區(qū)”的光環(huán)下，隱藏著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根據杭州市政府1934年的調查，全市共有文盲228 905人，約占總人口的43%[20]。杭州作為首善之區(qū)，市民的文化水平尚且如此，省內其他地區(qū)的情況也就可想而知了。作為民教機構，協助政府掃除文盲是民教實校義不容辭的責任。

招收城市失學人員。實驗民校設立的最初目的，就是吸納城市失學人員，對其進行基本的識字訓練。其招生簡章規(guī)定，凡是年在16歲以上的不識字民眾，以及畢業(yè)于初、高級民眾學校或具有同等學力的失學人員，均可報名。報名時只需繳納保證金兩角(課程結束后全額退還)，填寫報名單即可[21]11。報名結束后，學校會對學生的識字水平進行簡單的測試，并根據測試結果將其分到不同的學級，以便因材施教。比如，把不識字的編入第一學級，把識字在300個以上且有造句能力的編入第三學級，從低到高共分8個學級[21]2-3。考慮到城市青年的實際情況，實驗民校開設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常識、國語、算術等實用課程，讓他們學有所用。作為惠民舉措，“除報名時繳納保證金外，學費免收，書籍及課業(yè)用品，均由本校供給”[21]11-12。另外，為解除女學生因看護小孩而無法安心學習的后顧之憂，實驗民校聯合實驗民教館成立了托兒所，免費照顧女學生帶來的小孩[15]142。實驗民校周到的教學服務，吸引了許多城市失學人員。從1931年4月至1934年10月，該校累計招收學生950名[22]，為杭州市的掃盲運動作出了貢獻。

積極宣傳識字運動。1932年5月15日至22日，浙江省政府在杭州舉行第三屆全省識字運動宣傳周。民教實?！盀橥茝V識字教育及提高識字教學實驗與研究興趣起見”，特在宣傳周內舉行識字教學成績展覽會[23]5，向社會各界展示該校在識字教育方面取得的成績。在整個宣傳周內，實驗民教館在做好識字環(huán)境布置及宣傳演講工作的同時，還添設識字牌，每日更易字句，專教不識字之人識字。為了激發(fā)民眾的識字興趣，現場工作人員還精心準備了多種識字圖畫，組織民眾參與排字、選字、摸字、聯句等識字游戲。在宣傳周開始的前兩日，舉辦有獎識字競賽，吸引了百余人參加。閉幕日當晚，實驗部還舉行游藝會，師生們表演的節(jié)目也完全以識字運動為中心[23]10。

編輯杭州民校讀本。民校讀本作為民眾學校的主要教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當地的圖書市場上，“沒有適當的識字課本可以采用，更難找到適合杭州特殊情形的民校讀書教材”[24]28。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實驗民校“根據過去研究結果，參照杭州民情風俗，編成一套杭州民眾適用的識字讀本。全書計八十課，分裝上下兩冊，適合杭州初級民眾學校之用”[24]28。為了保證課本的實用性，識字讀本先由實驗民校的學生試用，然后根據師生們的使用意見，有針對性地進行修訂。修訂完畢后，再由杭州市政府教育部門要求各縣民眾學校使用，“期為識字運動之一助”[24]28。

(二)開展生計教育

20世紀30年代的浙江農村，內遭自然災害的侵襲，外受帝國主義的掠奪，農民的生存狀態(tài)堪憂。為了助力農村經濟發(fā)展，民教實校于1931年11月制定了《遷移鄉(xiāng)村辦法大綱》。該《大綱》指出，鄉(xiāng)村民教工作的中心是生計教育，引導農民參加農事改進會和合作社，是落實這一工作的重要舉措[25]。1934年2月，實驗民教館由杭州新民路遷至杭縣凌家橋，相關工作隨之展開。

農事改進會，是“以增加農業(yè)生產、充實農民生活為宗旨”[26]6的農業(yè)組織。該會成立于1934年8月，總會設在實驗民教館內?？倳?，以鄉(xiāng)為單位，分別在附近的定山、龍山、天池等地設立各鄉(xiāng)農事改進會。依據組織簡章，鄉(xiāng)農事改進會由實驗民教館施教區(qū)內六戶以上農家聯合該館農事指導員組織而成，各家家長充任會員。為了保證會員隊伍的純潔性，防止地主操縱會務，規(guī)定有犯“違禁之嗜好者”及各村地主不得加入農事改進會。該會每月召開一次例行會議，“討論及研究農事改進事宜”。平時，會員如果在農事方面遇到困難，“得隨時請求本館指導解決方法”。此外，為了吸引更多農民加入農事改進會，“本會會員有享受本館農事上所給予利益之優(yōu)先權”[26]6-9。

提高農業(yè)生產技術，是農事改進會工作的重點。根據實施方案，實驗民教館會在每月初選派農技人員下鄉(xiāng)對農民進行“種作指導”，傳授土壤改良、水利建設、合理施肥、品種選育、災害防治、土地利用、運用新式農具、栽培飼養(yǎng)之改良以及農業(yè)組織之選擇等九項生產技術。在指導過程中，農技人員比較注意結合農民已有的經驗與方法，并對其“加以科學之整理與灌輸”。指導方法也是靈活多樣，既有談話，也有講授，還有田野指導，“以期理論的科學，成為實際應用的科學”?？紤]到農業(yè)生產的季節(jié)性，“種作指導”采用可調的授課時間，通常以七天為限。農閑時適量增加，農忙時相應減少。指導結束后，農民在實習學生的協助下，進行為期一周的實地操作。實習學生則把農民操作的具體情形上報給實驗民教館，作為下次改進指導方法的依據[26]16。

合作社，是農民改進自身生計、發(fā)展鄉(xiāng)村經濟的團體組織。實驗民教館認為：“要繁榮農村經濟，須要采取合作方法。惟有采取合作方法，始能改良農業(yè)經營，推動農業(yè)進步，增加農業(yè)生產，擴大農產銷路。”[27]18因此，實驗民教館比較重視合作社的組建工作。

1934年夏秋之際，杭州市周邊各縣發(fā)生嚴重旱災。回龍鄉(xiāng)賢家莊的50余戶村民因莊稼歉收，口糧出現問題。該村民眾在實驗民教館的指導下，采取合作方法，成立采購團體，直接從產糧地購買了1 500元的大米。由于越過了糧商這一中間環(huán)節(jié)，這筆購糧交易為村民們節(jié)省了300余元。在此購糧團體的基礎上，實驗民教館領導成立了第一個合作社——回龍鄉(xiāng)賢家莊農業(yè)生產兼營合作社。實實在在的經濟利益，激發(fā)了農民入社的熱情。賢家莊合作社成立后，類似的合作社先后在定山鄉(xiāng)浚家橋、新蘭鄉(xiāng)新沙等地成立[27]18。在創(chuàng)辦兼營合作社的過程中，實驗民教館逐漸發(fā)現，這類合作社的經營范圍雖然較大，但也存在“事業(yè)不?！钡膯栴}，無法滿足農民發(fā)展某些特定行業(yè)的要求。對此，實驗民教館一方面把某些兼營合作社改為專營合作社，一方面成立多種“專事求精”的合作社，如婦女生產與消費合作社、竹籃運銷合作社、特產運銷合作社等[28]。

多種合作社的建立，奠定了農業(yè)合作化的基礎。1935年12月2日，為了提高合作社領導層的業(yè)務水平，實驗民教館在凌家橋開辦合作社監(jiān)事、理事訓練班。訓練班聘請杭縣政府合作指導員王幼明、中國農民銀行職員陳竹懷、杭縣第四區(qū)保甲督導員陳誠，以及該館重要職員為教師，為參加培訓的120余名監(jiān)事和理事開設合作大意、合作經營、農業(yè)倉庫、農事常識、簿記改良等專業(yè)課程。訓練結束后，各監(jiān)事、理事與實驗民教館職員一起，分別舉辦各該合作社社員訓練班，將所學的合作知識與廣大社員分享。組織建設與人員訓練的有機結合，推動了農村合作事業(yè)的發(fā)展。根據《合作月刊》雜志的報道，“(凌家橋實驗區(qū))自成立以還，工作進展甚速。該館指導成立之各合作社，經營信用借款及農業(yè)倉庫等，成績均甚良好”[29]。

(三)實施國防教育

1935年華北事變后，日本侵略中國的野心急劇膨脹。面對空前嚴重的民族危機，教育界關于實施國防教育的呼聲日益高漲。在救亡圖存的時代背景下，實施國防教育、增強國家的抗戰(zhàn)實力是民眾教育的應有之義。1935年12月，民教實校提出“在非常的時期，應設施非常的教育”的口號，并把實施國防教育列為下一年的主要工作。實驗部所屬各施教機關，根據預定計劃，開展具體的訓練事宜[30]。

訓練壯丁，是民教實校國防教育的核心舉措。根據《荊山實驗民眾館施教區(qū)第二期壯訓實施辦法》，壯丁訓練的目的在于“養(yǎng)成國民集團生活之習慣，健全國民身心之發(fā)育，培養(yǎng)社會組織之基干，造成國家獨立自由之實力”。為達此目的，實驗民眾館首先借助杭縣政府的支持，按照每鄉(xiāng)100人的標準，把施教區(qū)內的壯丁抽出一部分，分別編制成隊。然后由各鄉(xiāng)長率領，在劃定的訓練區(qū)內進行訓練。訓練課目分為軍事學科、軍事術科、政治學科、識字教育、精神教育等五種，時間為八周。每個訓練周內，都有一個中心訓練目標，如第三周為紀律周，側重紀律訓練，第八周為愛國周，重點進行愛國教育。為了檢驗訓練效果，每隊每月由政治教官和各分隊長分別測驗一次。對于測驗中發(fā)現的問題，要在每月的例會上進行匯報，并商討改進之法，以提高訓練水平[31]。

組織社會青年團，是落實國防教育的又一舉措。青年團由鄉(xiāng)村青年中的精英分子組成，團員要么是受過保甲長訓練的政治青年，要么是受過相當教育且品行端正的職業(yè)青年。該團組織比較嚴密，內部采用三三式編制，“八人為一班，班設班長一人。三班為一小隊，設小隊長、小隊附各一人。三小隊為一中隊，設中隊長、中隊附各一人。三中隊為一大隊，設大隊長、大隊附各一人。全施教區(qū)為一團，設團長、副團長各一人”。除國術外，青年團的日常訓練涵蓋軍事、政治、文化等多個方面。各隊在隊長的領導下，定期進行軍事訓練(步兵操典、射擊教范、防空防毒等)、政治教育(精神講話、民權應用、青年信條等)和文化學習[32]。另外，為喚起民眾的民族意識和愛國精神，實驗民眾館下轄的古蕩分館還實施道路教育，在行人休息之處進行巡回演講。每周舉行國防講座，向民眾灌輸國防常識[33]。遺憾的是，由于相關資料的缺乏，關于這些措施產生的實際效果，我們還無法得知。

需要補充的是，上面所述的識字教育、生計教育、國防教育等，只是民教實校諸多民教活動的一部分。而且，每種民教活動本身又是一種民教實驗。民教實校開展這些活動的直接目的，一方面是為了協助當地政府推廣民眾教育，另一方面是為了探尋民眾教育的方法與路徑。兩者相輔相成，為實現“國家新建設”與“國民新訓練”的長遠目標服務[34]。

結語

1937年11月24日，日軍占領杭州，民教實校被迫停辦，留守師生遷往浙南。民教實校雖然只存在了短短七年時間，卻給我們留下了值得書寫的一筆。以今天的后見之明看，民教實校在歷史長河中的意義，至少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作為浙江近代史上第一所專門培養(yǎng)民教人才的中等學校，民教實校根據培養(yǎng)目標的要求，并借鑒鄒平等地的人才培育經驗，在課程、實習、訓導等方面進行精心的設計，為浙江培養(yǎng)了一批批集教師、鄉(xiāng)村建設者、民教工作者等三種身份于一體的民教人才，促進了當地民教事業(yè)的發(fā)展。

其次，作為一個推行民教事業(yè)的研究機構，民教實校利用所屬實驗民校、實驗民眾館、實驗民教館等多個民教機關，通過招收城市失業(yè)人員、宣傳識字運動、編輯民校讀本、領導農民參加農事改進會與合作社、協助地方政府訓練壯丁以及組織社會青年團等民教活動，在消除城市文盲、發(fā)展農村經濟、實施國防教育等方面同樣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最后，民教實校還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為了把民眾教育推向廣闊的鄉(xiāng)村，該校師生主動放棄優(yōu)越的城市生活，申請遷往偏僻的鄉(xiāng)下，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發(fā)展農村經濟，改善農民生活。不僅如此，學校停辦后，南遷師生紛紛加入浙江省戰(zhàn)時工作人員訓練團和戰(zhàn)時青年訓練團[35]，投入到抗日救國的歷史洪流中，為民族解放貢獻力量。民教實校這種勇于承擔歷史使命并為之孜孜以求的奉獻精神，值得我們后輩學人銘記與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