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馬長明
烈士陵園大門上掛著兩則標語:牢記歷史,珍愛和平;緬懷先烈,繼承遺志。
一群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靜靜地端坐在巨大高聳的“新四軍無名烈士碑”前,聆聽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講述守護陵園的故事。
王守仁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自言自語:孩子們,我從哪里講起呢?就從一九三九年開始講吧!
字幕:一九三九年夏天。
一位身材高大的戰(zhàn)士正在往水缸里倒水,王守仁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挑水戰(zhàn)士忽然問:小鬼,你幾歲啦?
王守仁有些不滿:別叫我小鬼,我今年已經(jīng)十六歲了!
戰(zhàn)士笑笑:那好,我就叫你小同志,房東小同志。
王守仁看著面帶笑容的戰(zhàn)士,有些好奇地問:那你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戰(zhàn)士:我今年二十二歲,家在涇縣,離這里很遠。
王守仁:涇縣?
正交談著,門外傳來緊急號聲。
一個戰(zhàn)士跑進院子,喊道:班長,緊急集合!
王守仁稍有吃驚:班長?
挑水的戰(zhàn)士放下水桶,答應一聲,跑出院子。
村頭槍聲大作,時不時夾雜著炮聲轟鳴。
王守仁和幾個孩子趴在村頭附近的一堵墻邊注視著村頭的方向。
忽然,兩名戰(zhàn)士抬著一副擔架匆匆走來。
王守仁伸頭一看,躺在擔架上的正是那名挑水的戰(zhàn)士,不禁喊道:班長!
班長聽到喊聲,艱難地招了招手,擔架停下來。
王守仁跑到擔架面前:班長,你……
班長已不能說話,他眨了眨眼,左手艱難地從胸前口袋里摸出一片帶血的玉,遞給王守仁。
王守仁噙著淚水,將玉攥在手里:我一定替你保管好!
班長深情地看了他一眼。
王守仁雙手捧著白花佇立在墳前,輕輕地說:班長,我一定要參加新四軍,保衛(wèi)國家,為你報仇,永遠守護著你!
字幕:一九五○年清明。
王守仁和他的兒時好友,現(xiàn)在的民政局干事鄭俠,一起來到墳前。
墳周圍長著雜草,兩人坐在墳前邊拔草邊談心。
鄭俠:守仁兄,民政局給你安排了工作你為什么不去啊?你現(xiàn)在是二級傷殘軍人,行動不便,可要多為自己想想呀。
王守仁盯著墓碑若有所思:班長犧牲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我永遠忘不掉。從那一刻起我就暗暗下了決心要守護他一輩子!
鄭俠:你在民政局工作也不耽誤常來看呀。
王守仁:我知道組織上照顧我,我特別感激。但是我文化有限,左腿又有殘疾,做不了什么工作。現(xiàn)在國家不富裕,白養(yǎng)活我這樣的人不容易,我要自力更生,不能給國家添負擔。
鄭俠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還是這犟脾氣,既然如此我也不勸你了,將來有什么困難隨時找我。
王守仁一笑:爭取不找你。
忽然,鄰居馮大伯從遠處走來,看到王守仁正在墳前拔草,疑惑地問:守仁,你父母的墳不在這兒呀,這是親戚的嗎?
王守仁:馮大伯,這不是親戚但勝過親戚。
馮大伯:那這是……
王守仁:這是班長的,當年住在我家的新四軍班長。一九三九年那一仗打得特別激烈,班長就是在那場戰(zhàn)斗中犧牲的。
馮大伯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那個班長叫什么名字?
王守仁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當年班長只說了他是遠離家鄉(xiāng)來參軍的。唉,沒想到永遠留在這里了,就這樣孤零零地躺在這兒。
馮大伯嘆氣:唉……
王守仁:烈士走了,但我們不能遺忘他,我們作為當?shù)厝艘欢ㄒ煤檬刈o他。
馮大伯點點頭,若有所思:但是應該守護的并非只有班長一個人。
王守仁:馮大伯,這話怎講?
馮大伯:當年那場戰(zhàn)役很激烈,很多新四軍戰(zhàn)士都犧牲了。但是因為形勢緊張,一些不知姓名的戰(zhàn)士就被匆匆埋在一些零零碎碎的地方,單單是我知道的就有兩三處,要是能把他們的遺骨收拾在一處就好了。
王守仁動心了:馮大伯你說得對!他們的遺骨都埋在什么地方?我想辦法把他們安葬在一處。
馮大伯:就在南山腳下,明早我?guī)闳ァ?/p>
王守仁和馮大伯扛著鐵鍬走到山腳下。
王守仁謹慎地問:馮大伯,你記的準確嗎?可千萬別挖了別人家的墳啊。
馮大伯肯定地回答:不會錯的,當年埋葬烈士的時候我還幫忙挖過坑呢,那時條件艱苦,連棺材也沒有,都是用蘆葦席裹著埋下的。
王守仁:那好,我們來挖。
周圍的村民逐漸圍攏過來,紛紛議論。
村民甲:墳里肯定是有什么寶貝。
村民乙:這個地方怎么可能會有寶貝。
村民丙:那可不一定。
眾人正議論著,一個小墳被挖開了。墳中的蘆葦席早已腐爛不堪,一具遺骨依稀可見。眾人伸頭一看,驚得紛紛后退。
馮大伯蹲下身仔細打量著墳中的遺骨,忽然指著一塊銹跡斑斑的金屬:快看,那是新四軍的胸章。
王守仁小心翼翼地撿起胸章,胸章上的字雖然斑駁不堪,但代表新四軍的“N4A”幾個字樣依稀可辨。他輕輕地用布將遺骨和胸章包好,轉而接著挖另一個小墳。
村民甲在一旁不解地問:你們挖尸骨干什么呀?是能賣錢嗎?
王守仁憤怒地看著村民甲:賣什么錢?
馮大伯:年輕人,你怎么就知道錢!這可是當年新四軍無名烈士的墳,守仁現(xiàn)在要把遺骨起出來準備重新安葬呢。
村民乙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眾人立刻對王守仁肅然起敬。
天色漸晚,王守仁和馮大伯捧著遺骨離開了。
吃罷早餐,王守仁來到墓地,把遺骨放在面前才想起來沒有棺材。
王守仁嘀咕著:要不就把遺骨直接埋在一起?不行,那樣有愧于烈士。我還是應該準備幾副棺材,讓烈士有尊嚴地下葬。
王守仁大步走進木匠鋪,在店里四處打量著。
老木匠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活,抬頭問王守仁:做什么呀?
王守仁:棺材。
老木匠一臉慍色:看清楚,我這是木匠鋪,不是棺材鋪。
王守仁趕忙解釋:不,師傅你聽我說,我想要四副小棺材,這個尺寸在棺材鋪買不到。
老木匠疑惑地說:小棺材?四副?
王守仁:對,先買四副,你按照我說的尺寸做。
老木匠:什么尺寸?
王守仁:長二尺五,寬二尺,高一尺五。麻煩盡快做,我著急用。
老木匠:唉,節(jié)哀順變……
王守仁慌忙擺手:不不不,這是用來安葬新四軍無名烈士的。當年條件艱苦沒能好好安葬,現(xiàn)在我打算用小棺材裝上遺骨重新下葬。
老木匠:原來如此,上面撥了不少經(jīng)費吧?
王守仁:沒有經(jīng)費,是我自愿的,麻煩你算一下一共多少錢。
老木匠對王守仁豎起大拇指:這錢我不能收,過幾天你直接來取就行了,權當是我對烈士的緬懷吧。
空地上放著兩只布袋和兩個小棺材。王守仁挖著坑,累得滿頭大汗,他的侄子王東也來幫忙。
很快坑挖好了,王守仁把裝遺骨的兩只袋子分別放進棺材里,然后與王東分別將棺材慎重地放置在坑中,釘上板蓋,覆上了土。
王守仁感慨地說:安息吧,我會守護你們的。
王守仁敲門:村主任在家嗎?
村主任開了門,上下打量著王守仁:你是哪位?找我有事嗎?
王守仁:我叫王守仁,從王村過來的。
村主任一拍腦門:你就是將烈士遺骨重新下葬的王守仁呀,大名鼎鼎!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守仁:哦,聽說你們村山腳下有一座新四軍無名烈士墳。
村主任:對,有!只是長期無人看管,現(xiàn)在都變成了雜草叢生的小土丘了。
王守仁:具體在什么位置?
村主任:我?guī)闳ァ?/p>
村主任領著王守仁來到山腳下,果然有三座小墳丘映入眼簾。
王守仁揮動鐵鍬開始起墳。在村主任的幫助下很快幾座墳就被刨開了,他小心地將遺骨用布包好,裝進一個布袋。不由得喃喃自語:同志,把你遷走,回去和你的戰(zhàn)友們相聚吧。
王守仁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之前打造的四副棺材都已經(jīng)用完了,他不忍心再讓老木匠破費,而自己又沒有足夠的錢另外打造幾副。
槍炮聲大作,新四軍戰(zhàn)士揮舞刀槍,沖向敵人的炮樓。
不斷有戰(zhàn)士在沖鋒中倒下。
擔架來來往往地運送著傷員。
無名烈士墳前雜草叢生。(閃回完)
王守仁始終無法入眠,索性坐起來望著窗外。
王守仁自言自語:無論如何我都要想辦法將烈士體面地安葬。
望著窗外黑夜里朦朦朧朧的幾間舊房子,王守仁頓時笑了出來。
王守仁一大早就來到王東門前不停地敲門。
王東在里面應著:誰呀?大清早的。
王守仁:小東開門,叔找你有事。
王東打開門,睡眼惺忪地問:叔,什么事?
王守仁:一會兒你找?guī)讉€手腳麻利的年輕人,幫我把房子拆了。
王東瞬間睡意全無:拆房子?叔,你睡糊涂了吧!
王守仁:拆我院子里的那兩間舊房子,一會兒先把房子上的木料扒下來,我回頭用這些木料打棺材,剩下亂七八糟的你就拿回去當柴火燒吧。
王東:叔,你才多大呀!怎么現(xiàn)在就想著處理后事了?
王守仁:別胡說,我是要用這些木料給無名烈士做棺材。
王東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一會兒我就找人過去。
王守仁指揮著拆房子,不一會兒木料就被整整齊齊地堆上了事先雇好的馬車。
馬車停在了木匠鋪門前,王守仁跳下馬車對著店里喊道:老師傅,在嗎?
老木匠從屋里走出:在,在。
老木匠看了看車上堆的木頭,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拉這些來干什么?
王守仁:做棺材。
老木匠:做這么多?
王守仁:我們那里當年是重要的戰(zhàn)場,很多戰(zhàn)士都是在那兒犧牲的,我想盡量把這些當年沒能好好安葬的烈士聚在一起重新安葬。
老木匠:既然是這樣,那就卸下木料吧。
王守仁:不好意思老師傅,我還有個請求。能不能讓我做您的徒弟,幫著干一些粗活?
老木匠一愣:這……這是何必呢?是怕我做活不精細?你放心好了,為烈士打造棺材這種事我是不會糊弄的。
王守仁:不不不,老師傅您可千萬別誤會,我其實是想省點工錢。
老木匠笑了:你早說嘛!這次我同樣不收費,烈士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今天的美好生活,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當然,你要是想來學點木工手藝我絕對歡迎。
王守仁正在拔著墳前的草,王東走來:叔,跟你說個事。
王守仁站起來:什么事?
王東:在我們村東十多里外的土路旁新發(fā)現(xiàn)了一個孤墳,據(jù)那個村的人說,那是當年新四軍烈士的。
王守仁瞪大眼睛:真的?
王東:真的!我剛剛路過,親眼所見。那里現(xiàn)在正在修路,他們打算當成無主墳處理呢。
王守仁急迫地說:快!快帶我去看看。
路邊有座已經(jīng)倒塌了的小土堆,旁邊停著一輛推土機,一個人正站在推土機旁愁眉不展。
王守仁走上前:同志,你是筑路隊的人嗎?
對方:是,我是隊長,你有事嗎?
王守仁:隊長,這座墳你們打算怎么處理呀?
隊長:我正發(fā)愁呢,聽說這是新四軍的烈士墓,我們問遍了所有的人家都沒人認領,如果當作無主墳處理還需要找領導審批,工程進度恐怕就要耽誤了。
王守仁:我認領,遷到我家墓地吧,你們用推土機幫我推去上面的土,我來收拾遺骨。
隊長猶豫地問:這遷墳費……您看多少合適?
王守仁:不需要。
推土機輕輕地推去一些土后,腐朽的蘆葦席露了出來,遺骨旁還有枚上了銹的獎章。
王守仁小心地將蘆葦席揭去,將獎章拿出來遞給王東。
隊長向前湊了湊:果真是烈士!我們差點……
王守仁將遺骨用布包好,正準備離開,忽然被工程隊隊長叫?。哼@么遠的路,腿又不方便,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天空中悶雷陣陣,大雨傾盆。
王守仁脫掉蓑衣,將其蓋在一副尚未安葬的棺材上。
王守仁到家時渾身上下淋得像落湯雞,時不時劇烈地咳嗽。他支撐著燒了碗姜湯喝下,捂著被子睡了。
字幕:第二天中午。
王守仁躺在床上忽聽到一陣敲門聲。他掙扎著爬起來:誰呀?
門外傳來了馮大伯的聲音:我!
王守仁:稍等。
馮大伯走進房間,看到王守仁臉色蒼白:怎么了?生病了嗎?
王守仁:昨天被雨淋了,有點感冒,不礙事。
馮大伯:怪不得大白天睡覺呢!你自己可要多注意身體。
王守仁:大伯,你找我有事嗎?
馮大伯:嗯,我一直說給你打聽著介紹個對象,你看,自己一個人過日子也不是個事,萬一有個頭疼腦熱,連端茶遞水的人也沒有。
王守仁:謝謝大伯關心,但找對象這事要慢慢來,急不得。
馮大伯:你都多大了還急不得呢!快起來,人已經(jīng)到我家了,你看看去。
馮大伯說著拽了拽王守仁的胳膊:快走。
馮大伯帶著王守仁回到家,王守仁見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臉上涂著胭脂,還描著眉。
馮大媽簡單說了兩句:這是馮翠花,算是我娘家的侄女,家里開了個小店,生意還不錯。
馮大伯連忙拽了拽馮大媽:哪這么多話!讓他倆單獨聊聊。
馮大媽:對!對!
馮大媽對著馮大伯:走,到對面收拾玉米去。
屋內只剩下王守仁和女人。
馮翠花: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王守仁:我叫王守仁,二十七歲,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馮翠花:比你大三歲,我在家開店。結了婚,你要搬到我家里住,幫我看著小店,到時候我出去進貨。
王守仁:不行,我不放心烈士墓地,我得經(jīng)?;貋砜纯础?/p>
馮翠花不屑地說:看什么?那一大片墳地又不是金銀財寶,有什么好看的。
王守仁有些生氣:你不理解。他們可曾都是活蹦亂跳的年輕人,為了打鬼子才遠離家鄉(xiāng)。活著離開老家,死后不能魂歸故里……
馮翠花不耐煩地打斷:我是不理解,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現(xiàn)在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正事!你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回家睡覺我都做噩夢。
王守仁:對不起,我有事我先走了。
王守仁走出房門,被馮大媽攔住。
馮大媽不解地問:剛開始聊得不是不錯嗎?怎么說著說著就不高興了?是不是因為她比你大三歲?守仁,年齡不是問題,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呢”!
王守仁無奈地說:大媽,我和她就是兩條路上跑的車,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
王守仁吃過午飯后躺在床上睡午覺。忽然王東進來:叔,快起來!有個放羊的老頭把羊放到墳地上啃草呢。
王守仁連忙爬起來:我去看看。
墓地里,一群羊正在吃草,一位光頭白胡子老頭站在旁邊。
王守仁立即制止:大爺,快把羊快趕出去。這是烈士墓地怎么能放羊啊。
老頭: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趕,我看這里草長得旺,不知道這是烈士陵園。
羊被趕出來了,老頭瞇著眼,瞧了瞧:你就是安葬無名烈士的王守仁吧?
王守仁點點頭。
老頭:早有耳聞了,小伙子真是了不起。
王守仁:大爺您過獎了。
老頭話題一轉:守仁啊,我一直在打聽你,我們村的水塘邊也有一個無主的新四軍墳,村里要修塘,到時候墳就要被淹掉了。
王守仁急問:哪個村,在什么地方?
老頭:前郭村大塘邊。
王守仁:好,明天上午我去找你。
王守仁扛著短鍬,在放羊老頭的引領下來到了前郭村大塘。
兩人走到大塘邊,果然有座小土堆孤單單地立在水邊。
王守仁:老人家,您怎么知道它就是新四軍烈士的墳呀?
老頭:我當然知道了,當年裹遺體的蘆葦席還是從我家里拿的呢。
王守仁坐在墓地里,看著一座座墳不由得有些發(fā)愁:墳越遷越多,可墓地的空間有限。
馮大伯慢吞吞地走到墓地邊緣的沙崗地,打量著地里的山芋。
王守仁招呼著:大伯!
馮大伯:哦,我來看看山芋能不能收了。
王守仁:大伯,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馮大伯:什么事?
王守仁:我想……想用我崗下種的那兩塊地換你這塊。
馮大伯有些吃驚:守仁,你糊涂了?我這是塊沙崗地。
王守仁笑著:我沒糊涂,我是想把這塊地換來擴大墓地面積。
馮大伯:啊,我明白啦。不過你不劃算呀,我這沙崗地一年只能種一茬旱莊稼,而你的地旱澇保收,一年能種兩茬呢。
王守仁:大伯我知道,我愿意用我那四畝地換你這三畝二分地。
馮大伯猶豫地說:只要你不怕吃虧……唉,為了烈士你是費盡心思了。
馮大伯停了一下,又發(fā)出疑問:你把地換了,靠什么生活呀?
王守仁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這里荒地不是有很多嘛,我可以開荒呀。我還年輕,還有力氣,辦法有的是。
馮大伯:那既然如此,好吧。
字幕:一個月后。
墓地的面積擴大了整整一倍。
鄰居家的小三子急匆匆地跑進墓地:大伯快回家,你家來客人了。
王守仁:什么客人?
小三子:一個女人,帶一個孩子。
王守仁跟著小三子離開墓地。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領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站在門口。
女子迫不待地說:您……您是看墓地的王守仁,王大哥吧?
王守仁應道:我是,您是?
女子:我叫劉月英,皖南涇縣人。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寫著你守護新四軍無名烈士墓的事跡,所以來看看。我是從民政局打聽到你的地址的,冒昧來訪,請見諒。
王守仁打開了門:不用客氣,進來坐吧。呃,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劉月英:我哥哥叫劉月杰,當年新四軍北撤時他跟著隊伍走了。后來他所在的部隊來到你們縣,他曾給家里捎過信,可自那以后就再也沒和家里聯(lián)系過。我們家到處打聽,這么多年了始終沒有一點音信。家里估摸著哥哥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
劉月英說著抽泣起來。
王守仁:別哭,慢慢說。
劉月英:俗話說“活著有個人,死后有個墳”。無論死活總要有個下落……
王守仁明白了,他問道:我這里埋了二百多位新四軍的無名烈士,他們都是無人認識的。你哥身上可有什么標記?
劉月英:有。臨走時,我媽給他一塊玉。那塊玉是我姥姥在媽媽出嫁時送給媽媽的。
王守仁驚愕道: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王守仁從臥室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盒,在小盒中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布包放在劉月英面前:你看看,是不是這塊玉?
劉月英:是!另一面還刻著龍呢。
王守仁把玉翻過來,背面果然刻著一條龍。
王守仁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地說:同志!不,妹妹,你這趟沒白來??!
在馮大伯家住了兩天后,劉月英母子要回涇縣了。
王守仁特來送行,他摸出二十元鈔票,遞給劉月英:妹妹,這就當作回去的路費吧,你放心,我會永遠守護好大哥的墓。
劉月英:大哥,過不了多久我還要回來的。
王守仁驚訝地問:你還要回來?
劉月英:嗯。這兩天馮大伯和馮大娘跟我談了你的情況,我相信他們說的,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所以……我想……想帶著孩子回來跟你過日子……
王守仁驚地說不出話來。
劉月英:你同意的話,我回去就開結婚證明。
馮大媽在一旁附和:這是好事,快說同意,同意。月英是個賢惠人,孩子他父親去世兩年多了……
字幕:三十年后。
省報的一整個版面上印著:《銘記革命烈士,弘揚革命精神——記退伍軍人王守仁義務守護新四軍無名烈士墓事跡》
晚報的頭版頭條上印著:《數(shù)年如一日,守護烈士墳——記不平凡的好人王守仁》。
王守仁夫婦正在墓地上除草,鄭俠騎著摩托車停在二人面前。
王守仁抬頭一看,立刻迎上去:你怎么來啦,這大熱天的。
鄭俠微笑著說:我專程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王守仁:我能有什么好消息?你升任民政局副局長才是好消息。
鄭俠:誒,你現(xiàn)在可正經(jīng)是個名人了,我一個副局長怎么能跟你比?
王守仁:快說正事,到底是什么消息?
鄭俠:守仁,你的事跡在報紙上刊登后現(xiàn)在全縣都傳開啦!
王守仁不以為然:這么點小事在報紙上都吹成一朵花了。
鄭俠:什么人能義務維護烈士墓幾十年呀?這就是所謂的平凡中見偉大!
王守仁:別拍馬屁了,快說正事!
鄭俠:縣委縣政府專門研究了你的事跡,決定在全縣大張旗鼓地表彰你。此外還責成民政局主持,把這個無名烈士墓擴建成“新四軍無名烈士陵園”,作為革命傳統(tǒng)教育基地。
王守仁:這可是件大好事!讓現(xiàn)在的年輕人經(jīng)常接受革命傳統(tǒng)教育才能不忘初心呀。
鄭俠:有什么具體要求我會代表民政局向縣政府反映。
王守仁擺手:沒什么要求,我還是和平常一樣看守墓地就行了。
鄭俠:陵園的具體規(guī)劃你有什么設想嗎?
王守仁又擺手:我文化水平有限,陵園的具體規(guī)劃還是你們請專家搞吧。
王守仁想了想:不過,我個人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鄭俠:快說。
王守仁:我那間解放前建的破房子實在不能住了,平時接待來訪的客人也不方便。能不能在陵園里蓋三間平房,一間我們夫妻住,另外兩間將來搞接待。
鄭俠:行,我們到時候找專家設計陵園時一定把你的要求考慮進去。
字幕:一個月后。
鄭俠和幾名工程師帶領一支工程隊來到墓地開始陵園的擴建。
工人們以原來的墓地為中心,向外擴張十畝,將整個陵園的地面鋪好方磚,將墳與墳之間的空隙鋪成水泥小道。在每個烈士墓前均砌出一個長方形小池子,在池子中種上鮮花。
陵園的大門處豎起了一塊高高的石碑,碑上刻有剛勁醒目的鮮紅色大字:新四軍無名烈士陵園。
字幕:一年后。
一群群青年學生來這里獻花、掃墓,祭祀烈士。
一批批新黨員在這里進行莊嚴的入黨宣誓。
兩個年輕人騎著摩托車來到烈士陵園。
其中一個戴墨鏡的青年走到王守仁面前:你就是王守仁王大爺吧?
王守仁:是,有什么事嗎?
另一青年掏出本子,開門見山地說:把你的事跡給我們講講吧。
王守仁擺手:平平凡凡,沒有什么好講的。
戴墨鏡的青年人:呦,可一點也不平凡,你現(xiàn)在都被選為好人代表了。
王守仁有點不耐煩:你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戴墨鏡的青年:就是想請你詳細談談這幾十年守墓的經(jīng)過。
另一年輕人:然后我們整理加工寫成小說或者做成宣傳文案。
王守仁:整理加工?
戴墨鏡的青年:對呀,改寫成小說一定能賺錢!
王守仁:賺錢?
另一青年:到時候你把版權授權給我們使用就行了。
戴墨鏡的青年:說多了你也不懂。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幫你把這些事跡編成文學作品,然后你授予我們版權,到時候就等著賺錢吧。
王守仁惱怒道:拿烈士的事兒賺錢,虧你倆想得出來。
另一青年: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
王守仁:別說廢話了,快走!
倆人互相看一看,灰頭土臉地走了。
字幕:二○○五年九月三日。
縣委禮堂中座無虛席,禮堂的最前方掛著巨幅標語:緬懷先烈,繼承遺志,牢記過去,珍愛和平——熱烈慶祝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
白發(fā)蒼蒼的王守仁登上臺向臺下敬了一個軍禮,激動地說:同志們,我做的只是平平凡凡、簡簡單單的事,愧對大家的抬愛!只要身體不垮,我和老伴就會一直守護著這二百四十三名革命烈士。
臺下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王守仁:斯人已逝,幽思長存。我們不僅要時刻銘記他們?yōu)樾轮袊某闪⒑蜕鐣髁x建設所做出的貢獻,更要把革命精神代代傳承下去,為實現(xiàn)中國夢不懈奮斗!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