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雪芥
有時候,我覺得人類和大自然里每年定時遷徙的小動物沒差別,尤其是租住在城市繁華的鋼鐵森林,很難避免隔一段時間就要搬家的情況——房東要賣房,租金上漲,同住的室友要離開,等等。任何一塊平衡木被抽走,自己棲身的小空間就會遙遙欲墜。
在我看來,搬家是人類最頭痛的遷徙。
至少對于我這個人類而言如此。況且我還是遷徙最頻繁的那一個。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我?guī)缀跏且荒暌话?,和每年必定遷徙一次的小動物一樣。
雖然這個過程很痛苦,尤其是整理東西這一環(huán)節(jié),那些瑣碎的物件一一收納打包,既耗費時間又累人。何況是工作纏身之時,想起來就頭痛。
而今年,因為某些原因,我又得面臨一次搬家。
這一次,我在日式搬家和傳統(tǒng)搬家兩種選擇中猶豫了很久。日式搬家對于我這種懶人來說絕對是“夢中情人”,能細致地幫我分門別類打包好行李,再放到新家還原。唯一的缺點就只有貴,搬一次家得花幾千元。
糾結(jié)許久之后,我還是老實地選擇了傳統(tǒng)搬家,自己擼起袖子干活。
我很慶幸最后是自己親力親為地把物件收拾了一遍。
因為這一次,在整理東西的過程中,我有了一個意外驚喜——找到了一袋子我大學四年積攢下來的拍立得。
那個時候我很迷戀膠片,比起手機照片隨便一刪就會消失的那種不安定感,膠片更穩(wěn)定,不會隨便消失,只會隨著時間褪色,帶給我一種安全感。而且當時拍立得的相紙還挺貴,即便在網(wǎng)上淘,每張也要四五元錢,這就意味著按一下快門的代價不小。所以,每次按下快門都得很慎重,是自己思考過的確想要留念的那一瞬間,才會拍下來。
排除以上這些,拍立得還有一個吸引我的地方,那就是它的未知。
起初剛上手時,我并不太會調(diào)試模式。在不同的光照下,如果模式不當,出來的照片很有可能曝光過度或者光線太暗,但有時候正是因為不熟練,會拍出一種光影模糊的藝術(shù)感。
因為這些原因,我出門必定會帶拍立得,把旅途中拍下的照片放進我的收納袋里。照片只有薄薄的一張,一張張積累下來,經(jīng)年之后竟攢了幾本書那么厚一疊。
很可惜的是,經(jīng)歷過一次一次的搬家之后,這分外珍貴的收納袋似乎消失了。我一度為此失落了很久。
這次搬家找到它的時候,那種驚喜遠遠超過在很久不穿的衣服中發(fā)現(xiàn)皺巴巴的幾百元。我找回了我的大學時光,找回了在異國他鄉(xiāng)旅行時的記憶碎片。
我想,有時候整理東西的過程就像是尋寶一樣,是在我們自己的記憶迷宮里尋找逐漸失色、失散的記憶,將它們一點點拼起來,重新構(gòu)成回憶拼圖。
記憶也是需要搬遷的,有一部分被我們壓在最底下,只有觸碰到開關(guān),才可能進入那個被封閉的空間。
而這個契機,也許就是一次搬家,一次對自己生活的整理。
雖然這個時候天氣炎熱,就算開著冷空調(diào)整理搬家的物品,也會熱出一身汗,但誰說它不是一個能讓心涼快下來的過程呢。
我們一直都在被生活推著往前走,那些過去的碎片已經(jīng)被遺漏在生活瑣碎里,被各種事物堆疊,很難被發(fā)掘,整理這些東西的過程,其實也是幫我們回顧過去,用另一種更成熟的心態(tài)去面對過去。
東西全部搬完,我累癱在新家的地板上,心里一個勁地想:我不管,不要扯什么整理記憶,我下一次一定要選擇日式搬家!
那么到底會不會選擇呢?這個問題,就交給下一年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