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祖保
一
由于每個人的經(jīng)歷和生活環(huán)境不同,對于故鄉(xiāng)的依戀程度也會有所差異,但思念故鄉(xiāng)的情懷應(yīng)該是同樣的。人總是那樣,從呱呱落地到長大成人,盡管故鄉(xiāng)給予自己的不一定是豐衣足食的歲月,也許有過太多的忍饑挨餓和衣不遮體,曾經(jīng)想長出一雙翅膀飛出去,飛到屬于自己的那片天地??墒?,當(dāng)你真正離開家鄉(xiāng)之后,故鄉(xiāng)就成了一份溫暖的精神寄托和心靈撫慰。尤其是人到中年之后,懷舊與日俱增,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似乎就成了縷縷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讓人是那樣魂牽夢繞。
鄉(xiāng)愁是一壇老酒,醇厚而甘甜。離開家鄉(xiāng)四十余年,父母都已經(jīng)歸于塵土,永遠躺在家鄉(xiāng)對面的向陽山坡里,經(jīng)年累月地享受著春夏秋冬的陽光照煦與山風(fēng)沐浴。我只能在清明、春節(jié)去他們的墳塋前,為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親和上幾輩先人掬一捧黃土,撒幾片紙錢,寄托心中的萬般思念。雖然我離開家鄉(xiāng)多年,早已在城里成家立業(yè),但家鄉(xiāng)卻是我永遠的精神依靠和憩息的港灣。那里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都融入了我的血脈之中,家鄉(xiāng)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坎里。
我的家鄉(xiāng)有著一個美麗動人的名字——芭蕉。芭蕉沖是我們從江西移居而來的劉氏祖先最早的聚居地。元至正二年(1342),祖居江西瑞州府新昌縣天保鄉(xiāng)的劉仲二,帶著尚未成年的兒子劉福四踏上了湘楚大地,選擇了臨湘與巴陵交界的詹橋土門界勤耕苦種,繁衍生息。后來劉仲二成為湖南巴陵、臨湘、平江、華容縣和湖北蒲坼、通城、監(jiān)利及沔陽府等七縣一府劉姓人的始祖。
元至正十六年(1356),先祖仲二公歸天,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的劉福四將父親葬于土門界的龍形山。這是仲二公早年選定的一塊風(fēng)水寶地。
幾百年后,為了爭得土門界龍形墳山,同母異父的劉根揚與曹世貴打了九年的官司。劉根揚自小隨母親改嫁到曹家,與后來在曹家出生的曹世貴從小同睡一張床,同磨一硯墨。長大后,為了爭到土門界龍形山,兩兄弟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相持不下,一路爭到官府。官府聽完兩人的訴狀,也難以判別,于是二人打道回府,晚上兩兄弟仍然同睡一張床。劉根揚心生一計,上床后不一會,便打起呼嚕,講起了夢話。劉根揚唉聲嘆氣地說:“要是我世貴弟把土門界龍形山的樹林都毀掉了,這官司他不就贏了嗎?”曹世貴記在心里,他連喊幾聲劉根揚,劉根揚假裝睡沉實了不搭理他。曹世貴確信劉根揚是在講夢話,于是喜在心上,高興得一夜未睡。第二天清早,曹世貴便找了幾個伙計上了土門界龍形山,將一山的樹木砍得精光。劉根揚知道曹世貴上當(dāng)了,心中大悅。于是二人再上官府爭辯。劉根揚說:“樹是祖宗之衣毛,既然土門界龍形山是你家的祖墳,你為什么把樹都給毀了?”說得曹世貴無言以對。官府認為劉根揚說得有道理,便將土門界龍形山判給了劉姓。
后來,有人編了個順口溜:劉姓有個劉根揚,官司再打九年也無妨;曹家有個曹世貴,九年官司不如意。
二
劉仲二歸葬十多年后,劉福四作出了一個天大的決定,除了留下一個兒子在自己身邊之外,其他長大成人的八個兒子遷往巴陵以東的南沖芭蕉等地生根開花,繁衍生息。
巴陵以東的南沖芭蕉與臨湘詹橋土門界僅一山之隔,是一個山巒逶迤、土地肥沃的好地方。仲二公在世時,福四公與當(dāng)?shù)伛T氏財主的女兒喜結(jié)連理,兩人恩愛有加,馮氏連續(xù)為劉家生下九子,讓勤勞善良的福四公既歡快無比,又不得不考慮兒子們的生存發(fā)展問題。有一天,福四公站在銅鼓之巔,眺望著不遠處的芭蕉南沖等地,發(fā)現(xiàn)峰巒林立、奇山秀水之下,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盆地像一顆顆綠色的珍珠撒落。福四公感到蕩氣回腸,心胸豁然開朗。福四公心中有了主意,他決定將兒子們遷到巴陵之東的芭蕉沖,讓他們在這個山?jīng)_里各選一隅,開創(chuàng)出一片土地耕織。
芭蕉沖因地形似一片芭蕉葉而得名。前年我和幾位劉姓同學(xué)以及朋友一起拜祭仲二公后,從銅鼓山上走過時,我在朋友的手機上看到無人機所拍的地形,極像一片嬌艷欲滴的芭蕉葉。那葉片的莖紋和皺褶里,山山嶺嶺縱橫交錯層次分明;從銅鼓山上撒下的一條約幾里長的小河,像一根飄蕩在芭蕉沖落里的玉帶,九曲回腸般奔流而去……如果說先祖仲二公離開江西踏上湘楚之地是個明智之舉,而福四公選擇芭蕉沖繁衍生息,更是眼光獨到。
陽春三月一個晴朗的日子,我和林雄、龍印去祭拜我們劉氏的先祖辛九公的夫人郭氏祖婆。劉辛九是湘楚始祖劉仲二的第九個孫子,也是最早遷居到芭蕉沖里的劉氏一族。劉辛九兄弟幾人遷居芭蕉沖里,每人各選一隅開荒耕種,劉辛九選擇了芭蕉沖中下段一個寬闊的地方蓋房造屋,勤耕苦種。這個叫作響祠的屋場后來有幾十戶人家居住。響祠因湘北劉氏最早的宗祠建在這里而得名。明萬歷二十四年(1596),仲二公膝下人丁已經(jīng)遍及八縣一州,族人在離芭蕉沖一里多地的南沖畈重建了規(guī)模巨大的劉氏宗祠。
生于元至正十五年(1355)的劉辛九,字景櫟,少年與郭氏成婚,育有六子。因要維持一家生計,多年后,劉辛九遠走北沙都花文坑做工,洪武二十一年(1388)在平江龍門張宅身故,年僅三十四歲。丈夫英年早逝,由于路途遙遠,加上家庭拮據(jù),一群兒女又嗷嗷待哺,郭氏無法將丈夫的尸骨帶回家來安葬,只能草草葬于龍門。直到十多年后的永樂四年(1406),郭氏才和兒女們將劉辛九的遺骸運回到毛田南沖,歸葬于柏樹坡陰濟橋。
郭氏是一個賢淑溫順的女子,早年喪夫,一大堆兒女尚未成年,她節(jié)衣縮食、含辛茹苦將六個兒子撫養(yǎng)長大成人。永樂九年(1411),55歲的郭氏因積勞成疾而病故。郭氏死后,葬于芭蕉沖響祠的后山江公沖黃犬戀坡。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山坡,坐北朝南,山形像一條半躺著的老狗。郭氏就睡在老狗肚皮下邊。郭氏的墳塋不大,墓碑年代有些久遠。我們這些后代裔孫按照本地風(fēng)俗,在郭祖婆墓前肅立,一番跪拜,表示對這位先祖婆的無限崇敬與景仰。林雄是個《易經(jīng)》通,對風(fēng)水頗有鉆研,下山時,我問先祖郭氏的墓地如何?他頗為興奮地說,辛九公九兄弟,之所以辛九公一脈人丁最旺,不僅遍布湘楚八縣一州,而且遠及四川巴山蜀水,靠的就是郭氏祖婆這塊風(fēng)水寶地。
三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在方圓幾十里的毛田鎮(zhèn),“芭蕉十景”算是婦孺皆知,三歲小孩也能倒背如流。這塊像芭蕉葉的沖里綿延近十里,可謂是山水環(huán)繞,峰回路轉(zhuǎn),百步一景,千步一關(guān),讓人嘆為觀止。
我不是在芭蕉沖盆地里生長,但對于這里的山水,我有太多的了解。五歲那年,因鐵山水庫興建,我們?nèi)野岬搅税沤稕_響祠斜對面的獅子屋住了半年多時間,我的小妹妹就出生在獅子屋場里。翌年春夏的一場山洪將鐵山水庫剛修起的大壩沖垮,我們才又搬回到原宅地黃金港居住。長大后,我曾經(jīng)在尖山廟砍柴,于雞鳴山踏青,帶著文藝宣傳隊到各個生產(chǎn)隊里演出,無數(shù)次來往于芭蕉沖里。
這是一個四面環(huán)山的偌大盆地,有十多個屋場,住著三四百戶人家。盆地的下端,被河兩邊的獅山和象山緊鎖,于是就有了“獅象把門”一景。獅山的懷里就是我住過的獅子屋。在我的記憶里,獅子屋有兩棟百多年的老祖屋,上下三個天井,我們?nèi)揖妥≡诶衔萆厦娴膸坷铩H缃竦奈輬?,大都做了樓房,老祖屋倒的倒、拆的拆,只剩下那聳立的石制大門墻和快要倒塌的穿堂屋。今年上面號召要整治空心房,村里總支書記劉美印、副支書記劉雄等村干部正組織人員在獅子屋拆老房子,獅子屋的老祖屋很快就要成為永遠的歷史了。
從獅子屋出來,趁著這陽春的無限風(fēng)光,我要在芭蕉沖里好好走走,盡情地享受美麗的山水景色。于是,我和林雄、龍應(yīng)順著那條九曲回腸的河流,來回走了一趟。
芭蕉沖的美麗就在于她獨特的地形地貌和賞心悅目的自然風(fēng)景。芭蕉沖可謂景象萬千,一里一景。遠處的文筆峰在我們的眼前翻波卷浪,就像大海上翻滾的波濤,甚是壯觀,那就是芭蕉十景第一景“風(fēng)波騰浪”。如果說銅鼓山的文筆峰是芭蕉挺立的脊梁,那么芭蕉第二景“銅鑼擺祭”,就是地域傳統(tǒng)文化的范本。銅鼓山是遠近聞名的佛教圣地,有著千百年的歷史。不知在多少年前,那鏗鏘雄渾的“鑼聲”,曾經(jīng)讓湖南、湖北、江西等省的游人慕名而來,至今仍然是游客接踵,香火不斷。
芭蕉沖有太多神奇動人的故事,“金雞報曉”之景就是一個神奇的傳說。當(dāng)年一個神仙喜歡上了芭蕉沖這塊風(fēng)水寶地,于是帶著一只金雞來到雞鳴山頂,讓金雞雄立在山頂報曉,并不停地唱著“吃南沖,屙芭蕉”??墒墙痣u把神仙的話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每天報曉時,將神仙囑托的話倒了過來唱:“吃芭蕉,屙南沖?!鄙裣傻弥瓪鉀_天,雷電忽閃,將金雞的頭打得轉(zhuǎn)了過來。聳立于芭蕉一側(cè)的雞鳴山的金雞傳了百年千年,也無人真正能詮釋金雞的命運。雞鳴山又叫雞冠山,山頂那塊形似雞頭的大石頭,委實讓人驚嘆不已。在毛田中學(xué)讀書時,學(xué)校擴建教室,由于材料缺乏,我和同學(xué)們每天都要到李景山扛樹下來,一天兩三個來回。每次路過雞鳴山頂,我在那塊巨大的形似雞頭冠的石頭下面走過時,心里就有幾分恐懼,生怕那金雞發(fā)怒,砸下一塊石頭來。
四
我的鄉(xiāng)愁在芭蕉。芭蕉村由芭蕉、黃金等四個自然村組成,百分之九十的人姓劉,都是辛九公的后裔。我出生的地方黃金港是芭蕉村較集中完整的又一個自然村落。黃金港坐落在尖山的西面,與芭蕉沖隔著一座山。這是一個兩頭尖、中間寬的盆地。如果說芭蕉沖形似一片芭蕉葉,那么黃金港就像是一個酒葫蘆。葫蘆底是天井山一側(cè)的向公坳,葫蘆口則在下屋港的竹馬沖。黃金港三面環(huán)山,峰巒疊嶂,東面那個狹小的酒葫蘆口子兩邊,曾經(jīng)古木參天,幾人合抱的樹木像一排排守衛(wèi)的士兵,守護著我們的村莊。走出酒葫蘆出口,就是一條毛田河,奔騰不息地從東向西流淌。河對岸便是我們曾經(jīng)的劉氏宗祠。
黃金港是仲二公的第八代世孫重經(jīng)公遷居到此而繁衍生息的,重經(jīng)公無疑是我們黃金港劉姓人家的始祖。四百多年前,住在向公坳那邊叫作高昌舊屋的老祖婆坐著轎子回娘家路過這里,發(fā)現(xiàn)這地方三面環(huán)山,風(fēng)水不錯,就讓轎夫停下轎來,她要好好瞧一瞧這個地方。老祖婆下得轎來,看到四處青翠的山巒,一條溪流叮叮咚咚從盆地中穿過,心中甚為歡喜。老祖婆已經(jīng)看上了這個好地方,于是,她走到小溪邊,將自己頭上的金簪抽下來,彎著腰悄悄藏在溪水旁的一株黃荊草叢中。老祖婆在娘家住了三天后坐轎回婆家時,剛進入盆地的路口,就發(fā)現(xiàn)了那溪水邊金光閃閃,耀人眼目。于是,老祖婆決定將第二個兒子重經(jīng)公遷居到這里建房造屋,開荒墾田,繁衍生息。黃金港之名由此而來。
黃金港到處峰巒疊翠,曾有茂密的森林,清澈的河港,肥沃的田園。我家居住在中段一個叫塘灣的大屋場內(nèi)。屋場檐宇連著檐宇,天井連著天井。幾十戶人家雖然有新有舊,但它好像是一個整體,把一族人捆得緊緊的。年代最為久遠的還是我們房族的祖屋。祖屋建于清朝早年,是我的第十五代先祖良珪公營造。幾百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火磚到頂?shù)膲Ρ谝殉屎诤稚蓓數(shù)臋_條也在開始腐爛,從下往上看,還能看到那蜂窩似的蟲眼。
小時候,我常聽到家族中的老一輩講祖屋中的“光榮歷史”,說那祖屋神龕兩邊的牌匾就是見證。奶奶還告訴我,那牌匾中的一塊蕩金匾,是我的十五代世祖良珪公做府官時朝廷賜予的,距今已有三百多年,門前水塘邊的上馬墩和上畈水田邊的下馬墩,也是他衣錦還鄉(xiāng)時設(shè)立的。
長輩們給我講這些故事,也許是他們希望我好好念書,將來步我先祖?zhèn)兊暮髩m。
以劉氏宗族的“仲、福、辛、得、志……”派算下來,從仲二公到我們這輩,準確說是第二十四代。
仲二公的八世孫劉重經(jīng)在黃金港繁衍生息,其中一支到第十二世孫隆德、慶德、良德三兄弟時,已是明萬歷年間。從這一代起,我們黃金港劉姓家族里也就有了華所、榮所、裕所、輝所、教所等分支的房族之稱。我們裕所的祖先劉良德,字裕所,一生樂善好施,人緣極好。雖然良德公之后的三代都是單傳,但他們都是讀書人,曾連續(xù)三代為官。我的第十三代先祖劉興周,字敏征,邑庠生,從小好學(xué)肯鉆,“年十七名冠府道為官”;十四世祖劉立朝,字廷選,一目十行,從小就立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因生性聰慧,學(xué)業(yè)未完,就成為朝廷的一名道吏。人到中年后,他用了十多年時間,遍游于齊、梁、魯、魏和燕、趙、秦、晉間,直到晚年,才回到故鄉(xiāng),在父母的墳塋下面搭了個棚子,盡最后的一點人子之孝,頗受世人稱道;十五代先祖劉良珪,字玉章,當(dāng)過前清朝廷官員,育有六個兒子,后來成為我們黃金港人丁最為興旺的一支。
五
芭蕉村還是一塊紅色的土地??谷諔?zhàn)爭時期,國民革命軍的一支部隊就駐扎在我們南沖畈的劉氏祠堂。湘北會戰(zhàn)時期,日本鬼子進攻大云山,國民革命軍的這支部隊,就是從我們黃金港向公坳那條山道走上大云山打鬼子的。從南沖上大云山,黃金港的向公坳是必經(jīng)之路。少年時期,由于生活需要,我經(jīng)常和伙伴們跑上十幾里山路,在大云山撿擔(dān)干柴挑回來,每天一個來回。
聳立于黃金港西面的天井山是當(dāng)年地下黨經(jīng)常組織活動的場所。天井山頂是黃金港第一峰。當(dāng)年柴山分到戶,我家曾在天井山分到半山柴草,其間我曾攀上了山頂。山頂上的空曠處有一座廟,雖然有些破敗不堪,香火不再,我想它曾經(jīng)一定有著風(fēng)光的歷史。后來,還是當(dāng)大隊黨支部書記的大哥告訴我,這座廟曾經(jīng)是當(dāng)年地下黨頻繁活動的地方。
1940年春,岳陽中心縣委書記兼組織部部長楊樂如,在這座廟里召開地下黨組織秘密會議,平江、通城、臨湘、岳陽等地的黨員骨干參加,黃金港的劉鳳池、劉采云兄弟倆也參加了會議。如今仍然健在的劉采云,談起當(dāng)年那一樁樁事件,似乎歷歷在目,仿如昨日。他說,那次會議開了五天五夜,主要研究干部撤離到延安以及縣委后段工作。由于他年紀較小,在廟外面擔(dān)負著守哨任務(wù)。散會后,岳陽中心縣委宣傳部部長李西談,在返回途中被黎自格派出的特務(wù)截住,慘遭特務(wù)殺害。楊樂如聞訊后,忍著悲痛寫了一封信給李西談的妻子,讓劉采云送到李西談家中。年僅十六歲的劉采云接過楊樂如的信,一路走到毛田白屋,親手把信交給了李西談的妻子。
在楊樂如的影響下,劉鳳池、劉采云早年就參加了地下黨組織的革命活動。1938年冬,年僅十四歲的劉采云和二哥劉鳳池,還有村里的劉貴舟、劉金樹等進步青年,在楊樂如、彭援華等縣黨組織領(lǐng)導(dǎo)人的帶領(lǐng)下,到開明師長羅啟疆的國民革命軍82師接受訓(xùn)練。1939年秋,這支接受過訓(xùn)練的共產(chǎn)黨游擊隊武裝和82師共同浴血奮戰(zhàn),在臨湘藥菇山擊退了日軍的多次進攻,黃金港的青年劉金樹、劉貴舟在戰(zhàn)斗中光榮犧牲。
劉鳳池是黃金港的第一個中共黨員。楊樂如等人奔赴延安,劉鳳池和劉采云兄弟繼續(xù)留在岳陽縣堅持斗爭。1940年下半年,劉鳳池在開展黨組織活動時,被國民黨反動派特務(wù)逮捕,在嚴刑拷打之下,劉鳳池沒有屈服低頭,始終沒有透露半點黨的機密,最后慘死在敵人的屠刀之下。
如今94歲的劉采云說起這段經(jīng)歷,還是那樣激昂澎湃。劉鳳池烈士犧牲后,劉采云隱藏身份逃往臨湘,靠販豆豉、芝麻維持生計。1945年上半年,王震率領(lǐng)八路軍南下支隊來到岳陽開展抗日救亡活動,卻遭到國民黨反動派和當(dāng)?shù)赜螕舸箨牭种啤?月上旬,王震將軍到達臨湘,準備進攻王剪波盤踞的大云山,就是劉采云給王震將軍當(dāng)?shù)南驅(qū)А?949年5月,劉采云參加了湘鄂邊區(qū)游擊隊,一同到通城迎接解放軍,并參加了岳陽縣的剿匪工作。新中國成立后,以美國為首的聯(lián)合國軍突然侵略朝鮮,劉采云積極報名參加了抗美援朝,并在戰(zhàn)斗中光榮負傷?;氐酱謇锂?dāng)農(nóng)民后,劉采云長期擔(dān)任大隊黨支部委員,是一個立場堅定的共產(chǎn)黨人。
六
“此夜曲中聞?wù)哿?,何人不起故園情”,走出故鄉(xiāng)不等于逃離故鄉(xiāng)。當(dāng)我行走在故鄉(xiāng)逶迤的山嶺,用腳步丈量著家鄉(xiāng)每一寸溫暖的土地,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家鄉(xiāng)日新月異、翻天覆地的巨變,感受到了中國農(nóng)村偉大的歷史變革。我是從芭蕉村里走出去的文化人,我萬般愛戀的故鄉(xiāng),是我文字情感的依靠,也是我生命靈魂的皈依!故鄉(xiāng)給予了我豐富的文字養(yǎng)分,鑄造了我堅實的精神風(fēng)骨。草木尚能反射風(fēng)雨的恩澤,我怎能愧對那方養(yǎng)育我的故土。雖然童年時的懵懂快樂、少年時的早出晚歸、青年時的奔放狂熱都已經(jīng)無法回去了,但粗茶淡飯、麻布赤腳里的真情實意,以及絲絲縷縷的愛戀情懷,永遠是鞭策我前行的不竭動力!
責(zé)任編輯 黃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