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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蒙古自治區(qū)圖書館藏滿文古籍

2021-05-30 23:28何礪礱
藏書報 2021年45期
關鍵詞:所藏方印滿文

何礪礱

內蒙古自治區(qū)圖書館始建于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是一座具有百年歷史的綜合性省級公共圖書館。館藏古籍現有20余萬冊,種類和數量均位居內蒙古自治區(qū)各大圖書館之首。在所藏古籍文獻中,滿文古籍是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囊括了自清初順治年間,至清末宣統(tǒng)年間的刻本、寫本、抄本共200余種3000余冊,內容包括經、史、子、集各大部類,版式風格包括刻本、抄本、寫本等,其中也不乏大量的珍本、善本。

來源:舊藏提取與零星捐贈

內蒙古自治區(qū)圖書館館藏滿文古籍有兩個主要來源。其一是從館藏蒙文本古籍中提取出來的舊藏。相對于漢文、蒙文文獻來說,其他少數民族文字古籍存藏數量較少,所以很多古籍收藏單位將蒙、滿、藏等文字古籍統(tǒng)一入藏,稱少數民族古籍庫或蒙文書庫,并鈐滿蒙文藏書章,不再單獨為滿文古籍另設藏書庫,這種情況在內蒙古其他滿文古籍收藏單位亦很常見。另一個來源則是靠本地藏書家零星捐贈,及本館幾代工作人員多年來從各地逐漸收集、整理,積土成山、積水成淵,慢慢匯集而形成現有的館藏規(guī)模。其中1956年至1987年在本館工作過的,內蒙古著名喇嘛翻譯家王慶先生做出了卓越貢獻,其所撰的《收集民族文獻記事》一文,記載了我館滿蒙文獻的部分來源,據稱:“還有蒙滿漢翻譯參考資料,如《蒙文匯書》《三合便覽》《四體合璧文鑒》等資料是阿拉善王達理札雅贈送?!?/p>

達理札雅為內蒙古阿拉善末代親王,曾任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府副主席,當年曾將家中所藏部分圖書捐贈本館。而本館所藏滿文古籍中確有一部《資治通鑒綱目》上鈐“習靜堂主人珍藏”朱文方印。“習靜堂”為達理札雅祖上,阿拉善第六代親王多羅特斯楞所用之堂號。由此可確定此書來源于阿拉善王府。

本館所藏滿文古籍中有四種藏書章最為常見,通過考證這四種鈐印,大致可推測本館滿文古籍之淵源。

其一,鈐“岱海天德堂具”朱文方印之古籍。本館所藏滿文古籍文獻中確有很多部古籍鈐“岱海天德堂具”或“鑲紅旗大海巴總管榮陛堂郝”,或二者兼而有之,這與王慶先生所述一致。由此可見這批古籍確實來源于岱海地區(qū)?!搬泛!睘槲挥趦让晒艣龀强h境內一內陸湖,清代蒙古人謂之“岱根塔拉”,后稱岱海,沿用至今。而“天德堂”之淵源,雖經筆者查閱很多資料,卻無法考證。而本館鈐此藏章之古籍,大多刻印精美、字跡清晰、裝幀考究,根據書中牌記、版式及裝幀風格大都可確定為內府刻本或殿本。此鈐印為長方形朱文方印,“岱?!倍謴挠抑磷髾M排居上,“天德堂具”自上而下居下,此制印風格在藏書章中并不常見。筆者遍查《明清著名藏書家·藏書印》所列之印稿,只有清乾隆年間浙江藏書家鮑延博之一枚藏書章——“御賜清愛堂”的文字布局與其類似。而“具”字在藏書章中也從未見過,據《辭海》釋,“具”為“有”,或“備辦”之意。且此章在書中鈐印位置也與眾不同,并不僅僅出現在常見之封頁或卷端之下,而是全書隨處可見,鈐印時亦不謹慎,似隨手而印,以致印跡歪斜。綜上所述,有此鈐印之古籍屬寺廟為往來僧侶之學習用書的可能性較大。

其二,鈐“兵圖王旗四知堂記”朱文方印之古籍。崇德元年( 1636),清太宗皇太極封元太祖十四世孫奎蒙克塔斯哈拉的曾孫——洪果爾為科爾沁扎薩克多羅冰圖郡王(亦稱兵圖郡王或賓圖郡王),詔世襲罔替,成為該旗第一任札薩克(旗主)領科爾沁左翼前旗地游牧,所以內蒙古科爾沁左翼前旗又稱冰圖王旗(兵圖王旗或賓圖王旗)。光緒十三年( 1887),冰圖王旗最后一任札薩克棍楚克蘇隆承襲王爵。棍楚克蘇隆少年時天資聰穎,通曉漢、滿、蒙三種語言,喜讀《孟子》,襲爵不久便在今彰武縣開辦小學,選蒙旗子弟入學讀書,還派學生到內地學習。彰武縣(原屬冰圖王旗)文物管理所至今保存著一口鑄鐵大鐘,面文雕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八字,下款為“兵圖王界東平頂山平安寺會末人等住持僧普濟光緒伍年陸月吉日立”。而“四知堂”,出自東漢名士楊震,意為“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自此后人多以此為堂號。所以由此可見,鈐有“兵圖王旗四知堂記”的滿文古籍應出自科爾沁的賓圖郡王府。

其三,鈐“蒙藏事務局藏書圖記”與“蒙藏委員會駐平辦事處藏書之章”之古籍。清政府入關后為管理蒙古與西藏地方事務,設立理藩院,辛亥革命后中華民國政府將其改為蒙藏事務局,之后北洋政府又將其改為直屬大總統(tǒng)府的蒙藏院。館藏一部分滿文古籍封頁或封底鈐有此兩枚印章,可見,此部分圖書原屬蒙藏委員會,不僅本館,內蒙古地區(qū)多家古籍收藏單位之滿、蒙、漢古籍亦留有蒙藏院或蒙藏委員會之印記。

其四,鈐“文化教育部·編譯處第號”蒙文印章之古籍。館藏共37部滿文古籍鈐有此印章。由此印章推斷,這部分圖書應來自1947年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府成立后設立的文化教育部,首任部長為高布澤博。

現狀:滿文珍善本未引起充分關注

筆者對館藏滿文古籍細細整理后發(fā)現,有明確紀年或經鑒定屬于清早、中期版本的數量較多,除已為外界所熟知的康熙年間稿本《幾何原本》外,還有多部珍本、善本之前并未引起關注。其中順治刻本、抄本三部,康熙刻本、寫本、稿本四十五部,雍正刻本八部,乾隆刻本更是數量眾多。經仔細對比全國各大古籍收藏單位入選第一批至第六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的滿文古籍圖片和書目數據,發(fā)現本館藏多部滿文古籍與入選《名錄》的滿文古籍版本無論從開本尺寸、行款甚至版刻風格方面相似程度極高,如:

清順治十一年(1654)內府刻本《詩經》(入選第二、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順治十二年(1655)內府刻本《御制勸善要言》(入選第二、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十四年(1675)北平朱之弼刻本《朱子節(jié)要》(入選第二、三、四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十九年( 1680)內府刻本《日講書經解義》(入選第二、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刻本《大清全書》(入選第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內府刻本《日講易經解義》(入選第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內府刻本《古文淵鑒》(入選第二、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三十年(1691)武英殿刻本《資治通鑒綱目》(入選第二、四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刻本《金瓶梅》(入選第四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刻本《滿漢西廂記》(入選第二、三、五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內府刻本《御制避暑山莊詩》(入選第三、四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清康熙刻本《七本頭》(入選第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

除此之外,亦有三部書值得注意。

滿文《抄本醫(yī)書六種》。館藏一部滿文抄本,藍綾封皮、裝幀考究、繕寫字體工整流暢,從裝幀及版式風格上看,應為清早期內府刻本。全書共六冊,佚名撰、滿文本,開本高30.8厘米,寬20厘米,半葉七行,行字不等,以“禮、樂、射、御、書、數”分冊,保存完好,無缺卷殘葉。是書各分冊提名分別為《藥性賦》《諸病論》《傷寒賦》《用藥歌訣》《王叔和脈賦》《難經》。視其分冊各書名,此書應為同名漢文醫(yī)書之滿文譯本。通過查詢《中國中醫(yī)總目》發(fā)現,編號11837藏于中國中醫(yī)研究院之《抄本醫(yī)書六種》與此書分冊名完全一致。經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滿文專家吳元豐夫婦甄別,確認其翻譯自《抄本醫(yī)書六種》,且吳元豐先生確定其成書時間為清早期,甚至為順治時期。滿文本醫(yī)書本就稀見,加之成書年代如此之早,且出于內府,彌足珍貴。

康熙三十八年(1699)聽松樓刻本《清書全集五種》不分卷。是書由五部分組成,分別為:“清書十二字頭”“新刻滿漢同聲”“滿漢切要雜言”“新刻滿漢備考”“清書對音諧字”?!扒鍟诸^”卷后有康熙三十八年(1699)汪鶴孫撰序,康熙三十八年(1699)凌紹雯撰序。內封牌記鐫“滿漢書名/聽松樓藏本”。內封牌皆鈐“大學士校正滿漢字無訛”朱文圓印,“聽松樓藏板”朱文方印?!扒鍟诸^”書簽上鈐“廣口堂”?!皾M漢切要雜言”書簽上鈐“光裕堂”朱文方印,卷端鈐“耕煙”朱文方印。“清書對音諧字”卷末鈐“王纘曾印”白文方印,“愧先”朱文方印。該書刊刻年代較早,為清代最早成書的滿漢文對照日常用語詞典及語音辭書,由序可知編撰此書是為當時“國史館”翻譯書籍提供參考,還為初學滿文者學習滿漢文翻譯及為參加科考者利用,是清代重要的翻譯工具書之一。據故宮博物院春花女士所著《清代滿蒙文詞典研究》一書中所言:“此書流傳不廣,只有內蒙古圖書館藏本保存完好,大連圖書館、國家圖書、中央民族大學圖書館所藏均缺卷。”

清早期刻本《格言》。本館藏另一部刻本很特別,該書無書名、無著者、無牌記、無序、滿漢合璧、字體超大,半葉兩行。書分四冊,其中兩冊漢文行三字,另兩冊行四字,板框高21.2厘米,寬13.5厘米。視其版式風格應屬清早期刻本。經查閱相關資料,國家圖書館滿文專家黃潤華先生曾在《文獻》(1999年4月第2期)雜志上撰文,題為《滿文坊刻圖書述論》。文中提到:

中央民族大學圖書館藏有一種刻本,滿漢合璧,全書兩冊,內容都是格言……這部書無書名頁,亦無刊刻年款,在編輯《全國滿文圖書資料聯合目錄》時,將此書擬名為《格言》,根據刻書的風格判斷是順治年間的坊刻本?!侥壳盀橹?,此書尚未見過第二部。

黃先生文中言,順治年間的坊刻本,僅存此書與順治十一年(1654)聽松樓刊刻的《詩經》二種。經過詳細對比,本館所藏與中央民族大學所藏為同一版本。

特點:鉛印、石印本滿文古籍少

印刷術發(fā)展至清中晚期,石印、鉛印技術相繼在我國出現,對比雕版印刷,鉛印及石印有節(jié)約成本、制版周期短、出書快等優(yōu)點,隨著鉛印及石印技術在制書行業(yè)被廣泛使用,漢文鉛印本與石印本大量出現。在大多數古籍收藏單位,漢文刻本、抄本的數量遠不及鉛印本和石印本,而滿文古籍卻恰恰相反。以本館為例,所藏滿文古籍大多數為清中早期刻本、抄本,中晚期刻本、抄本較少,石印本僅見一部。縱觀北京地區(qū)與遼寧地區(qū)滿文古籍書目,此兩種印本也屬鳳毛麟角。此現象與滿文、滿語的衰落息息相關,滿文創(chuàng)制于明萬歷二十七年(1599),清人入關后,其文化逐漸被漢文化“征服”,滿族人日常亦使用漢語。為保存其文化血脈,清皇室用強大的財力推動滿文的發(fā)展,所以在清早期出現了大量的滿文刻本、寫本、抄本。但隨著清朝逐漸沒落,國家財力衰退,滿文也失去了其支撐之源泉,越來越少的人習滿文、懂滿文,無人讀,自然也就無人印,即便更新、成本更低的印刷技術出現,滿文書的印制亦日漸稀少。

中華文化為多民族文化,幾千年來通過對不同民族文化包容、融合形成了我們現有之文化共同體。通過對滿文文獻的研究,可以比較、對照不同文化和語言之異同,對于人類學、語言學等學科發(fā)展亦有非常重要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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