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風
摘 要:中國社會科學院著名學者張江教授2017年發(fā)表《公共闡釋論綱》等,引起國內外學者的強烈關注與積極研討。英國劍橋大學湯普森教授以為公共闡釋就是社會闡釋。張江并不完全同意,論述了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的不同,社會闡釋的基礎是公眾,公共闡釋的基礎是公共,指出了個人闡釋、個體闡釋到公共闡釋的中介是社會闡釋,公共闡釋比社會闡釋要高一層次。公共闡釋的目的是使社會群體達成共識,取得大多數(shù)人利益的一致。張江與湯普森對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不同的論述,有其積極的意義。
關鍵詞:張江;公共闡釋;社會闡釋;理性
中國社會科學院著名學者張江教授在2017年第6期《學術研究》發(fā)表了《公共闡釋論綱》 及2017年第11期同刊發(fā)表《作為一種公共行為的闡釋——張江與邁克· 費瑟斯通的對話》《公共闡釋還是社會闡釋——張江與約翰·湯普森的對話》等,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強烈關注與踴躍研討。該刊第11期“公共闡釋論對話”編者按言:“公共闡釋是一個新的概念,是在反思和批判強制闡釋過程中提煉和標識的。提出這一命題,旨在為建構當代中國闡釋學基本框架確立一個核心范疇。”公共闡釋論是重要的原創(chuàng)理論,是富有建設性的理論成果,有助于我們對于闡釋學的基本概念、基本問題進行新的解釋、新的思考。拙文將張江關于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的不同的觀點做些歸納,并指明其意義體現(xiàn)的方面。
一
英國劍橋大學社會學系湯普森教授認為闡釋與資源、權力、利益相關聯(lián),與社會生活相交織,闡釋也是沖突的、彼此沖撞的,他所關心的是與每人相關的日常的社會生活、政治生活,社會生活、政治生活之間的沖突就是闡釋之間的沖突。他更多地關注社會生活,關注作為日常生活實踐的闡釋學,專注于社會生活中混亂現(xiàn)象的研究。他堅持以為公共闡釋學就是社會闡釋學,社會闡釋學就是公共闡釋學,二者沒有區(qū)別。他對張江以為有某些因素使闡釋變得更加理性,或者說有更為理性的闡釋,持懷疑態(tài)度。張江并不完全同意湯普森的觀點,張江堅持公共闡釋不同于社會闡釋,堅持承認公共闡釋有公共利益、公共理性的存在。到底能否把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等同呢?有無公共理性、公共闡釋存在的天地呢?在張江看來:所謂闡釋,首先是一種公共行為或社會行為,從一定意義上說,離開了闡釋,社會便不會存在;離開了闡釋,亦無公共體或共同體可言。闡釋學也可以說是一種社會理論。但不能把公共闡釋理論簡單地理解為社會闡釋理論。張江沒有否認兩者之間的一定的關聯(lián),也講出了兩者不同的理由。
“公共闡釋是從個體闡釋上升起來的,任何闡釋都是從個體闡釋開始的,然后由個體闡釋上升為社會闡釋,再由社會闡釋上升為公共闡釋?!眥1}“由個人闡釋變?yōu)樯鐣U釋,由社會闡釋上升為公共闡釋,是一個不可超越的過程。”{2}“讓自己的個體闡釋變成公共闡釋,即一種有理性、有傾向、目標大致一致的闡釋”{3},公共闡釋有其產(chǎn)生的過程,有其產(chǎn)生的機制。基點是從個人闡釋、個體闡釋來的,最終落實點不是個人闡釋、個體闡釋而是公共闡釋,光是到社會闡釋,還是沒有完成更高的公共闡釋,只有進行公共闡釋,才算進到更高的一層。要談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的區(qū)別,離不開談它們之間的關系。
張江以德國哲學家尼采在其生前和在其去世后的闡釋不同,說明個人闡釋與公共闡釋的性質不同。尼采生前他的觀點沒有什么影響,他的闡釋是個人的闡釋、個人的理解或私人的話語,去世之后他的一些觀點被學界和社會慢慢地了解,甚至成為思想潮流,變成了公共闡釋。英國倫敦大學邁克·費瑟斯通教授提出的“日常生活審美化”從最初的個人闡釋、個體闡釋也逐步進入到廣為關注的話題,得到了世界上許多人的認可,成為了公共闡釋。張江看到了有了個人闡釋、個體闡釋,還遠遠不夠,還是需要靠群體的力量擴大影響。個人闡釋首先號召他們所代表的某個群體的覺醒,贏得他們的支持,然后逐步擴大擁護和支持自己的群體,從而擴大自己在整個社會的影響力。張江提醒我們要在構建共同體、擴大共同體這個立腳點上談論闡釋和公共闡釋問題,是有道理的。
湯普森把權力分為經(jīng)濟權力、軍事權力、政治權力和象征性權力四種形式,闡釋就是象征性權力之空間。它與政治權力相關。西方社會想要實現(xiàn)政治權力,就必須實現(xiàn)象征性權力。張江以馬丁·路德的例子講到了要把闡釋權抓在自己的手里,讓對基督教、對《圣經(jīng)》的解釋,從教皇或其他神職人員的闡釋中分離出來,闡釋權的分離,有助于形成一個新的更為強大、更為廣泛的共同體,實現(xiàn)宗教改革的目的,促進新教倫理的建立與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使兩者能夠結合起來。張江所講近現(xiàn)代以來的許多革命領袖的闡釋權也有獲取的問題,有從個人闡釋、個體闡釋向公共闡釋轉換的問題。毛澤東提出革命的正確思想,并不是照搬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思想和共產(chǎn)國際的思想,革命初期并不是黨內的人都能夠接受其思想,這里是有一個逐漸接受的過程,少數(shù)派終成多數(shù)派。毛澤東創(chuàng)造性地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運用理論,創(chuàng)造理論,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這就是毛澤東的個人闡釋、個體闡釋成為社會闡釋,社會闡釋成為公共闡釋?!耙箵碜o自己的群體越來越大,或者說盡可能地最大化”{4},可見利益訴求相同的群體,能使個人闡釋、個體闡釋升華為公共闡釋,群體起到了助推作用,公共闡釋的空間加以拓展了。
湯普森把代表保守黨的特蕾莎·梅參見競選的例子,作為由其象征性權力向奪得政治權力過渡的例子。張江為了說服湯普森,就以對方所舉事例來進行自己理論的闡釋,好讓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重在說明自己的公共闡釋理論的特征與本質。凡是參加競選的人,都是有競爭對手的。在選戰(zhàn)中,要把自己的主張推送出去讓選民接受?!疤乩偕っ芬炎约旱挠^點闡釋好,要讓公眾接受其觀點,如果公眾不接受,她把自己的觀點闡釋得再好也沒有意義。所以,無論哪個領域,只有把個人闡釋變成一種公共闡釋,才能實現(xiàn)和達到目的。那么,如何實現(xiàn)公共闡釋?就要努力了解公共闡釋有些什么特征,公共闡釋的本質是什么,掌握了公共闡釋的本質和特征,才能使個人想要闡釋的東西為別人所接受。如果不被別人所接受,只不過是自說自話,那么就不能獲得什么權力。我想,這就是公共闡釋的鋒芒所在。”{5}湯普森看到了我們今天所生活的空間,是闡釋相互沖突的真實生活空間,即使依靠權力,也不一定能夠讓弱者接受強者一方的觀點,公共闡釋的空間存在著沖突,人們似乎除了承認差異、沖突外束手無策,而張江并不因為現(xiàn)實生活空間存在這些問題而灰心喪氣,而是主動地進行理論的言說。競選是在公共空間進行的,特蕾莎·梅必須與他人進行溝通,其觀點跟人要有好的交流,共享才能登上更大的舞臺。“特蕾莎?梅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她沒有將她的闡釋更好地為廣大公眾,特別是公共理性、公共認知所接受。需要強調的是,任何沖突的闡釋、對立的闡釋,總是要尋求一個最終的結果,即形成一個公共闡釋,或者說為公眾所接受,這樣你的闡釋就會脫穎而出。如果其他的闡釋退出了舞臺、退出了空間,要想再成為公共闡釋,就要重新做很多工作?!眥6}張江認為,這一過程非常深刻而生動地說明,如果說特蕾莎·梅在選舉過程中犯了什么錯誤的話,那就是她在闡釋的過程中,在闡釋自己的政策和立場的時候,放棄了闡釋的反思和構建。她沒有真正認識到,在和公眾交流的過程中要不斷地反省自己政策、理想和目標的不足。“不去確切地了解英國公眾到底關注什么,不去深入了解別人的所思所想,及時糾正自己在闡釋的目標和方式上存在的失誤或錯誤,是導致她失敗的原因所在。而且,她自己的闡釋不是一種建構性的闡釋,總是損害或破壞公眾形成的共識,失去了共享的基礎。而她的對立面工黨恰恰抓住了這一點。工黨更了解公眾的想法,以公眾的利益為基礎構建出自己的一套競選政策,從而打敗了特蕾莎·梅。因此,公共闡釋一定是反思性的、建構性的——這是公共闡釋的核心問題、要害問題。”{7}特蕾莎·梅的民調支持率曾遙遙領先,她個人在競選活動中處事不妥,使她沒有像預料到的那樣壓倒性地獲勝。而代表工黨的科爾賓卻在沖突中反對緊縮政策,抓住了選民關心的問題,出人意料地獲得支持。一個以“脫歐”談判中為英國爭取更好的效果為主打牌,她以為這樣能得到人們的支持,而另一個以緊縮政策為主,后者獲得了大家較為廣泛的支持。特蕾莎·梅還不了解英國社區(qū)、英國社會基層群體的所思所想,與其利益訴求脫節(jié),就不能充分反映民意,贏得民心??茽栙e了解英國社區(qū)、英國社會基層群體所關心的問題,和民眾發(fā)生了共鳴,投票的天平就偏向了他。競選人的意見并不都一致,這是正常的,因為代表的政黨利益、集團利益等不同,在獲取政治權力前,象征性權力必須能夠掌握和運用好。關鍵看競選人能否隨著競選的具體情況,拉近跟選民的距離,了解他們的需要,明確自己的方向,運用好競選策略,反思自己的不足之處,能夠提出如何改進選舉工作的意見,逐步更好地讓大家接受自己,才能夠鞏固自己的支持票倉,并能不斷擴大自己的競選戰(zhàn)果,有可能奪取最后的勝利。
二
張江從個人闡釋、個體闡釋到社會闡釋生成的機制上,得出社會闡釋是一個中介的判斷,我們可以這樣講,之所以說社會闡釋是中介,是把個人闡釋、個體闡釋與公共闡釋聯(lián)通的橋梁,也是在社會中進行的。各種闡釋都不能離開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與一定的社會制度,人是處在社會關系中的人,公共闡釋活動是離不開社會的一種闡釋活動,要在社會活動中完成。但不能簡單地講,公共闡釋就等同于社會闡釋,因為社會闡釋是矛盾的、沖突的、斗爭的,沒有達成多少共識的,每個群體都在為自己的群體說話。不經(jīng)過公共闡釋,就無法達到一個新的高度,無法進行新的合作,無法往前再走一步。雖然社會闡釋與公共闡釋有關聯(lián),但社會闡釋不是最終的結果,是與公共闡釋不同的?!叭绻麄€人關于社會的闡釋要能夠說服人,就必須有公共的承認,提升為公共闡釋。實際上,闡釋本身就是一種公共行為,因為闡釋的目的就在于把對象的真相或事物的本來面目告訴別人。”{8}“闡釋的公共性一定是從個人闡釋、個體闡釋開始的。從根本上說,個體闡釋本身的目的,就是要說服公眾,也就是使自己的闡釋具有公共性,而不是自說自話、自娛自樂。當然,大多數(shù)人可能很難達到這樣一種目的。但是,如果其闡釋能夠逐步被公眾所接受,那么個體闡釋就上升為公共闡釋。如果個人闡釋、個體闡釋本身不具備公共性,那么它就將淪為私人闡釋、私人理解、私人話語而被湮滅?!眥9}公共闡釋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個人闡釋、個體闡釋了,性質發(fā)生了變化。私人闡釋不是公共闡釋。張江就費瑟斯通所講西方故事《皇帝的新裝》指出至少達成了幾點共識,以為這個故事深刻、形象、生動地說明了個體闡釋與公共闡釋之間的關系及其表現(xiàn)。這個例子肯定了公共闡釋的懷疑、批判精神,也證明了人們的理性最終都會戳穿謊言,謊言重復一萬遍也不是真理。
湯普森把私人與公共進行了區(qū)分,私人是隱蔽的、秘密的,公共是共享的,公共闡釋本質上是社會的,是公共的就是社會的,是社會的就是公共的。其實私人也有社會共享的一面,并不都是隱蔽的、秘密的。私人的秘密,只要私人愿意拿出來,也可以向社會公開,與社會分享。湯普森從英國政治、西方社會政治選舉來說,不需要達成所有人的共識,而是取得一定的選票,按“簡單多數(shù)選舉制”達到一定的百分比,就可贏得選舉,實行組閣。這是制度制定的選票門檻。他以為有時共識是讓他感到不安的一個術語,對于這個概念頗為緊張。他并不是完全拒絕共識。應該承認,能夠讓人們在一個聯(lián)合政府合作,終究還是有共識存在的。這個共識是以往的政治制度決定的,與人們的政治實踐獲得的學習、訓練有關,倘若不存在基本的共識,誰都不讓步,誰都不妥協(xié),聯(lián)合政府就不能夠正常進行工作。
“所有的闡釋都可能走這樣一條道路,即從多元的、碎片化的、矛盾的、沖突的、無序的闡釋,逐漸形成或上升為相對統(tǒng)一的、相對穩(wěn)定的、可分享的、可達成共識哪怕是妥協(xié)性共識的那種社會整體的闡釋,如此,闡釋才具有了公共性。所以說,從無序到有序,從社會闡釋到公共闡釋,這既是一個邏輯過程,也是一個現(xiàn)實路徑?!眥10}在張江看來:社會闡釋是多元的、碎片的、對立的、沖突的,但是社會闡釋絕對不是更高水平的闡釋。更高水平的闡釋是公共闡釋,即經(jīng)過過濾的、理性的、有序的闡釋。社會闡釋是非常復雜混亂的,社會闡釋的空間有很多權力,有很多層次,而公共闡釋則是理性的、澄明的,或者說是經(jīng)過淘洗過濾的。社會闡釋未經(jīng)過淘洗過濾,顯得復雜斑駁,社會闡釋的基礎是“公眾”,而他理解的“公眾”就是民眾,而不是“公共”的意思。公眾是由許許多多的群體組成的,群體的目標、需求、期待不同,反映在利益上就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會發(fā)生群體與群體之間的沖突。就利益相同點來說,就有了共同溝通的基礎,這是大家能夠交流的公共空間,這個公共空間不是成分、利益存在著多樣性的公眾所能夠替代的。社會闡釋不是更高水平的闡釋,也就是體現(xiàn)了無序性不確定性,而公共闡釋則體現(xiàn)了有序性確定性。這是它們具有的明顯不同。在社會闡釋中,由于充滿了偶然、不定的因素,僅以一個個體來說,他的游移不定,他的情緒、心理、精神、脾氣的變化,都可能對他的判斷與選擇產(chǎn)生影響,社會上的眾多不同個體,各自對事物的進程發(fā)生著這樣或那樣的影響,在這里非理性因素所起的作用非常大,偶然決定一切,細節(jié)決定一切,尤其是不同利益博弈間,很難取得共識,這正是湯普森焦慮的地方,不安的地方,也就是他擔憂共識難以達成的地方。所以張江說出的話很有道理:“民眾之間的話語、觀點、訴求、利益和闡釋是多元的、沖突的、無序的,相對于整體社會結構而言,它并不代表公共性?;蛘哒f,它包含公共性,但并非更高層面的總體的公共性?!眥11}姑且硬要說它有公共性也行,但它是局部的,在層面上不屬于最高的層面。這一點,應是我們頭腦所要搞清楚的。
湯普森以為最好不說什么是理性什么是非理性二者哪一個更為理性,它們只是運行的方式不同,采取不同的方式解決沖突而已。其實一個觀點與另一個觀點比較,哪個更為理性是完全可以比較的,看哪個更為符合實際的,哪個更能夠滿足多數(shù)人的利益訴求。選舉可以表達不同觀點,但不等于每個觀點都符合理性,而不符合理性,經(jīng)不起理性檢驗的觀點終究不會被人們認可。運行的方式、采取不同的方式解決沖突都需要理性,任何方案、計劃,都不能避開理性而得以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非理性容易導致沖動,改變選舉的預期效果,一個不能勝任或者不適合勝任的人可能借由人們非理性的選擇而勝選,而適合擔任領導有能力的人可能會敗選。所以西方選舉中非理性因素影響選舉是難以消除的弊端。社會闡釋有非理性因素作用,可能造成不穩(wěn)定、不可控的后果,而公共闡釋有理性因素作用,有助于形成穩(wěn)定、可控的局面,對非理性起到糾偏的作用。若出現(xiàn)問題,可以協(xié)商解決,不是采取對抗的方式,對社會的穩(wěn)定、經(jīng)濟的發(fā)展都是有利的。
張江指出了中國協(xié)商民主與西方投票民主的區(qū)別,或許有助于我們對有關闡釋問題的理解?!懊裰鼽h派、無黨派人士與執(zhí)政黨一起協(xié)商國家大事。這個協(xié)商的過程是一個理性的過程,而不是非理性的過程。作為一個黨派的代表或領袖,你要代表你的群體跟執(zhí)政黨討論國家大事,非理性地提出意見和建議是不可以的。所以,我們是在理性的協(xié)商過程中達到基本的一致。這種闡釋,已經(jīng)是執(zhí)政黨對于各民主黨派、對于公眾的一種公共的闡釋。而那些民主黨派分別代表自己所在社會群體的利益訴求,這種闡釋也是一種群體闡釋。我們進行充分協(xié)商的目的,就是要在這種群體闡釋之中,努力找到最大的共享點?!眥12}反復征求民主黨派的意見,是執(zhí)政黨對民主黨派的尊重,也是實現(xiàn)民主黨派在政治生活中施展才能的途徑。民主黨派與執(zhí)政黨在實現(xiàn)利益上有其共同性,獻計獻策,治國理政,不僅是實現(xiàn)了民主黨派的利益訴求,也是實現(xiàn)了執(zhí)政黨的利益訴求。如果是非理性的提案,不能夠實現(xiàn)的想法,都應該是摒棄掉的。理性因素占據(jù)了重要的位置,比起西方投票民主的非理性具有顯著的優(yōu)勢。隨著中國民主協(xié)商制度的發(fā)展,可以不斷使制度得到完善。民主協(xié)商這種優(yōu)勢是節(jié)約了行政成本,提高了辦事效率,防止了人為的掣肘、分裂以至破壞。執(zhí)政黨與無黨派、民主黨派是協(xié)商合作的關系,不是你死我活的對立關系。中國協(xié)商民主,是中國為世界提供的創(chuàng)造性成果。
湯普森是以批判立場來理解闡釋的,他的闡釋學是激進的,“破壞”為主,批判的是權力,向權力發(fā)起挑戰(zhàn),而張江則是以建設為主,重在呼喚公共理性,達成社會共識,張江的闡釋學是穩(wěn)當?shù)?。張江不同意湯普森把闡釋理解為政黨闡釋、權力闡釋,張江的公共闡釋涉及領域廣泛,關乎哲學、歷史、文學等領域,不能因為他運用到政治領域,舉了政黨領袖的例子就得出是政治闡釋、權力闡釋的判斷。之所以有湯普森、張江在討論公共闡釋是否是社會闡釋理解不同的情形,應有中西傳統(tǒng)思想崇尚的價值規(guī)范不同等因由。西方所崇尚的自由、民主等價值,突出了個人主義,社會闡釋似偏于個人為上,參選人以個人身份參選,湯普森尤為關心的是個人的勝負,對于其所參選代表的政黨政綱未提及、對其競選團隊的競選策略提及也不多。雖然提及了社區(qū)的選民,重點放在個人的獲勝。對于選民的需求未有深究。而中國歷來就是集體主義為上,個人必須服從于群體,群體服從于國家,集體主義的價值使人們考慮問題往往不是先考慮個人利益,而是先考慮群體的利益,該舍棄自己就舍棄自己,該壓抑小我就壓抑小我,需要對自己在群體里的位置,有所考量,如果自己的訴求與群體嚴重沖突,就有可能被群體排斥,自己沒有了歸屬感。如果每個人都執(zhí)著于自己,不顧群體的利益,則爭亂難息,天下難平,理想和諧的社會難以實現(xiàn)。因此,在我們傳統(tǒng)思想中,家國一體的意識較強的長處應該予以延續(xù),同時也需要兼顧個人的利益,這樣我們的思想、價值,對外國的思想、價值的影響就會更大。個人闡釋、個體闡釋與社會闡釋有個先后,除了強調個人闡釋、個體闡釋是需要的外,必須更要強調公共闡釋的合法性合理性,公共闡釋不外更高的闡釋,不過這種闡釋的范圍遠遠超過了個人闡釋、個體闡釋所及的范圍。公共闡釋不僅是強調個人闡釋、個體闡釋目標的實現(xiàn),個人利益的獲取,而是更為看重強調個人闡釋、個體闡釋上升到公共闡釋的必要性,這應是個規(guī)律,這應是個定理,個人闡釋、個體闡釋與群體闡釋要達成一致,由社會闡釋向公共闡釋轉換,求得最大的公約數(shù)。公共闡釋需要理性的介入,在交往中理性具有潛在的普遍性,當個人闡釋、個體闡釋上升到公共闡釋,這種潛在的普遍性就成了實在的普遍性,當然,還有闡釋需要個人與他人交往中必備的知識、經(jīng)驗、規(guī)則,缺乏一定的知識、一定的經(jīng)驗、一定的規(guī)則,交際雙方就不能真正進行溝通,就不能真正進行交流,也難使理性能夠發(fā)揮自己的尺度職能出來。議題的設立與話語的通行,都是有理性在起支配作用的。“一定要把自己的闡釋變成公共闡釋,而且只有變成公共闡釋,實現(xiàn)由個人闡釋、個體闡釋向公共闡釋的轉換,才能推動社會歷史的發(fā)展與進步?!眥13}張江以為,對于從個體闡釋到公共闡釋的躍升,以及公共闡釋在社會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的推動作用,我們一定要提到一個很高的水平上來認識。我們要充分看到公共闡釋在推動社會歷史的發(fā)展與進步中的作用,充分肯定它與社會闡釋的不同,才能自覺意識到作為中國當代闡釋學的原創(chuàng)成果對世界闡釋學理論所做出的學術貢獻及它應具有的國際學術地位。
三
我以為,張江區(qū)別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不同的意義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
第一,就理論探索與創(chuàng)新來說,對社會闡釋還缺乏細致的研究,沒有提升出基本的關鍵詞,還沒有提升出強有力的理論術語、核心術語,只是泛泛而論的現(xiàn)象描述,而張江的公共闡釋論是在強制闡釋論的理論研究中提出的原創(chuàng)理論,顯示了高度的思辨性和創(chuàng)新性,是中國嶄新的闡釋學成果。提出公共闡釋、個人闡釋等術語,就公共闡釋的本質、特征等都有表述,這一點絕非泛泛而論的表述。不能簡單地把公共闡釋等同于社會闡釋,因為如果等同,公共闡釋自身的理論價值與學術地位就凸顯不出來,理論特色就可能消弭在其合并或歸并之間,因為如果被社會網(wǎng)絡或社會詞匯的“聲音”所淹沒掉了,理論的亮色反而被遮擋了。你說我是社會闡釋論,那我就是社會闡釋論,就把自己精心研究之成果遮蔽掉了。故而,我們的“耳根子”不能軟,你說得對,我就聽,你說得不對,那我就不聽。你說什么,我聽什么,不分對錯,不分具體的情況,就意味著主體性的喪失。只向外求而不向內省,不自信,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是不值得做的。中國當代學術中的“邯鄲學步”不可不警惕。
第二,就研究者始終堅持自己的學術觀點、學術立場說,并沒有人云亦云,被西方學者轉過去,帶過去,自己有意識或無意識地跟著人家走,就站不穩(wěn)腳跟。站不穩(wěn)腳跟,自己的學術成果就不能立起來。站住自己的理論創(chuàng)新的堅實陣地,才能擴大戰(zhàn)果,步步為贏。不然陣地即使占領了,自己沒有定力,就會丟失陣地,陣地還可能被別人占領。這種被占領,不一定是人家的強攻而致,而是自己站不穩(wěn)所致,有可能是不經(jīng)意間丟失的。張江并沒在國際著名學者面前,“客隨主便”,仰人鼻息。中國學者堅持獨立地思考與回應問題是多么地可貴。張江追求真理、探討真理,堅持了自己的學術主張,絕沒有迎合別人的觀點,就這一點就很了不起,是有文化自信的有力表現(xiàn),也是自己的學術實力向世界學術界一個不卑不亢的展示。如果在學術上都以西方學者的意見為準,都看西方學者的臉色行事,我們永遠也沒有自己的學術創(chuàng)新,主人公沒有發(fā)揚蹈厲的精神面貌,想與西方學者在學術高堂平起平坐就不可能,學術的獨立就難實現(xiàn),那么長此以往,中國學術就難免是西方學術的“跟聲蟲”,而不是“領唱者”,我們的學術不能是西方學術的“復制”版,把人家的東西照搬過來,介紹過來而完事,我們的批判立場要有,我們的建設策略要有,我們要在中國的土地上不斷出現(xiàn)影響世界的學術成果。我們的理論話語權不應是西方學者所給與的,我們自己主動要設立學術議題,產(chǎn)生新的學術概念、范疇、命題、理論,這也可以印證我們國家作為世界大國在學術上在文化上舍我其誰的擔當。缺乏中國原創(chuàng)的理論建樹,我們的學術貌似繁榮,但都是西方的學術成果為主,我們的學術界的領軍人物就不能真正在世界學術界站立起來,或者說即使能夠以譯學站立起來,也不是原創(chuàng)理論的站立起來。我們不否定學術翻譯的重要,沒有學術翻譯,中外學術就無法實現(xiàn)交流,但翻譯再多外國學術著作,也不是中國人的原創(chuàng)學術著作,而且翻譯著作還有翻譯的遺憾,不一定都翻譯得準確無誤,況且還有我們對翻譯成果的消化問題。撇開翻譯來說,西方學者在概念、命題的理解上,與我們并不能完全對等吻合。中國學者的表述自有中國的學術傳統(tǒng)、學術精神作為支撐,不能忽視中國的語境、中國的文化。我們自身的學術建構,可以做強做大,對西方學者的意見發(fā)生影響,西方學者可以圍繞中國學者的議題來研討。改變西方學者設置議題,中國學者隨從討論的格局,牢牢抓住理論的主導權。中國學者獨立的學術成果可以進入世界學術殿堂,為世界學術界所共享。
第三,就中國國情產(chǎn)生的理論背景來說,張江公共闡釋與社會闡釋不同的論述緊密地結合中國經(jīng)驗進行,充分地吸取了中國智慧,這是有中國學者身份上的獨特優(yōu)勢的。沒有在中國學習、生活、工作過的西方學者無法切身體驗出中國經(jīng)驗。即使是在中國學習、生活、工作過的西方學者,其中國經(jīng)驗也多少與中國學者的中國經(jīng)驗有隔。張江所舉中國協(xié)商民主就是我們中國經(jīng)驗中國話語的理論實證。就西方資本主義的制度而言,乃為制度設計,選舉達到了一定的票數(shù),就可以通過程序組成聯(lián)合政府,跟共識的達成有一定的距離,而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的設計,與共識的廣泛達成就發(fā)生了更多的聯(lián)系,可以說縮短了距離,制度的設計和社會的進步,使得個人闡釋、個體闡釋成為社會闡釋、社會闡釋成為公共闡釋。這也是兩位教授立論國情與身份的不同所致。先進的制度與先進社會的理論,也就表現(xiàn)出中國經(jīng)驗與中國道路的先進性。這樣的先進性理論,也可以為外國社會政治制度與思想的調整乃至變革做參考。就此一點來說,就不是那種西方學者以西方社會、西方制度來建立理論、驗證理論的模式,不同的論述啟示著人們需要西方珍視中國經(jīng)驗、中國智慧的創(chuàng)造,讓世界聽到中國學者的真實聲音,了解中外學者的差異,求同存異,逐步達成更多的學術共識,引領世界學術繁榮與發(fā)展。
注釋:
{1}{2}{3}{4}{5}{6}{7}{10}{11}{12}張江、[英] 約翰·湯普森:公共闡釋還是社會闡釋——張江與約翰· 湯普森的對話》,《學術研究》2017年第11期。
{8}{9}{13}張江、[英] 邁克·費瑟斯通:《作為一種公共行為的闡釋——張江與邁克·費瑟斯通的對話》,《學術研究》2017年第11期。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人文學院)
責任編輯 佘 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