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一九六四年四月生于北京。北京大學(xué)文學(xué)博士學(xué)位。北京大學(xué)中國詩歌研究院研究員?,F(xiàn)任教于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出版詩集有《燕園紀事》《宇宙是扁的》《小挽歌叢書》《騎手和豆?jié){》《最簡單的人類動作入門》《沸騰協(xié)會》《情感教育入門》等?!爸袊?dāng)代十大杰出青年詩人”“中國十大新銳詩歌批評家”。二〇一七年十月應(yīng)邀參加美國普林斯頓詩歌節(jié)。
蘭花簡史
蝴蝶飛走后,它的假鱗莖
很像一個人從未區(qū)分過
他的生活和他的人生
究竟有何不同;
并非禁區(qū),被很少談及,
僅僅是因為,當(dāng)他的生活
大于他的人生時,
它仿佛躲在鐵幕的背后;
據(jù)記載,它從未害怕過獅子
或黑熊。也許秘密
就在于它美麗的唇瓣
能令兇猛的動物也想入非非。
而醒目的真實原因很可能
比花姿素雅更深邃;
在領(lǐng)略過芍藥或牡丹之后,
它的美之所以仍能勝出,
全賴心靈的暗示最終會平息
我們所有的蠢蠢欲動;
當(dāng)一個人試圖烘托
精神的秩序時,它會及時
從側(cè)生的花葶提供縷縷幽香;
而當(dāng)他需要從存在的晦暗中
奪回某種無形的歸屬權(quán),
它就會貢獻一個新的基礎(chǔ)。
絲棉木簡史
能辨認出它的人
基本上都可歸入知音的行列;
每一次,走近的腳步
都會讓它的卵狀葉抖動如小鱒魚;
一半是儀式,婉轉(zhuǎn)于
諸如此類的私人的秘密
確實沒有公開的必要;一半是見證,
純粹于生命之間的界限
其實還有好多有趣的縫隙呢。
所以非要過浩渺這一關(guān)的話,
不妨先參照那可愛的抖動,狠狠剪去
人之樹上多余的枝蔓。
季節(jié)變幻之際,你的心
能將秋天的顏色浸潤到何種程度,
它就能將同樣的熱忱
分毫不差地反映在醒目的喬木樹葉上;
即使你有時會迷惘,它也從未
懷疑過這對應(yīng)的嚴肅性。
以貌取人似乎不可取,
但用在它身上,幾乎千真萬確;
如此好看的橢圓形長葉
必定和發(fā)達的根系有關(guān)。
秋風(fēng)蕭瑟之際,它并未帶來
特別的知識;它帶來的是———
遠遠看去,人的孤獨
怎么好意思和它的側(cè)影相提并論。
紫草簡史
我們給歷史分類時
它顯露出的快樂
仿佛構(gòu)成對人的無知的
一種綠色的嘲諷;
微風(fēng)吹過,這嘲諷會融入
本地的氣息,生動于
自然的搖曳,但從始至終
也并未太過分;就好像它幻想著
我們最終能進化到
給大地之血重新分類;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只是偶爾才注意到
混跡在茂密的雜草中,
唯有它的姿態(tài)獨特于
多年生草本,渾身的粗毛
生硬捍衛(wèi)著挺立的莖桿;
我們給候鳥分類時,
烏鴉會銜著它的紫色花冠
去挑逗魔鬼會不會
變成好人。而當(dāng)我們學(xué)會了
給春秋的深意分類時,
它會像約好了似的,
在沸水里等著你去更新微苦
在人的精神中的一個含義。
杏仁簡史
據(jù)說,宇宙中每一樣事物
都有固定的總數(shù);
死去的人和未出生的人
盡管面目模糊,但不改變
人作為一個總數(shù);
宿命論者這樣說,
無非是想告誡我們———
對付發(fā)瘋的世界,沒有什么
比灰燼更有效;或許
灰燼才是真相。
但我總覺得,這簡直
像一次誘騙:既是對結(jié)局的出賣,
也是對靈魂的降低。
什么是瘋狂,其實和發(fā)瘋的
次數(shù),是很難分開的。
擦去桌面上的灰塵,
從瓶子里倒出杏仁,
仔細點數(shù),這是保羅·策蘭
去黑森林拜訪海德格爾
返回巴黎后干過的事。
一開始,和大伙一樣,
我以為杏仁是可以數(shù)清楚的;
深藏在杏仁里的苦澀
則不容易數(shù)清楚。但真相很可能是,
那幾粒杏仁從來就沒人數(shù)對過。
萬壽菊協(xié)會
為美麗而生,金黃的頭狀花序
像一次盡情的釋放,
將無數(shù)可愛的小舌頭
倒貼在無名的懸念中。
命運的安排,只能信一半;
春秋的大意里,只有將
長橢圓的針形葉進一步分裂成
勁道十足的羽狀,才會助長
姿態(tài)蛻變?yōu)橘Y格。暫時還沒
領(lǐng)悟的話,不妨善意地看待一下
靈魂和芙蓉之間可能的距離:
像是猜對過蝴蝶的脾氣,
它們鮮艷的胸脯驕傲得就像
宇宙的黑暗中不乏
命運的例外:在它們身上
美麗的靜物始終多于嬌嬈的植物。
那怎么可能只是一個任務(wù)?
顫動的花蕊深處,蜜蜂忙碌得
像一個豹紋鉆頭,身份卻含混于
既是粗暴的侵入者也是殷勤的小天使。
大麗花協(xié)會
美麗到這一步,
它甚至不再需要你的奇跡
來促成這新的認知
只能用在它身上:醒目的妖嬈
構(gòu)成了它的純潔。
人要做到這一步的話,
保守估計,至少也得十萬年。
僅此一列,菊花和牡丹的重瓣
加起來也沒有它的重瓣
多得像可手指觸摸的
新鮮的巖漿。試圖獨占
它的花容的女人,最后都變成了
蒼白的瘋子。圍繞它的感激
始終是激烈的,甚至命運女神
有時都想折斷一根樹枝
做拐杖。就說說你吧。
在它美麗的矛盾中你的真相
是否夠用?你的胳膊上
如果沒有和魔鬼搏斗時
留下的抓痕,請不要
把它放進送人的籃子里。
巴西風(fēng)鈴木叢書
紫葳科小喬木,樹身布滿
深刻的紋裂,仿佛是要矯正
你腦海里的一個盲區(qū):
植物不止是生長,它們的生長
同時也是一種勞作;一點也不亞于
人的血淚史中掙扎的形狀;
甚至在橢圓形的睡眠中,
它們也熱愛著自身的勞作。
如此,粗糙的綠葉不僅記錄了
與風(fēng)雨搏斗的所有結(jié)果,
也展示了一種醒目的對稱:
它身上的金黃管狀花如此美艷,
以至于僅憑肉眼,你根本
就看不出它剛剛詛咒過
一種淺?。核思吹鬲z。
初春的堇菜
與早春爭艷的花草中,
光瓣堇菜的海拔應(yīng)該是最低的,
低到一條狗突然沖向
冷嘲的烏鴉時,曾將它們
毫無顧忌地踩踏在腳下;
同樣的沖動也常見于野貓的好奇;
幾只喜鵲受驚之后,現(xiàn)場的痕跡
雖然輕微,但在那不易察覺的凌亂中
你仍能感覺到一只大貓
踩過的蹤影:非常輕捷,
卻構(gòu)成了一種野性的踐踏。
還有一些更原始的凹陷,像是出自
很久以前,一頭野豬突然調(diào)過頭,
朝著我們這邊突圍時,
在它們身上留下的。這雖然是
一個夢,但清醒之后,
你只能保證你自己;你的同類中
有沒有人曾將它們的小紫花
不經(jīng)心地踩在鞋底;誰敢保證?
假如引用人類的法律,
它們顯然遭受過很多傷害;
但你的歉疚并不適合它們。如果需要糾正,
朝它們走去時,你應(yīng)該比過去更輕快,
更懂得如何插足在它們中間,
并將它們的底色放大為內(nèi)心的喜悅。
萵筍簡史
削去粗糙的硬皮,
蘇醒的翡翠從植物那里借到
一根意味深長的棍棒;稍微使點勁,
就能握出一把晶瑩的露水,
但這還不是重點;重點在于
你的真面目好到什么程度,
它就可以試出來。當(dāng)年我讀康德讀得
有點擱淺時,我就會在金牛座旁邊
放上一盤香噴噴的萵筍炒臘肉;
那裊娜的熱氣仿佛能融化
最纏繞的措辭,思想的火花
又開始發(fā)出原始的閃爍,
原本傾斜的天平也漸漸恢復(fù)平衡。
這么好吃,我才不心虛呢;
幾乎和康德同一天出生的
莎士比亞要是吃過萵筍炒臘肉,
也會講真話的。如今已很常見,
但它從未辜負過好物;
而你是否辜負過好事,
它只能幫你到你切絲的手藝
確實也曾讓臘肉鮮亮欲滴。
當(dāng)然,將它和鴨塊煲成老湯,
也算是對事后有所交代;
但重點依舊是,它是你的
拿手菜,它從未懷疑過你的口味
會偏離它對微辣的臘肉的
懷有一個固執(zhí)的信仰;
而且將它順紋理切成片時,
整個世界突然會矮下去一大截,
怎么解釋都沒有用。
紫花地丁協(xié)會
見過它們并不意味著
你曾認真地看待過它們;
驚蟄后的北方,春寒尚未完全褪盡,
而它們可愛的身影
已開始隨處可見:緊貼著
解凍的泥土,沒錯,
基生葉里也可爆發(fā)出
一個陌生的自信;它們用美麗的幽藍
將十字花科的集體主義
定格在早春的背景中。
如果花喉可以被溫柔地想象,
它們的姿態(tài)已接近于自發(fā)的
春天大合唱;但有過很長一段時間,
要將傾注在玫瑰或百合上的情感,
再分一些出來,投放在它們身上,
實在太難了:那幾乎意味著
一個人必須有足夠的勇氣
將他的愛打回到原形。
黃櫨
心靈的距離奇妙
你我的遠近。大雁南飛,
比起十年前,更指向浩渺最準(zhǔn)時。
深山的深處,淺顯一個大道理
偶然也會顯得好簡單:
萬物之中,唯有它和你同姓;
唯有它的樹葉變紅時,
愛的記憶會像慢慢燃燒的火焰。
因為它,我們既是看客,
也是過客;而這混淆的主體性
并未妨礙到襯托它的背景中
蔚藍比永恒更懸念;
為什么我會有這樣的印象———
深山像陡峭的基座,
寂靜如無形的紀念碑;
而它守在原處,挺立在小喬木的堅韌中,
將原處和遠處統(tǒng)一在
宇宙的回聲中———
就好像它最深的觸須
不是扎根在傾斜的泥土里
而是扎根在我們的青春之歌中。
鐵杉
將它從柳杉和冷杉中
明確分辨出來,我差不多
花費了十年時間;
其中有過幾次反復(fù),
但最終那些疑惑的瞬間
也被作為樂趣多于教訓(xùn)
收藏在個人的烙印中;
高大的樹身像一座正在閉氣的塔。
碩大的果球落下時,有人會中獎;
假如在岔路口面對兩條路時
所做的選擇是正確的,
那么,美麗的鐵在哪兒?
伸手之際,我下意識的舉動
會不會被命運的小動作所利用?
敲起來硬邦邦的。
堅持下去,那咚咚的聲響
雖然一開始確實很像
鼓點的回音,但隨著暮色
漸漸加深,它聽上去會越來越像
一道從未被觸碰過的窄門
顫抖在大地的搖晃中。
玫瑰刺叢書
和人類相處久了,你會不習(xí)慣
這些尖銳的刺;小小的突兀感
不起眼,卻異常生硬;
而你的溫柔,無論怎樣出色于
你本質(zhì)上是個愛勞動的男人,
對它們而言都只是某一類魯莽;
發(fā)作時,它們脾氣大得
仿佛我們不是那個神
按神的模樣將我們塑造出來的;
據(jù)說里爾克就是因為
摘玫瑰花時,太陶醉于
迷人的香氣,而被它們刺破手指,
引發(fā)了白血病,造成了
不可彌補的詩歌的損失。
所以你心有余悸不是毫無理由的;
輕輕觸碰之后,你總想著
用剪刀將它們從堅韌的花枝上
一個個剔除,就好像它們妨礙了
我們安全而親密地占有
那些嬌艷的花朵。所幸
玫瑰和草魚之間的邏輯關(guān)系
還不算太強,否則剪除
這些銳刺,帶著嫌惡的表情
或是被罰勞役的感覺,將它們當(dāng)作異物
丟進垃圾桶,和掏出魚腹中的
腥味刺鼻的內(nèi)臟再扔掉
又有何不同?如果這些尖刺
不曾和諧于花朵的美麗,
你身上的刺,又算什么呢?
如果你最終仍沒有習(xí)慣
美和刺至少在花如玫瑰
這樣的肉身上是不可分裂的,
你又怎么能覺察到這首詩中
帶刺的小東西已將你刺入
語言的黑暗中究竟有多深呢?
雛菊叢書
重逢之際,裝飾性
會很快在這些紫苑族的爛漫中
消退殆盡;可觀的純潔
已反映在它們的容顏中,但暗戀者
卻沒有一次能正確地把握到
它們所代表的東西。如果我被允許說出
一個真相,我才不繞圈子呢———
花頭即佛頭,才不管大小
合不合窸窣的比例呢;
如此,潔白的小花瓣就層疊在
一個緊密的依偎中,向你示范
精靈們是如何巧妙隱身
在我們周圍的。多年之后,
我終于想起,我這輩子見過的
最美的雛菊并不是由戀人們精心澆灌的;
它們屬于胡同拐角一位收破爛的老太太,
在高高堆起的臟兮兮的回收物中,
她養(yǎng)護的雛菊美麗惹眼,
像一首首無聲的圣歌;看上去
與她的身份嚴重不符,卻構(gòu)成了
卑微的生活中最深奧的秘密。
美人蕉叢書
花姿一貫嬌艷,尤其是
清亮的露水浸潤花萼時,
它這樣糾正你我的目光———
太純潔了,就不可能太深邃;
太正確了,就不可能太天真;
太極端了,就不可能太誘惑;
如果見過暴雨后依舊挺拔的
小芭蕉,如果你不想糾結(jié)于美人
怎么能比得過它的真容,你就恨不得
踢那個沒把名字起對的家伙的屁股。
尤其是,從煙波浩渺中收回
遠眺的目光時,有它在眼前
安靜地輕顫,絕對是一種幸運。
相比之下,另一種幸運則顯得偏僻:
你誤解過這世界,而它沒有眼睛,
仿佛很盲目,可它卻從未誤解過你。
白玫瑰
一朵白玫瑰就能遮住
你留下的空白。它發(fā)揮作用的同時,
我仿佛也把握到了自我的潛力。
比嬌艷更美麗,它集中了
靜物的力量,在瘋狂和治愈之間
投出了純潔的一票。
心靈的微妙缺乏線索的話,
不妨揉一揉眼圈:它的每一片花瓣
都像舌尖剛剛舔過的嘴唇。
圍繞著它的記憶幾乎
從不會出錯,人的悔恨
不過是它的一種特殊的肥料。
看它身上粗暴的斷痕就知道
因為美,它被出售,而命運
并不允諾只有一個真相;
但它選擇了愛的原諒:
它的氣息比潔白更純粹,
除非魔鬼對愛神也動過手腳。
冬青
迎著冬天的落日的
慢跑者,它記得你的步伐;
腳尖點地時,它猶如皮革的綠葉
會跟著輕輕顫動??蓯鄣姆垂猓?/p>
任何時候,都像一次未遂的哺育;
除非你默認精靈曾躲在
常綠灌木的后面,像剛剛偷食過
那些鮮紅的漿果的山雀一樣好奇
我們的頑強似乎得到過
自然的暗示,至少在它身上
體現(xiàn)得更符合性格的神話。
如果用鏡頭去捕捉,四周的環(huán)境
常常顯得惡劣,但它像
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樹籬,在北風(fēng)
和虛妄之間做出了選擇。
從不知道什么叫凋零,它的祝福
像是從命運的風(fēng)口處
收集到的彈簧;哪怕只是用手
輕輕一觸,記憶的反彈
也會將你的背影反扣在冬天的霞光。
蕪菁叢書
你的耳朵被黑格爾
堵住的時候,它叫蔓菁;
名字好聽得就好像
上初中的時候,隔壁大院里
最漂亮的女孩差一點
也叫蔓菁。你的眼睛
被惠特曼蒙上的時候,
它叫大頭菜;二年生草本植物,
深裂的羽狀青葉仿佛知道
你小時候養(yǎng)過至少七只兔子。
細節(jié)的力量往往會在
不經(jīng)意間體現(xiàn)出來;用清水沖去
表面的泥漿時,多肉的塊根
會將一個近乎光滑的玉白球形
悄悄塞進你的手心;
雖然無人見證,但儀式感
卻一絲不茍,就好像這是專門
為你補辦的一次成人禮。
從此以后,你要格外留意
那些只有研成碎末
才能發(fā)揮奇效的東西。
沒錯,它也是母親偏愛的食材。
將它切成小細塊,用溫火煮沸;
眼睛再次睜開時,生活的形狀
越來越偏向十字花科。
香樟樹下
不知不覺,聳立的塔
已經(jīng)被替換。
挖掘機駛過冒煙的拐角。
在那個位置上,
距離被縮短的意思是,
自然,離你中有我更近。
起伏來自半空,
街道因頭頂有鴿群
盤旋而悠長;
流水努力流向
一個背景,向東還是向右,
并不妨礙樹蔭里的
道德幾乎從未輸給
人世的恍惚。有沒有想過,
被繩子吊起過的
迷途,其實也可以
像過于低垂的樹枝一樣
在膝蓋上被折斷。
正好就有兩個主題
也需要分成兩截
來重新處理:在祈求
得到更多的時間之前,
人的主要問題一直就是
使用好你的渺小,利用好你的孤獨。
以紫薇為路標(biāo)
柿子泛著青黃,它們的彎枝
為時間的粗心挽回了
一點面子。野貓的頭頂,
南瓜花正牽手絲瓜花,
煽動金黃的舞蹈。猛然間,
我不覺得我們是不是主人
真有那么重要。荒蕪之中
仿佛有一首走調(diào)的頌歌。
聽不慣,我才覺得有必要
反省一下,我們不一定非得
自認是過客,才能進入
他們?yōu)槲覀儾煤玫慕巧?/p>
必經(jīng)之路,剛拆遷過的大片土地,
盡管砌了圍墻,卻有很多豁口;
匆忙的一瞥中,電線桿傾斜,
叢生的雜草比鄰歷史的羞澀;
惟有一只麻雀趴在疲軟的電線上
像是在專心減輕這世界的重量。
九月過半,紫薇花依然綻開,
甚至粉紅的月季,也沒輸給
大地的松弛。走到這一步,
事情好像已很明顯了:其實,
我們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反方向行走,忘我是如何可能的。
(責(zé)任編輯:哨兵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