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定偉

一

手機里唱起了歌兒，是《沖動的懲罰》，早些年風靡大江南北的情歌。石才一直用的是這個鈴聲，因為喜歡刀郎極具時空穿透力的嗓音，還因為這首歌是太太凌梅選的。

結(jié)婚時凌梅說日后石才不能有事故和故事。不能有事故，是凌梅對他們未來生活的美好愿景，她希望和石才的婚姻生活順順溜溜。不能有故事，是凌梅對石才的忠告，她希望石才從一而終，不再有桃紅李白。

凌梅是個狠角色。用石才的話講就是見過狠的，沒見過她那么狠的。她有一出手就能捏住人“七寸”的狠。

石才有些煩厭，脫口而出，又是哪個不懂世事的家伙，午休時候打什么電話。本想直接掛掉，轉(zhuǎn)念又覺不妥，就按了下電源鍵，黑屏了，反正聽不到。這樣即使是重要的電話，也可以找個諸如沒注意之類的托詞，避免一些尷尬和麻煩，自己有回旋余地。到了他這個年紀，處事已沒有那么簡單粗暴，會給自己留后路。

石才要睡覺。

習慣是可怕的，以前石才對此沒感覺。天馬行空，放蕩不羈慣了的人，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呢。隨著經(jīng)歷和閱歷的增長，尤其是過了不惑之年，女兒出生之后，石才逐步習慣有規(guī)律的生活。比如以前總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午休是什么都不知道，現(xiàn)在開始習慣性地午后小憩了。這一改變來自前世小情人。每天飯后午睡，只有他陪女兒才睡得安穩(wěn)。就這樣，他由一個被動陪睡者，漸漸成為一個午睡習慣養(yǎng)成人?，F(xiàn)在是只要到了十二點半，瞌睡蟲迅速上腦。即使是出門在外，哪怕在車上瞇一會，他也會感到神清氣爽不少，要不整個下午人都是蔫的。因而他特別反感那些打電話搞不清時間的人。又不是救火，就不能上班時間再打嗎？

更何況此時他正在風景如畫的東江，參加市美協(xié)組織的寫生筆會。一把逍遙椅臨湖而躺，帶上一杯上好的西湖龍井，手機擱在地上，脫下外套蒙頭蓋上，睡眼惺忪。

手機鈴聲又響了兩遍。蠻有味呀，還真執(zhí)著，左一遍右一遍地打，看來真的睡不成了。

石才拾起地上手機。校長呀，三個未接來電了，還有條“請馬上回電”的信息。

二

校長叫楊天白。剛來學校報到時，石才就注意到這個名字，估摸著楊校長應(yīng)該是在快天亮的時候出生的。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鄉(xiāng)下人沒文化的多，小孩名字帶時令特色的也多。比如他的叔叔叫下雨，下雨天生的。

后來石才的聯(lián)想得到了證實，楊校長父母的確沒上過幾天學，而且是在臨近天亮時生的他，這是楊校長和班子成員拉家常時親口講的。楊校長并沒有屈服于出身，靠讀書改變了命運。他起點并不高，八十年代中專生，畢業(yè)后最初分配在邊遠鄉(xiāng)鎮(zhèn)的一個小學。雖然跳出了農(nóng)門，可他并不滿足，他是典型的“教而優(yōu)則仕”，工作單位由邊遠小學調(diào)到了縣城的一所高級中學，又被任命為副校長，成了縣委管理的副科級干部。三年之后，由副轉(zhuǎn)正，成了省級示范性中學的掌門人。在第四年的時候，又當選為市人大代表。人生軌跡可謂一年一個臺階，真正的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

石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并沒有因為沒接校長電話就被嚇到。他甚至沒覺得有太多的愧疚，畢竟是真沒看手機。如果看到了，也不會不接。雖然他沒什么事有求校長，但畢竟在校長旗下工作，不把他看成領(lǐng)導吧，至少也是同事。基本尊重還是要的。

校長連打三個電話，顯然不尋常。石才重視和警覺起來，定了定神，決定馬上給校長回個電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還沒等石才開口，就傳來了校長焦急的聲音，石老師呀，你們班上的龍海同學失蹤三天了，請你回趟學校行不行？

在石才印象中，楊校長還沒有以這么低調(diào)的姿態(tài)和老師們講過話，雖然他不是個張揚的人。但誰個都渴望被尊重。佛爭一炷香，人活一張臉嘛。

校長擺出了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還有什么好說的，回去看看唄。即使什么作用都不能起，湊個數(shù)，那也得回去，這是個態(tài)度問題。校長面子得賣，不回去校長心里會不舒服。臉需要互相給。

石才向筆會組織方請了假，開上大奔往學校趕。

校內(nèi)開S級大奔的還只有石才一個，證明他有雄厚經(jīng)濟實力。他收入來自于賣畫，教書是副業(yè)，他不在意這點工資。工資卡一直由太太掌管，工資多少他不是太清楚。他教的是美術(shù)，不是主課。他畢業(yè)于師大美術(shù)學院中國畫專業(yè)，在校就讀期間就是個牛人，舉辦過兩次繪畫展。畢業(yè)后就成了職業(yè)畫家，加入了省美術(shù)家協(xié)會，入展過一次中國美展。業(yè)內(nèi)人知道，入中國美展是需要實力的。按照發(fā)展趨勢，他加入中國美協(xié)只是遲早的事。

龍海同學失蹤怎么會通知他呢？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石才一時半會沒回過神來。按理他只是個科任教師，又不是班主任，更不是政教主任。

一眨眼工夫后，石才回過神來了。龍海同學失蹤通知他是有道理的，龍海是他的愛徒，學校認為他最了解龍海，所以通知他回去協(xié)助尋人。

三

石才對龍海是熟悉的。他是高三美術(shù)特長班的學生。論文化成績是很難上一本的，但他有美術(shù)特長，尤其對山水畫的悟性很高。原創(chuàng)他還差了點，畢竟十八歲剛過，心中的丘壑還少了。臨摹他很在行，摹什么像什么，有的作品不細看，還真可以以假亂真。石才認為學習從模仿開始，龍海有美術(shù)潛質(zhì)，是可造之才。

石才對龍海可以說得上關(guān)愛有加，鼓勵他以美術(shù)特長生的身份參加高考，彌補文化成績上的缺陷，指導他備戰(zhàn)美術(shù)專業(yè)考試。兩次在暑期帶他參加寫生筆會，擴充他美術(shù)創(chuàng)作題材。石才甚至和他聯(lián)名作畫，這是高度認可，既是對關(guān)系的認可，更是對筆力的認可。

龍海的毛病他也有所耳聞。據(jù)班上男同學反映，龍海喜歡撩班上的女同學。十七八歲嘛，正處青春發(fā)育期，又沒做出什么違法出格的事來，這是小節(jié)，可以寬容體諒。再說，這樣的事也不是那么好提醒。石才對于外界的反映，一直裝聾作啞。

龍海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從小就沒娘，由爸爸一手拉扯大。

龍海爸爸叫龍飛，年輕時是耍起飛得起的那種人。他見過龍飛兩次，雖然已過天命之年，但從外形和談吐來看，年輕時是個有魅力和故事的男人。

龍飛是一九八三年畢業(yè)的老牌高中生，儀表堂堂，成績優(yōu)異，一度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年級掐指可數(shù)的天之驕子，眾多女生眼中的白馬王子。他天生情種一枚，來者不拒。

也許是命中注定，或許是他風流成性的報應(yīng)，龍飛高考時以一分之差從獨木橋上翻滾下來。

幾年后，龍海爸與龍海媽，也就是當時他爸的仰慕者之一喜結(jié)連理，之后便有了龍海。當了父親的龍飛，把婚前對龍海媽的承諾拋到九霄云外，經(jīng)常拈花惹草。龍海媽以死相逼，龍飛也多次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寫下從今以后改邪歸正的保證，可仍舊我行我素。龍海媽一氣之下上了吊。

龍飛對妻子還是有真感情的。在得知無力回天之際，他泣不成聲，當場賭咒發(fā)誓終身不娶，且會把孩子培養(yǎng)好。他算個真爺們，兌現(xiàn)了當場的誓言，一直未再娶，給了龍海無微不至的父愛。但再好的父愛也難以彌補母愛缺失帶給龍海的內(nèi)心孤寂。畢竟媽媽走時他才五歲。

再過三個月就要搞專業(yè)考試了，龍海呀龍海，關(guān)鍵時刻你可不能掉鏈子呀，這鏈子一掉可就得抱恨終天呀。石才一邊開車一邊在心里念叨起來。他不認為高考是改寫命運的唯一出路，但認可是窮人家孩子最好出路的觀點。

四

學校已就龍海的事吵得沸沸揚揚。不僅在老師中傳開了，在班上和校內(nèi)甚至校外也是議論紛紛。

校內(nèi)主要流傳著兩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是本班傳出來的。講的是龍海在歌廳嗨歌時與一個女服務(wù)員對上眼了，他們約會已不是一兩次的事了，這事龍海的幾個哥們同學知曉，他們甚至幫他打掩護，只是班主任老師還蒙在鼓里。這次龍海的失蹤就是和那個女孩為愛私奔。

第二個版本來自校內(nèi)。說是龍海與市里一個職校的女孩子在溜冰時混熟了，一來二去就黏上了，之后就是頻頻約會，這次是相約外出游玩。說得有鼻子有眼。

不管哪種版本，都和女人有關(guān)，都屬于早戀范疇，都有段故事。

龍海的故事讓石才想到了自己。人不風流枉少年嘛，他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石才女人緣好，桃花運旺，而且一旺就是十多年。尤其是過了而立之年，隨著在圈內(nèi)名氣的日益增大和經(jīng)濟實力的日益雄厚，桃花運非但不見衰減，還日益火旺。石才酒后曾對哥們調(diào)侃，其實我也不想撩妹，命里帶桃花，沒辦法。說完這話，石才還做了個雙手一攤的姿勢。

這種狀況直到凌梅出現(xiàn)才戛然而止。他是被動剎車的。

在大學時代，石才和室友達成了一個共識，處對象千萬別找哲學系的。哲學系的女孩會引經(jīng)據(jù)典，可能動輒就是馬克思、黑格爾怎么說。哲學系的女孩思路太清晰，坐而論道就能想出那么多深奧的思想和理論問題，將來在家斗法不好惹。

凌梅是他校友，低他八屆，馬克思主義原理與中國化系畢業(yè)。當然，這些是到后來他們確定關(guān)系時才知道。而自知道那一刻起，石才就明白此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結(jié)果還真是這樣。

凌梅是他最后一任女朋友，交到他手上時，純潔得像一張白紙。她在校一門心思搞學習，忘記了談戀愛。現(xiàn)在這個年月了，選擇她做老婆，卻并不是因為純潔得像張白紙?？赡悴辉谝猓瑢Ψ胶茉谝庋?。凌梅就是很在意的那種傳統(tǒng)的女性。確定關(guān)系的那一刻起，就認定了石才是她的男人。

石才后來發(fā)現(xiàn)，凌梅絕不能簡單用純潔來形容，那太低估她了，她是個智者。凌梅曾經(jīng)說，只要不搞武斗，石才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你這輩子就是我的菜，只能我一個人獨享。這話講得好，既抬高了自己，也點醒了男人。

凌梅很會造勢。石才本來沒有和凌梅安家過日子的打算，是被逼上梁山。有女同事給凌梅介紹對象，凌梅有些羞澀地謝謝對方，我有男人啦。女同事有些驚訝，那是誰呀？沒聽說過呀！凌梅略顯喜悅地說，我們同事，石才老師呀。這話講絕了，還不是男朋友，是男人呢！確定關(guān)系沒幾天，還男人呢，只有凌梅說得出，真是不顯山不露水，要弄得眾人皆知呀。

當然，石才是認可凌梅這個人的。凌梅的確具備好妻子特質(zhì)，秀外慧中，知書達理，孝敬老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再說，自己三十好幾了，荷爾蒙分泌減少，也到了收心的時候了。

五

與龍海私奔的女孩叫如煙。石才是成就龍海和如煙露水姻緣的紅娘，卻是無心插柳。

那是一次作品展。石才著意栽培龍海，帶他參加本省一位著名畫家的繪畫展。因?qū)ν环髌酚袕娏夜缠Q的緣故，龍海認識了如煙，很快墜入愛河。如煙原本有個幸福家庭，父母恩愛，視她為掌上明珠，她有繪畫天賦，從小就立志成為中國的達·芬奇?？商煊胁粶y風云，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父母的生命，一夜之間她成了孤兒，出于生活所迫，她成了酒吧服務(wù)生。

如煙的經(jīng)歷讓龍海產(chǎn)生了同理心，他們開始山盟海誓，謀劃未來。他倆決定分三步實施計劃。

安家過日子少不了錢。他倆殊途同歸地想到了錢。龍海只能問爸爸要。他以考前專業(yè)培訓的名目騙爸爸寄來了一千塊錢。只有這個名義，爸爸給錢才最爽快。如煙想到了家人生病急需交醫(yī)療費的名義，催著酒吧老板兌付了所欠工資。

第二步就是如煙買好車票，龍海逃離學校，兩人一道奔赴心儀的城市，開啟全新的兩人世界。

終于躲過了所有獵人的槍，“逃”出來了。懷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無限憧憬，小兩口踏上了遠行的列車。他們計劃好了，先度蜜月，再找工作。龍海有藝術(shù)創(chuàng)作天賦，可去文化創(chuàng)意公司謀職。如煙有酒吧工作經(jīng)驗，去大酒店謀份差事應(yīng)該沒問題。他們覺得未來可期，幸福生活在向他們招手。

他們找了個廉價酒店住了下來。吃住都在酒店，白天游山玩水，晚上合作玩網(wǎng)絡(luò)游戲，睡覺赤身肉搏。就這樣，他們過了一個星期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但錢總會有花完的一天。他們開始奔赴人才市場。他們要找工作，靠自己勤勞的雙手開創(chuàng)屬于他倆的小家庭。幾天下來，他們有些沮喪。用人單位第一要求就是文憑。他們沒有，只能處處碰壁。有意向接納他們的都是一線工人的辛苦活，他們不愿意干。他們感到了危機。看來最難的就是第三步謀生過日子。

最先清醒過來的是如煙。她混社會早，比龍海成熟穩(wěn)重。她決定和龍海好好談?wù)劇Ｋf，我犯了一個很大錯誤！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道上的人。你是個好孩子，有著光明前途。你是一時沖動，我不想耽誤你的大好前程，我們之間不可能修成正果。你必須馬上回學校，去參加明年的高考。如果不是家庭變故，我也會參加高考，也許現(xiàn)在早已是天之驕子，人生也會改寫，造化弄人呀。說罷，如煙有些傷感。

龍海反映非常激烈，十分果斷地回絕了如煙的提議。他說，我就是個凡夫俗子，不要什么光明前途，不在乎上什么大學，只要天天看到你就夠了，我不會讓你離開。

他們陷入了無休止的爭吵之中，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幾天之后，彼此冷靜了下來。他們想到了一個折中方案，龍海回學校參加高考，高考之后他們再續(xù)前緣。

龍海好面子，不想主動回去，他寧愿被學校逮住。他想到了上網(wǎng)，他知道現(xiàn)在公安有通過IP地址找人的技術(shù)手段。他去了網(wǎng)吧，和石才老師聊天，他最信任他。果真一下就被逮住了。

六

龍海失蹤半個月重返校園的消息在學校炸窩了。楊校長連夜組織有關(guān)方面開會，研究處理事宜。參會人員不多，校委會五個領(lǐng)導出席，班主任老師和石才列席，就七個人。

楊校長作了開場講話，他說，龍海同學回學校了，這是好事。但他離校出走十五天，和酒吧女郎私奔的事必須處理。這有辱校風，學校不拿個姿態(tài)出來萬萬不行，以后還有人效仿怎么辦？請與會人員本著對學校對個人負責的態(tài)度發(fā)表意見。

大家面面相覷，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石才。石才知道，大家想聽他的意見，這就是影響力?？伤X得此時發(fā)表意見不太合適，他不是學校領(lǐng)導，也不是班主任，讓他參加這樣的會議是抬舉他。他不能喧賓奪主。

還是楊校長打破了沉寂，他說，大家不要看石老師，對事不對人，有什么意見盡管發(fā)表，采取民主集中制。

德育副校長唐校長最先發(fā)言。唐校長說，這是個早戀事件，又無故曠課半個月，依律應(yīng)該開除學籍。但大家都是過來人，年輕人嘛，應(yīng)該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馬上就要高考了，可以考慮給予留校察看的處分。

石才會前已與唐校長溝通。石才知道第一個發(fā)言的很重要，很可能影響接下來發(fā)言人的思路和觀點。曠課一個星期，情節(jié)嚴重，就得開除學籍。況且是曠課半月，還有敗壞校風校紀的情形，開除綽綽有余。如果大家異口同聲要給龍海同學開除學籍的話，事就不好辦了。唐校長完全是按石才的意思講的，起到了定調(diào)子的作用，與會人員紛紛表示贊同。

最后，楊校長作了總結(jié)講話。楊校長說，那就按照留校察看的處分辦。另外還要請石老師找龍海同學談話，告訴他處分決定暫時不記入個人檔案，不要有心理壓力。如果考上了大學，檔案里就不記入這次處分；如果沒考上，那就得記入了。以這種方式促一把看。

七

這樣的處分決定是石才沒想到的。鞭子高高舉起，然后輕輕落下，對哪方都有一個交代。既懲前毖后，又治病救人。不愧是校長，很睿智的一個人，石才在心底暗暗佩服起校長的高明來。

幾個月后，龍海參加高考，以總分全省同類考生第一名的成績被師大美術(shù)系錄取。

畢業(yè)后，在人海中消失……

期間，不斷傳來龍海在美術(shù)界風生水起的喜訊，美術(shù)研究生、加入省美協(xié)、入展中國美展、加入中國美協(xié)……石才遠遠地駐足觀望著，在他的眼中，龍海是他執(zhí)教生涯中最得意的作品。

若干年后，石才收到了龍海在中國美術(shù)館舉辦個展的邀請函。

邀請函很別致，手工設(shè)計，背景用的是白描，石才當年執(zhí)教的畫面。

責任編輯：吳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