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茜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炎熱的八月,如果閑來無事待在鄉(xiāng)村應(yīng)是十分愜意的,然而我因一口折磨人的壞牙,頻頻坐著大巴回老家,奔波的路途耗盡了我的精神,心中只覺事事皆煩。
待我從牙醫(yī)那兒回去時,鄉(xiāng)村已然籠罩在墨藍(lán)色的天空下,河里的野鴨披著月光鉆進(jìn)了蘆葦叢中,蕩漾的漣漪把我心中的惆悵和郁悶一點點暈開。從繁華的城市回到小村莊,我身心俱疲,隨身攜帶之物除了手機(jī)、鑰匙,便是馮唐的一本《歡喜》。城市并沒有其他貴重的東西可以讓我?guī)Щ?,但有這些就足夠了。
吃過晚飯,我回到書房,繼續(xù)讀著《歡喜》。這本書自2020年9月份得到,就一直在我枕邊,不是日日翻閱,只是偶爾心煩或興致來時讀讀。而這個八月,我讓它跟著我從上海回到鄉(xiāng)村,又從鄉(xiāng)村回到上海,隨我一同往返奔波著。講真的,它不是特別吸引人,我對它遠(yuǎn)沒到愛不釋手的地步,可為何眾多書中我選擇它來陪伴我度過這樣耗人的旅程呢?
我想馮唐在自序中說的一段話或許可以作為解釋。他說:“當(dāng)時,寫就寫了,了無心機(jī)。隨手給這個長篇起了個名字,叫作《歡喜》。也只有那個年代和年紀(jì),才有真正的歡喜。盡管裝得厲害,但是百分之百真實,特別是那種裝的樣子?!蔽译m然也如后來的馮唐一樣,早就不在那個年代和年紀(jì)了,但對青春時的真實還是十分懷念的,覺得那時一無所有的純真彌足珍貴。
同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還保留著一份年少時的歡喜,這挺難得的。秋水有一間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屋,縱三步半,橫三步。一床、一桌、一椅、兩墻書,就把屋子擠得滿滿的。他在那樣的屋子里,把書讀得特別香,把文章寫得特別暢,就算睡覺有曲有折,可他覺得有滋有味。他的那份歡喜,我如今還能體會,他讀書時的那份簡單,我如今也擁有,實屬難得。
一床明月半床書,我的房間很小,沒有梳妝臺、電視、空調(diào),也就一床、一桌和一架書,但當(dāng)我身處其中時,我忘卻了很多煩惱, 只沉浸在書中。鄉(xiāng)村與城市最大的不同,是它有著一份獨特的靜謐,不是毫無聲響,它有蟲鳴、狗吠和風(fēng)吹稻香,它有月光如練,盈庭復(fù)滿池,可就是讓人覺得很靜謐,很平和。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讀書, 只叫人心思簡單了。
母親睡前與我說, 早些睡,莫要累壞了自己。回去時是真的累,但看書是件令我放松的事兒,我覺得因此少睡一會兒覺也不要緊。高中時代,我就是在這間小屋里學(xué)習(xí),做題到半夜常常困意來襲,就打開一本《悲慘世界》或是《詩經(jīng)》,或是其他課外讀物??茨切芴嵘?, 往往會擊退瞌睡, 讓我又滿身斗志進(jìn)入題海。就那么些個日夜,我與書、與題、與月相伴,了無心機(jī),走過了自己的青春。
在城市里的很多個夜晚,我都會望著燈火輝煌的街道,想起那段簡單的讀書時光。要想在萬千人的城市中留下自己的腳印,我要思考的是如何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 如何能力過人,如何讀一本書勝過他人讀三本書……時常焦慮,時常懷疑自我,時常合上書,腦袋空空。因而,我便時常想念在鄉(xiāng)村的小屋里,“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的思無邪歲月。
其實,該值得慶幸啊,奔波勞累的我,八月在屬于我的房間里讀著書,心無雜念,與高高掛著的那輪明月相望、相伴,做了幸福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