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巖

（湖北宜昌市藝術研究所，湖北 宜昌 443000）

一、紅霞放歌

2000 年是新世紀元年。這年10 月，河南豫劇三團現代戲《香魂女》在南京一舉奪得第六屆中國藝術節(jié)大獎，實現了河南戲劇的一個歷史性突破，被稱為河南戲劇新世紀的金雞之鳴。2019 年，在上海第十三屆中國藝術節(jié)上，河南豫劇三團的《重渡溝》再次驚艷亮相，榮獲大獎。因此，有人把2000 年《香魂女》獲獎至今的20 多年稱為河南戲劇的黃金歲月20 年。

楊紅霞就是2000 年《香魂女》中環(huán)環(huán)的飾演者，她由此而以一流的表演藝術走向全國戲劇界的視野。后來在復排豫劇現代戲經典《朝陽溝》中她又因飾演銀環(huán)而名聲大振，成就了戲曲現代戲演出史上數十年不衰的傳奇。2019 年她在《重渡溝》中飾演馬海明的妻子關長榮又大獲成功，再次在戲劇界和廣大觀眾中贏得盛譽。中國戲劇梅花獎和白玉蘭戲劇表演獎也自然而然先后實至名歸。她也無可爭議地成為河南戲劇界屈指可數榮獲雙獎的佼佼者。

在中原劇壇繁花紛呈的黃金20 年，楊紅霞猶如一抹亮麗的紅霞，為這個不平凡的時代和廣大戲劇觀眾帶來了藝術的明媚與溫暖。她塑造的舞臺藝術形象和她那韻味醇厚、富有獨特個性的豫劇聲腔，也將成為中原戲迷們縈繞于心的美妙歌吟。2021年6月20日，河南省藝術名家推介工程“紅霞放歌——楊紅霞戲曲交響演唱會”在朝陽溝大劇院隆重上演。21 日上午，由文旅廳主辦的楊紅霞戲曲藝術推介會專家研討會在大河錦江飯店舉行。來自北京、上海的專家學者和省會戲劇界人士對楊紅霞的聲腔藝術和其對豫劇現代戲的獨特貢獻進行深入探討和論證。

通過這次推介活動，廣大戲劇觀眾對楊紅霞的藝術有了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這次“紅霞放歌”戲曲交響演唱會上，共演出了13 個節(jié)目，主要有《大祭樁》選段“惱恨爹爹心不正”、《花木蘭》選段“花木蘭羞答答施禮拜上”、《香魂女》選段“香魂塘月朦朧”、《故鄉(xiāng)記憶》選段“山風起陣陣寒”、《重渡溝》選段“絕對無怨言”，以及《朝陽溝》選段“人也留來地也留”“別光說那外行話”“親家母對唱”，以上共八個唱段。這八個唱段，有原創(chuàng)首唱，有繼承經典，但都唱出了她獨特的個性優(yōu)長，可以說是楊紅霞聲腔的代表性作品。

楊紅霞早年在鄭州市豫劇團跟虎美玲老師學習古裝戲，是常派的第三代弟子?！洞蠹罉丁愤x段“哭樓”，1999 年榮獲河南省第一屆青年演員大獎賽一等獎第一名，2002 年，榮獲由文化部舉辦的中國第一屆“全國地方戲青年演員大賽”一等獎，使其在全國戲曲界嶄露頭角。后面幾個作品，都是楊紅霞進入河南豫劇三團后主演的現代戲重量級作品，其中《香魂女》中她飾演環(huán)環(huán)，該劇2000 年獲第六屆“中國藝術節(jié)大獎”，是河南戲曲里程碑式的突破，河南省政府為楊紅霞記大功一次，2004 年她又憑借《香魂女》《朝陽溝》榮獲第21 屆中國戲劇“梅花獎”。

在《重渡溝》中楊紅霞飾演馬海明的妻子關長榮大獲成功。第六場馬海明在大雪壓竹林中唱完那段最為揪心的“我悲我怨我惱我怒”之后，楊紅霞唱了一段“跟著你這樣的男子漢，我無怨無悔我走在前。跟著你這樣的男子漢，即便是傾家蕩產我絕對無怨言！”把全劇情緒進一步推向了高潮?！吨囟蓽稀酚?019 年5 月，榮獲第十六屆中國藝術節(jié)文華大獎，得到全國政協(xié)主席汪洋同志批示表揚，中宣部長黃坤明同志全國劇代會上幾次高度贊譽。2020 年9 月，她憑借《重渡溝》中成功塑造關長榮，榮獲第30 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配角獎。

楊紅霞在2001 年起復排的豫劇現代戲經典劇目《朝陽溝》中擔任女主角銀環(huán)，20 年來一直盛演不衰，她被觀眾們稱為“小魏云”。如今人們說到第三代銀環(huán)，就會想到楊紅霞，這是她藝術道路上最重要的角色，也成了她的藝術標簽，楊紅霞完成了這一現代戲經典角色的時代延續(xù)，讓“銀環(huán)”這個角色在新時代依然大放異彩。今年中宣部、國家文化和旅游部在建黨百年之際，遴選了百年百部經典戲曲劇目在全國巡演，楊紅霞主演的《重渡溝》《朝陽溝》兩部劇目被遴選參加巡演。今年4 月舉辦的河南省第十五屆戲劇大賽比賽結果剛剛揭曉，由楊紅霞演出的現代戲《故鄉(xiāng)記憶》又廣受好評，榮獲“河南省文華大獎”。這次河南省文化和旅游廳對她進行隆重推介選擇了建黨百年前夕，這個時間節(jié)點也是非同一般，格外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二、在《香魂女》中脫穎而出

楊紅霞出生于河南通許縣，12 歲被招錄到縣劇團當演員，兩年后考入鄭州市戲校。在戲校完成七年學制后，時任鄭州豫劇團團長的虎美玲老師到戲校去挑選演員，也很幸運地被挑中了，被分配到鄭州市豫劇團。楊紅霞跟虎老師學戲十年，學會了常派代表性劇目《大祭樁》《花木蘭》以及虎美玲老師的新編劇《義烈女》《唐宮嬌女》等?；⒚懒崂蠋熢谒砩舷碌墓Ψ蜃疃?，也很嚴格，所以打下了扎實的常派藝術基礎。楊紅霞在鄭州市的各種比賽中奪得了多個一等獎，后來，她憑借《大祭樁·哭樓》參加1999 年河南省第一屆青年演員大獎賽得了一等獎第一名，取得了小小的輝煌。

20 世紀90 年代，河南戲劇創(chuàng)作遭遇到多方面的批評，面臨著一個亟待突破的瓶頸。2000 年，河南省文化廳、河南省豫劇三團經過千挑萬選，決定排演姚金成老師編劇的《香魂女》。該劇無論在風格的凄美、沉郁上，還是在人物形象的深度和復雜性上，都與之前的河南戲大異其趣。香香、環(huán)環(huán)具有人性的豐富性和復雜性，是豫劇現代戲創(chuàng)作的一個全新起點。省文化廳當時下了大決心要以這個戲沖刺中國藝術節(jié)大獎，改變河南戲劇在全國戲劇版圖中相對落后的被動局面，于是在全省范圍內海選演員。楊紅霞在評選中脫穎而出，被選上出演環(huán)環(huán)。

該劇中，汪荃珍飾演女一號香香，楊紅霞飾演女二號環(huán)環(huán)，但環(huán)環(huán)的戲份很重，楊紅霞與跟同樣是常派弟子的汪荃珍倆人的表演實際上構成了雙女主，兩人飆對手戲，你來我往，高潮迭起、扣人心弦。除了姚金成老師劇本好，還有導演好，楊紅霞和汪荃珍兩位豫劇界的強手的超一流呈現也是至關重要的。她們沒有辜負河南人民的期待，最終使河南豫劇實現了這種里程碑式的跨越。

因為飾演《香魂女》中的環(huán)環(huán)獲得成功，使得楊紅霞在河南豫劇界像一匹黑馬脫穎而出。從鄭州豫劇院調到了河南豫劇院三團，這是楊紅霞藝術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三、復排《朝陽溝》中的“小魏云”

2001 年，復排《朝陽溝》大獲成功，楊紅霞擔任主演，復排20 年來已演了不下三千場，這個數字在全國戲曲界來說，可稱翹楚，確為奇跡，這就是經典的魅力。業(yè)界不少專家認為，楊紅霞的表演對復排的意義十分重大。

復排《朝陽溝》，最早是“《朝陽溝》之父”楊蘭春老師的心愿。楊紅霞加入復排中，源于她跟魏云老師的緣分。魏云老師之前對楊紅霞不熟，當時看了她演的《香魂女》中的環(huán)環(huán)，對她很欣賞，就去找導演許欣老師，建議“讓紅霞試試”（復排時最初銀環(huán)的飾演者并非楊紅霞）。許欣老師又把楊紅霞推薦給楊蘭春老師。復排的事定下來后，楊蘭春老師就給導演許欣老師談劇本修改問題，由許欣老師記錄整理，執(zhí)筆修改。楊蘭春、王基笑老師都身體不好，但他們親自給楊紅霞們指導唱腔，一句一句說得很認真。

魏云老師為了指導楊紅霞的身段而摔倒在地上。她曾反復對楊紅霞說：“你不要去模仿我，你們現在條件都比我好，你們也有身段，你們是演給當代人看的，你們要把身段合理化的用到戲里面去，要塑造一個新的銀環(huán)?！痹S欣老師給楊紅霞們在導演上下了很多功夫，比如“上山”一場加了“小跳”等程式化動作都融進去了。深入農村，感受農村生活對創(chuàng)作有很大的幫助。

復排《朝陽溝》是老中青三代共同努力。老師們傳幫帶，帶楊紅霞演出。進京演出后，得到了北京專家和觀眾的認可，覺得《朝陽溝》后繼有人了。中國戲劇界老前輩、學術大師郭漢城老師說：“紅霞真不簡單，觀眾認可這個小銀環(huán)真不容易，紅霞演的銀環(huán)有學生味兒?！蔽涸评蠋?、王善樸老師拉著楊紅霞和飾演栓保的盛紅林的手說：“我們找了幾十年，終于找到令我們滿意的接班人?！睆团诺摹冻枩稀泛髞碓谌「鞯匮惭荻?，走遍全省各地都非常受觀眾歡迎。

令楊紅霞傷感的是，在楊蘭春、魏云、王基笑、許欣等老師們把他們扶上馬，得到專家和觀眾的贊譽后，都相繼離世。楊紅霞說，我永遠感恩于老師們對我的扶持，敬重他們一生對藝術的執(zhí)著追求。

四、獨具魅力的聲腔藝術

豫劇是一種聲腔藝術，唱是一種主要的功夫。楊紅霞在聲腔藝術上，在業(yè)界和觀眾中，稱贊其不僅先天條件好，而且演唱是高水準的，對于聲腔藝術有自己的追求，已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

一是唱得放松自如，給人舉重若輕之感。這需要從她的師承關系說起。楊紅霞的恩師是著名表演藝術家虎美玲老師，學的是常派藝術。戲曲對于女生來說，學閉口音較容易，大嗓音很難，但是常派的特色就是大腔大口，一開口就是開口音，往外放，很過癮。紅霞的高音與低音區(qū)的轉換、真聲與假聲的結合放松自如。

二是善于用聲音塑造人物形象。楊紅霞懂得要唱人物，聲腔要跟著人物走。氣息的運用、真假聲結合、發(fā)聲位置，都要仔細體會，認真琢磨。三是兼容了豫劇聲腔和唱歌的藝術，是一種包容與跨越。豫劇、唱民歌、唱現代歌曲，都是楊紅霞喜愛的，她把唱歌（民族、通俗、美聲唱法）的發(fā)聲方法拿來“為我所用”，非常自然、合理融入豫劇中，轉換得沒有任何痕跡。三團本來就是革新派，所以楊紅霞把唱歌融入戲曲，也得到了三團老師們的認可。這里要提到三團的交響樂團，氣勢磅礴，對增強戲曲演唱效果、豐富表現力很重要，楊紅霞能夠與樂隊一直配合得很好。四是楊紅霞的聲腔具有詩性，魅力十足。她對字、詞、句、篇每個環(huán)節(jié)都頗講究，吐字清晰，運用自如，抒發(fā)的情感往往呈現出溫柔敦厚的詩性，哀而不怨、怨而不悲、悲而不傷、傷而不憐。

五、質樸堅守，德藝雙馨

這次推介會上，大家一致稱贊楊紅霞“德藝雙馨”。首先是她能認真對待戲曲中的角色和人物，一絲不茍，嚴謹認真，這是對黨和戲曲事業(yè)的忠誠。其次是她這么多年能“堅持”。其三，她“質樸”“不爭”。

學習戲曲的過程中，會面臨很多的困難，產生畏難情緒是難免的，但只要堅持，就能克服。比如楊紅霞最初排練《香魂女》的時候，曾幾度想放棄這個角色。當時的原因，因為三團注重內心體驗和演員自己的發(fā)揮，楊紅霞頗不適應。導演讓演員們自己走位，自己做動作，楊紅霞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怎么把環(huán)環(huán)演好，急得沒有辦法，哭了好幾次。同事們都去吃飯了，楊紅霞卻吃不下飯，把自己關在排練場里不肯出去。后來她突然靈感閃現，在環(huán)環(huán)受到墩子欺凌，跑回娘家，內心非常煎熬時，她用了串翻身、烏龍絞柱、跐跪等身段，導演看后說，這非常好，就這么演。就這樣，她學會了自己創(chuàng)造角色，當然也是被逼出來、激出來的。

楊紅霞的成長過程中，面臨著不少戲曲之外的機會，比如有導演曾邀請她去拍戲，說不出三五年，你一定能成明星，賺到花不完的錢，但她只是一笑了之。楊紅霞也曾有提拔做行政工作的機會，她同樣也都放棄了。這些年，楊紅霞沒有向領導提過任何要求，不自己做宣傳，不推銷自己，而是一切都順其自然，但是認真對待領導交給她的任務，從不馬虎從事。楊紅霞說：“作為一名黨員，我只是盡我的本分，做了我該做的事，僅此而已?！?/p>

六、三團因紅霞而更輝煌

在楊紅霞的戲曲演唱會上，王善樸、朱超倫、楊華瑞、高潔、柳蘭芳這些三團老前輩都登臺熱情地跟楊紅霞一起演繹《朝陽溝》，把演唱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讓人溫暖而感動。賈文龍團長不僅親自登臺助唱，還高度評價：“紅霞是為豫劇而生，豫劇因紅霞而更出彩；紅霞是為三團而生，三團因紅霞而更輝煌；紅霞是為觀眾而生，觀眾因紅霞而更幸福?！?/p>

三團以演豫劇現代戲為主，是全國戲曲界演現代戲的紅旗團，楊紅霞一直以三團為榮。在豫劇三團的幾代藝術家的悉心指導和幫助下，楊紅霞來三團后的這20 年，在演藝事業(yè)上又有了新的提升，她感恩地說：“是三團的這些老前輩們提攜了我，我對三團也是由衷地感激，我理所當然地應該貢獻出自己的全部藝術才華。”

在楊紅霞的藝術推介會上，楊華瑞老師帶來了第一代“栓保”的扮演者王善樸老師題寫的“承上啟下，守正創(chuàng)新”，紅霞明白這八個字代表了老一輩三團老師們對她的共同期望。她表示：我一定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一定會增強使命感、增強擔當精神，把這次推介活動當作新的起點，學習永遠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