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安順
童年時,每到過年了,才能吃到母親炸的圓子。記憶里,當(dāng)時食品十分匱乏,城市居民每人一個月只供應(yīng)4兩肉。過年時,母親只在少部分圓子里放些五花肉,其余炸的都是素菜圓子。也許是因為生活極其艱苦,當(dāng)時吃起圓子,真夠解饞的,我一口氣能吃兩大碗,小肚子撐得圓溜溜的,像鼓脹的小皮球。母親抱著我,摸著我的肚皮說,小乖乖,快撐破了,吃得太多了!母親說這話時,內(nèi)心是快樂的,她眼睛里彌漫著溫柔,藏著幸福的光澤。
后來,生活富裕了,母親炸的都是肉圓子,口味五花八門,讓兒女們吃得都膩味了,甚至厭棄。為此,母親炸圓子時,特別用心費時,她從購買材料,到剁餡調(diào)制,再到做成圓子下鍋油炸,要忙碌好幾天。盡管我們不再像饞貓一樣,貪婪地吃她炸的圓子,可是她老人家還是會在每年臘月二十七動起手來,在臘月三十那天,讓我們把灶膛里的火燒得旺旺的,她一個人用小勺子、油撈斗、大籃子……在油鍋里炸圓子,她用勺子撈圓子放入油鍋,動作嫻熟,從容認(rèn)真,像在干一件大事情。圓子浮出油面時,她用撈斗舀起圓子,放入大竹籃子里。母親炸的圓子,香脆鮮嫩,放在冰箱里可以吃一個正月。
母親人緣極好,她炸圓子那天,總要送一些給左鄰右舍。母親說,圓子雖然不值錢,卻能表達(dá)一種情誼,也能交流感情。記得有一年臘月,母親臥病在床,她焦急地對我說:“今年炸不成圓子了,怎么辦?”她讓我趕快給她用最好的藥,還強撐著吃下了我為她做的肉絲面。母親說,只有吃了,身體才能盡快康復(fù),才能炸圓子,讓我們過一個團圓年。
母親80多歲時,腿腳已經(jīng)不利索了,平時她不再操持家務(wù),而是輪流住進(jìn)了我們兄弟姐妹的家里。每天她喝著清茶,看著電視,有時還讓我們陪她外出散散步,看一看街頭巷尾或者公園河畔的風(fēng)景??墒敲磕甏汗?jié)臨近,母親依然要親手炸圓子,她的認(rèn)真執(zhí)著,讓我們也無法阻止。
記得她老人家去世那年,我們在病房里突然找不到生病的母親,等火急火燎地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她正在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調(diào)制炸圓子的材料。母親說,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她無論如何都要為每一位子女炸一碗圓子,這事很重要,是每年必須做的一件大事。母親還說,炸了圓子,一家團圓,在新一年里,討個好兆頭。
母親就是這樣,她用她親手炸出的圓子,滋養(yǎng)了我們的身體和靈魂,讓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她對兒女們的愛,多年來融進(jìn)了一個個香脆可口的圓子里,每當(dāng)我想起母親,就會想起沉甸甸的生活與往事。母親曾經(jīng)告訴我,她之所以每年要為兒女們炸一碗圓子,是因為圓子代表著祝福和期盼,她盼望兒孫們?nèi)f事如意,生活美滿香圓。是呀,母愛香圓,那是世間最美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