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順
“彈棉花,彈棉花,半斤棉彈出八兩八?!笔畮讱q,我去彈花房,總能聽到彈花師傅這樣哼唱。
我說的那家彈花房在東大街,靠近東門路南,從我家過去要走十幾分鐘。彈棉師傅背著的那張大竹弓,比漢代射石搏虎的飛將軍李廣的還要長大許多。見有生意上門,只聽大弓“嘭嘭嘭”唱一會兒,一包灰黑陳舊的老套子就變成了一大包松軟白凈的新棉花。
彈花房的師傅須發(fā)皆白,像是圣誕老人,也像是老神仙太白金星。其實,彈花師傅大多是年輕人。因為彈花是個技術(shù)活,又是個力氣活,年老力衰的干不了。話說半斤棉彈出八兩八,那叫夸張。那時重量單位用市斤,一斤十六兩,八兩還是半斤。只是彈過的棉花松軟,體積會大許多。實際上彈掉塵土,還會掉些分量。
除了街上固定的彈花房,也有些流動的彈花匠會來走街串巷。露天彈花,沒有彈花房里嗆鼻子的塵土味,也沒有滿屋子飛舞的花毛毛,還能引來很多人的圍觀。
只見彈花師傅把自帶的兩條長凳兩頭擺開,在上面支起鄰居街坊提供的兩塊門板,舊套子放上后,大弓背上,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嘭嘭嘭,嘭嘭嘭,對著舊棉絮就是一頓彈“揍”。在我眼里,此刻的他們,像演奏師,或者舞蹈家。
但現(xiàn)在,彈花這個行當越來越少見,這與我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有密切關(guān)系。幾十年前,棉花既是生活緊缺物資,也是國家戰(zhàn)略儲備物資,各家各戶的棉套都是用了又彈,彈了又用,直到不能用為止。
碎布頭
我愛聽相聲,尤其愛聽侯寶林、郭啟儒的《賣布頭》。內(nèi)容是說北京天津這樣的大都市里的布頭多,賣不完,還得到大街小巷轉(zhuǎn)著叫賣的趣事。可在安陽,碎布頭可是老百姓的寶貝,是搶手貨。因為每人每年有限的布票,使得大家都要“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F(xiàn)在看上去不起眼的布頭,那時在全國大多數(shù)地方,可是稀缺得很。
那時,在我眼里,布匹只是一個名詞。打小,我就從奶奶緊鎖在小木箱里那些五花八門的票證上,感受到生活物資的短缺和生活的不易。
我大姐夫,在第二青年門市部工作,離我們家不遠,我經(jīng)常去找他。那時賣布,論尺論寸,論分論丈。那時候老百姓都窮,很少有人論丈論匹的買,別說沒錢,有錢也沒那么多的布票,都是幾尺幾寸的買。一匹布三十丈長,每匹布出廠時,要多出一尺二尺的損耗。因此,每匹布賣到最后,會剩下些零碎布頭。
買布頭只要有錢就可以,不需要布票。百貨商店的營業(yè)員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因此我大姐家,時不時會買些布頭。那年月,如果有誰能遇到處理布頭,那叫行運氣。不管什么布料,什么花色,只要兜里帶著鈔票,都會搶購下來再說。沒搶到的,像是錯過了天大的好處。搶到的,仿佛給家里做了巨大的貢獻。
小布頭,大用途?;ㄉ珕我坏模o小孩做衣服。顏色太花的,就做成褲頭和背心貼身穿。碎布對起來,可以做成花書包。還可以做鞋面、縫布袋、縫沙包,縫五顏六色的布娃娃——碎布頭在人們勤勞的手里,用途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