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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的方向

2021-08-23 19:25郭述軍
作文成功之路·教育前言 2021年7期
關(guān)鍵詞:東東數(shù)學(xué)老師云朵

郭述軍

1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雙雙的心里像被誰撒了無數(shù)種調(diào)味品,說不出是苦,是酸,是辣,是澀。她已經(jīng)猜到老師為什么找她。

辦公室里異常安靜,只有數(shù)學(xué)老師和語文老師兩個人,都是女老師,不同的是,數(shù)學(xué)老師年輕,語文老師老邁。她們都在等她——吳雙雙。

雙雙的腳步輕得像貓,如果不是提前喊了聲報告,沒人會發(fā)現(xiàn)她進來。她的眼睛里沒有多少光澤,與16歲的花季很不般配。

“吳雙雙,你過來?!睌?shù)學(xué)老師側(cè)身喊她。她為這個喊聲顫栗了一下,不情愿、又無奈地移動腳步走了過去。

“老師——”她不敢看老師的臉,更不敢看老師的眼睛。老師正在批昨天單元考試的試卷。

那張試卷,就是她被叫來辦公室的原因。她一點也不否認,對于那樣一張單元檢測試卷,她答得讓老師失望,甚至惱怒。但自從交了試卷后,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F(xiàn)在,她的心里可以接受任何來自老師的批評,卻不能接受來自家庭的那個現(xiàn)實。

她沒有心思去思考任何題,即使一加一等于幾都懶得思考。她的大腦是空白的,像面鏡子,像面湖。

“自己看看,這么簡單的題都答錯了,什么原因?”數(shù)學(xué)老師聲色俱厲,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她那頭長發(fā),雙雙一直覺得是黑色的瀑布。今天看,只不過是一把干枯的頭發(fā)而已。

她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想說,不想解釋,不想辯白,就那么站著。她想要等到老師批評夠了,批評累了。

可數(shù)學(xué)老師似乎也猜出了她的心思,沒再說下去,把試卷拿給她,讓她先去改正,去找原因。對這個結(jié)果,她感到意外。不過她又想,老師是不屑于和她這樣的學(xué)生浪費口舌,既然如此,她也無需感激,捏了自己的試卷轉(zhuǎn)到語文老師一側(cè)。

“雙雙,你這篇作文寫得真不錯,情節(jié)緊湊,感情真摯。我準備把它推薦給校報發(fā)表。你看,自己還想修改一下嗎?”

她想不到語文老師是為作文的事找她。說:“不修改了?!闭Z氣那么平淡。

“怎么,一點不激動?”語文老師笑瞇瞇地看她。

那篇作文的題目叫“媽媽,把愛留下”,她只不過是悶著頭把自己一肚子的心事全潑到作文本上,怎么老師竟說是篇好作文呢?

她微微一笑,算是對老師的回答。

“雙雙,也許將來你能成為作家。”

不,雙雙一直想成為數(shù)學(xué)家,那是她的理想。她捏了捏數(shù)學(xué)試卷,在兩位老師之間癡癡地發(fā)呆。

2

有很多事情老師是不知道的,但同學(xué)們知道。因為有時候老師是學(xué)生的“敵人”,他們不會把什么事情都告訴老師,比如吳雙雙的事。

吳雙雙的爸爸和媽媽在半個月前離婚了,據(jù)說她媽媽跟一個帥氣的男人跑了??傊?,現(xiàn)在她沒有了媽媽,和爸爸一起生活。這件事不大不小,在雙雙的鄰居?xùn)|東同學(xué)的渲染下,全班同學(xué)無人不知。本來,雙雙想把自己家庭的不幸埋藏在心里,讓它成為像鉛塊一樣的秘密壓在心底,由自己承受那份孤獨、苦悶、惆悵、憂郁。她知道,那幫像孫猴子似的同學(xué)最擅長取笑人,他們知道了自己的事,保準說不出好話。

事情還是被知道了。那天一大早,她剛進教室,就聽東東像說評書似的說她家的事:“據(jù)說,那個男的一米八幾的個子,是一個公司的老總,開寶馬。吳雙雙她媽媽就……”

“米東東,你死不死?!彪p雙氣急敗壞,把抱著的幾本書全砸向米東東的腦袋。米東東忙咽下后面的話,逃命去了。他逃了,關(guān)于雙雙的事也公之于眾了。

同學(xué)們看著雙雙,雙雙也看著他們。她似乎沒從別人的眼睛里看出多少同情。這一看,讓她更多了一層郁悶,像有張網(wǎng),把她罩住了。

“雙雙,別這樣,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勇敢面對?!敝挥兴耐烙甑ぐ参克?。聽了她的話,雙雙真想哭。

“雨丹,事情沒發(fā)生在你身上,你感受不到那種無助的孤苦?!?/p>

“雙雙,堅強些,明天要進行數(shù)學(xué)單元考試了?!?/p>

雙雙怎么會不知道,老師昨天通知的。只是她的腦子里裝不下課本,也裝不下考試,那里已經(jīng)被另外一些東西裝滿了,滿得往外溢。

如果同學(xué)們都像雨丹那樣,結(jié)果會好些,卻偏偏有個葉晨。葉晨是雨丹的鄰居,他可沒有雨丹的細膩、善良,他很聰明,但有時候聰明得讓人討厭。他就在吳雙雙的后面,忽然探出腦袋,說:“雙雙,以后改名字吧,別叫雙雙了,叫單單?!?/p>

“干嗎叫單單?”雙雙沒搭理他,是雨丹代她質(zhì)問那家伙。

“她單親嘛,叫單單好?!比缓笏麤_雙雙連喊了幾個單單。

吳雙雙恨不得把他的舌頭揪下來,她抄起一本書,狠狠地蓋在他的臉上。自討沒趣的葉晨捂著半張臉,又說:“完了,這人一單親,就瘋了,真瘋了?!?/p>

此后,誰也不愿意再說話。

下午,上作文課,她寫了一篇《媽媽,把愛留下》。第二天上午,進行數(shù)學(xué)單元考試。對這一切,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3

從辦公室出來時,雙雙感覺陽光暗淡,天空中朵朵白云不再是美和純潔的化身,是那么漂泊不定。她想問問那些云朵,它們來自何方,又要去往哪里;它們?yōu)楹味鴣?,又為何而去。她覺得自己就是一朵云,淡而輕,迷失了方向,毫無目的地飄來飄去。

她想當數(shù)學(xué)家啊!她的腦海里仍是兩位老師的影像。

教室里的嘈雜讓她覺得無處容身。她如一尊雕塑,坐在那兒,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東東發(fā)現(xiàn)了那張試卷上鮮紅的58分,像是被嚇著一樣看雙雙。原來,只要是單元測驗,她都能考100分,58分,怎么可能呢?連班上人稱傻子的家伙也沒有低于60分。

“吳雙雙,這些日子心事太重吧,怎么考成這樣!”他還是關(guān)心自己的鄰居的。除了喜歡散布小道消息,他沒什么壞心眼,也算是個熱心腸的人。

雙雙看他一眼,忽然說:“就怨你?!?/p>

東東有點莫名其妙:“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當然有,要不是你……算了,已經(jīng)這樣了?!彼幌肼裨箘e人,埋怨別人沒用,要怨,也只能怨自己。

“單單,這怎么行呢。”葉晨故作憐香惜玉。

“葉晨,警告你,再叫我單單,揪爛你的舌頭。”

“不叫單單,叫雙雙,行了吧?其實,你看——”

“看什么看,有話快說,懶得看你那副嘴臉,一副漢奸相?!彪p雙氣呼呼,找不到適合的詞語形容葉晨。也許“漢奸”是最合適的,既能打擊他,也能發(fā)泄自己的憤恨。

“哪有這么善良的漢奸?!?/p>

旁邊的雨丹被逗笑了,氣氛明顯輕松了些。雙雙也覺得葉晨有點風趣,抿起嘴角笑了,這是她半個月來第一次露出笑容。一笑,如清水出芙蓉。

又聽葉晨說:“其實單親沒有什么的,于我們而言,父母可能是下雨天躲雨的屋檐,但我們不能一直呆在屋檐下,天晴了,我們就要高飛的。而且,你也不是沒有屋檐了,你還有家人,還有我們。你們說,對吧?”

“對呀,雙雙,振作起來?!敝車耐瑢W(xué)對葉晨的話很贊同,都隨聲附和。其實,大家雖然嘴上說些調(diào)侃的話,但心里還是關(guān)心她的。

雙雙同樣沒有理由拒絕葉晨的這段話,她對他說:“謝謝?!?/p>

她想,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該迎接的還得去迎接。一切屬于你的東西,你都得扛得起來,還要放得下。畢竟就算是天上的云朵,也是有方向的,風去的地方,就是她的遠方。

雙雙抬頭,看向天邊的云朵,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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