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平

山西上黨是遠古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是神話傳說的故鄉(xiāng)。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曾經留下了很多人類生活的印記，也留下了人類始祖伏羲、女媧、炎帝、黃帝、大禹等活動的傳說。近年來在不斷的鄉(xiāng)間行走中、在對山川人文的探尋里、在汗牛充棟的書山搜羅間，黃帝元妃嫘祖始蠶太行山的歷史印跡也漸漸顯現(xiàn)了出來。這樣的顯現(xiàn)，不僅為上黨炎黃文化的研究增添了新的內容，也極大地豐富了上黨歷史文化的內涵。

嫘祖，又名累祖，中國遠古時期人物，為西陵氏之女，軒轅黃帝的元妃。她發(fā)明了養(yǎng)蠶，史稱嫘祖始蠶。今天山西省平順縣遮峪村的蠶坡，就是被人們認為嫘祖在太行山上始蠶的地方。

蠶坡位于遮峪村后一座喚作石榴山的大山南坡。整個山坡呈東西走向，坡面寬闊，高下漫坡傾斜，茂密的古老蠶樹布滿了山坡。蠶樹粗壯高大，樹皮斑駁開裂，枝葉茂盛，枝干或虬龍盤曲，或直沖云天，在茂密的枝間頑強地伸向天宇。一棵棵蠶樹依據(jù)各種不同形態(tài)堅守在陡峭的山坡上，遮天蔽日，聳立于太行山巔，在周遭漫山遍野灌木叢生的大山里，成為一道別樣的景觀。目光在茂密的蠶林中巡脧，依稀可見一座石庵蜷臥在蠶坡之上，像在觀賞滿坡蠶樹隨風起舞，又像是守護這方蠶林的堡壘。蠶坡之下西行約里許，就是大山深處的遮峪村。

嫘祖在蠶坡始蠶的故事在這塊土地上代代相傳。相傳遠古時期，嫘祖在輔弼黃帝實現(xiàn)部族大聯(lián)盟及聯(lián)盟炎帝榆罔、東進中原、戰(zhàn)敗蚩尤、建立了大一統(tǒng)的政權后，就開始巡行四方，教民養(yǎng)蠶、絲織、制衣，并推廣天下。登上太行山后，于巡行中發(fā)現(xiàn)了遮峪村后山坡上的大片茂密蠶林，感到這里正是自己教習人們養(yǎng)蠶的絕佳之地，于是便住了下來，在這里開始教民養(yǎng)蠶，并在蠶坡上放蠶。蠶越養(yǎng)越多，整個蠶坡上的蠶樹上都布滿了蠶繭，白花花的一片。為了管理和保護蠶桑，嫘祖又在蠶坡高處修建了石庵，石庵由石片壘成，頂部也全由石片攢成，這樣的石片建筑被稱為攢頂庵子。庵子墻壁上留有孔洞，用來觀察蠶的活動，并保護蠶不遭受傷害。嫘祖在蠶坡教民養(yǎng)蠶絲織一段時間后，太行山濁漳河畔周邊的人們都學會了養(yǎng)蠶絲織，后來嫘祖又到其他地方傳習去了。人們?yōu)榱思o念嫘祖在太行山上始蠶的功德，把這片長滿蠶樹的山坡叫作蠶坡，還把嫘祖住過的石庵建成了紀念嫘祖的庵房，供奉著嫘祖的神像，春祈秋報，一直流傳至今。

嫘祖在蠶坡始蠶后，教習人們養(yǎng)蠶絲織的技能也傳播開來，世世代代流傳了下來。蠶坡周邊的太行山濁漳河一帶，在相當長的歷史階段里都是絲織之鄉(xiāng)。明清之際，潞麻、潞綢盛極一時，作為宮廷用品，其質量與聲譽和蘇杭絲綢相媲美，其中就不乏濁漳河畔的絲織之品。人們采桑養(yǎng)蠶更是形成了風氣，到處桑樹遍布，蠶坡之上的陡峭山崖上也一樣長滿了桑樹。甚至人們把養(yǎng)蠶絲織看得比種田還重要。因此，蠶坡之上的石榴山上還曾經發(fā)生過一個讓人們世代相傳的故事。這個故事說的是蠶坡周圍的一個年輕人，見滿山滿坡桑樹蠶樹，就專注于養(yǎng)蠶絲織，輕慢了地里的農活。一天，年輕人登上石榴山去給蠶割桑葉，陡峭的懸崖上，肥壯的桑葉讓年輕人激動不已，力氣倍增，興奮中一股腦割去，一直割到崖壁盡頭才罷手。轉頭一看，心里一下子涼了半截。原來年輕人見桑葉肥壯，高興之中，竟忘了留下返回時攀爬的桑樹枝蔓，把陡崖上的桑樹枝葉割了個精光，失去了返程時的攀爬依托，想要返回去已不可能。年輕人一陣心寒，眼見生存無望，便倚靠在巖壁上祈禱蠶繭們來救自己。到了晚上，一直沒有見到任何動靜，心中便怪蠶繭們不仁不義：我是給你們來采桑的，你們怎么不來救我？轉而又想到自己只顧貪圖養(yǎng)蠶絲織掙錢，忘卻了農業(yè)耕作，才有如此下場，越發(fā)懊惱不已，把怨恨和責任都發(fā)泄到了蠶繭身上。思前想后，咬破手指在崖壁上寫下了四句話：多種五谷田，少養(yǎng)不義蠶。因為我不記，死在半崖里。后被活活困死在了山崖上。后人為了吸取教訓，把他寫在半崖上的血字，雕刻了出來，以警醒世人。

歷史上，對于嫘祖始蠶的社會背景和發(fā)展養(yǎng)蠶多有記載。根據(jù)《史記》記載，神農氏就是炎帝，到炎帝末年，他的政權已經衰弱了，中原各部族之間發(fā)生了相互侵伐的戰(zhàn)爭，炎帝并沒有控制局面，而是也加入了侵伐其他部族的戰(zhàn)爭當中。在這種情況下，黃帝便趁勢而起。相傳黃帝是少典的兒子，他從小就會說話，長大后也非常聰明，在亂世的背景下，他非常注重軍事，所以《史記》記載他“習用干戈”。黃帝先是把那些不服從的部落征服了，建立了自己的部落聯(lián)盟，后炎黃二帝在阪泉進行了決戰(zhàn)。決戰(zhàn)中炎帝最終落敗，炎、黃兩個部落結合在一起，后又與蚩尤在涿鹿進行了決戰(zhàn)，擊敗蚩尤之后，黃帝建立了大一統(tǒng)的政權。而作為黃帝妻子的嫘祖，在輔弼黃帝、實現(xiàn)部族大聯(lián)盟、聯(lián)盟炎帝榆罔、東進中原、戰(zhàn)敗蚩尤、統(tǒng)一萬邦、奠定華夏立國基礎的一系列活動中，建樹頗多，功勛卓著。同時由于嫘祖首倡婚嫁，母儀天下，始蠶絲織，福澤萬民，和炎黃二帝開辟鴻茫，告別蠻荒，功高日月，德被華夏，被后人奉為“先蠶”圣母，和炎帝黃帝一樣，同被后世尊為人文始祖。

在神話和民間傳說以及有關記載中，嫘祖始蠶和巡行天下教民栽桑養(yǎng)蠶的故事流傳很廣。嫘祖是養(yǎng)蠶繅絲方法的創(chuàng)造者，北周以后被祀為“先蠶”（蠶神）。唐代杰出的縱橫家、與李白并稱唐“蜀中二杰”的趙蕤所題唐《嫘祖圣地》碑文稱：“嫘祖首創(chuàng)種桑養(yǎng)蠶之法，抽絲編絹之術，諫諍黃帝，旨定農桑，法制衣裳，興嫁娶，尚禮儀，架宮室，奠國基，統(tǒng)一中原，弼政之功，歿世不忘。是以尊為先蠶?！毕鄠?，在黃帝戰(zhàn)勝蚩尤后，建立了部落聯(lián)盟，黃帝被推選為部落聯(lián)盟首領，帶領大家發(fā)展生產，種五谷，馴養(yǎng)動物，冶煉銅鐵，制造生產工具；而做衣冠的事就交給嫘祖了。在做衣冠的過程中，嫘祖和黃帝手下的另外三個人作了具體分工：胡巢負責做冕（帽子）；伯余負責做衣服；于則負責做履（鞋）；而嫘祖則負責提供原料。她經常帶領婦女上山剝樹皮、織麻網，還把男人們獵獲的各種野獸的皮毛剝下來進行加工。這樣，各部落的大小首領都穿上了衣服和鞋，戴上了帽子。而嫘祖卻因為勞累過度病倒了。她飯食不思，日漸消瘦，大家看到她難受的樣子都焦急不安。守護在嫘祖身邊的幾個女子，想了各種辦法做了她平時愛吃的東西，誰知嫘祖總是搖搖頭，不想吃。一天，幾個人悄悄商量上山摘些野果給嫘祖吃。她們一早進山，跑遍了山山峁峁，尋找了許多果子，但都不可口，不是澀的，便是酸的。天快黑時，她們突然在一片桑樹林里發(fā)現(xiàn)了一樹結著白色的小果，急忙摘了，帶了回來?；貋砗髧L了嘗，沒什么味道；咬了咬，又咬不爛。正在這時，造船的共鼓走了過來，見她們在那里發(fā)愣，連忙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們便把為嫘祖上山摘回白色小果的事說了一遍。共鼓一聽，哈哈一笑說：“咱們有火有鍋，咬不爛就用水煮嘛！”她們便將摘回的白色小果都倒進鍋里，加上水用火煮起來。但煮了好長時間，用嘴一咬，還是咬不爛。一個女子十分氣憤，隨手拿起一根木棍，插進鍋里亂攪，邊攪邊說：“看你爛不爛，看你熟不熟！”攪了一陣子，把木棒往出一拉，誰知木棒上竟纏了很多像頭發(fā)絲細的白線，眾人都很吃驚，又用棍子繼續(xù)邊攪邊纏，不大一會兒工夫，煮在鍋里的白色小果全部變成雪白的細絲線，看上去晶瑩奪目，柔軟異常。她們把這個稀奇的事告訴嫘祖，嫘祖詳細看了纏在木棒上的細絲線，又詢問了白色小果的來歷，高興地說：“這不是果子，不能吃，但卻有大用處。你們?yōu)辄S帝立下一大功?！辨凶孀詮目吹竭@白色絲線后，時常提起這件事，病情也一天比一天減輕，不久便痊愈了。她不顧黃帝勸阻，親自帶領婦女上山要看個究竟，嫘祖在桑樹林里觀察了好幾天，才弄清這種白色小果，是一種蟲子口吐細絲繞織而成，并非樹上的果子。她回來就把此事報告黃帝，并要求黃帝下令保護山上所有的桑樹林，黃帝同意了。后來黃帝統(tǒng)一天下，定期巡行全國，問民疾苦，勸民耕織，教民用熟食，創(chuàng)制衣飾冠冕，還督促人民順應時令播種百谷。嫘祖則和黃帝一起巡行，教民養(yǎng)蠶絲織，開始了栽桑養(yǎng)蠶的歷史。

上黨遮峪村后蠶坡嫘祖始蠶的故事流傳了上千年，若把蠶坡作為嫘祖當年初始蠶桑（始蠶）太行山的地方，還是有著一定的成立條件的。在華夏大地上，被作為嫘祖始蠶地望的有很多，比如湖北黃崗說、浠水說、宜昌說；四川鹽亭說、疊溪說；河南開封說、滎陽說、西平說；陜西白水說；山西夏縣說；江蘇吳江說；山東費縣說和浙江杭州說等。但是從始蠶這一歷史課題來講，人們都普遍認可這樣的依據(jù)，就是這個地望首先應該是在黃帝活動地域范圍之內；其次在地域或傳說中有文化遺址，可以透析出人工養(yǎng)蠶、繅絲織綢的信息；再次這個地方在全新世中期不僅有“桑樹”“野蠶”廣泛分布，而且在進入歷史時期以后，這里的人民仍有栽桑育蠶、繅絲織綢的傳統(tǒng)，有祀奉嫘祖的習俗，或者說至今該地還有與嫘祖養(yǎng)蠶相關的不少傳說。而上黨地區(qū)和遮峪村恰恰具備這樣的條件。

上黨地區(qū)是華夏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人文歷史傳說豐富，可以說是華夏神話傳說的故鄉(xiāng)，早期人類活動特征明顯。標志人類文明的神話傳說有長治縣無影山的女媧補天、屯留三嵕山的后羿射日、長子縣漳源的精衛(wèi)填海、長治市百谷山和長治縣羊頭山的神農嘗百谷、平順縣錯鏨溝的大禹治水等，處處都顯示著這塊土地上早期人類的頻繁活動。而在這塊土地上，黃帝和嫘祖也有著大量的廟宇遺跡和傳說，長治市角沿村有一座祭祀黃帝始祖的廟宇，每年都舉辦廟會，唱戲、說書、祭祀朝拜黃帝。在長治秋谷山的一座舊校址中，也有一座紀念黃帝正妃娘娘嫘祖的蠶神廟。在高平市炎帝廟中還有一座紀念嫘祖的先蠶殿，其中壁畫就有嫘祖種桑養(yǎng)蠶、煮絲抽絲、織造絲綢的畫面，栩栩如生。而遮峪村的蠶坡位于古代潞安府六條古官道之一的河南晉陽道上，歷史上這條官道是西上太行、東下中原的通衢，也一樣見載于史冊，道路歷史可以追溯到夏商秦漢之前。倘若自中原進入上黨，蠶坡之地即為登臨太行山的首選之地。擁有這樣的地理先機和人文歷史，想來嫘祖在蠶坡始蠶絲織不是空穴來風。

神奇的傳說，歷史的載體。嫘祖衣被天下，福澤萬民，是中華根祖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我國素有“絲國”的美譽，是世界上蠶桑、絲綢的發(fā)源地。嫘祖，作為中國養(yǎng)蠶繅絲的開拓者，為解決人們的穿衣問題、促進人類社會的文明進化作出了杰出的貢獻。正如今人所評價的那樣：“嫘祖養(yǎng)蠶絲織的發(fā)明，是人類科技史上的一次革命，是人類經濟史上的一次革命，也是人類認識史上的一次革命。”今天橫陳在太行山蠶坡上的蠶樹、石庵，仍在頑強地展示著曾經的歷史滄桑，似乎在默默訴說著嫘祖的不世偉業(yè)。

嫘祖文化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寶貴遺產，是世界絲綢文化的寶貴財富。傳承嫘祖文化、弘揚始祖精神，增強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是我們共同的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