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拉邦德
前情提要:
莉迪亞和雅克是一對兒雙胞胎姐弟,他們在一次“參觀巴斯德實驗室”的假期活動中,無意間卷入了一場復(fù)雜的危機事件:有人想要破壞巴斯德的實驗室和他的研究。最終,在雙胞胎姐弟和實驗室全體人員的努力下,終于鎖定了破壞巴斯德實驗室的人:巴斯德的實驗室助手,安德烈·舒曼……
第一章? 安德烈·舒曼
大家決定分頭行動,把農(nóng)場翻個遍。雙胞胎將和蘇皮爾太太一起待在廚房里,透過窗戶監(jiān)視前院和后面的草地,以確保沒有人從那里經(jīng)過。至于魯博士,他會與蘇皮爾一起搜索農(nóng)場:“蘇皮爾先生,您有槍嗎?”
“我有獵槍。您真的以為……”
“是的,我們絕對不能冒險。如果舒曼是我們要找的人,他什么都干得出來?!?/p>
“安德烈?來吧!來吧!”蘇皮爾先生說著,離開廚房去拿槍。當(dāng)他帶著裝好子彈的槍回來時,看到魯博士正站在廚房門口,一只腳已經(jīng)邁進了院子里,靠在干草叉的把手上。
“看看我們,讓人家看到還以為我們要去攻占巴士底獄了呢!”魯博士關(guān)上身后廚房的玻璃門,然后轉(zhuǎn)動兩次鑰匙才鎖上,但在這之前他再次對雙胞胎說:“你們和蘇皮爾夫人待在一起,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小心看著窗戶外的情況。舒曼絕對跑不掉了!一會兒見?!?/p>
魯博士他們走得很快,也許希望不被人看到,但是每當(dāng)他們走進一個房子時,他們的步伐就變得非常緩慢,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實驗室是空的,門甚至都沒有上鎖。干草堆高的谷倉里,沒人。谷倉和馬廄里,也沒人。
棚子里放著犁和耙子,除了機器,連個鬼影都沒有。
狗窩里,兔子窩,雞舍,都沒有舒曼的蹤影。就只剩下豬舍和羊圈了,那里有大大的圍欄。最后,他們在羊圈中找到了他。他的白襯衫引起了蘇皮爾的注意,因為綿羊沒那么白。他躺在地上,四肢伸開。
“看!”蘇皮爾先生小聲說,“那不是他嗎?”
魯博士立即認(rèn)出了舒曼的身影,他穿著黑色褲子,留著亂蓬蓬的大黑胡子,一看就知道幾天都沒有打理過了。這兩個人跳過了圍欄,越過草地來到他身邊。
“他受傷了?!碧K皮爾看到舒曼左側(cè)太陽穴上的紅色傷口,尖叫起來,“天哪,他死了?”
魯博士俯身聽舒曼的呼吸,試圖用他敏感的臉頰去捕捉他那微弱的呼吸。這樣也不是很確定,又握住他的手腕來確認(rèn)他的脈搏。
“不,他還活著。但是他需要得到治療,而且要快?!?/p>
10分鐘后,被安排在廚房窗戶旁看院子的雅克看見蘇皮爾到了,他推著一輛獨輪車,車上的舒曼毫無生氣,像塊破布在巖石上隨風(fēng)飄搖。魯博士在一旁跟著,肩膀上扛著步槍。他一定把干草叉放下了,或者把它落在哪里了。
“他們來了!”雅克語氣有點兒害怕。
魯博士打開了門,強壯的蘇皮爾用盡全力背起舒曼,將他放在床上。魯博士脫下他的鞋子,要來一塊干凈的抹布放在他的頭下,以免弄臟枕頭。然后,魯博士轉(zhuǎn)向蘇皮爾夫人:“能借您的針線盒一用嗎?”
在縫合舒曼的傷口之前,魯博士先把針頭在火上燒了一下。他解釋說:“這是巴斯德先生建議的預(yù)防措施。火能殺菌消毒,防止傷口感染?!比缓螅谔K皮爾夫婦驚訝的目光下,他開始縫舒曼太陽穴的傷口。雅克和莉迪亞有點受不了這種景象,因此他們選擇在廚房里等。
沒過多久,魯博士和蘇皮爾夫婦就來找他們了。
“現(xiàn)在,我們只能等到他醒來?!濒敳┦恳贿呎f著,一邊在盆里清洗沾滿鮮血的手,然后把泛紅的水倒入水槽。
“我覺得,他會頭疼得醒來。”
“我要去臥室里織東西了?!碧K皮爾太太起身說,“他應(yīng)該不會昏迷太長時間,很快就會醒來。”蘇皮爾先生剛好倒了兩杯熱咖啡,里面加了滿滿一杯白蘭地,當(dāng)他的妻子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時,他正準(zhǔn)備給她倒咖啡。
“魯先生,舒曼醒了。你要來看一下嗎……”
所有人都拿著手中熱乎乎的咖啡站起來跟著蘇皮爾夫人向臥室走去。白蘭地令人陶醉的氣味與熱氣騰騰的咖啡香味融為一體。舒曼身體很虛弱,魯博士用蘇皮爾太太的紗布給他包扎得很嚴(yán)實,幾乎遮住了他半邊臉,他的額頭和臉頰上是干了的血跡,他在撓著下巴。
“安德烈,我們需要談?wù)勛罱l(fā)生的事情?!濒敳┦块_始說。
雅克和莉迪亞屏住了呼吸。對峙的時間到了。
第二章 可惡的勒索
舒曼盯著埃米爾·魯?shù)难劬?。莉迪亞不知道這樣持續(xù)了多久,但她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jì),或者兩個世紀(jì)。突然,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一滴眼淚落在了舒曼的臉頰上,接著是另一滴眼淚,然后他整個表情都變了,一瞬間淚流滿面。啜泣之際,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噢……魯……幫我,求求你了……幫我……”
舒曼的眼淚讓在場的人感到震驚。所有人都準(zhǔn)備好面對一個神秘的人,這個人肯定會撒謊,否認(rèn),狡辯,欺騙他們,沒有人想到他會像現(xiàn)在這樣崩潰。他們剛剛還想拿蘇皮爾先生的干草叉來對付他,而現(xiàn)在,在眼淚汪汪的舒曼面前,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了。
魯博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他原來所設(shè)想的一切都泡湯了,他拍拍舒曼的肩膀,說:“好吧,安德烈,說吧……”
舒曼把手放在魯博士的手上,把他的手緊緊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但依然沒有停止流淚。過了一會兒他才逐漸恢復(fù)了鎮(zhèn)定,眉頭舒展開來,表情又恢復(fù)了正常。
“對不起……對不起?!彼贿呅÷曊f著一邊用手擦干臉上的眼淚。
“沒關(guān)系。”魯博士輕聲回答。然后,以堅定、更高亢但仍然友好的語氣說:“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們發(fā)生了什么事?”
“現(xiàn)在可以嗎?我想現(xiàn)在。我要說出來,我越早說出來,就可以早點松一口氣。你明白嗎?”
“好的。你要起來還是躺在床上說?”
“我想我可以起床了,我們?nèi)N房說吧?!笔媛壷窈窨噹У哪X袋,似乎還是很疼。然后他在魯博士和蘇皮爾先生的幫助下站起來,向廚房走去,大家都跟在這個受傷的男人后面慢慢走,到廚房后所有人都坐下來,每人前面都放著咖啡,舒曼也坐下來,表情看起來很痛苦,緊接著,他嘆了口氣。
“是我放出實驗犬的,然后我下毒害了它們。我偷了小約瑟夫·梅斯特的接種疫苗,然后把疫苗藏在雅克·克萊恩那里。又試圖點燃顧圖爾的工具棚來引燃實驗室?!?/p>
他說出這些的時候,緊緊握著杯子。他抬起頭,看著埃米爾·魯:“沒錯,埃米爾,實驗室的叛徒,巴斯德先生的隱藏敵人,就是我?!?/p>
蘇皮爾夫人吃驚地捂住嘴巴。雅克和莉迪亞互相看了一眼。蘇皮爾先生喝了一口酒。埃米爾·魯仍然無動于衷,看著舒曼說:“但為什么?”
“我被迫的,有人逼我做的。”
“那是誰呢?”魯博士喊道,他控制不住情緒,“又是為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他要我叫他沃爾夫先生?!?/p>
“沃爾夫?”
“是的,他好像是德國人。他的法語說得很好,但帶有德語口音。我的父母是阿爾薩斯人,所以我很熟悉德國口音。這應(yīng)該是個德國人?!?/p>
莉迪亞靠近雅克說:“德語中的沃爾夫,意為‘狼……”
魯博士又問舒曼:“為什么他會讓你做這些事?”
“我不知道為什么。不過我有一些猜想,就是……如果他像我想的是位德國人……”舒曼轉(zhuǎn)向魯博士:“告訴我,巴斯德最大的科學(xué)競爭對手是誰?”
“我想想,有普歇,他們在關(guān)于自然發(fā)生說的問題上有過爭論……”
“是的,還有誰?”
“當(dāng)他從事巴氏滅菌的工作時,他與德國化學(xué)家李比希發(fā)生過矛盾?!?/p>
“沒錯!還有誰?”
“他還多次在公開討論中激烈反駁過德國生物學(xué)家科赫……”
“沒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不,這不可能!他們都是學(xué)者,不可能……”
“沒錯,他們是學(xué)者!我跟自己說過同樣的話‘這是不可能的。但是仔細想一下,這些科學(xué)家也是商人。你想想,巴斯德拒絕過多少次申請以此牟利的專利?科赫和李比希可不會像他這樣視金錢如糞土。德國需要發(fā)明,并從中獲得巨大利益。在他們眼里,巴斯德的所有發(fā)現(xiàn)成果,都是落入他們口袋里的錢……”
“但這也太瘋狂了!我不相信李比?;蛘呖坪諘\殺巴斯德,畢竟巴斯德可以治愈任何被狂犬病咬傷的人!”
“即便他們不會……但是德國政府呢?德國政府為了國家富強,會像看著火上的牛奶一樣監(jiān)視著法國,以至于每個人都知道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總有一天會爆發(fā),只是沒人知道具體是什么時候?!濒敳┦繘]有再說什么,兩國互相憎恨是事實。
第一帝國時期爆發(fā)的拿破侖戰(zhàn)爭,讓法國人和德國人長期彼此怨恨。拿破侖三世在1870年的色當(dāng)會戰(zhàn)中慘敗,被德國將領(lǐng)俘虜;然后德軍圍困巴黎,法國丟掉了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qū):所有這些災(zāi)難性事件都加劇了法國對德國的仇恨。而在德國方面,他們嫉妒法國的商業(yè)實力、工業(yè)實力和殖民帝國。巴斯德的成功受到世界范圍內(nèi)的矚目,這相當(dāng)于是對德國野心的重大打擊。
想到這些事情,魯博士仍然不太明白,即使如此廣泛的地緣政治問題,可能給每個人造成了強烈的心理沖擊,塵封在每個人的心里,也可能因此將安德烈·舒曼推向背叛。但,好像還是不對勁。
“但是,舒曼,我不明白的是,不管這個人是誰,他怎么能強迫你背叛巴斯德先生,背叛我們所有人呢!”
舒曼安靜下來,他的亢奮漸漸化為思考。
第三章 采取行動
舒曼突然語塞,然后平靜地回答,聲音堅定:“我犯了錯,而且我有致命弱點,他正是利用了這一點?!?/p>
“什么錯誤?”魯博士毫不猶豫地問。
“債務(wù)。他查到我有欠債,然后就幫我還清了。他買了我的債!然后就很容易進行勒索了:要么我償還這筆錢……但金額實在太大了!”
“還有呢?”
“要么服從他,然后他就抵消我的債務(wù)。”
“但是你為什么不和巴斯德先生說呢!”
“因為不僅僅是這些債務(wù),我還有別的……”
“好吧,告訴我?”
“我和一個已婚婦女有私情,她是國會議員的妻子!”
“哈哈!”魯博士突然大笑起來。這笑有點不合時宜,卻克制不住。每個人都笑了,蘇皮爾夫婦,莉迪亞,雅克,每個人都跟著埃米爾·魯笑起來了。甚至舒曼自己也笑了!那笑聲是巨大的、放肆的、輕松的、治愈的。
魯博士努力止住笑意,說:“對不起,安德烈,有點太出乎意料了。對不起,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不是想取笑你或不尊重這位女士!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你們的關(guān)系有什么問題呢?”
“我不希望瑪格麗特……就是這位議員夫人因為我而陷入麻煩。如果她的丈夫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那結(jié)果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很可怕的。”
“我懂了。”魯博士回答。但他實際上并不懂,只是了解了對于舒曼來說,這段戀情絕對要保密。
“他從我這里偷走了瑪格麗特的信,還威脅我說要給她的議員丈夫看。想想就知道那簡直是災(zāi)難……”
魯博士仍然在沉思,手托著下巴。然后他抬頭對安德烈·舒曼說:“那他為什么要打你?”
“因為我跟他說,我不想再為他工作了,也不能再背叛巴斯德先生了。一開始,他想說服我,后來他說話聲越來越大,我就生氣了,然后抓住他的衣領(lǐng),跟他大吼,他就打我了。他說:‘你好好想清楚,我碾死你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我一定是那時候昏倒的,因為我甚至沒有聽到他是什么時候走的?!?/p>
“那么,在他看來,你還要為他服務(wù)嗎?”
“我想是這樣。他可能有點懷疑,但是如果我跟他認(rèn)錯,他一定會原諒我。只要他還沒曝光瑪格麗特的信!”
舒曼在痛苦和恐慌的折磨下呻吟著。魯博士看著他的朋友:“你想彌補過錯嗎?”
舒曼一言不發(fā),從椅子上坐起來,俯身抓起魯博士的手,緊緊握住。然后,流著眼淚說:“是的,我會盡力糾正我的錯誤!你覺得這可能嗎?”
魯博士用另一只手握住舒曼的拳頭,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同意。這就是我們要做的……”
魯博士向所有人解釋了他剛剛的想法。他說話時,雙胞胎感到他們的情緒高漲起來了。最后,雅克高興地拍著手,莉迪亞甚至激動地從箱子上站了起來——五分鐘前她就已經(jīng)坐在那上面,默默地聽著舒曼坦白。
每個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但還是需要巴斯德的同意。因此,他們決定盡快返回巴黎。
“安德烈,你能和我們一起坐火車嗎?”
舒曼拍了拍綁著繃帶的腦袋:“可以!我等不及要與巴斯德先生講話。當(dāng)然,我也很害怕,但是如果那樣可以終結(jié)這個謊言、隱瞞和避開不幸的悲劇的話……”舒曼的襯衫敞開,吊帶褲的帶子落在髖部,白色的繃帶上突出來三綹黑發(fā),像個從噩夢中驚醒的人一樣驚恐:他也許會從地獄中出來,并且這種希望讓他恢復(fù)了正常神色。
蘇皮爾先生將馬套到馬車上,然后爬到車夫的位置坐下。其他四人坐在后面,蘇皮爾先生一邊喊著“駕”,一邊揮舞馬鞭,大馬開始奔騰起來,車隊便緩緩向梅倫駛?cè)?。他們向農(nóng)夫的妻子告別,大聲喊著“再見”,院子中央的蘇皮爾夫人向他們久久地?fù)]手告別。早上還朝不確定和危險駛?cè)サ穆眯姓邆?,這次卻朝著相反的情況進發(fā):他們有了明確目標(biāo),開始采取行動。
終于到達了巴黎,雅克跳上里昂火車站的月臺,魯博士和舒曼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提出他們的戰(zhàn)略。
“來吧,咱們現(xiàn)在去實驗室,向巴斯德先生介紹我們的計劃吧。”莉迪亞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
第四章 等待
巴斯德接受了計劃!
雙胞胎也加入了這個作戰(zhàn)會議,當(dāng)魯博士總結(jié)計劃時,他們就在那兒聽著。計劃的前提是讓德國間諜相信舒曼沒有暴露,仍然受他們控制。因此,必須讓他相信舒曼成功破壞了約瑟夫的疫苗接種。
首先,要演一出戲,好讓他們知道約瑟夫·梅斯特疫苗接種失敗。魯博士建議讓他假死:由于巴斯德未能治好他的狂犬病,疾病奪走了他的生命……
“這或許不是個好主意?!毖趴舜驍嗾f。每個人都驚訝地轉(zhuǎn)向他。巴斯德沒有感到驚訝,而是微微挑起眉毛,問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說……抱歉……但是我是說……”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一次重要會議上插話,雅克開始緊張起來,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
巴斯德看了他一眼,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
“如果我是一名職業(yè)間諜,我可以輕松到小約瑟夫的村子里去確認(rèn)他是否真的像舒曼所說的那樣死了。萬一他撒謊了……”雅克繼續(xù)說道,“所以,真的,必須說約瑟夫還活著?!?/p>
“等等,”魯博士說,“也就是說,既要假裝約瑟夫還活著,又要證明疫苗沒有起作用?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完全矛盾的!”
雅克聳了聳肩膀,張開了手,表示無可奈何。巴斯德什么也沒說,似乎專注于他的思考。周圍的每個人都在注視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雅克是對的。我們要散布這樣的謠言:約瑟夫身體狀況良好,并且回家了。我們研究了那只狗的尸體后發(fā)現(xiàn),它并沒有得狂犬病。因此,不能就狂犬病疫苗的有效性得出任何結(jié)論,此實驗正式宣布失敗。”
魯博士站了起來:“雖然這樣做有點麻煩,卻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您說得對。我馬上給我們的朋友們寫信,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1885年7月16日,格蘭徹醫(yī)生在沃克林街學(xué)校的一處隱蔽場所,當(dāng)著路易·巴斯德和埃米爾·魯?shù)拿?,給約瑟夫接種了最后一劑狂犬病疫苗。
7月19日,巴斯德夫婦離開烏爾姆街的公寓,與家人和孩子們一起去鄉(xiāng)下過暑假。同一天晚上,安德烈·舒曼在波納巴特街上的咖啡館里告訴德國人說,巴斯德對那只咬傷小男孩的狗的健康表示懷疑。顯然,德國人被他說服了,還給他放假了:“只要巴斯德先生在鄉(xiāng)下,實驗就得暫停。等到夏末他回來后,請照常與我聯(lián)系?!?/p>
雅克和莉迪亞每周都會去一次實驗室,與魯博士、舒曼或克萊恩共進午餐。他們拜訪了約瑟夫和他的母親,格蘭徹證實這名小病人完全康復(fù)了。魯博士和雙胞胎帶他去普伊勒堡參觀了農(nóng)場,并把他介紹給蘇皮爾夫婦。那是一個美麗的夏日,天氣晴朗,無憂無慮,田園風(fēng)光宜人。于是,約瑟夫和他的母親便在蘇皮爾夫婦家多住了幾天。第二天,約瑟夫?qū)懶沤o在阿爾布瓦的巴斯德:
“親愛的巴斯德先生,這段時間,我身體很好,睡得甜,吃得香,在鄉(xiāng)下過得很愉快,甚至都不想回巴黎了?!?/p>
據(jù)瑪麗說,巴斯德讀到這封信的時候特別開心。然后夏天到了,小團隊也解散了。約瑟夫回到了阿爾薩斯;克萊恩、舒曼和魯博士與各自的家人一起去旅行了;莉迪亞和雅克與父母一起去了布列塔尼(法國西部沿海大區(qū)),他們非常喜歡自然海岸。在那里,莉迪亞將這段時間的所有筆記轉(zhuǎn)抄到另一個大筆記本上,最后還留了些空白頁。轉(zhuǎn)抄好后,莉迪亞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故事未完待續(xù)……”
在隨后的幾周中,巴斯德和魯博士收到了一個壞消息,不過卻是個令人心安的消息:謠言在德國統(tǒng)治下的阿爾薩斯地區(qū)傳開,咬過約瑟夫的那只狗沒有感染……當(dāng)然,這對巴斯德及其實驗室的聲譽不利,但這也正是他們所期望的:間諜在德國工作得很好,并且乖乖地上報了舒曼告訴他的事情……德國人不僅沒破壞到巴斯德的研究,而且他們真以為他的研究失敗了。
10月初,暑假完全結(jié)束了:莉迪亞和她弟弟不得不返回學(xué)校。巴斯德一家從阿爾布瓦返回,魯博士、克萊恩和舒曼也早早回來了。巴斯德實驗室的一切恢復(fù)如初。
1885年10月16日下午6點,安德烈·舒曼在微弱的余暉下離開了實驗室,來到盧森堡公園。
他毫不猶豫地走過了演奏臺,在水池周圍走來走去,然后停在法國攝政王——來自奧地利的安妮王后——高大的白色雕像前。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粉筆,在女王衣服褶皺下伸出的腳上畫了條藍線。這是德國間諜發(fā)明的代碼,意思是:“在波納巴特街的咖啡館見面,有事相告?!?/p>
第五章 朱佩勒
第二天12點,舒曼進入小咖啡館,守時的德國人已經(jīng)點了一杯啤酒坐在里面了。舒曼坐下,跟服務(wù)員說:“還是老樣子?!比缓筠D(zhuǎn)向間諜,直接開始說實驗室的情況。
前一天,巴斯德收到了一封信,是汝拉一個小村莊的村長寫的。兩天前,也就是10月14日,一條瘋狗襲擊了幾名在附近山上放牧的年輕人。那只狗襲擊這群牧羊人的時候,其中有一個15歲男孩,名叫讓·巴蒂斯特·朱佩勒,他手持鞭子上前制止。在他和狗周旋的時候,其他人得以逃跑,但是那只狗咬了他的腿,而且傷口很深。
阿爾布瓦的醫(yī)生給朱佩勒的傷口包扎好,并解剖了瘋狗的尸體。毫無疑問,這只狗得了狂犬病。
“巴斯德先生,”村長寫道,“他們說您知道如何治愈狂犬病,還說您在阿爾薩斯救過一個男孩兒。能救救我們的小朱佩勒嗎?”
“然后,”舒曼繼續(xù)說,德國間諜靠近他,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巴斯德同意了,那個小孩很快就要到達巴黎。我們必須立即采取行動,因為這一次很關(guān)鍵,巴斯德可能就要成功了?!?/p>
這位間諜問了幾個具體問題:何時何地,怎么辦。舒曼很快給出了答案。
“那好,等小男孩兒來了就第一時間通知我?!?/p>
然后他向舒曼告別,走出咖啡館的門,消失在巴黎的街道上。舒曼獨自一人坐在餐桌旁,微微一笑,喝完了啤酒。
前一天,就在舒曼畫下那一條藍色粉筆記號之前,魯博士去拜訪了雙胞胎和他們的父母。莉迪亞見到他,立馬跑了上去。經(jīng)過所有的冒險之后,他們的友誼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有一個新消息!你和雅克有望參加巴斯德實驗室作戰(zhàn)會議。趕緊穿上鞋子吧,你們有15分鐘?!毖趴撕屠虻蟻喠ⅠR行動起來。10分鐘后,他們便跟著魯博士出門了。
在實驗室里,雅克和莉迪亞像東方王子一樣受到了熱烈歡迎。大家圍在實驗室最大的桌子旁,桌子上放滿了燒瓶和球形玻璃杯,始終擺放整齊,并帶有標(biāo)記。路易·巴斯德首先發(fā)言,說的正是舒曼第二天告訴德國間諜的事情:一個名叫朱佩勒的男孩兒急需疫苗。然后他總結(jié)了一個問題:“現(xiàn)在,親愛的朋友們,我召集你們來,是想一起討論一下到底該怎么辦?”
雅克第一個發(fā)言:“給朱佩勒注射疫苗!”
“當(dāng)然!”巴斯德回答道,“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樣錯過證明疫苗接種成功的機會。不過,我的問題是,怎么能不被破壞呢?德國間諜仍在監(jiān)視我們?!?/p>
一片沉默,每個人都在思考。舒曼第一個開口:“首先,我們什么也不能告訴他……”
“是的,”魯博士立即回應(yīng),“如果我們什么也不說,把這個男孩兒藏起來的話……他叫什么名字來著?”
“朱佩勒?!卑退沟禄卮鸬溃叭绻覀儗⒅炫謇詹卦谖挚肆纸?,那么間諜怎么會知道我們正在進行新的實驗?zāi)兀俊?/p>
“因為他是間諜!”雅克大喊起來,嚇了莉迪亞一跳。
巴斯德舉起手來讓他冷靜:“雅克說的沒錯。我們不能老是躲起來,指望著間諜什么都找不到。他的工作是監(jiān)視我們,而不是被我們蒙騙?!彼f著,同時看向舒曼。
“那么,”克萊恩說,“我們要公開宣布:我們拒絕給這個年輕人接種疫苗,因為風(fēng)險太大。而實際上,我們正在治療他。只有讓德國人相信我們已經(jīng)放棄了,才會放松警惕?!?/p>
“不,這還不夠,”舒曼嘆了口氣說,“這個男人很固執(zhí),我很了解他……即使我們在報紙刊登這個謊話,他也不會買賬的?!?/p>
“那怎么辦呢?”魯博士問。
“也許……”莉迪亞說話了,聲音不大也不小,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轉(zhuǎn)向她,專心聽她講話。
“您是說間諜永遠不會放手,我們藏起來也沒用?!崩虻蟻喛粗媛f,“但是您有辦法約他出來,為什么不和警察一起等他上鉤然后逮捕他呢?”
“我們當(dāng)然考慮過,”巴斯德回答說,“我與巴納波警官談過這件事?!?/p>
“可是,這個人肯定受到外交法的保護。如果警察在咖啡館將他逮捕,德國大使肯定會很容易將他釋放。要在他進行破壞活動的過程中制止他才可行。”
莉迪亞聽了后,順著他的思路說:“是的,您說的沒錯。我在想,與其藏起來,指望不被發(fā)現(xiàn),還不如給他設(shè)個陷阱!”
“什么意思?”巴斯德問她。
“例如,我們應(yīng)該暴露朱佩勒,而不是把他藏起來。比如說,將他安置在普伊勒堡農(nóng)場。想要吸引間諜過來,就必須讓他知道我們將在哪兒采取行動?!?/p>
雅克敬佩地給她鞠了一躬:毫無疑問,他的姐姐很厲害……整個團隊都同意按照莉迪亞的提議行動。
第六章? 守株待兔
一個小時后,安德烈·舒曼放下手里的活,在盧森堡花園中女王的腳下留下給德國間諜的暗號。
朱佩勒被咬6天后,于10月20日到達巴黎。巴斯德從未收治過被咬傷這么久的病人,治療刻不容緩。
朱佩勒一到達巴黎,魯博士和格蘭徹醫(yī)生就接待了他。朱佩勒的左手被咬得很嚴(yán)重,化膿了。他們吃了一頓飯,立即陪伴朱佩勒去沃克林街,去了以前的羅蘭學(xué)院,來到三個月前約瑟夫和他母親住的地方。當(dāng)天晚上,朱佩勒被注射了第一劑疫苗:男孩兒勇敢接受注射的樣子,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如他之前勇敢地應(yīng)對那只瘋狗一樣。
盡管約瑟夫疫苗接種成功,但這次巴斯德仍感到很擔(dān)心。當(dāng)然,他試圖掩飾自己的不安,但還是被瑪麗發(fā)現(xiàn)了,因為瑪麗很了解他,知道他心存疑慮。雙胞胎是在第二天早上召開的作戰(zhàn)會議上才注意到這一點。像往常一樣,作戰(zhàn)會議在烏爾姆街的小實驗室里舉行,大家圍在大蠟?zāi)咀雷又車?/p>
“朱佩勒很虛弱,傷口被感染了?!卑退沟抡f,“如果繼續(xù)執(zhí)行計劃,我擔(dān)心會造成他的生命危險?!?/p>
“什么意思?”魯博士問。
“你知道的,我們計劃將他轉(zhuǎn)移到普伊勒堡農(nóng)場。”巴斯德說。
“是的,我們希望能引來這個德國間諜,并且可以在他為非作歹之前將其逮捕。這就是莉迪亞的想法:吸引他來我們的地盤,而不是等他來搗亂?!?/p>
“毋庸置疑,這個主意還是很好的。但是,我只是擔(dān)心朱佩勒被發(fā)現(xiàn),而他還需要持續(xù)地接受治療?!?/p>
“我知道,”埃米爾·魯表示同意,“然后……該怎么辦呢?”
接著,站在一旁的雅克突然說:“我,我可以。如果朱佩勒無法前往普伊勒堡,那我可以假裝自己是朱佩勒。”
每個人都看著雅克,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巴斯德慢慢地點了點頭,同意由雅克來做誘餌,把敵人吸引到目標(biāo)位置。
當(dāng)天下午,舒曼將藍色粉筆放在口袋里,穿過盧森堡花園,然后在安妮女王的腳上寫下暗號。
第二天中午,當(dāng)舒曼到達波納巴特街的小咖啡館時,德國人已經(jīng)到了。舒曼直奔主題說:巴斯德為了保護朱佩勒,將他轉(zhuǎn)移到了鄉(xiāng)下,那里更安全。而且利用當(dāng)?shù)氐膭游?,可以方便制備疫苗。魯博士等人?fù)責(zé)護送朱佩勒,他們將在當(dāng)天從里昂火車站出發(fā)。
“這些瘋子!”德國人的法語幾乎沒有口音,“他們想擺脫我們,也太小看我們了!”
下午4點左右,天還沒黑,埃米爾·魯、格蘭徹和克萊恩離開沃克林大街的那所老學(xué)校,帶著一個穿著農(nóng)民衣服的小男孩兒。莉迪亞從實驗室的窗戶里看著他們離開,同時觀察著周圍的人。雅克穿著讓·巴蒂斯特·朱佩勒的衣服,偽裝成一個迷失在巴黎的汝拉山的牧羊人。他甚至用繃帶包住了左手,走起路來真的像一個受傷的人一樣,輕輕倚靠在魯博士身上。
在街角監(jiān)視的那個人沒有理由懷疑他親眼看到的這個場景:路易·巴斯德的助手正在把病人送往鄉(xiāng)下。
他們離開后不久,仍待在窗前的莉迪亞叫了一下舒曼。
“街上的那個男人,”莉迪亞小聲地說,指著一個穿著黑色大衣沿著對面的人行道走的男人,“是他嗎?”
舒曼看著莉迪亞指著的那個人,臉色變得煞白:“是的,是他?!?/p>
該名男子來到這條街的盡頭,轉(zhuǎn)入了羅蒙德街。舒曼看著他的手表:“沒時間了!我們必須在他之前到達車站。”
他抓起外套和帽子,然后拿起桌上的小木箱,莉迪亞穿上她的大外套,然后他們一起坐上了在院子里等著他們的車。
路易·巴斯德和埃米爾·魯將所有工作計劃得很細致,按照做實驗的標(biāo)準(zhǔn)來嚴(yán)格執(zhí)行。
莉迪亞和舒曼在里昂火車站乘上了火車,到達梅倫后找到一名司機,告訴他要等他們幾個小時甚至要一直等到天黑,然后他就會得到相應(yīng)的報酬,還有機會認(rèn)識巴斯德先生。舒曼遞給駕駛員一張鈔票,順利堵住了他的嘴,司機也就沒有再深究這對大胡子男人和嚴(yán)肅的年輕女孩兒的奇怪要求。然后,莉迪亞和安德烈·舒曼在火車站對面的咖啡館里坐了下來,就在出口對面。
要等很長時間,所以他們決定輪流看守。莉迪亞在讀司湯達小說的時候,舒曼在窗前喝咖啡;舒曼讀報紙的時候,莉迪亞撫摸著躺在窗戶上的貓。每當(dāng)火車進站時,他們就看著離開車站的旅客們。但是沃克林大街上那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一直沒有出現(xiàn)。
第七章? 消失的黑影
大約7點,夜幕降臨,看守的莉迪亞離開窗戶,問舒曼:“舒曼,我們要怎么辦?我看不清人臉了?!?/p>
“真麻煩……我們必須去車站里等……”
“我去吧,他可能會認(rèn)出你。”
莉迪亞在這個重要時刻一臉嚴(yán)肅。她拿起書和外套,離開咖啡館,走進了車站,帶著她的小說坐在旅客通道的木凳子上。這樣如果那個男人走過來,她就不會錯過他。最后,他乘末班車到了。莉迪亞一下就認(rèn)出了他,她先假裝在看書,等那個男人走到她面前,再立馬站起來,然后徑直奔向咖啡館。舒曼正在那兒與司機聊天。
“快!他在那里!”莉迪亞喊著,拉著舒曼的袖子。
坐著的兩個人立即起身,戴上帽子,接著三個人急忙上車。一上車,舒曼便打開了他從巴黎帶來的木箱。他伸手進去,搜索了一下,拿出來一只顫抖的鴿子。打開了小玻璃窗,莉迪亞放飛了鴿子。
“飛吧!”她對消失在夜里的鴿子說,“不要在路上耽擱?!?/p>
與此同時,雅克也在普伊勒堡的鴿舍里等著。他脫掉了朱佩勒的衣服,穿著自己的衣服。在他旁邊,克萊恩正在打盹,手里的雜志正好翻到了一篇科學(xué)文章。雅克瞥見了那只鴿子,它的腿上帶著一根管子。
雅克用胳膊肘叫醒了克萊恩:“是那只鴿子!幫我!”克萊恩驚醒了,然后跳了起來。雅克握住鴿子,克萊恩解開了綁在它腿上的黃色紙卷。
紙卷上寫著:老鷹來了。
太好了!這是舒曼和莉迪亞傳來的消息:德國人已經(jīng)抵達梅倫。
“快點,各就各位!”雅克和一副沒睡醒樣子的克萊恩急急忙忙地從鴿舍出來,一路小跑穿過農(nóng)場。在廚房的大桌子上,蘇皮爾先生、格蘭徹醫(yī)生和埃米爾·魯正在和巴納波警官交談。爐子旁邊的咖啡機正在運作,兩名穿制服的警察安靜地在一旁抽著煙,軍帽放在膝蓋上。
當(dāng)雅克和克萊恩沖進廚房時,所有人立刻明白:“他來了!”
一切都在精心計劃中:巴納波和他的手下躲在隔壁的谷倉里,就在小型實驗室旁邊。格蘭徹、雅克、克萊恩和蘇皮爾夫婦待在廚房,所有燈都關(guān)著。不到一分鐘,每個人都準(zhǔn)備好了。所有人都盯著實驗室,此時朱佩勒應(yīng)該在那里睡覺。當(dāng)然,這時候,朱佩勒確實在睡覺,不過是在一個非常溫暖的地方。
農(nóng)家院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靜,一點動靜都沒有。一輪新月掛在天上,在夜幕中發(fā)出一點微光,五步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他們只能等待。
10分鐘后,在農(nóng)場土路入口前300米的位置,莉迪亞和舒曼的車停了下來。要是他們把車停在院子里,動靜肯定很大,而間諜肯定就躲在附近。所以他們放棄走馬路,而是穿過森林:舒曼知道一條通往農(nóng)場的捷徑。
眼睛慢慢適應(yīng)黑暗了。莉迪亞在黑暗中跟隨著舒曼的身影,走在周圍長著蕨類植物的幽森小路上。走出森林后,舒曼和莉迪亞彎下腰,在高高的草叢里緩慢前行。面前的農(nóng)場在黑夜中成了一片黑影,草地變成了藍色,深藍深藍的。他們悄悄地來到了實驗室后面,并排趴在草地上,眼睛盯著實驗室。
他們等了大約12分鐘——這是雅克之后說的,因為他躲在廚房的黑色窗格后面計時,以緩解緊張焦慮的感覺。60秒一到,他就伸出一根手指,然后重新開始數(shù)。他在數(shù)到第12分鐘時,一個黑影沿著房舍一閃而過,跑到了院子的另一邊,接著就消失在實驗室那邊更黑的地方了。幾秒鐘后,雅克再次發(fā)現(xiàn)了他。那個人影通過窗戶看看實驗室里面,然后停在了門口。
這時,莉迪亞和舒曼躲在草叢里,清晰地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一片寂靜。敲門聲再次響起。又是一片寂靜。最后,他們聽到小心開門的聲音,那個陰影進入了實驗室。
突然,一束強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和敞開的門射出來。接著,立即燃起了大火,就好像點燃了汽油一樣。
“放火了!”魯博士大喊,“他打翻了油燈,快跑!”
魯博士、克萊恩、蘇皮爾和雅克逃到院子里。同時,巴納波和他的手下從谷倉中出來,黑影在實驗室的入口處。
“抓住他!”巴納波一邊大喊,一邊向前沖。
間諜就像被追趕的獵物一樣,轉(zhuǎn)身沖向另一個方向,逃向?qū)嶒炇液竺娴纳?。?dāng)他跑到莉迪亞和舒曼身邊時,他們立馬跳了起來。莉迪亞站起來后還是有點蒙,而舒曼則立刻去追黑影,無奈他已經(jīng)跑過草地了。他氣急敗壞地喊:“等著吧!等著吧!你是逃不掉的!”
不一會兒,黑影穿過高高的草叢,朝著森林的方向跑去,舒曼在后面窮追不舍,后面跟著巴納波和兩名警察,緊隨其后的是魯博士和克萊恩,還有雅克和蘇皮爾先生。莉迪亞嚇得捂著嘴,呆呆地看著遠方。然后出現(xiàn)了兩次黃色和白色的閃光,傳出兩聲槍響,舒曼摔倒在草叢里,黑影消失在了森林深處……
第八章? 巴斯德研究院
10月底,格蘭徹醫(yī)生宣布讓·巴蒂斯特·朱佩勒正式痊愈。
巴斯德的實驗成功了,他激動地眼里滿含淚水,同時臉上布滿燦爛的笑容。格蘭徹用勝利的口吻正式向大家宣布了這個好消息,雅克、莉迪亞、克萊恩、魯博士還有瑪麗,在場的所有人都擁抱并祝賀這兩個英雄——病愈的年輕人和睿智的老學(xué)者。舒曼的左臂帶著繃帶,小心翼翼地和其他人擁抱,因為他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
間諜在逃跑過程中向身后開了兩槍,射中了舒曼,然后就消失在森林中了。大家把虛弱的舒曼送到了巴黎的軍區(qū)醫(yī)院,幸好沒有大礙:只有手臂肌肉受了傷。休息兩周之后,他迅速回到實驗室繼續(xù)工作。巴斯德、魯博士和克萊恩像迎接失而復(fù)得的朋友一樣接待他。他們又恢復(fù)了互相信任的關(guān)系,舒曼得到了大家的原諒。同時,他也得到了一個新任務(wù):如果他再看到那個德國間諜或那個間諜再次聯(lián)系他,就要立即通知其他人。
接下來的幾周過得特別快。路易·巴斯德在科學(xué)院首次展示了對抗狂犬病的人類疫苗接種結(jié)果,非常成功。這個消息在幾天內(nèi)傳遍了全世界。幾百封信件,整袋整袋地被運送到了巴斯德實驗室。顧圖爾忙得不可開交,巴斯蒂安很開心,整個團隊都在忙著拆信,然后把它們分類:這堆是贊美信,這堆是捐款,這堆是懇求巴斯德來看他們的患者來信。雅克和莉迪亞放學(xué)后就來幫忙,他們和克萊恩、舒曼還有魯博士一起,花了好幾個下午終于拆完了所有的信件。
然后第一批患者到達了。有當(dāng)天被咬的,也有前一天或十天前被咬的,這些患者來自法國各地:巴黎,遙遠的布列塔尼,孚日地區(qū),巴斯德心愛的汝拉地區(qū),奧弗涅和勃艮第,波爾多,圖盧茲,還有馬賽……許多被咬傷的患者,甚至不知道咬傷他們的狗是否被感染,就來到實驗室,希望巴斯德能給他們打疫苗救救他們。巴斯德一個一個單獨會診,魯博士和格蘭徹醫(yī)生詢問他們的病情,給他們做檢查,打針,跟他們約下次注射疫苗的時間。而克萊恩和舒曼兩個人,從早到晚輪流配制疫苗。
但是疫苗需求量激增,情況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巴斯德在一個星期六的早晨召開了實驗室緊急會議。巴斯德說:“正如你們所見,實驗室的生活已經(jīng)改變。我們的研究不得不暫停,因為疫苗耗費了我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所以,我決定開始采取行動,設(shè)立一個專門用于疫苗接種和研發(fā)的機構(gòu)。”
“您想說建醫(yī)院嗎?”雅克問。
“不完全是,一半醫(yī)院一半實驗室。要找一個大一點的地方,一部分員工專門做疫苗接種,另一部分專心研發(fā)。當(dāng)然,這個機構(gòu)會需要我們投入大量的精力,但是我認(rèn)為,一旦成功了,我們會得到更大的回報。你們準(zhǔn)備跟我一起干嗎?”
所有人都為巴斯德的計劃歡呼。雅克和莉迪亞鼓掌同意,其他人也隨之附和。他們?nèi)蓖ㄟ^成立一個“巴斯德研究院”。
“但是,擺在我們面前的難題是:錢?!?/p>
雅克表示很驚訝:“政府不能出資幫您嗎?您已經(jīng)挽救了無數(shù)生命!而且您是法國的榮耀!”
巴斯德的表情有點兒一言難盡。雅克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他也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是科學(xué)院院士,被授予過榮譽軍團勛章。但……
“依我長期在科研機構(gòu)工作的經(jīng)驗來看,還是不要尋求國家援助了。你們還記得,我之前申請實驗室的時候被拒絕了多少次嗎?所以,我不想浪費時間或精力去跟那些部長們周旋,一一去拜訪他們,然后在大廳等他們接見我。不,我不想再干這樣的事了。既然狂犬病疫苗對人類有益,那我就要向全人類尋求幫助!我決定公開募集資金來籌備研究所的建設(shè)工作。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按自己的方式來作出貢獻,而我們的研究所將成為所有人的杰作,為所有人謀福利。”大家再一次歡呼起來,雙胞胎也特別激動。
巴斯德向科學(xué)院提出了這個想法,盡管許多反對者仍然認(rèn)為該疫苗無法奏效,但他還是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支持。其中,雅克和莉迪亞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自然發(fā)生說的支持者普歇的名字??茖W(xué)院決定將這所未來的機構(gòu)命名為“巴斯德研究院”。
第九章? 得了狂犬病的俄羅斯農(nóng)民
1886年3月的一個星期六,當(dāng)雙胞胎到達巴黎高等師范學(xué)校的院子時,突然有種不尋常的感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未知的感覺。他們遇見了顧圖爾,他瞪大眼睛看著他們,說:“好多外鄉(xiāng)人!好多……”
莉迪亞和雅克大吃一驚,他們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很快,他們就明白了。實驗室樓梯口有18名穿著羊皮夾克、寬闊的帆布長褲,戴著皮帽的農(nóng)民,婦女頭戴圍巾,男人留著大胡子一臉兇相,全都穿著靴子,在一樓臺階上一個接一個地排隊等著。所有人的頭、臂或腿上都戴著巨大的骯臟繃帶,有的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紅色,就好像他們剛結(jié)束漫長而艱難的旅程或者是剛從野生森林中出來的一樣。
雙胞胎被這副景象嚇到了,他們不得不邁著大步往前走,嘴里還要重復(fù)著“抱歉,讓一下”,征得他們同意后才走上樓梯。農(nóng)民笑著回答,用雙胞胎聽不懂的方言交流。進入實驗室時,莉迪亞環(huán)顧了整間屋子,發(fā)現(xiàn)魯博士正坐在一個農(nóng)民旁邊,小心地展開繃帶,檢查他的傷口。
“這是怎么回事?這些人是哪里人?我甚至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他們是俄羅斯人,莉迪亞!來自一個叫作貝洛伊的小鎮(zhèn)及其周圍的村莊?!?/p>
“他們發(fā)生了什么?”
“一群野狼肆虐村莊……”
“狼!”
沒錯,是俄羅斯。莉迪亞回憶起之前打仗的時候,巴斯德去過那里找兒子,就在通往蓬塔爾利耶的路上,在雪地里遇到了狼。莉迪亞想想都發(fā)抖。接著她問魯博士:“但是他們怎么來的呢?俄羅斯離這里也太遠了!”
“這些病人走了2500公里……花了6天才來到這里!”
“天哪!”雅克嘆了口氣,看著魯博士正在檢查的那個男人臉上的血腥繃帶。
莉迪亞在上樓梯時仔細看了看這些傷者,突然問:“魯博士,為什么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臉上纏著繃帶?”
“這是因為咬傷他們的是狼。狗的話,一般咬在腿上、手上,這種它們能夠到的地方。但狼是捕獵者:為了殺死獵物,它們專咬喉嚨和臉?!?/p>
“真可怕!”莉迪亞后退了兩步。
星期天,莉迪亞和雅克回到實驗室。雙胞胎想要再次見到這些遠道而來的病人,對于從未離開過法國的姐弟倆來說,他們說著與法語完全不同的語言,有種異域風(fēng)情,充滿吸引力。
莉迪亞看著這些美麗的俄羅斯面孔,清澈的眼睛,高高的顴骨,大胡須,穿著她從未見過的服飾,色彩斑斕的披肩和圍巾,羊皮頭巾和黃色的靴子。她在實驗室樓梯處徘徊,看著那些無法與之交談的人,微笑著回應(yīng)他們。這時,一張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從未見過那頂裘皮帽,也沒見過那粗布夾克和帆布褲。但是那張臉,是的,那個胡須,是的,她以前見過!
莉迪亞低下眼睛以掩飾自己的慌亂,沿著長長的隊伍快速走進實驗室。她沖到大房間的后面,情緒激動、面色蒼白地跳到舒曼身邊時,舒曼嚇了一跳。
“莉迪亞,怎么了?你還好嗎?”
“安德烈,幫幫我……走廊里那群俄羅斯人中有一個,我覺得是他……”
“誰?他嗎?”舒曼注射完,激動地站了起來?!澳阏f真的嗎?你認(rèn)識他嗎?”
“是的,我覺得就是他,但只有您可以確認(rèn)。來吧,去走廊看看吧。穿著一件黑色外套的就是他。但什么都不要說!他很危險!”
舒曼像莉迪亞一樣變得臉色蒼白,然后點點頭,從實驗室出去,沿著長長的隊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走一邊用目光掃過所有病人的臉和肩膀,包括那個穿著黑夾克的人。他走到樓梯盡頭,進了院子,快速朝著正在修剪玫瑰的巴斯蒂安跑去。
“巴斯蒂安,快點來!我需要你!”
“怎么了,舒曼先生?”
“間諜在這里!我認(rèn)出了他,他偽裝成了俄羅斯人??靵韼臀?,我們必須抓住他!來吧,但是在通知其他人之前不要貿(mào)然行動,跟我來?!?/p>
他迅速在20秒內(nèi)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從魯博士到克萊恩,從雅克到巴斯德。
“我們必須一起行動。我建議克萊恩和巴斯蒂安先出去,站在樓梯口,如果他想逃脫的話,就阻止他。魯博士和我將正面迎擊他?!?/p>
事情緊急,大家都同意舒曼的計劃。首先,巴斯蒂安和克萊恩走了出來。當(dāng)他們到達院子時,克萊恩把兩根手指放在嘴里,發(fā)出一聲哨聲,實驗室里的人可以聽到。這信號的意思是:間諜再也出不去了。接著,舒曼和魯博士互相對視,并點了點頭,然后同時離開了。路易·巴斯德想看看他的敵人長什么樣,就跟著他們出去了。當(dāng)他們進入走廊,朝身穿黑夾克的男人走去時,巴斯德就跟在他們后面。
間諜一看見兩個人走近他,后面跟著巴斯德,就像彈簧一樣跳起來了。他伸開裹著圍巾的胳膊,從夾克底下拿出一把左輪手槍,毫不猶豫地對準(zhǔn)了路易·巴斯德。
然后,所有事情在一秒鐘內(nèi)發(fā)生了:巴斯德?lián)P起了眉毛,驚訝地看著一把左輪手槍對準(zhǔn)了自己,魯博士轉(zhuǎn)身沖上去,將巴斯德推到一邊,大喊:“當(dāng)心!”而舒曼猛地沖向間諜,雙臂伸出,喊道:“不!”同時,正在間諜前面排隊的一個健壯的俄羅斯農(nóng)民,轉(zhuǎn)身用他那美麗的俄羅斯口音大喊著:“不行!”然后給了這個德國間諜重重的一擊——一拳足矣。
間諜立刻昏厥,像麻袋一樣倒在地上。正當(dāng)他扣動左輪手槍的扳機時,俄羅斯重錘砸中了他的下巴和鼻子,子彈飛向空中,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個洞。
一切終于結(jié)束了。在實驗室門口,雅克和莉迪亞縮在一起,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眼前的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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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當(dāng)莉迪亞來到巴斯德的辦公室時,她發(fā)現(xiàn)巴斯德仍然戴著他的黑色絲綢帽子,坐在一大堆信封前,忙著拆看那些信件。
“您好,巴斯德先生!”
“早上好,莉迪亞。”
莉迪亞坐到巴斯德對面,拉過來一大沓信封,拿起剪刀開始拆信,然后略讀一下看看應(yīng)該將其放在哪一堆中。她打開的第三或第四個信封里只有一個正方形的紙,似乎是孩子的筆跡。
“哦!”她讀了后發(fā)出感嘆,然后將信交給巴斯德:“讀一下這封信,寫得非常漂亮?!?/p>
巴斯德拿起了小紙片,讀了起來。當(dāng)他抬起頭時,莉迪亞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眼含熱淚。是約瑟夫的來信,他將所有積蓄(幾法郎)寄給了巴斯德先生,以幫助建立研究院。
尾聲
1888年11月14日,巴斯德研究院正式落成,實驗室的成員們在新大樓的院子里舉行了盛大的露天典禮,巴斯德發(fā)表了演講,還有軍樂伴奏。當(dāng)然,雙胞胎的父母也收到了邀請。但是,科學(xué)院最杰出的科學(xué)家們、各級部長們、著名作家、俄羅斯大公和王子、外國代表們,還有十幾位記者甚至共和國總統(tǒng)都覺得很奇怪,心想站在巴斯德旁邊的兩個孩子是誰,以及他們?yōu)槭裁丛谀莾?。不過那不重要,他們也并不在意。但莉迪亞、雅克和路易·巴斯德非常清楚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