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曹晨
7月的明斯克應該已能感受到絲絲涼意了?;叵肴ツ?,自白俄羅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中白工業(yè)園區(qū)開發(fā)股份有限公司就采取了遠程辦公和定期值班的工作方式。某天中午,像所有在家辦公的日子一樣,12點左右,我開始備菜做午飯,那天做的是西紅柿洋蔥土豆雞蛋面,又切了黃瓜做點綴。菜炒到一半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灶臺上有液體流出,我本能地關小火,然后判斷是手里的這口大黑鍋漏了。三下五除二,我把食材轉(zhuǎn)移到另一口大鍋里繼續(xù)烹制,在打掃戰(zhàn)場的時候心里想著,要看看能不能給我的大黑鍋換個鍋底。
后來在視頻網(wǎng)站找了一些教程,想看看怎么自己補鍋,但是找了好久,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不具備修補的條件,只能在明斯克市內(nèi)找找看是否有修補鍋底的地方了。這口鍋陪我走過了在白俄羅斯的所有時光,是我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戰(zhàn)友,也是我成長的見證者,如今“英雄”遲暮,心里不免有些感傷。
2009年10月23日,爸爸媽媽送我到了北京,那是我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北京-阿布扎比-明斯克,從此我與白俄羅斯建立起割舍不斷的聯(lián)系。
當時,這口大黑鍋就放在一個紅色手提袋中,讓我從徐州一路拎到了白俄羅斯。鐵鍋,圓底,把手可以拆卸,炒菜燉湯下面條都非常趁手。因為是第一次出國,帶的東西特別多,手上提的行李重量實際上已經(jīng)超過了規(guī)定的重量限制,但當時也不太明白,好在有同在白俄羅斯留學的前輩大海哥的提醒,有驚無險上了飛機,也才有了后來的故事。
記得第一次用它在白俄羅斯做的菜是土豆絲,當時完全談不上會做飯,“能吃”就是萬歲了。記得那次我一口氣削了6個土豆,都是大個的,想著做一次可以吃很多頓,結(jié)果切完后發(fā)現(xiàn)土豆絲幾乎從鍋里溢出來,翻炒起來十分困難。后來,為了把所有土豆絲弄熟,我加了很多水,最終變成了白俄羅斯室友眼中的“中式土豆泥”,那味道有點油,有點甜,有點咸,有點無奈和心酸。
做了幾次菜之后,烹飪經(jīng)驗就慢慢多了起來,漸漸地,很多同樓的白俄羅斯同學都知道樓里有一個中國男孩,會做不可思議的黃瓜炒雞蛋。在白俄羅斯人眼中,黃瓜是生吃的,他們完全不能理解黃瓜還能炒雞蛋。后來,我進一步把黃瓜炒雞蛋發(fā)揚光大。有一次,我到一位白俄羅斯朋友家做客,她還專門邀請了她的親朋一起來欣賞品嘗我的中國廚藝。
再后來,室友伊戈爾的女朋友塔尼亞看上了我的大黑鍋,經(jīng)常會問我:“Петя,можно попросить у тебя кастрюля?(小彼得,能借用下你的大黑鍋嗎?)” 也是托這口大黑鍋的福,我時常能吃到白俄羅斯美女用它做的美食。
有朋自戈梅利來,不亦樂乎。右二為作者
從2009年到2020年,從大三到博士畢業(yè)答辯,一晃11年,大黑鍋陪著我從戈梅利國立大學的第四宿舍來到了明斯克的白俄羅斯國立大學第十宿舍,又到了白大教師公寓的第一宿舍,后來又到了烏魯奇的出租屋、白俄羅斯國立文化藝術大學附近的出租屋、伏龍芝的出租屋,它隨我一路見證了我的酸甜苦辣。這口大黑鍋里誕生過中國好友口中“匪夷所思難吃”的炒白菜;誕生過讓室友伊戈爾吃到“曹操變關羽”的尖椒牛柳(白俄羅斯人幾乎都不能吃辣,一點點辣椒就能讓他們從白臉變成紅臉);誕生過戈梅利07俄語班的新年聚餐、塔尼亞的烤雞、瑪麗娜喜歡的紫菜蛋湯和紅燒肉、答辯時期的12分鐘快速晚餐……
回想起這些,我不禁想叫它“老黑”。我在白俄羅斯的成長,包含著在它見證下的廚藝成長,有它助力的中白美食的相互交融,經(jīng)它搭橋的中白友誼的長青不敗?!袄虾凇笨偸悄嘏惆槲?,開心的時候有它陪我慶祝,憂郁的時候有它給我解悶。它看著我把伏特加當作調(diào)料,看著我做出從捏著鼻子才能下咽的雞湯到喝不膩的改良版“啥湯”(徐州小吃),它是我在白俄羅斯這段人生的全程參與者和伙伴。
看到“老黑”的時候,我心里總會有絲絲暖意,這不僅僅是因為它可以讓我填飽肚子,還因為我知道,它是我遠在徐州的父母給8000公里外兒子的一份擔心和呵護,它是愛的延續(xù),也是愛的傳承。
衣服穿多了會褪色,會磨破,鍋用久了也會漏,會老化……生活中修修補補的事情少不了,也許這也是萬事萬物的宿命,一旦誕生就終究有一天會滅亡。想到了那句“且行且珍惜”,下雨了,才知道誰會給你送傘;遇事了,才知道誰對你真心?;ㄩ_了,會謝;時光走了,不會再來。珍惜該珍惜的人,做自己該做的事,別在乎太多其他。話再漂亮,不守諾言,也是枉然;友情再濃,不懂珍惜,也是徒勞。人生,因緣而聚,因情而暖,因不珍惜而散。
如果我們的關系淡了,請讓我再一次重新認識你,就認識現(xiàn)在這個不一樣的你。
若欣賞,仍會創(chuàng)造新的感覺。
只要感覺還在,心就在。謝謝“老黑”,陪我走過最寶貴的青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