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世峰,成雯吉
現(xiàn)在人們習以為常地將書豎直擺放,但其實這種擺書方式的歷史并不算悠久。直到 16 世紀,西方書籍在上架時還有各種擺法,其中最常見的一種便是成摞堆放,書口(包括書頂、書尾、前書口)朝外。至于如何辨識書籍,則是通過在書口上寫上書名,抑或標上架位,或者就是書口上做些特別的設(shè)計。這些特別設(shè)計除了可以辨識書籍,還可保護書籍免受塵土和蟲害侵擾。16 世紀末,隨著書籍數(shù)量開始變多,尤其是圖書館、藏書室,一種新型的藏書排架、倒架方法應(yīng)運而生。書脊朝外、書籍直立擺放的方法一經(jīng)出現(xiàn),裝幀師更有心思在裝飾書口、美化書籍上大做文章[1]34。
曾幾何時,書口裝飾是書籍裝幀制作的必備項目,有的書口裝飾堪稱驚鴻一瞥?,F(xiàn)在的書籍設(shè)計制作中,書口裝飾貌似沒落了。不過在一些限量書、特裝書上仍能看到書口裝飾,他們中有相當比例都是西文古籍書口裝飾的遺痕。西方古書裝幀中常見的書口裝飾歸納主要有以下幾種。
純色書口(Coloured Edges),即用單一顏色裝飾的書口,如紅色、藍色、紫色、綠色、黑色等。邊春光《出版辭典》、盧震京《圖書館學辭典》中稱之為“色邊”,前者“色邊”的含義還包含了燙金書口?!皶?jīng)過燙、涂、噴等工藝處理制成的金色或彩色書口??梢允且幻婊蛉妗盵2]216。
在手抄本時代就有純色書口裝飾應(yīng)用,現(xiàn)有記錄最早的純色裝飾書口是一本 4 世紀的書,飾以紫色書口。據(jù)裝幀史專家伯納德·米德爾頓(Bernard C.Middleton)所言,15 世紀晚期英語書籍書口上最常見的裝飾顏色是淺黃色。“在15~17 世紀的裝幀中,紅色、黃色和赭石色是最為常見的;16 世紀前半葉,黃色書口配以紅色撒彩裝飾;橄欖綠色和紫羅蘭色書口是少見的;藍色也是很少見到的書口顏色”[3]42。這些最初是由牛津大學博德利圖書館(Bodleian Library)已故資深書籍專家斯特里克蘭·吉布森(Strickland Gibson)關(guān)照牛津古書所提出的觀點,米德爾頓認為這些也都適用于英國古書整體[1]88。
純色書口一直為各式書籍裝飾所用,從 19 世紀晚期便開始應(yīng)用在商業(yè)裝幀上。早期的裝幀師自行為書口裝飾調(diào)制配方,彼時書口顏色地配制極耗時間。因追求便利,每次調(diào)制都會制作大量顏料,且相當一部分工作交由學徒完成。藍色是由靛藍粉、硫酸雙油、鹽酸配比融會而成。調(diào)制綠色則要先用法國莓果和明礬在雨水里煮制黃色,再加上藍色。紫色需要洋蘇木木片兒、明礬粉和綠礬,用軟水將其煮煉。棕色是用洋蘇木、法國莓果和水均等煮制而成。紅色是由胭脂木的種子、醋和水制成[1]88-89。
19 世紀,顏色調(diào)制進步,大為解放了裝幀師。在 1820 年代至1830 年代,顏色的調(diào)配明顯簡便了。調(diào)制工藝顏色只需將顏色粉、漿糊水、橄欖油等混合,幾分鐘即可完成。很多小瓶裝的原料在資深文具商處都可買到,這就為裝幀師節(jié)約了相當多的勞動[4]。但顏料粉并非得到完全地支持,液體顏料或醇溶染料應(yīng)用起來才是最佳。因為他們?nèi)揪偷臅陬伾^穩(wěn)定,不會像其他顏料染制的那般易受磨損[5]38。1870 年代,苯胺染料被較大規(guī)模應(yīng)用,大幅解決了裝幀師的顏色調(diào)制問題。過去的純色書口均會進行拋光,除商業(yè)裝幀書籍外[1]90。
撒彩書口(Sprinkled Edges),亦或可譯為“灑彩書口”“點彩書口”。盧震京《圖書館學辭典》稱之為“霜狀邊”。
16 世紀以前,英文古書上未見撒彩裝飾的書口,此后一直是非常流行的書口裝飾方式。16 世紀上半葉,牛津地區(qū)書籍書口有時為黃色配搭紅色撒彩裝飾;這種風格在 17 世紀初期也有發(fā)現(xiàn)[3]42。16、17 世紀,英國書籍書口裝飾上大多是單獨應(yīng)用幾種顏色,不?;旌鲜褂?。且大部分是牛皮和羊皮材質(zhì)的零售裝幀和一般的圖書館式裝幀。褐紅色是最常用的顏色,可能是因為它與其他顏色不沖突。早期的撒彩裝飾大多是非常均勻和細致的,乍看甚至會誤認為是純色書口。早期裝幀廉價的書從不會使用撒彩裝飾,通常只有一種顏色,偶有兩種或三種。不過,在 19 世紀初期,裝幀師基于操作方便或經(jīng)濟考慮,會使用精致的撒彩飾書口代替通常的大理石紋書口[5]40。
撒彩裝飾主要由 3 種制作方法。(1)早期的裝幀師使用一種小型指刷,指刷的刷毛比較堅硬,指刷蘸下混合好的顏料,再劃動手指,將顏色撒在書口上。(2)裝幀師還可以使用一種較粗的豬毛制作的撒刷,刷子蘸取顏料,將多余顏料擠出后,用刷毛在金屬條上輕劃,顏色飛撒至書口。(3)第三種會用到一種銅制濾網(wǎng),裝幀師使用一種類似指刷的短毛刷,蘸取顏料后,在濾網(wǎng)網(wǎng)面上摩擦,顏料撒在書口上,大多都會呈現(xiàn)出非常均勻的撒彩效果[1]92。
撒彩裝飾的書口有很多紋樣,比較典型的有以下幾種。(1)米粒撒彩式(Rice Marble),書口裁切好后,將其繼續(xù)放置在整理架上,將米粒間隙均勻地撒上去,再用其他顏色進行撒彩裝飾,直至露出的白色書口被顏料覆蓋,再將米粒甩掉??捎枚鄠€顏色。另外,在撒上大米粒前,書口可能已被裝飾以黃色或紅色[6]14。(2)撒金式(Gold Sprinkle),用蜂蜜和水將金箔溶解為顆粒狀,再用一匙酒精混合一點兒升汞制作撒彩溶液,最后用一點兒濃膠水混合,裝瓶備用。書口可以用藍色、綠色或紫色染色或撒彩,最后再用金溶液進行或小點或大點的裝飾。撒金式撒彩裝飾往往用于特別的裝幀,淑女們可能也會用在她們?nèi)A麗裝幀的書上[6]12-14。(3)中式撒彩(Chinese Pattern),用海綿在書口不同部位沾染淡藍色,再以同樣方式在空白處沾染黃色和巴西紅,顏色干燥后,再輕輕涂上鮮紅色點,隨后間隔撒些米粒。待所有顏色完全干燥后,再以深藍色進行撒彩裝飾,最后甩掉米粒。拋光后,視覺非常堂皇,顏色呈現(xiàn)多種濃淡深淺[7]。
糊彩紙(Paste-painted Paper)是西方早期染制裝飾紙的方法之一。從 16 世紀晚期到 18 世紀,糊彩紙經(jīng)常被作為書籍封面和環(huán)襯。另外,在書口裝飾中也有應(yīng)用糊彩飾[8],此種書口稱之為“糊彩書口”(Paste-painted Edges)。糊彩紙曾經(jīng)在德國書籍中大為應(yīng)用,因此也有人稱之為德式糊彩紙[9]。
根據(jù)染制方式,糊彩紙主要可以分為 5 種。(1)拉彩糊染(Pulled Paste),這是 16 世紀流行的設(shè)計。制作時,將兩張紙都涂上彩糊,有彩糊的兩面相疊,揉擦上面的紙,再迅速將其與底紙撕離,如此染制的圖案就會呈現(xiàn)一種羽狀紋理。在兩層紙之間還可以放置毛氈或是紗,這樣既可以產(chǎn)生特別的染制紋理,也方便兩張紙的抽離。(2)畫彩糊染(Drawn Paste),在紙上涂抹一層彩糊后,用任意物件,比如梳子、尖筆甚至是手指,在糊彩紙上涂畫。(3)撲彩糊染(Daubed Paste),撲彩糊染最傳統(tǒng)的操作是用海綿蘸取彩糊,再撲在紙上,有時還會使用紙團蘸取彩糊。18 世紀中期和 19世紀,各式撲彩糊染地應(yīng)用達到了其巔峰。 (4)印刷糊彩(Printed Paste),師法于傳統(tǒng)印刷,先在雕印著紋飾的木板或是金屬板上刷涂彩糊,再將其印刷在紙上。同樣,也可以將未著色的雕版直接在刷涂糊彩的紙上印制。(5)濺彩糊染(Spatter Paste),將彩糊調(diào)稀后,用毛刷蘸取彩糊水,通過細篩將彩糊水濺甩在紙上,一邊濺甩一邊要移動細篩[10]。
從古老的寫本時代起,金子就作為書頁裝飾的重要組成部分。燙金書口(Gilt Edges)或書口燙金(Edge Gilding),顧名思義就是在書籍書口飾以金箔,彰顯奢華和珍貴。除了傳統(tǒng)的金色,書口還可以進行燙銀或銅。
書籍外觀裝飾中,最常見的飾金手段基本可以分為封面燙金和書口燙金兩種。書口燙金,既可以三面書口全都燙金,也可以僅在一個或兩個書口燙金,有的只燙天頂或者只在天頂和前書口燙金。
書籍燙金(Gold Tooling)最開始由意大利和西班牙帶入歐洲,這兩個國家與中東和地中海南部地區(qū)曾交往密切。阿拉伯世界,尤其是埃及用金裝飾書籍的歷史悠久。15、16 世紀的意大利裝幀師和書籍收藏家深受影響。早期歐洲用金裝飾書籍極少,大多和無色燙印結(jié)合,構(gòu)成整體設(shè)計的一個小亮點。后來,手工燙金很快在歐洲傳播,成為書籍完成階段頗受歡迎的裝飾工藝。16 世紀中期時,燙金已經(jīng)極大地取代了無色燙印,有些貴重的裝幀甚至整個封面均為燙金工藝[11]。
書口燙金傳統(tǒng)的基本操作程序是將書緊緊固定在整理架上,書口平整朝上。書口涂防滲漏層,常用一種包含亞美尼亞紅土在內(nèi)的粘合劑,再拋光。抹放蛋白膠、明膠或其他稀釋膠料,在膠干之前放上金箔。完全晾干后,用專門工具進行拋光。鑲金并不僅是為了裝飾,更是為了保護書頁免受灰塵侵擾,清潔起來也比較簡單。傳統(tǒng)操作準備工作很是繁瑣,如要把一份蛋白兌上 4份的水,攪勻后靜止一天,備用[12]。
軋花書口(Gauffered Edges,Goffered Edges),從制作工藝或是視覺效果來看,都可以看作是燙金書口的升階版。軋花書口或是與書口燙金同樣是古老的書口裝飾方法。軋花裝飾的基礎(chǔ)操作,在書口燙金后,用加熱的軋花工具在書口軋出圖案。若進一步操作,將部分燙制完成的金剝離,露出書口白邊,會呈現(xiàn)一種不一樣的、更豐富的視覺。
軋花書口在多個國家均有應(yīng)用,在16 世紀下半葉的德國書籍中尤為常見,裝飾很是繁復。17 世紀時,普通的軋花裝飾應(yīng)用較廣,通常用在刺繡裝幀的書上,不過軋花書口似乎在 1650 年以后就消失了。18 世紀末又有所應(yīng)用,在19 世紀后半葉尤其流行,多見于裝幀精致的祈禱書和其他裝幀精美的書上?,F(xiàn)代較少應(yīng)用軋花書口,是因為奢華裝幀不太符合時代審美[1]94-95。當然,軋花書口工藝的繁瑣也是其少見的原因之一。
大理石紋書口(Marbled Edges)是使用大理石紋染紙工藝裝飾的書口。關(guān)于大理石紋染飾的紙,也有稱流沙箋、水拓畫、濕拓畫等。至于大理石紋裝飾的起源,西方裝幀界基本都被認定為起源于東方,大多人認為是中國,些許觀點認為可能是日本。
屈志仁通過考證陶瓷上的流沙紋,類比分析了“流沙箋”的基本工藝和傳播。屈志仁援引宋初蘇易簡《文房四譜》關(guān)于“流沙箋”的制法,提出流沙箋在唐宋時代的中國非常盛行,可惜未知是否有實物流傳至今。在日本還有保留 12 世紀初的“墨流”(即流沙箋)。這種染紙法可能在元代已經(jīng)傳入中東,至 16 世紀大為流行,并且傳入到歐洲。但在明清時代,中國反而不太使用此染紙法了[13]。
17 世紀末,用小牛皮和羊皮廉價裝幀的書籍,書口鮮有采用大理石紋裝飾,通常主要是采用藍色和未定型的紋樣。直至 18 世紀底,大理石紋裝飾書口才開始在裝幀較為昂貴的書籍上出現(xiàn)。各種采用摩洛哥山羊皮裝幀的書籍,在書口上依然延續(xù)燙金裝飾,這種狀況直至 19 世紀才被打破。到 1830 年代,采用較低規(guī)格摩洛哥山羊皮裝幀的書籍,書口有些會采用大理石紋飾裝飾,這在采用小牛皮裝幀的書中非常常見,不過更為常見的還是撒彩裝飾書口。此后,大理石紋裝飾變得特別常見,直至一戰(zhàn)時期。大理石紋裝飾逐漸開始消失。不過,在手工裝幀業(yè),大理石紋紙一直很受歡迎[1]98。
書口的大理石紋飾有 3 種制作方法。(1)最傳統(tǒng)的方式就是將書口置于調(diào)配好的大理石紋基底液沾染紋飾。傳統(tǒng)的書口大理石紋紋飾,與大理石紋染紙步驟基本一致。準備好基底液和顏料,勾畫圖案;將書芯夾緊,書口前部露出,蘸取基底液上面的圖案,再立即取出,避免顏料和基底液進入書芯。書頂和書根也可采取同樣步驟進行大理石紋染制。紋飾干燥后可進行拋光。(2)使用染制好的大理石紋紙轉(zhuǎn)移制作。19 世紀晚期,出現(xiàn)了一種大理石紋轉(zhuǎn)化紙,使用時紋飾面朝下,按在書口上,用熱水輕拂,直至紋飾服帖在書口上。這個方法很為簡便,至今仍有人在使用。(3)使用大理石紋滾筒。19 世紀晚期,裝幀師還會使用一種滾筒裝置制作書口的大理石紋裝飾。這種裝置一般由兩個滾筒組成,一個是光滑的,用于蘸取大理石紋顏料,另一個表面則是浮雕的大理石紋紋路。先用光滑的滾筒蘸取顏料,在書口上滾動,再用浮雕紋飾滾筒在書口滾過,如此,大理石紋飾就制作完成了[1]99-101。
使用不同的顏色、工具和手法,會制作出各種不同的大理石紋,有的紋飾甚至會有多個名稱。根據(jù)羅莎蒙德·羅林(Rosamond B. Loring)的《書籍用紙裝飾》Decorated Book Papers和恩奈·穆伊拉(Einen Muira)的《大理石紋紙紋樣和工藝》(The Art of Marbled Paper Patterns and How to Make Them)均有收錄的紋樣,選取幾種常見紋飾進行介紹。(1)孔雀紋(Peacock),也有稱花球紋(Bouquet marble),初創(chuàng)于 18 世紀末。(2)法式卷紋(French Curl),也稱蝸牛紋(Snail),特征是緊密的卷紋。(3)斑馬紋(Zebra),19 世紀晚期很受歡迎。(4)虎斑(Tiger),也有稱太陽斑(Sun Spot),大約初創(chuàng)于 1855 年。(5)貝殼紋(Shell),初創(chuàng)于 18 世紀末的法國。(6)意大利紋(Italian),初創(chuàng)于 18 世紀晚期的意大利。(7)土耳其紋(Turkish),西方最古老的大理石紋樣式,可溯至 15 世紀中期。(8)西班牙紋(Spanish),初創(chuàng)于 17世紀初。(9)西班牙水波紋(Spanish moiré),西班牙紋的變體,亦初創(chuàng)于17 世紀初。(10)無二紋(Nonpareil),“Nonpareil”為法語,譯為“無敵的”“難以匹敵的” ??梢姡械拿Q是根據(jù)紋飾的形狀特征來命名,有的則是以初創(chuàng)地來命名,當然還有未提及的是采用制作手法或工具來命名。手工染制的大理石紋紙,很難做到紋飾一模一樣。即使是同一種紋飾,如斑馬紋,在不同的時代和地區(qū)也會有所差異。
書口畫(Fore-edge Painting),沈津、姚伯岳譯其為“書口彩繪”,簡言之,就是書口上的繪畫裝飾。大體上可以分為兩種。(1)閉合式書口畫,書芯閉合時在書口上畫作,不用展開書即可直觀地看到。(2)隱藏式書口畫,將書口呈扇形打開,用水彩作畫,顏料干燥之后,通常還會在畫作上進行燙金或裝飾大理石紋,書籍合上后根本看不見書口畫的蹤跡。此外,有一種隱藏式雙重書口畫,畫作先在朝某方向呈扇形的書口上進行,再朝相反方向呈扇形打開進行第二幅畫作,鑲金后呈隱藏式。書籍打開口,往前翻和往后翻書口畫各不相同。還有一種更為少見的雙向書口畫,以書口中線為準分為上下兩部分,兩部分畫作各不不同[14]181。
早期書口畫的形式特別簡單,甚至只是象形的圖案。閉合式書口畫制作工藝較為簡單,就是將閉合的書固定在整理架上作畫裝飾。隱藏式書口畫制作工藝,相對較為復雜,將書脊固定在整理架上,書口呈扇形散開呈扇形,再在扇形書口頁上作畫,顏料干燥后即可正常開合書籍。最后只需要在完成書口畫的書口上進行燙金或裝飾大理石紋,如此只有在書口呈扇形打開時才能看到藏匿的書口畫[15]。
書口畫在英國應(yīng)用相對較為廣泛。17 世紀后半葉,在倫敦和愛丁堡已經(jīng)是常為應(yīng)用的裝幀裝飾工藝了。18 世紀時,約翰·布林德利(John Brindley)的書口畫頗受歡迎,后期的愛德華家族尤為受到追捧。18 世紀晚期和 19 世紀,書口畫有所衰落,但仍有一些英國裝幀師從事書口畫制作。20 世紀初在收藏需求推動下,書口畫有所復興。20 世紀初的書口畫制作,既有明確是在新書上進行的新畫作,也有一些是刻意在古舊上進行的仿舊畫作[16]108。
關(guān)于“書口未裁切”,或是“毛邊書”,在國內(nèi)相關(guān)人士眼中早就是老生常談。
有關(guān)“未切邊”之書,邊春光主編的《出版詞典》中說:“書芯裝訂成冊后不加裁切,讓讀者在閱讀時自己裁開。使書邊不齊,以保留自然樸素之美,增加讀者對書籍的親切感。國外這種裝訂形式多用于頁數(shù)不多的文藝書籍,以法國較常見。我國在 18 世紀 30 年代也曾采用過這種裝幀形式,如魯迅《域外小說集》初印本即為‘毛邊不切’的”[17]。
國內(nèi)觀點中,似乎是“不切邊”就等于“毛邊書”,“毛邊書需要用書刀邊裁開邊閱讀”,多地索性直接將“毛邊書”的英語翻譯為Deckle Edges。誠然,國內(nèi)不少所謂毛邊書,同一本書的書口都會有“毛邊”“光邊”“Deckle Edge”多種狀態(tài),而且“裁開書口閱讀時”也因不同的手法、紙刀的厚薄與鋒利程度,可能造成不同程度的毛茬兒。但事實上,西方裝幀中的Deckle Edges, 還有“需要專門用紙刀裁開才能閱讀的書”,并不是一回事兒。這一點,在盧震京所編1958 年出版的《圖書館學辭典》里,亦可見端倪:“閉口邊,Closed Edge,書頁折疊的邊,須用裁刀裁開后方可展閱的,稱之為‘閉口邊’”[18]69。毛邊,Deckle Edge,手工制造的紙,未經(jīng)截邊的稱之為“毛邊紙”;書頁之有毛邊的統(tǒng)稱“毛裝本”[18]137。
除了這種“舶來品”般的書口理念,中國古代古籍亦有“毛裝”之說。關(guān)于“毛裝”,“毛裝形式的特點......整齊書口......天頭地腳及書脊毛茬自任,不用剪齊......還有一種是手稿,特別是草稿......也常常自己把它裝訂起來......毛毛糙糙,邊緣參差,所以也稱為毛裝”[19]。
其實,這類書口在西方裝幀中描述得很是明了。Deckle Edges,手工紙毛糙、未經(jīng)修整的邊緣,所謂“Deckle”就是抄紙簾的框帶。這種書口的書為收藏家珍視,尤其是在布面裝幀時代出現(xiàn)之前。這種書口通常都會被裝幀師裁切修整?,F(xiàn)代的這種書口已是一種情結(jié),主要用于限量版等。不過,這樣帶有慕古韻味的書口現(xiàn)代完全可以由機器紙人為加工。他們?nèi)菀追e攢灰塵,在技術(shù)上講已淘汰一個半世紀之久,都是“刻意”為之。不適用于工具書[16]79。杰弗里·阿沙爾·格萊斯特(Geoffrey Ashall Glaister)著述中對 Deckle Edge 含義的詮釋與卡特一致,并指出這樣的書口被認為“有種別樣的美。不過,容易沾染灰塵,不太實用”[14]131。
Uncut,指的是書口未經(jīng)刨紙機或裁紙機刨/裁切[14]494。Unopened,指的是售賣的書籍書口未裁切,需要買書人用紙刀裁開才可閱讀。未裁開的書口也被稱作 Untouched Edges[14]496。已用裁紙刀裁開的書口則被稱為OpenedEdges[14]351。這樣看,國內(nèi)習以為常的“毛邊書”,對應(yīng)的應(yīng)該是Unopened Edge; Deckle Edge接近于“毛裝”的“天頭地腳及書脊毛茬自任”,而且前書口亦不免如此.這兩種情況都可以視為“書口未裁切”(Uncut/Untrimmed)。
(1)踏步口(Step Indexing),又稱“檢標”“梯標”“拇指索引”(Thumb Index,Cut-in Index,Index Notch),附于書籍切口上的檢索標志。一般用特制的切刀在外切口或上切口處挖出缺口,使見到部首或字首頁上引出的字幕符號序列標志。標志依次排列,形如階梯。多用于篇幅巨大的工具書和參考書[2]215-216。
(2)混合裝飾書口。某種意義上看,上述書口裝飾方法大都是基本操作,其還可以結(jié)合使用。如剛才提及的隱藏式書口畫,就是書口畫和書口燙金的混搭,偶也有書口畫和軋花燙金的混搭。還有在紅色書口、大理石紋書口、踏步口或毛邊書口上燙金的裝飾。有的甚至在同一本書的前書口就同時采用了燙金、軋花和糊彩 3 種裝飾工藝。當然,還有一些獨特的書口設(shè)計,不具太多共性,此處不作涉及。
書口裝飾在西方裝幀中具有悠久的歷史,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地區(qū)都產(chǎn)生了特色佳作。書口裝飾的種類和工藝與書籍整體生產(chǎn)制作的社會文化背景、文化藝術(shù)需求相呼應(yīng)。曾幾何時,書口處理并非僅是“留白”了事,對于書口的裝飾設(shè)計是需要裝幀師、相關(guān)藝術(shù)家花費相當心思和精力的。成功的書口裝飾,也不僅是工藝上的“炫技”,而是在知悉書口裝飾歷史和工藝的基礎(chǔ)上,對于書籍整體的設(shè)計。書口裝飾不是在孤零空間上的隨意創(chuàng)作,它是裝幀師、書籍藝術(shù)家基于實用性、裝飾性、制作成本把控的衡量。
書口裝飾具有實用和裝飾兩種基本功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群對于其功能也有著各異的權(quán)重。裝幀師或書籍設(shè)計師會在委托人的要求下,根據(jù)制作成本,當然更重要的是根據(jù)書籍的文本、封面、環(huán)襯等的風格和特征進行整體的設(shè)計。在西方手工裝幀中,這些書口裝飾方法還是或多或少地在運用,近年來國內(nèi)也逐漸出現(xiàn)了關(guān)注和從事西方手工裝幀工藝的人?,F(xiàn)代書籍工業(yè)化制作中,偶見一些裝飾性書口,盡管基本不再是古老的傳統(tǒng)工藝,可是他們卻都是過往傳統(tǒng)裝飾書口的某種延續(xù)和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