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茜茜
1記得有一幅攝影作品《天鵝泉》,氤氳的鉛藍(lán),調(diào)入清淺的紫羅蘭,霜雪自由地繾綣密林間,朦朧幻境,在天鵝泉童話般復(fù)現(xiàn)。掀開迷霧,似乎還隱居著一位落難公主,長發(fā)及腰,飲泉止渴。
攝影是一塊簡潔的,或有思想的畫布。亦是一張等待被填滿的白紙。
攝影師林若寒按下快門的一瞬間,白紙上,畫布間,荒草野蠻叢生,背影幾世蒼茫。
我沒有種子,也能擁有一片荒原;我沒有言語,也能把一個人、一個時代拉入一個屬于自己的平面世界。
我是鏡頭。
無處安放之眼。
2布列松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沒有其決定性的一瞬間。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里,在認(rèn)識事件意義的同時,又給予事件本身以適當(dāng)?shù)耐昝赖慕Y(jié)構(gòu)形式。”
攝影師阿C首先是關(guān)愛這個世界,關(guān)注世界的角角落落的。因此,雨水井下,一個不知名的人,也會成為他鏡頭下那一瞬間的明星。所有的光,所有的線,還有一雙不愿意眨一眨的眼睛,都聚焦于他——勞動者,一個比任何明星都光輝的名字。
偉大的攝影不應(yīng)該是明確的。它能夠留下思考的空間和余地。
網(wǎng)名為“閑著的快樂人生”的攝影師潛入濕地,拍下霧中黑鶴,富有多層隱喻。這,何嘗不像艱難探索中的人類?我們,何時能夠走出層層迷霧,抵達(dá)未知的家園?
迷霧、冰霜,從不是阻攔生命向往幸福的理由。
一如既往地倔強(qiáng)。
“砰——”槍聲,猶在。
3讓·鮑德里亞說:“攝影的沉默。這是與電影及電視所不同的、攝影的最為寶貴的特性之一。”
在我看來,攝影即是無聲的思考。
2015年夏,師從北京攝影家石星原。石老師畢業(yè)于東京攝影學(xué)院,商業(yè)攝影出身,拍攝勞斯萊斯自不在話下,他的作品以自然打底,正因?yàn)檫@樣,商品在他這里才有了生命之感。
石老師讓我們盡可能簡潔地拍攝畫面。課后,我來到北京大學(xué),拍攝未名湖邊的石頭,它們一塊一塊很有節(jié)奏地排列,像是跳動的音符。
我涉足水岸,不必觸碰,就能抓住它們的邊邊角角。是光影引導(dǎo)我,捕捉住了那些不安的精靈。藍(lán)天,白云,似乎也授命光和影背著我,跳上天幕,天真地采擷。
背景干凈簡潔,是我牢牢記住的基本法。
4一幅拍攝和諧自然美景的作品落入眼前,兩只模樣相似的翠鳥彼此扭頭,一左一右,站在同一根樹枝上。創(chuàng)作者“閑著的快樂人生”沒有給它取名,我代命名《鏡鳥》。其實(shí),每個人在生活中最初都擁有與自己性格、經(jīng)歷相似之人,他們用生活之鏡,相互觀照。
直到某一天,他們可能各自扭頭而去,走上截然不同的生命軌跡。死亡,是生命第二次的交匯點(diǎn)。
大連攝影師金重的《美好未來》,拍的是藍(lán)天下群鶴翔舞的圖景,昭示著雪后吉瑞。
飛吧。飛向美好未來。
生命本不能定格,而唯一能用假象控制時間的,就是我了——我是鏡頭。
比葉輕。比塵重。
5曾經(jīng),我去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看畫展,數(shù)百幅素描、油畫、工筆、版畫等,色彩斑斕,讓人眼花繚亂。
唯獨(dú),在一幅畫下,我駐足良久。
多年過去,記憶猶新。那幅畫,只有白色。
白色的水,白色的天,白色的帆,白色的波光。
白色的寧靜,畫入心眸。
小麥Skin的《岸芷汀蘭》系列攝影中還有很多張作品,有的是大幅的美人倩影、特寫,有的是以青蔥草原為背景的完美構(gòu)圖。
卻唯獨(dú)選下這幅。
理由:白裙,白湖,白天,白云。
水天一色,天地共生。
青草如春,美人凝望的是生活的安寧與美好。
不駁雜,不刻意。這也是一個人,純凈自在的生活法。
6每年冬季,俄羅斯摩爾曼斯克州大片針葉林植被會凍結(jié)成各種迷人的形態(tài),被當(dāng)?shù)厝诵蜗蟮胤Q之為“雪怪”。
攝影師“槍炮玫瑰”說:“北方往事,孤獨(dú)的雪怪,我的愛?!?/p>
攝影師把他所冒險的世界,做成實(shí)驗(yàn)切片,送給我們。
我們把這些光怪陸離的神奇,拿到顯微鏡下觀察。
千千萬萬,萬萬千千。
直到,淚眼模糊——白雪皚皚,高大而挺拔的雪怪,給人們帶來超現(xiàn)實(shí)的視覺體驗(yàn)。
這是攝影師“槍炮玫瑰”第三年前往北方尋找這些雪怪,在他看來,它們的造型非常驚人。這也是大自然永恒的神秘。
光影之外還有一個世界,一個幕后之手——
思想。思想引領(lǐng)著最高的行動。
思想是攝影乃至文藝作品的先行者、政治家、經(jīng)濟(jì)學(xué)家、科學(xué)家、作家、攝影家、美術(shù)家……
千軍萬馬,敵不過一個思想家。
因?yàn)?,大自然是最好的思想家,她超越現(xiàn)實(shí),永趕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