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峰
去大理,自己使命在身。進一步講,是去在云南驛的一個小村子。但是我不是去邊陲考證地名,而是千里迢迢來送親的。20多位老老少少組成的一個親戚團,上有近古稀之年的老人下有5歲的孩子,頻繁轉(zhuǎn)乘交通工具穿山越嶺相送,其陣勢不算小。出于旅途安全上的考慮,婚事主辦者將送親路線委托給一個輕車熟路的旅行社一路打理。也就是說,去什么景點,一起聽從導(dǎo)游的引領(lǐng)。登上由山西龍城飛往云南春城的大型波音737客機,透過圓圓舷窗打量著白色機翼下緩緩地后移的云層,包括云層下云貴高原的典型地形,心里默默說,金花妹阿鵬哥、普洱茶和鮮花餅,蒼山和小普陀島,我終于來了,終于有機會來近距離領(lǐng)略大理的美。
登什么山?那自然是蒼山。作為一個喜歡行走山川的山西人,說來感到慚愧,三晉大地東西南北中被名山大川所環(huán)繞,其中不乏值得一游的圣山比如五臺山,自己的足跡竟然沒有跋涉而盡。真正拜謁過的山,屈指可數(shù)。一開始,在攀登蒼山之前,我準備將山西的人祖山、北岳恒山與蒼山相比較。然而,等我攜家眷隨親戚團來到感通索道前,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是因為一瞬間的意象。當我沿著纜車向上運行,緩緩過了一個大峽谷,仰望著蒼山最高峰馬龍峰,終年不化的積雪讓我一愣,那奇跡似曾相識。也是祖國的邊陲新疆,另外一座圣山天山的博格達峰,開始從記憶深處往蒼天連接處徐徐升起。
游歷,走南闖北游歷大自然。對名山中的圣山情有獨鐘向往之, 肅然起敬地崇慕之?!吧n天”在上,蒼山與天山在上,被自然的美深深所震撼。
與天山相比,蒼山同樣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由巖石和土壤構(gòu)成的山,是老百姓心里的英雄。
纜車上,山風(fēng)窗外呼嘯。一只白色的鷹,從林間驚飛,在藍藍的天空中無聲盤旋三周,重新隱入林間?;秀遍g,我仿佛進入蒼山的神話傳說,成為現(xiàn)場見證者。這也讓我想起新疆天山格達峰。一個是大理白族人的“本主神”,一個是維吾爾等游牧民族的“守護神”,一個與腳下的“洱?!蓖ㄟ^流淌的十八溪交談,一個和附近的“瑤池”通過蔓延的蒼翠松林對話。在天山哈薩克族民族風(fēng)情園,近距離地感受了這地方少數(shù)民族的生活習(xí)俗,盤腿坐在白色的氈房,喝了一碗濃香的奶茶,吃了一只烤羊腿,還在山坡上騎著一匹棗紅馬溜達了溜達?,F(xiàn)在在蒼山下,白族民俗酒家吃中午飯時,在清澈的十八溪其中一條溪水旁,欣賞了白族小伙子和白族姑娘的民族舞表演。后來在游輪上,還喝了白族人熱情招待的先苦后甜的“三道茶”。
看什么水?自然是洱海。洱海不是海,而是一片碧波蕩漾的藍湖。在下關(guān)碼頭,當游輪鳴響一聲悠長笛聲,同樣是湖,馬達轟隆中,卻看到與浙江千島湖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嫵媚。
如果說兩天前在感通索道的纜車上,俯視下,遠處的洱海展示出的是一種紋絲不動的美。那么,此時此刻在洱海邊近距離感受,彰顯出的是一種波瀾起伏的美。這在起伏中又伴隨著靜止的美,湖水可以美麗到人月共處。似乎在為中秋夜熱身,提前進入靜謐的狀態(tài)。由于風(fēng)平浪靜,在天邊的云與倒映在水中的云都保持靜止,時間仿佛凝固。到了夜晚,人和月、人夜空、人和大自然達到無聲勝有聲的默契。慢慢起來了風(fēng),開始了靜謐但流動的美,反倒使我沉浸在頓悟的禪境,湖水可以美麗到近水樓臺、天人合一。
從下關(guān)碼頭到上關(guān)碼頭,長達3個小時的洱海游過程中,事實上,中途只登了一大一小兩座島嶼:小普陀島和南詔風(fēng)情島。 這200平方米的小普陀島,善良的漁民共同捐資修建了菩薩廟后,不僅讓游人上島可以有滯留燒香的余地。在各種植物繁茂的南詔風(fēng)情島,北方本來盆栽養(yǎng)育的龜背竹,到了這個湖里的島上,便無拘無束纏繞著粗壯的古榕樹長成一片巨大的風(fēng)景。
碧波蕩漾的藍湖,就是白族女舞蹈家穿著藍色的舞蹈服在跳一曲孔雀舞。海面上游輪如剪,剪出一道雪白的浪花,已經(jīng)離開一大一小的島嶼很遠,幾只海鷗卻始終展翅尾隨,上下翻騰,鳴叫著歡跳著。剎那間,我在想,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但是,未必“樂”地理上的名山大川,而是陶醉于一種生活方式,癡迷于一種人生選擇,安身于一種精神格局。
逛什么鎮(zhèn)?我們?nèi)チ讼仓薰沛?zhèn)。剛到喜洲古鎮(zhèn)停車場,我還看見一棵粗壯的古榕樹,“獨木也成林”,縱橫交錯的枝椏構(gòu)成一個百十平米的巨大樹冠,中午的陽光照耀下,樹蔭婆娑動人。
乘一輛紅色敞篷頂大馬車,在馬蹄略帶夸張的“鳴鑼開道”中, 親戚團的一列馬車隊氣勢軒昂地走進喜洲古鎮(zhèn),青石板路及兩旁的店鋪,始終在曲曲彎彎間向古城的深處延伸。我發(fā)現(xiàn)大理的古鎮(zhèn)中心很多叫“四方街”,喜洲古鎮(zhèn)也不例外。四方街是整個古鎮(zhèn)的核心區(qū)域,這里有一塊“題名坊”,上面有喜洲古鎮(zhèn)歷史上約30名進士的名字,也有喜洲近現(xiàn)代名人和著名商號的名字。
作為“喜洲商幫”的代表人物,嚴鎮(zhèn)圭清朝年間所建的深宅大院至今威儀猶在,還能從飛檐斗拱中看到昔日大戶人家的輝煌。據(jù)了解,少年時,嚴鎮(zhèn)圭受過簡單的私塾教育,十三歲學(xué)做生意。后來,生意越做越大,富甲一方。大理的喜洲古鎮(zhèn)成為像嚴鎮(zhèn)圭這樣白族商人的發(fā)祥地。20世紀初期,隨著商幫的發(fā)跡鎮(zhèn)里出現(xiàn)一批“富甲三迤”的白族企業(yè)家。他們以各自的經(jīng)濟實力構(gòu)筑了具有同形式的民居建筑,包括原先明清時代的古建筑在內(nèi),一共有80多所,蔚然大觀。
喜洲古鎮(zhèn)更像一處與世無爭的地方。據(jù)考證,喜洲古鎮(zhèn)距今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是在歷史長河中留存下來的古城之一。白族人灰墻白瓦,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建筑特色,使這座古色古香的古鎮(zhèn)更加古色古香。
一座古鎮(zhèn)的誕生和崛起,巨商大賈所起的作用不可低估。這些長袍短褂者,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取回真經(jīng)修成正果”,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后,往往在第一時間先“光宗耀祖”,大興土木,修宅建院。喜洲古鎮(zhèn)里的正義門樓,守著古城的西大門,門樓上供奉著文曲星,似乎在提醒著人們上去焚香祭拜,保佑孩子金榜題名。
行走了不短的時間,我們即將告別喜洲,蒼山與洱海向遠方蜿蜒,喜洲古鎮(zhèn)的輪廓在陽光下清晰可辨,青石板路整潔秀麗,在敞篷馬車的鐵蹄敲擊中白族民居沿路兩邊高低錯落玉壁黛瓦排列生長,一代“喜洲商幫”的故事佳話在空中揚旗 ……
大理祥云縣的云南驛,始于“漢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彩云現(xiàn)于白崖,遣使跡之至此,及置云南縣”,云南驛是古今交通要沖和軍事重鎮(zhèn),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千里跨省送親,送到一個云南驛古鎮(zhèn)。才進這里村口,一口老井映入眼簾,大概四、五米深見水,村民打水用繩子往上拎提,天長日久,一拎一提間,在井口磨出一個明顯的痕跡,一道明顯的繩形深槽。
繼續(xù)往前走,在一個午后陽光溫暖的農(nóng)家小院,在親戚團的見證中,在小院里為新郎新娘舉行了具有西式但又具當?shù)孛袼讱庀⒌幕槎Y。由于年僅30出頭的新郎是重慶某所高校的博士生導(dǎo)師,而新娘是同一所高等學(xué)府任教的講師,新郎又有遠渡大洋海外留學(xué)的經(jīng)歷。一對新人的婚禮現(xiàn)場布置著白色的花棚、白色的花門,白色的金童玉女。在新郎家的主房二層小樓上,客廳里播放著新郎新娘談情說愛時以蒼山和洱海的美麗景色做背景的系列攝影紀念冊?;槎Y現(xiàn)場,新郎特意請到他從小學(xué)、高中一直到大學(xué)的老師,懂得感恩懂得進取,讓他成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還收獲了愛情,千里姻緣一線牽。 那天下午,似乎大理所有的陽光都集中的這個農(nóng)家四合小院,在四面廂屋的包圍中,婚禮在一個女主持人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來送親的親戚被安排坐在三排貴賓席上,每個人胸前別朵小紅花。當新郎和新娘面對面雙方眼睛深情注視下,新郎一字一句大聲詠讀承諾書時,隨著金黃色香檳酒在高高摞起的高腳杯中飛流四濺,一片雷動掌聲將婚禮推向高潮。古老的云南驛,仿佛都在向這對新人無聲無息的祝福。
從某種意義上講,幾天游歷和送親的過程,同時還是山與水、城與城、親與情相互依靠、渲染和作用的過程。自己伴隨由23位老老少少組成的一個親戚團,來到彩云之南,經(jīng)過頻繁轉(zhuǎn)乘,拜了一座山,朝了一片水,會了一座城,陪了一程親。最美的遇見和相逢,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在這幾天的相處中,發(fā)現(xiàn)白族的男人就像大山,充滿剛毅和巍峨,而白族女人就像雪峰,則充滿嫵媚和溫柔。來到古老的云南驛,在離當年抗日“飛虎隊”起降的飛機場不遠的小村,完成了向一對新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