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芝

孩子們終于被接完了，教室里開始變得寂靜。李迪和兩位老師疲憊地在用消毒靈擦洗桌椅，做著每天離園前的最后工作。突然，教室門外傳來剛上任三個多月年輕領導的甜潤聲音：李老師，請出來一下。李迪心里開始忐忑這幾個月以來我做錯什么了？這年輕的領導怎么就來找我？她大腦一片空白，這新官上任三把火，著了，我就是她要燒的第一把。她嘴上答應著，可是腿卻抖得篩糠似的。她想：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了？她拖著深重的雙腿緊走幾步跟上新領導的步伐，來到幼兒寢室。新領導不愧是老領導一手帶出來的，能干、潑辣、干脆、利索。說：你從下周開始就調(diào)崗到后勤！李迪一聽，從頭涼到了腳底板。生為女人，燒火做飯，洗洗涮涮是她平生最不會做的一件事。她能上廳堂，卻就是下不得廚房。這一切還得歸于她老公的功勞，她被老公當寵物養(yǎng)著，什么都不會做。她開始和領導周旋，從不敢出聲到大聲還擊。李迪打斷她的話下樓去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那里惆悵。

10分鐘后，年青的領導在教職工大會上宣布：下周起，李迪調(diào)崗到后勤。

李迪就實實在在地成了新領導上任燒的第一把火……

冬天已經(jīng)來了，可李迪并不怕寒冷的冬天，她真正怕的是她調(diào)崗這件事。做飯對她來說就比登天還難，從這一晚開始她失眠了。她睡不著，她就用力踢醒熟睡中的丈夫。怪他一不當官二不是富二代，卻把自己寵成了公主。他在睡夢中驚醒，還以為發(fā)生了地震。他一躍而起，拉起李迪就往外沖。李迪反而被搞得哈哈大笑，他被氣得無語。這樣折騰了幾晚上之后，從不輕易求人的他開始打電話給李迪的領導說能否讓她回到原來的崗位？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不耐煩地掛斷。于是他又轉(zhuǎn)過來安慰李迪，一看老婆已是淚水漣漣。于是他又厚著臉皮請人幫忙說話，但都沒有用。李迪也不再哭鬧。只得老老實實地在后勤。她又開始怪自己不是富二代，更不是官二代。怪自己命不好，反正，找不到真正要怪的點子，她就拿老公出氣。

到后勤她生怕自己不會燒早火，于是才5點40分就到校園。保安還沒有開門她就在搖門，睡夢中的保安被攪了美夢，極不情愿地邊披棉襖邊吐嚕，我們6點才開門呢，你現(xiàn)在就來？那語氣是對這個新后勤人員極度不滿。李迪卻只敢小聲地說，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其實她更生氣呢，沒有人告訴她不用這么早來。后勤，就她一個正式工在了，有一個已經(jīng)退休了，但繼續(xù)在做著采買的工作。其他人員皆是臨時工，其實領導也有領導的考慮。把她放在這個崗位也是領導認真考慮過的，但這事確實難倒了李迪?？刹荒芾斫獾氖牵瑒e人還以為是李迪去找人拉的關系。冬日的天總是亮得很遲，走到學校的時候月亮還在頭頂。月光很輕柔，樹木、房屋、地面、蒙著一層薄薄的霜?？諝怙@得格外地干燥，樹干吱吱地叫著，像在悲泣，又像在瘋狂地舞蹈。冬夜越來越深，日子也越來越單調(diào)。心也越來越沉寂，李迪回到原來崗位的希望也越來越渺小，她徹底灰心了?？s在廚房像極了一只病公雞，不會扇下翅膀，更打不了一聲鳴。單位的同事見了她都說：這幾天沒有聽到你的歌聲了？你是怎么了？你怎么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你哪兒不舒服？聽不到你的歌聲我們不習慣了。李迪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什么也不說。日子像磨鐵一樣慢，李迪少了平日的歡騰，多了些沉默，心里卻平添了那份沒有必要的失落。她既要受別人的白眼，還得不停地聽從別人的指使。她的心情即將到達崩潰的邊緣，尿頻尿急也隨著出現(xiàn)。她恨不得時時刻刻蹲在廁所里，但尿又尿不出來。只要不進廚房她就尿不急，只要不是上班她就沒有這個現(xiàn)象。她的后勤的新同事笑話她是裝不住的壺，其中有個男同志還說：讓她拿個玉米棒子塞住。這雖然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很傷她的自尊心。于是，她瞞著老公和女兒去縣醫(yī)院做各項檢查，但各項指標均正常。在醫(yī)生的再三詢問下，她終于想到自己被調(diào)崗的事，這時醫(yī)生才醒悟過來，說她這是要找心理醫(yī)生才對。于是她又換了心理醫(yī)生，醫(yī)生告訴她是由于工作壓力太大所致，讓她盡量不要著急，慢慢適應。可話是這么說，但工作是她自己干。人在白天喜歡講假話，晚上才對神吐真言。人愛聽人講假話，神愛聽人講真話，這就是人和神的區(qū)別。這是她調(diào)崗后的總結(jié)?？此评蠈嵃徒坏娜藚s人心似蛇，看似蛇蝎心腸的人卻老實巴交。所以，這世界讓李迪蒙圈，快要到退休年齡了她還得重新審視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她來了半月之后，在她們吆五喝六的聲音里分出了三六九等。還分位置座次的排序，她這個正式工算個屁。在分管的小分隊頭目心中還不如一個送菜的農(nóng)民工，在理清了她的座次之后，她終于明白了什么叫猖狂！她開始清醒，這種環(huán)境不適合她，但她卻被逼無奈?？此埔磺衅椒驳牡胤剑齾s發(fā)現(xiàn)無數(shù)的暗流和管涌。在這里，山不是那么簡單，水不是那么平凡，樹也不是那么庸?！屗啦荒苊ё驳厝Υ约荷硖幍倪@個世界。在利益的驅(qū)使下，有人被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散發(fā)著神性的靈光。她知道她的存在讓別人極不舒服，她被別人以另類的眼光照顧著。她明白了，處事為人要瞻前顧后，三思而后行。她這個正人君子卻被有些人處處提防著，猛然一張單子被風吹掉落在地，她一伸手，那人就會神一樣的推開她，那種充滿敵意的操作反倒讓她恐懼。她再也不踏進某地一步，可是她的第六感官卻越來越強烈。于是，她變得更加沉默。事實上，人內(nèi)心的孤獨，早已是當下最難以言表的秘密，被強大的利欲熏暈了。時間要打敗一個人就讓他失去記憶，任何人都會在時間面前敗下陣來。

人對很大或者很小的事物往往視而不見。

整天在洗洗涮涮的鍋碗瓢盆交響樂中，唯有這一雙手是粗糙不堪，像兩塊磨刀石。夜晚睡覺，稍一轉(zhuǎn)身碰到老公，他會驚醒驚叫不要摸我，你的手掛疼我了。她傷心地轉(zhuǎn)過身去，淚水無聲地滾落。夜，就這樣在她的面前眼睜睜地劃過。她經(jīng)歷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冬天的水無比地刺痛，可是心中的傷痛卻比水帶來的傷害要大許多倍。她在痛苦地掙扎著，可耳中卻傳來：這人是有來頭的！她忍無可忍沖進了領導辦公室，但年輕的領導幾句你要體諒我的難處，我這才剛剛上任，責任更是大得很。她只得將掛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強行再逼了回去，走出領導辦公室她有種憋屈感。這領導又不是我安排你當?shù)模扛蓡嵋簧先尉湍梦疫@把火來點？難道我以前就得罪你了？李迪在大腦里過了許多次，但也沒有想起是哪次得罪了她？大自然那固守千萬年的神秘色彩漸漸褪淡，科技水平的提升客觀上助長了人性的惡性與貪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她必須得適應環(huán)境。她知道有許多錯誤其實并不錯，甚至它的前一秒和后一秒都是正確的，誤就誤在發(fā)生的這一刻上。人，是有許多事物是需要等待時機的，因為正確和錯誤都是與時間有關。她估算著一發(fā)子彈飛行的速度和一只飛禽走獸飛翔與奔跑的速度問題的差異，究竟是什么呢？她正在感嘆，恰巧雪兒走過來了，她突然明白：這人是狗子坐轎不識抬舉！眼前的這個人，可以把實際情況說得黑白顛倒，說得聲淚俱下。雪兒看到領導過來，她會比誰都跑得快。領導有什么吩咐，盡管說，我能做到一百分，絕不做到九十九。領導時常被她忽悠得瞇笑，這人很矯情，是當演員的料。她也承認自己沒選對材，可是開弓已經(jīng)沒有回頭箭了。從農(nóng)村走出來的并不容易，她也很希望個個都走得越高越好。她不想讓這個人，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老原點。不曾想：那是扯蛋，假得離譜。兩人假模假樣地相視一笑，各自的心事都藏在了心中。

當晚電閃雷鳴，她轉(zhuǎn)身鉆進老公的懷里，終于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才走進單位上班，李迪看到雪兒的雙眼深深地陷了下去，眼窩青紫。一問才知昨晚的電閃雷鳴讓她一夜不敢入眠，李迪會心地笑了。這就叫：心中有事心中驚，心中無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任憑雷公電母行。這人如果是干了見不得光的事，肯定會遭報應的。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壞事肯定會遭報應的，如是不報，那么肯定是時候還未到。李迪想到這兒開心地笑了，這是她調(diào)崗以來第一次開心地大笑。哈哈哈，這雪大膽也有不敢睡覺的時候？這一笑把李迪這久以來的郁悶全笑得煙消云散，其實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人啊，“決策性”錯誤，也是常識性錯誤。關鍵是李迪這人犟得很，一根筋，不會審時度勢。錦上添花有什么不好？她偏要往大腦袋上打補丁。她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沙子，別人看得慣的她偏要糾，她性子太直嘴還快。哦豁，這下可把嘴甜心狠的雪兒給得罪了。這不是摸著老虎的屁股了嗎？這還了得？于是雪兒不明著跟她干，而是讓她一手帶著的兩條狗兒時不時地找她的麻煩。比如，小迪這事還沒有做完，可那兩條狗又開始不斷地叫著：“你要先做這種，還要先做那樣……”。反正讓小迪沒有一分鐘的喘息機會，明明那兩條狗完全是在憑兩張嘴吩咐著小迪，但小迪也就忍了下來?？扇桃仓皇且粫r，終于，忍無可忍，小迪爆發(fā)了。“好人”她再也當不下去了。小迪天生就是嘴不饒人心地善的主，她慫人不欺惡人不怕。她大大咧咧的樣子，知道應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呵呵，雪兒的計劃沒有達到她所預期的效果。在后勤這片天地里她就是老大，就好似真鈔和假鈔，是經(jīng)得起手指揉捏的?？墒?，在李迪這兒她這一招好像很不管用，她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侮辱，從此她越發(fā)地恨上了李迪。她以工作的權(quán)力和名義，時時刻刻不忘記給她弄夾腳鞋穿。起初，李迪還沒有在意，后來是單位里的另一群同事發(fā)現(xiàn)了就問她：為什么別人值班不用做這些事情？可一到你就是有這么多事呢？事情發(fā)生的過程往往是當局者迷，她是局中人當然沒有醒悟過來。后來她仔細一想，對呀，雪兒原來手下那幾個人就沒有她值班這么多事。但她也沒有再去細想，她只是笑著說，誰叫我什么都不會呢。這樣也好，人家那是在加強提升鍛煉我的技能。的確，她的工作技能也在突飛猛進。適者生存，別人對你的懲罰或許是對你最好的鍛煉，李迪從最初的抱怨變得默默順從，在別人看來這是她最大的改變。她可以在雪兒粗暴對待她的動作中，分辨出哪兒是好哪兒是壞。她也開始變得學會立刻反擊，一正一邪的較量正在這個毫不起眼的陣地里上演。她不知道她的存在正一步步威脅著別人，雪兒對她已是恨之入骨。她的存在有可能會斷送了別人的財路，別人對她已是萬般提防，可小迪卻對別人是張開雙臂。這些人給了她這一道疤痕，讓她有了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這種緊張的氛圍，或許持續(xù)到退休都是她心頭的一道瘡疤。在冬天的黑夜里，她不敢獨自出門去上早班，老公就起來送她去。她望著老公淚水流到下巴上，將落未落，像冬天屋檐上的滴水有一種冰凍的效果。鼻翼的下面，掛著兩條清涕，隨著哭泣的節(jié)奏，爬蟲一樣地伸縮。老公轉(zhuǎn)過來，用手將她的淚水擦干說：“堂堂一個共產(chǎn)黨員就這樣被這點小困難打倒了？小迪破涕為笑，老公進去把廚房的電閘用力推上去，他知道憑小迪的力氣是很難推動的。廚房的光亮讓整個單位有了生機勃勃的希望，新的一天開始了。他們?nèi)鐑蓷l沉默的魚類，攪翻著黎明前的沉寂。慢慢地有人來上班了，老公這才準備去上他的班。單位里的同事羨慕她羨慕得不得了，都說她命好找了個好老公，她也開心地笑了。

李迪在煎熬中不緊不慢地度過。雪兒從起初的推搡動作變幻成了不看不說，李迪知道她的反擊起了一定的作用。由于身體的原因，李迪的力氣沒有那幾個農(nóng)民工的大。每次提飯菜她都會被嘲笑，但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她不敢用力掙，為此雪兒到處說她太狡猾，她委曲得大聲地哭，女兒安慰她別在意別人的話語，生活是你自己過，身體是你自己的。雪兒開始的時候還說，你愛提愛端么你來拿著，每當聽到這句話她就特別想回她一句，我怕退休之后沒有機會拿。她知道如果這話一出，那么雪兒是受打擊的，因為雪兒就是退休了還舍不得離開的那個人。她對她這個崗位的熱愛程度超乎任何人的估計，別人不了解，別人看不出來可她手底下的人已經(jīng)清晰明了。只有李迪沒有搞明白她的那股敬業(yè)精神是從哪兒來的？于是，李迪就被雪兒的手下那幾個背地里稱為——憨包。她們認為李迪很傻，竟然連這么明了的事情都看不明白？李迪也不管別人怎么議論，她繼續(xù)不理。她想有些事看明白但不要說明白，不然將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她寧愿自己是傻子，也不愿意自己去招惹是非。日子像生了銹的鐵，知易行難。她度日如年，她沒有了平日的鬧騰，卻變得沉默少言。她發(fā)現(xiàn)她沒有了用武之地，她開始埋怨懷才不遇，但無論如何領導都不讓她再回到原來的崗位。領導就是領導，即使她認為做錯了，也不愿意收回自己的命令，不然她的臉面就會盡失。何況李迪又是她上任以來點燃的第一把火，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然她還怎么在員工面前立足！算了，什么都不想了。經(jīng)過李迪兩口子到處托人說情，但領導都沒有點頭。朋友幫她們分析了領導的意圖，無非就是兩條。第一，就是用她這個共產(chǎn)黨員來把關;第二，以她的能干精神為別人帶來動力。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她認為領導有領導的考慮，就是那句話：擼起袖子加油干就行了。她現(xiàn)在就想星星盼月亮一樣盼望著退休，她誰都不想理。更不想與那些整天說三道四，除了這些就什么都找不到嚼頭的人為伍，她也不想與她們深交。除了上班時間而外，她從不與她們接觸。不是李迪看不起她們，而是她們的人生觀不在一條跑道上。她接受不了她們，這就是所謂的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她們現(xiàn)在和城里人的消費水平差不多，但沒有她們那么便利的就業(yè)條件。還有，她們在一點點利益上稍有不均，就會有怨言產(chǎn)生。而無論做什么事情，吃虧的人卻總是李迪，但她脾氣犟，性子直，加之心氣高，從不會去討好領導和雪兒。別人的小日子好過，可她卻總是被數(shù)落。

上早班的時候，她遠望著遙遠的月亮，月亮上的環(huán)形山是她調(diào)崗的傷疤。就如年輕時她渴望得到愛情一樣，渴望著崗位會被調(diào)回。李迪輪回在每一片冬天的雪花里，她想就此沉寂，但寧靜終究敵不過喧囂。世俗情結(jié)的隱喻秘匙打開了無數(shù)銹鎖的心扉，無數(shù)暗流想涌現(xiàn)光明。每當她極不情愿地脫下充滿靈魂的時髦穿著，換上毫無氣息的白色裝束，系上圍腰，戴上白帽，穿上雨鞋在廚房中奔走時，她的心里就會彈起一股厭惡之意。因為她從心底里討厭這種工作，洗洗涮涮、切切剁剁、蒸蒸煮煮、冷冷熱熱，將她粉嫩的小手變成了刺人的神器。她覺得自己從高傲的公主一下子變成了一只鉆進風箱的老鼠，她有氣出不得。她很壓抑，她不知道如何才好？滿以為自己成了天人，一伸手，天，還是那么高那么遠。她還深深地眷戀著自己干了十七年的崗位，那兒有她的青春和汗水。轉(zhuǎn)眼，她就要退休了，可是臨了退休還突然給她換了個崗位。這一個人啊自始至終只干一種工作，那樣會順心順手。李迪年輕的時候也找人說過情，那是要調(diào)出本單位?？墒菐状味紱]有成功，要不是出本縣就是本系統(tǒng)。出縣她又覺得照顧不了家，本系統(tǒng)她又覺得沒必要去得罪自己的領導。拖來挪去，把自己的年紀給拖大了，她也就死心了。但眼看就要熬到退休了又要讓她換崗，她又得從按部就班的習慣中從頭再來。她不知道是要逗留，還是要繼續(xù)奔向廚房。她從原來的活潑變得沉寂，她在征服了內(nèi)心的恐懼之后，生出了與世無爭的淡遠。

她無奈地說：這就是命！

深陷在夜色中的一個人，無疑是孤獨的。事情真的很難，但問題在她不懈的努力下一一得到解決。

時光把回憶打磨成針，穿上線，打個結(jié)，把走過的歲月串成了故事。而書寫故事的人卻就是自己，初寫不解書中意，再寫已是書中人。白日里喧囂，黑暗中悵然。她按部就班過著從單位廚房到家，從家到單位廚房的普通日子。每天做完枯燥、乏味、煩瑣的工作，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fā)上，心肺鼻翼便可以敞開呼吸。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唯有現(xiàn)在才真正地屬于她自己。人與時間，人與人的糾葛是無法擺脫的，有些恩怨是拿它們毫無辦法的。人活一輩子無非是和自己較勁，剩下的事情就是衰老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少了一樣都不行。人情世故缺一點都會被別人笑話，做人難，人難做，但世世代代也不都這樣過來的！

可人啊，經(jīng)得住歲月的輾壓，卻經(jīng)不住財色的誘惑。

可誰又能把平淡無奇的日子，過成了詩情畫意的境界呢？

李迪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小時候最想逃離的家鄉(xiāng)現(xiàn)在卻成了做夢都想回去的地方？她腦海里時時想起那句話：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nóng)村。外面的世界精彩，可她們哪里知道精彩后面全是無奈啊……的確，對于她們這些人來說，城里真的太復雜了。變異的人，變異的心，變異的魂，想回到原點，難度不小。城里人沒有農(nóng)村人的樸實、憨厚。農(nóng)村人肚子里裝不住事，他們沒有那么多彎彎腸子。而城里，單位后勤這么小塊地皮都有那么深的水?？蛇@么長時間以來她連皮毛都沒有摸著，可她又有意避開。她總是想起小時候在家鄉(xiāng)的日日夜夜，那時候人純心正。無論哪家做好吃的都會給她留一口，她總是從村頭跑到村尾，不為那點吃的，只是為了給大伙開心。那時候她們把城里想象得非常美好，天天燈紅酒綠，夜夜香風彌漫。大家都拼了命往城里鉆，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的人，好奇心還是挺重的?？伤齻兌贾?，七分靠打拼三分靠運氣。她們能游出這個小山村的機會是非常的少，但她們都在做著同樣的夢?？墒牵r(nóng)村人，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再多的招工名額和編制怕也輪不到她們頭上。她們也只能是看看而已，別的都不敢想?？衫畹嫌彩菓{著讀書這條路沖出了農(nóng)村，她無比地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認認真真地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她知道工作的艱辛，更知道工作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

責任編輯：李學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