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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眼

2021-08-27 08:42舒吾
西部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襯衫母親

舒吾

兔子

十二歲之前,趙曉薇一家都住在醫(yī)院的家屬樓里。醫(yī)院專治骨科和燒傷,縣里的人都喊它骨科樓,旁邊緊挨著的是一所更大的醫(yī)院,并且有著更響亮的名號——縣醫(yī)院。趙曉薇一家住在骨科樓的四樓,沒有房子的醫(yī)生和護士都被安置在這里。長大之后,趙曉薇常常在電視劇里聽到“筒子樓”這個詞,覺得頗為新奇,實際上卻不知道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也歸于此名目之下。三樓是手術(shù)室、院長室和其他辦公區(qū)域,二樓是排列密集的病房,一樓是和三樓同樣黑暗的過道、藥房和其他一些不明用處的黑暗房間。走廊盡頭是簡陋的放射科,窗外一棵低矮的柳樹扭曲地生長著。

四樓住的大都是結(jié)婚不久的夫婦,孩子的年齡有和趙曉薇相仿的,也有更年幼的。他們在黑暗的樓層之中隨意穿梭,有時或聽到某個母親的呼喚,支使其中的一個去樓下買某東西。趙曉薇時常成為其他母親夸贊的孩子,她敏捷、迅速,買回來的東西準確無誤,最重要的是,她是最聽話的一個。她的母親只在四樓呼喚一聲,趙曉薇小鹿般的身影就一顛一顛地跑上樓去,接過零錢,從四樓的扶手上一直滑到底部。

從四樓到三樓的轉(zhuǎn)角處,一邊的角落是水泥砌成的簡陋下水道,樓上的人都稱它為“惡水池”。另一個角落堆放著大塊不知用途的厚木板,上面用粉筆寫滿了簡短的詞匯。趙曉薇根據(jù)父母經(jīng)過時的神情敏銳地察覺到,木板上的話令他們感覺不適,并且不愿意讓她看見。

后來,趙曉薇回憶起來,感到奇怪的是,當時的醫(yī)院里怎么會有那么多隨處可見的粉筆。其他孩子不在的時候,她一個人蹲在三樓黑暗的樓道,借助安全出口綠色指示燈微弱的光亮,用一截粉筆頭在地上畫畫。很快,灰色的水泥地上畫滿了各種難以分辨的圖案,整個下午沒人注意到這些灰色地面上多出來的圖案。母親下班的時候,會用一把蘸滿了水的墩布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抹掉。多年以后趙曉薇在看驚悚電影的時候,常常會在腦海里構(gòu)建起當時的場景。趙曉薇在黑暗的樓道里蹲在地上用粉筆畫畫,突然有人在她的身后問:“你畫的是什么?”

趙曉薇轉(zhuǎn)過頭,看到院長關(guān)上了辦公室的門,向她走了過來。

“兔子。”趙曉薇回答。

“這個呢?”他用鞋尖指著另一個圖案。

“站著的兔子。”

“畫得不錯?!痹洪L說。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趙曉薇覺得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三樓和四樓之間拐角的木板上多了一行粉筆字,不僅如此,旁邊還有一幅富有羞辱意味的簡筆畫。她每天都要經(jīng)過那塊木板,看到的時候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混合著得意與不安。直到有一天,她和住在相隔兩個房間的玉子一起下樓,玉子清晰地把那句話讀了出來。

“這是在說我們樓道的張阿姨嗎?”玉子問。

“我不知道?!?/p>

“這是你寫的,你怎么會不知道?”玉子盯著她說道。

“這不是我寫的,你怎么知道這是我寫的?”

“我看見了”,玉子說,“我看見你用粉筆寫的?!?/p>

趙曉薇無法理解這句話背后預(yù)示著什么,她緊張而不解地盯著玉子,試圖從她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什么。玉子比她大三歲,她隱約之中感覺到她正在走向一個不同于以往的世界。

“你看見了什么?”趙曉薇問。

玉子伸出手在木板上抹了一把:“我沒看見啊,我是說,我一看就知道這是你寫的?!?/p>

趙曉薇判斷不出她哪句話是真的,她也伸出手在木板上使勁抹了幾下。在那之前,她和樓里的孩子一樣迷信咒語,甚至親自驗證過。她在房間對著窗臺的那一側(cè)的墻壁上用粉筆寫下“不許鳥叫”,之后再也沒有在清晨被鳥鳴聲驚醒。在玉子不知是籠絡(luò)還是威脅的笑容之下,她鬼使神差地跟著她走進了一樓的后院。那是他們的禁忌之地。在骨科樓的年月里,他們的鼻子始終被一股甜膩的油腥味兒充斥著,它讓趙曉薇聯(lián)想到被油炸過的寶塔糖和螃蟹死掉之后散發(fā)出的味道。母親告訴她那是熬燒傷膏的氣味。

離后院越近,那股腥甜味兒越發(fā)濃烈起來,趙曉薇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喝了一大瓶止咳糖漿嘔吐時的場景。她們推開后院虛掩著的破舊木門,里面一個人也沒有。一個破舊的矮房子,門上拴著沉重的鎖鏈,看上去許久未被開啟。旁邊是正在工作的鍋爐房。她們從門閂的縫隙中側(cè)身溜了進去。一大堆煤炭散亂地堆放在角落里,一只鐵鍬橫在上面。烏黑巨大的鍋爐在燃燒之中發(fā)出了不同的聲音,她們追隨著聲音把目光投向了爐膛,橘色的火光像水波一樣在里面晃動著,因為禁忌產(chǎn)生的神秘支使她們往更深處窺探。突然,身后有門鎖晃動的聲音,一雙黑眼睛出現(xiàn)在了拴門的鐵鏈之間。

“干什么呢?!”

還沉迷于火光中的玉子,在突如其來的大喝之下驚慌失措地往窗邊逃去,那雙眼睛再次從窗戶下面升起,接著是一片赤裸的烏云。那是趙曉薇不曾了解的部分。玉子像是受到指使一樣逃到鍋爐邊,猛然把右手摁在了烏黑的鍋爐壁上,趙曉薇聽到“嗞——”的一聲,好像母親把刀劈在一只熟透的西瓜上,伴隨著濃烈的燒傷藥膏的味道,她暈了過去。

很多年之后,趙曉薇再次見到玉子,注意到她的右手一直像抓著一只水杯那樣微微蜷縮著。她怎么也回憶不起來后來的情形,她好像一直睡著,睡夢中她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望著她,她分辨不出來他屬于誰。他在黑暗之中不斷地變換著形態(tài),一會兒覺得是張阿姨,一會兒變成了母親,一會兒變成了院長,一會兒又變成了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男人。

當玉子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輾轉(zhuǎn)去了好幾個大城市的醫(yī)院。玉子的院長爺爺發(fā)明的燒傷膏并沒有治好她的燒傷。趙曉薇很多次在角落里看到各種顏色的粉筆頭,當她試圖撿起來一截在地上畫幾筆時,總是感覺到身后有人在觀望,她把粉筆丟在了角落,再也沒有畫過。

趙曉薇家的房間和其他房間一樣,狹小的空間里只夠放置雙人床、衣柜和電視機,煤氣爐和廚具都放在樓道里。原本就黑暗的樓道經(jīng)由各家的油煙熏黑,更顯陰暗。好在有這些煙火氣,讓原本陰森的建筑有了一些人情味兒。在十歲之前,趙曉薇和父母擠在唯一的雙人床上。傍晚或者周末,父母會打開電視機,把聲音調(diào)到最小,讓趙曉薇背對著他們寫作業(yè)。由于她心神不寧地頻頻回頭,母親在中間用來晾曬衣服的鐵絲上搭了一條被單,任由她怎么回頭,也看不到電視上面的圖像了。她屏住呼吸,細致地捕捉著傳來的每一個微弱的音節(jié),在腦海中構(gòu)建各種各樣的畫面。

電視關(guān)閉的時候,趙曉薇的位置由被單的一邊轉(zhuǎn)移到了另一邊。這個時候往往是樓道里最熱鬧的時間,她聽到煤氣爐開啟的啪啪聲,接著是一兩聲女人的交談,聲音逐漸復雜,飯菜下鍋的聲音,開水壺的嗚嗚聲,間或有大聲的斥責聲穿插其中。玉子和其他孩子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會偷偷地拿著頭發(fā)稀疏的娃娃和山羊玩偶從被單的下面探出頭來,她們假扮成不同的身份,直到每家的母親在樓道里發(fā)出不滿的呼喚。

趙曉薇醒來之后面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同的詢問,她用幼童無辜的眼神望著詢問者,當問題問到最關(guān)鍵的部分,她佯裝出一副虛弱的神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忘記了,我的腦子很痛?!?/p>

她感覺到一種不明來由的恐懼和罪惡感,那或許跟陌生男人突然的裸露有關(guān)。她沒有撒謊,也沒有必要撒謊。她想象得到玉子可能面對著和她同樣的詰問。她不止一次地想向父母詢問玉子的狀況,但始終沒有。玉子家的門再也沒有開啟,直到最后一次,她聽到樓道里傳來嘈雜的響聲,從被單的縫隙之中,她看到了玉子的父親指揮著幾個人把家具往樓下搬運。

她從被單之中鉆了出來?!坝褡蛹乙嶙吡耍俊彼龁栒诘厣纤⑾葱拥哪赣H。

“是的?!?/p>

“為什么?”

“他們有新家了。別看了,快回去寫作業(yè)。”

很多年以后,當趙曉薇再次見到玉子,玉子已經(jīng)習慣于用左手做大部分事情。玉子向她展示自己的右手,常年保持彎曲的狀態(tài)并且沒有辦法完全伸展,手掌中間縱橫分布著暗紅色的放射狀紋路,從大拇指一直延伸到手腕處。

“爺爺找了偏方,為了給我治手才熬的藥。”玉子說。

“偏方是什么?”

“我還以為你知道的,就是胎盤和引產(chǎn)的死嬰,都是家屬不要了的,爺爺撿了回來,可惜也沒多大用處?!庇褡幼谮w曉薇的小床上晃著雙腿說道。

母親覺得日益長大的趙曉薇和他們住在一起不合適了。玉子家搬走之后,騰空的房間被改造成了未婚護士的宿舍,房間的兩個對角處分別放著一張單人床。很少有護士在那里長時間居住,他們有的結(jié)婚,有了自己的房子,有的很快離開了醫(yī)院。很長一段時間里,有一張床一直空著。母親和另一個住在里面的護士商量好了,讓趙曉薇搬到了那張空著的床上。

“只是暫住一段時間,等我們的房子裝修好了,很快會搬走。”趙曉薇聽到母親向護士承諾。

媽媽把一把鑰匙交給了趙曉薇。

護士和趙曉薇的床之間橫著一張木質(zhì)的辦公桌,上面放著一盞綠色的臺燈、記錄本和一些零碎的物品。護士在房間里的時間并不多,也不怎么和趙曉薇說話。趙曉薇沉浸在第一次擁有自己空間的快樂之中,她終于可以把從同學那里借來的帶有色情成分的恐怖雜志帶回家趴在床上翻閱。她有一個灰色的紙盒子,里面裝著她為數(shù)不多的個人物品——剪貼畫、姐姐寄來的明信片和一些從婚禮上得來的塑料珠子。去上學的時候,趙曉薇把這些東西全部塞進床底下的縫隙里。

在周末護士出門的時間里,趙曉薇把同一本雜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灰色盒子里的物件也被拿出來擦了一次又一次。她終于把目光投向了護士那邊,她翻了翻木頭辦公桌上的手寫病歷,拉開了沒關(guān)嚴實的抽屜,里面是一疊雜志,最上面放著一個黑色的文具袋。她拉開了文具袋,插筆的那一層放著顏色不同的唇彩和眉筆,另外一面的網(wǎng)袋上掛著兩對亮閃閃的耳墜。趙曉薇拿下來一只,對著桌上的鏡子在臉上比畫。她挑選了一支粉色的唇彩,在嘴唇上涂抹了幾下,用手背抹掉,又試了試其他顏色。正當她沉浸在新發(fā)現(xiàn)的快樂之中時,聽到樓道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她趕忙把化妝包放回原位,裝模作樣趴在了床上,但開門的聲音始終沒有響起。她不由自主地又拉開了抽屜,這次她從那些雜志中抽出了一本,當坐在床邊翻閱的時候,她耳熱心跳地意識到,這和同學借給她的不同,這是一本名副其實的色情雜志。

不久之后,果然像母親承諾的那樣,他們搬到了新家。事實上,四樓的大部分人家已經(jīng)搬離,早有傳言這里很快就要拆掉,屆時骨科樓將不復存在。趙曉薇沉浸在搬家的新鮮感之中,她終于有了獨立的臥室,雖然不是按照她的想象布置的,但她終于擺脫了搭在鐵絲上的紫色被單。

住進新臥室之后的一周里,趙曉薇失眠了。嘗試了幾種不同的入睡方式,甚至和父母睡在一起還是無濟于事,她終于想到了她的灰色盒子,那是屬于她的秘密。它被遺忘在了床底的夾縫里。

趙曉薇在清晨溜出了家門,早晨她的方向感尤為準確。走到骨科樓樓下,她一口氣跑上四樓。四樓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人居住了。她借著感應(yīng)燈的燈光用鑰匙打開了門。

“誰?。俊彼牭搅艘粋€男人的聲音,伴隨開門的一瞬間,一個男人的臉從被子之中抬了起來。

“誰?”接著是護士帶著怒意的睡臉。

“我來取回我的東西?!壁w曉薇站在門口,小聲說。

“滾?。?!”

筆記本

海浪一樣的白色柳絮,一波一波地在地面上涌動。這是趙曉薇對于中學最初的記憶。之后的很多年,當趙曉薇再次看到地面上翻涌的柳絮時,她仍舊將它視為不祥。她還記得母親把她領(lǐng)進陰暗潮濕的教工辦公室時,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有男朋友沒?”

趙曉薇驚愕地盯著她,對方?jīng)]有給她回答的時間,很快又說:“提前警告你,有男朋友就趕緊斷了,不然現(xiàn)在就給我回家去?!?/p>

母親用眼神示意趙曉薇在門外等待。她掀起綠色的紗簾,一群蒼蠅一哄而起。她隔著紗簾,看著母親把一卷厚厚的報紙放在了桌子上,一只碩大的蒼蠅落在了紗簾上,剛好擋住了班主任的臉。

宿舍樓在操場邊上。趙曉薇的宿舍在二樓,里面已經(jīng)住了八個女孩,給她留下了一張靠著角落的上鋪,旁邊的床板上放著一只破舊的臉盆。這些并沒有破壞趙曉薇第一次過集體生活的興奮,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她們在黑暗之中圍攏在一叢火光周圍唱歌的情形。在和她們交談的時候,她不經(jīng)意間透露了她的幻想。

“什么意思?”一個高個子的黑皮膚女孩說,“你是說你說夢話的時候會唱歌?很大聲嗎?”

“最好不要,否則我們把你丟出去?!绷硪粋€緊接著說。

趙曉薇看著她們的臉,判斷她們是否在開玩笑。

晚上在宿舍周圍所有的燈都熄滅之后,趙曉薇第一次感覺到了純粹的黑暗,就連宿管大媽的手電筒也十分微弱。學校孤零零地建在郊外的村莊旁邊,周圍是種植密集的玉米地。除了每月兩天假期,學生不允許在任何時間離開學校。宿舍樓的入口處是高大的鐵門,一到夜晚,管理員就會把他們驅(qū)趕回宿舍,掛上重重的鎖。就算可以溜出去,走到最近的鎮(zhèn)子也需要兩個小時。

“可以在熄燈之前躲在廁所里,這樣在宿管大媽鎖了鐵門之后,你就還在外面。操場那邊的墻最矮,可以翻過去?!焙谂⒌穆曇魪南旅娴拇采蟼髁顺鰜怼?/p>

“一定要記住,穿一身黑色的衣服,這樣晚上巡查的人也很難發(fā)現(xiàn)?!绷硪粋€女孩說道。

“可是出去了附近也是玉米地啊?!壁w曉薇說道。

“如果你光是買東西的話,走半個小時有一個加油站,在那兒買就行。要是想去包夜機,就和商店老板租一輛自行車,能騎到鎮(zhèn)里?!?/p>

“不過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回來,回來晚了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壁w曉薇往下望去,黑女孩拿著手機躺在床上,眼睛在屏幕的光亮里流光溢彩。

“你們說夠了沒?”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斜下方傳來,“再說我明天就去告訴宿管老師?!?/p>

宿舍立刻安靜了下來,趙曉薇感覺到尷尬,翻了個身面對著墻壁,聽著其他人收拾東西的響動,和黑女孩按動手機按鍵的聲音。

教室和宿舍相隔著一個小操場的距離,幾根鋁合金管支起的三合板房間緊挨在一起,下面是和男生宿舍并排的教工宿舍?!巴晁奈逶鹿未箫L,教室的房頂被吹飛了好幾次,有一次正在上數(shù)學課,大家慌慌張張地跑下來,我手里還握著鋼筆呢?!蓖缹w曉薇說。

坐在教室里,趙曉薇無數(shù)次幻想著大風掀翻屋頂?shù)膱雒妫褐形绱萄鄣年柟庵拢魂囃蝗缙鋪淼拇箫L將屋頂吹到了旁邊的玉米地里,露出了瓦藍的天空,他們站在樓梯上看著老師們紛紛跑出去尋找丟失的屋頂。想到這里,她情不自禁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就在這時,她發(fā)現(xiàn)了她們口中的矮墻。它掩映在一堆野生楓藤之中,墻上用水泥固定的碎玻璃渣被人刻意處理過,在其他部分的對比之下格外明顯。

趙曉薇最強烈的感覺是饑餓,學校提供的飯菜總是和她那強烈的食欲不成正比。吃過飯之后,趙曉薇情不自禁地繞到了教室后面,走到了她從窗口望到的矮墻下面。在她的想象之中,這堵矮墻只要她稍微踮一踮腳就可以毫不費力地翻越過去。但是當她真正站在墻根的時候,發(fā)現(xiàn)憑她的一己之力翻過去并不容易。墻根下面散亂地堆放著一些舊的磚頭,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墻上的野生楓藤是假的。

“喂,你干嗎呢?”背后傳來一聲呵斥。她聽得出對方在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聲音。

她轉(zhuǎn)過身。一個從未見過的男生站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因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離那個地方遠點。”他警告她。

黑女孩告訴趙曉薇,要想出去必須得有一位男生帶著?!白詈檬呛湍阌悬c關(guān)系的,要不出了事他們也不會保你。對了,你出去干什么?”黑女孩問。

“我買吃的?!壁w曉薇老老實實地說。

“這樣吧,我就負責幫你在班里找個男朋友怎么樣,今天晚上就可以帶你出去,就這么定了?!?/p>

在晚自習的時間里,趙曉薇漂浮在虛幻之中。她看著黑暗之中的墻,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拉著某個人的手,從那里輕盈地一躍而下,飄飄忽忽地墜落在蓬松的玉米葉子中間。在朦朧之中她看見了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生向她走過來。

“趙曉薇,聽你室友說你想當我的女朋友?”

是他。趙曉薇認出他是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個,常常咧著嘴大笑。她覺得他似乎在溫柔地打量著她,不再咧著嘴,而是微笑著望著她。但她的心里突然騰起了一陣恐懼,飛快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顫抖著說:“我沒有啊?!?/p>

很快,花襯衫男生就找到了女朋友,和他們同班,住在趙曉薇的隔壁宿舍。他們高調(diào)地在男生宿舍和教室之間連接的樓梯上表白,班里幾乎所有的人都圍在旁邊起哄。男生問:“你愿意和我永遠在一起嗎?”他從身后變出了一大包情人梅,女生嬌羞地接了過去,小聲說:“愿意。”人群之中爆發(fā)出一陣噓聲,班主任從辦公室里沖了出來:“你們瘋了?不睡覺的都給我來辦公室罰站?!?/p>

回到宿舍之后,趙曉薇躺在床上回想著他們互相表白的場面,她的眼前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女孩躺在被窩里嚼著情人梅的甜蜜畫面。她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站在教工辦公室門口的他們。他們看上去已經(jīng)站在那里很久了,隔著一大段距離,花襯衫把脖子縮在衣領(lǐng)里,女孩的臉和脖子都凍得青紫,他們的褲子上沾滿了塵土,在黑色的衣褲上顯得格外明顯,花襯衫的腿上還印著一個輪廓分明的大腳印。

花襯衫看了一眼準備上樓梯的他們,把頭重新縮進了衣領(lǐng)里,女孩的臉始終垂在長發(fā)之間。黑女孩經(jīng)過的時候,表情夸張地做著口型:“是誰告的密?”花襯衫看了她一眼,沒有回應(yīng)。

上早讀的時候,同桌告訴趙曉薇。昨晚,花襯衫他們已經(jīng)從矮墻之上翻越過去,穿過密密實實的玉米葉,來到了行車的大路上。一切看似天衣無縫,他們只要在天亮之前趕回來就行。當他們快要接近加油站的時候,一群人突然從四周的玉米地里竄了出來,那是所有的任課老師,看樣子他們是有備而來。

操場的中央有一個水泥平臺,校長每天早讀之后站在上面訓斥他們,這是學校的傳統(tǒng)。趙曉薇看見大捧的柳絮在操場上不斷地滾動著,停在了平臺的四周,像是鑲了一圈鵝絨的白邊。校長站了上去,接著是花襯衫和女孩?;ㄒr衫的臉上浮現(xiàn)出迷惑和緊張的神情,女孩一直低著頭,頭發(fā)和長長的劉海掩蓋住了她的臉。

校長兩把把他們推到了平臺的中央:“來,看看,也給你們臊臊皮。就這兩個學生,半夜三更不睡覺,鉆到玉米地里去了!”

趙曉薇第一次在花襯衫的臉上看到了憎恨。他瞪大了泛紅的雙眼,盯著操場另一邊的空地,拳頭緊緊地攥起。

“怎么?你還想打我?”校長譏諷道,花襯衫把頭扭向了一邊,拳頭越攥越緊。

趙曉薇看到女孩的臉一瞬間漲紅,她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扶住什么東西,一股又一股的淚水從她布滿血絲的雙眼中流了出來,掛在下巴上,然后跌落在她衣服上、鞋上和地上。操場上一片寂靜,趙曉薇的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了幾個句子——“桃子一樣通紅的臉頰”,“不斷抖動的雙肩”,“他一把將她攬入了懷里”。她看著講臺上站著的兩個人,迷幻之中他們被這些句子隨意擺布著,趙曉薇覺得熱而飄忽。回到教室之后,她幾乎在無意識的支配之下,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下了第一句:

他從紫紅色的楓藤葉子上用雙手將她接了下來,他感覺到像霧一樣軟綿綿的東西落在了他的手掌上,他順勢躺了下去,她那桃子一樣通紅的臉頰埋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上晚自習之前,黑女孩來找趙曉薇,叮囑她在打熄燈鈴之前不要回宿舍。趙曉薇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事情會發(fā)生,但她沉浸在寫作的歡樂之中——在短短的四節(jié)課時間里,他們已經(jīng)有了孩子,并且立下了海誓山盟。為了讓情節(jié)更加跌宕起伏,趙曉薇又安排了女孩不得已委身于那個打菜時羞辱他的男孩,現(xiàn)在花襯衫要和他開始決斗了。

回到宿舍之后,趙曉薇感覺到一種怪異的安靜?!盎貋砝病?,黑女孩熱情地招呼她。她突然聽到了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就像是什么動物被扼住了脖子一樣。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聲音來自她斜下角的女孩,她環(huán)抱著雙腿,面對著墻壁,頭發(fā)蓬亂地坐在床上。趙曉薇突然回憶起,自己來到這里的第一個晚上,那個陌生的恐嚇聲音就來自她。在突如其來的燈光之下,她從頭發(fā)的縫隙之中透露出一雙充滿著敵視的眼,不知為什么,趙曉薇突然想起了鍋爐房的門閂上那雙窺探的眼睛。

花襯衫和女孩再也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們站在教室的一前一后,遙遙相望。當趙曉薇看著他們的時候,她感覺到他們就像是被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物一樣。趙曉薇開始把越來越多的人加了進去,同桌、隔壁班的同學、老師,甚至是校長,情節(jié)也越來越瘋狂。她再也沒有想過要翻墻出去,甚至她連饑餓也忘記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轉(zhuǎn)移到了編織故事上,甚至還為他們設(shè)計了漫畫形象和動作插圖。

有一天晚上,熟睡的趙曉薇突然驚醒,她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宿舍門。站在空曠的樓道上,她望見了遙遙相對的教室,這個時候竟然燈火通明,在黑暗的操場之中顯得格外耀眼。她的心里突然騰起了一陣恐慌,她在幾乎沒有思考的情況下翻過了宿舍的鐵柵欄,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在看到趙曉薇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正在翻找課桌抽屜的老師們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呆呆地望著趙曉薇,桌子上擺滿了他們找到的物品——手機、直發(fā)板、相冊和一摞雜志。

“你們在干什么?”趙曉薇問。

“你在干什么?”一位男老師厲聲問道。

“你們這是違法的,你們侵犯未成年人的隱私?!壁w曉薇說。

“呵”,班主任笑了,“你還挺懂法律的嘛趙曉薇,那你去告我們?。 ?/p>

第二天早晨,進入教室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東西找不見了。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去了哪里。

“是不是遭賊了?”同桌問。在他們的學校里,丟東西實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早讀課后,在操場中間集合的時候,他們看到了水泥臺上的一大堆東西。隊伍開始騷動起來。

校長走上了水泥臺,拿出話筒,清了清嗓子:“昨天對大家的教室進行了突擊檢查,發(fā)現(xiàn)了很多不合規(guī)范的東西,我先替你們保管了,畢業(yè)之后或者退學的時候來找我要。不過,在這次突擊之中,我發(fā)現(xiàn)了更過分的,我沒想到,你們這群小娃娃里有這么臟的,還是個女生,現(xiàn)在我就讓大家看看。”

他從衣兜里掏出了那個紫色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調(diào)了調(diào)話筒?,F(xiàn)在,全校的每個角落都聽得清楚他帶著西北口音的聲音:

他順勢躺了下去,她那桃子一樣通紅的臉頰埋在了他的胸口之上,他捧起她的臉頰,吻住了她的嘴唇……

眼睛

房間就像是一個黑暗隱秘的洞穴,對于趙曉薇和其他還沒有脫離家庭的女孩來說。她們就像夜行的蝙蝠或是怪鳥一樣,從險惡的環(huán)境中飛回溫暖潮濕的密室。這是在出租屋或是旅居酒店里永遠也體會不到的安全感,直到她看到了衣柜和墻壁的夾縫之中那個不和諧的東西。它像一朵蘑菇一樣生長在墻壁的陰暗面,直到趙曉薇以一個怪異的姿態(tài)躺在床上看書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它的上半部分巧妙地隱藏在衣柜頂部垂下來的東西后面。那是一副毛筆字,小篆,她的父親從去年開始熱衷于此。在熱情冷卻了之后,這堆產(chǎn)品不知如何從她父親書房轉(zhuǎn)移到了這里。她把那幅字垂下來的部分輕輕掀了起來,一只“眼睛”瞬間睜開,她的背后冒起了陣陣冷汗。

那是一個小巧的攝像頭,既不是家庭式也不是酒店大堂里看到的。它潛藏在衣柜的陰影處,那幅字剛好遮住了它光亮的部分,又不至于遮擋它的視線,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而然。趙曉薇披上了睡衣,她把臉湊近那個東西,它的頂端已經(jīng)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后面一小塊墻壁的顏色和其他部分明顯地區(qū)分開來。她把耳朵湊近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聽到了電流“咝咝”的噪聲穿過墻壁的聲音。趙曉薇突然變得怒不可遏,她從床上跳了下來,溫熱的地暖催化了她的怒火,她沖到了父母的房門前,發(fā)現(xiàn)房門半開著,一片漆黑,里面?zhèn)鱽砹烁赣H沉重的鼾聲。

趙曉薇回到房間,開始回憶自己在房間里的行為。她習慣于在睡覺之前把房門反鎖,她依稀記得母親抗議過幾次,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在鎖住的房間里,趙曉薇感覺到了絕對的安全,她幾乎沒怎么穿過衣服,想到這里趙曉薇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尷尬,她無法想象有雙眼睛觀察到她一絲不掛地趴在床上,甚至是更加過分的舉動,趙曉薇的臉開始發(fā)燙。

它是什么時候就在這里的?趙曉薇一點印象也沒有。從那所學校退學之后,她很快轉(zhuǎn)入了離家更近的另一所學校,退學的原因是身體不佳,畢竟那天在操場上,全校所有的人見證了她的昏厥。母親沒再提起這件事,只是說“趙曉薇,你現(xiàn)在玩的這些花樣我都給你留著,等你長大了之后自己看看當年的你有多傻”。趙曉薇幾乎沒理解話里的意思,但她再也沒見過那個紫色的筆記本,她猜測班主任或者校長早已把它丟在了某個角落里,直到某天母親打電話讓她在衣柜里找錢包時,她在衣柜的夾縫里看到了那本熟悉的紫色筆記本。她把它翻開,第一段伴隨著校長的聲音在她的腦海里驟然響起。趙曉薇感覺到一陣模糊和陌生,她沒有絲毫的尷尬,而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受到了誣陷,她甚至認為這些全都出自校長之手。當那段聲音再次響起時,她對這看法深信不疑。

趙曉薇偷走了紫色筆記本,把它藏在了床墊下面。現(xiàn)在她把床墊掀開,它依舊躺在那里,旁邊是她前不久寫在草紙上的幾首詩和散亂的幾條手鏈,還有一個半新的隨身聽,是她用壓歲錢偷偷買的。趙曉薇突然陷入了困惑,這個安裝在此頗有年月的東西,它到底派上了什么用處。假如他們什么都能看到的話,為什么對于這些不合規(guī)矩的東西視而不見。又或者,安裝它的父母如果是為了監(jiān)視她,為什么他們對她在房間里的行為只字不提。

趙曉薇越發(fā)地感覺到迷惑,她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難道這只不過是她的誤解罷了,或許她不在家的那一年里,父母把這個房間作了別用,之后忘記拆掉它?還是曾經(jīng)租給了別人,是租客私自安裝的?趙曉薇不斷地回憶著父母的行為。要是他們一直在監(jiān)視她,她怎么可能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第二天早晨,趙曉薇吃完早飯就出了家門,正是周六。她在影碟店秘密角落的箱子里挑出了最得意的一張,付錢的時候,老板對她投來了意味深長的曖昧目光。回到家之后,她把碟片放進了電腦里,挑選了一個最顯眼的位置,然后反鎖了房間的門。她仔細地聽著房間外面的動靜,開電視的聲音,是母親正在追的電視劇,接著是一段模糊的交談聲,電視的聲音變成了法制頻道主持人嚴肅的聲音。趙曉薇聽到了敲門聲,她迅速合上了電腦,打開了房門。

“干什么呢,大白天關(guān)著門。給,吃水果?!蹦赣H把一盤切好的芒果遞給了她。

“在上網(wǎng)課。”

“大周末的,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別看了?!?/p>

趙曉薇應(yīng)付了幾句,重新關(guān)上了門。她打開了電腦,在播放完一面之后,她把碟片退出來,換了另一面。她聽到電視的聲音重新響起,音量比之前大了一倍。

吃飯的時候,趙曉薇感覺到父親和母親似乎都極力地躲避著她的視線,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也緘口不言。母親終于開口:“趙曉薇,下午找你的朋友去轉(zhuǎn)轉(zhuǎn)吧,別老悶在家里,精神都出問題了?!?/p>

“不去了,下午還要上網(wǎng)課。”趙曉薇說道。

她感覺到母親夾菜的手遲鈍了幾秒:“那你和你爸去超市買點東西吧,你爸一個人拿不了。”

趙曉薇答應(yīng)了。她和父親走在一起,兩個人都死守著沉默,當他們從外面回到家里的時候,趙曉薇迅速地進入了房間,碟片竟然還在電腦里面,當她點開播放器時候,卻怎么也放不出來畫面。她把碟片退出來,上面有輕微的磨損痕跡,不仔細看都不會發(fā)現(xiàn)。趙曉薇輕輕合上了電腦,倒在了床上,一個硬硬的東西剛好墊在了她的腦后,是那個紫色的筆記本。她把它抽出來,漫無目的地翻閱著,突然,翻到了其中一頁上用鉛筆涂著一只巨大的眼,瞳孔放大,在時光的摩損之下已經(jīng)變得斑駁。她已經(jīng)忘記了是什么時候出于什么原因畫下了這個涂鴉。

趙曉薇從那所學校離開以后,唯一還保持著聯(lián)系的就是花襯衫。他在她退學之后也離開了學校,去了市里的一所職中。還沒上兩年,他就退學去做了金融押運員。趙曉薇在路上碰見過他幾次,穿著制服,但看到他仍舊流露出上學時候的天真神情。他是為數(shù)不多在那件事上對待趙曉薇和其他人不一樣的人。他說:“我真是佩服你啊,趙曉薇?!?/p>

趙曉薇去找了花襯衫。他在聽完她的計劃之后,露出驚懼的神情,“何必要這樣呢?你和他們直接說清楚不就行了嗎?本來沒有的事,咱們這么演一出不就真有事了嗎?”

“他們肯定不會承認,說不定他們壓根都不會進來。”趙曉薇說。

“萬一進來了呢?”

“沒關(guān)系的,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來承擔?!?/p>

在她的不斷請求之下,花襯衫終于答應(yīng)了她。

趙曉薇挑選了一個假日,那是父母慣常的拜訪外婆外公的時間。聽到“咔噠”關(guān)門聲后,她立刻發(fā)信息召喚了早已等在樓下的花襯衫。他們迅速地穿過了客廳,進入了她的房間。花襯衫手足無措地站在房間的中央:“我要怎么做???”

“抱住我?!壁w曉薇說。她不知道那里是否真的有人在觀看。

花襯衫生硬地環(huán)住了她的腰,他們尷尬無比地靠在了床邊。

“怎么還沒有動靜?”花襯衫小聲說道。

她沒有回答。她用眼神示意花襯衫脫下衣服,花襯衫還在猶豫不決,而她已經(jīng)解開了上衣的扣子……

當他們赤裸著抱在一起的時候,趙曉薇聽到了鑰匙迫切轉(zhuǎn)動的聲音……

趙曉薇感覺到一種突如其來的舒展和自由,她不再恐懼和緊張。她拉起花襯衫驚慌失措的手,面對著那個角落走去。她感覺到無比的輕盈和自然,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自然的現(xiàn)象正在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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