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怡飛 蘇琳 鄒純樸 陳曉 張慧敏 胥孜杭(上海中醫(yī)藥大學基礎醫(yī)學院,上海 201203)
銀屑病是一種常見的、難以根治且易復發(fā)的皮膚病,影響全世界約1.25億人,以皮膚出現(xiàn)明顯紅斑、脫屑,甚至干燥出血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民間俗稱“牛皮癬”,給患者造成巨大的身心負擔,并嚴重影響其生活質量[1‐2]。銀屑病的主要病理特征表現(xiàn)為T細胞亞型(如Th17細胞、Th1細胞等)過度激活所介導的異常免疫應答[3]。在機體的免疫系統(tǒng)內,免疫抑制性細胞主要包括MDSCs、Tregs、Bregs、Mφ等,它們發(fā)揮著維持免疫穩(wěn)態(tài)的調節(jié)作用,可以預防效應免疫細胞的異?;罨驮鲋场R酝鶎Υ祟惣毎年P注點主要聚焦于腫瘤微環(huán)境中,因為大量研究表明免疫抑制性細胞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直接或間接發(fā)揮強大的以T細胞為主的免疫抑制作用并介導腫瘤免疫逃逸[4]。然而,近年來在國際上,越來越多的報道顯示銀屑病中免疫抑制性細胞的募集及其功能存在異常[5],但根據文獻檢索發(fā)現(xiàn),國內對于免疫抑制性細胞在銀屑病中的分子機制的相關探討明顯匱乏,特別是中醫(yī)藥在這方面的研究尤為不足。中醫(yī)藥治療疾病是以促進機體恢復或維持“陰平陽秘”(陰陽平衡)的狀態(tài)為宗旨,并且越來越多的基礎和臨床研究表明,中醫(yī)藥對機體免疫系統(tǒng)具有獨特的調控優(yōu)勢[6‐7]。故本文以此為切入點,探討包括MDSCs、Tregs、Bregs、Mφ等在內的免疫抑制性細胞在銀屑病中的異常募集和功能變化及中醫(yī)藥對此類細胞的調節(jié)作用,以期為銀屑病的中西臨床治療提供新思路。
1.1 在銀屑病中MDSCs被大量招募1990年末,BRONTE和GABRILOVICH將小鼠體內具有CD11b+Gr1+表型及免疫抑制功能的細胞定義為MD-SCs,基于此細胞群的髓系來源和免疫抑制活性的特征而命名為髓源抑制細胞。MDSCs主要有兩大亞型,分別是粒細胞樣‐髓源抑制細胞(PMN‐MD-SCs)和單核細胞樣‐髓源抑制細胞(M‐MDSCs)。目前對于MDSCs的深入研究主要聚焦于腫瘤微環(huán)境。在腫瘤患者中,MDSCs被大量募集到腫瘤部位,主要發(fā)揮對T細胞(尤其是細胞毒性T細胞,即CD8+T細胞)的抑制作用并介導腫瘤免疫逃逸,因此MD-SCs的異常募集通常被認為是腫瘤的不良預后指標[8‐9]。然而近年來有研究發(fā)現(xiàn)在銀屑病患者的外周血中,MDSCs亦被大量招募[10‐12];另有研究證明在銀屑病患者病變皮膚中,MDSCs的積累也同樣顯著上調[13]。由此可見,與腫瘤微環(huán)境中的MDSCs的募集相似,銀屑病患者的外周血和病變皮膚中MDSCs的數量顯著增多,然而這類MDSCs是否具有與腫瘤微環(huán)境中的MDSCs一樣強大的免疫抑制活性目前尚不清楚。
1.2 銀屑病中的MDSCs免疫抑制活性被下調近年來,大量研究顯示銀屑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與T細胞的過度活化密切相關,特別是IL‐23/Th17軸在銀屑病發(fā)病機制中的作用越來越受到關注[14‐16]。眾所周知,MDSCs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主要通過表達高水平的精氨酸1(arginine 1,Arg1)、一氧化氮合酶(nitric oxide synthase,iNOS)等或以細胞接觸的方式發(fā)揮免疫抑制活性,其主要靶標是T細胞[17]。然而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與腫瘤微環(huán)境甚至正常健康機體中的MDSCs相比,銀屑病患者中的MDSCs雖明顯增多,但其對T細胞的免疫抑制能力卻大幅下降。研究表明,相較于健康者,銀屑病患者外周血中提取的M‐MDSCs直接抑制CD8+T細胞增殖的效率更低。此外,銀屑病患者的M‐MDSCs減少了程序性細胞死亡蛋白‐1(programmed cell death protein‐1,PD‐1)的表面表達,并且抗炎細胞因子IL‐10的產量亦降低,說明MDSCs對T細胞的免疫抑制活性降低。體外實驗表明,銀屑病組和健康對照組M‐MDSCs均可誘導幼稚T效應細胞向Tregs轉化,但不同的是,與健康對照組相比,銀屑病組M‐MDSCs誘導的Tregs抑制功能卻明顯下調[10‐11]。此外,還有研究顯示銀屑病患者外周血中的MDSCs具有表面蛋白DC‐HIL的特異表達,與腫瘤(黑色素瘤)微環(huán)境中的MDSCs相比,抑制活性大幅降低且使用Arg1抑制劑、iNOS抑制劑、抗IL‐17A抗體等分別能在不同情況下逆轉其抑制功能,說明銀屑病中MDSCs在發(fā)揮其免疫抑制功能時亦可能具有異質性[12]。由此可見,銀屑病機體外周血及病變皮膚中MDSCs數量雖然增多,但其活性的下調會顯著降低對過度激活的T細胞的免疫抑制作用,妨礙免疫系統(tǒng)正常自我調節(jié)的能力,從而加速銀屑病的進展。
1.3 在銀屑病中靶向MDSCs的免疫療法隨著精準醫(yī)學概念的提出,靶向治療逐漸成為疾病最有效的治療方式之一,其中免疫療法越來越受到重視。在實驗室研究中,通過靶向MDSCs以扭轉銀屑病進程的免疫療法開始受到關注。使用粒細胞‐巨噬細胞集落刺激因子(GM‐CSF)等誘導骨髓細胞分化為MDSCs,通過尾靜脈將MDSCs過繼轉移到小鼠體內,可明顯改善咪喹莫特(IMQ)誘導的銀屑病小鼠背部皮膚紅斑、脫屑和增厚等癥狀,降低相關炎癥因子(如TNF‐α、IL‐17A和IL‐23等)的表達,下調異常激活的輔助性T細胞(如Th1和Th17等)數量,并增加其他免疫抑制性細胞如Tregs的數量[18]。MDSCs過繼轉移治療明顯提高了他克莫司(治療銀屑病的有效單一療法)對小鼠銀屑病的治療效果[19]。另外,趨化因子CXCL17通過招募MDSCs進而降低銀屑病小鼠耳朵厚度,下調炎癥細胞因子表達和浸潤性炎癥細胞數量,達到改善銀屑病的效果[20]。由此可見,MDSCs可以通過發(fā)揮其免疫抑制功能阻止銀屑病進程,具有抗炎作用。然而在另外一項研究中發(fā)現(xiàn),使用MDSCs抑制劑吉西他濱將小鼠體內的MDSCs耗竭后,Th17細胞的數量反而被顯著下調,進而減輕了銀屑病癥狀;據此,MDSCs在該項研究中的作用不再是抑制免疫,而是發(fā)揮促炎效應[13]。綜上,目前靶向MDSCs治療銀屑病的方法幾乎都來自實驗室研究,尚未進入臨床試驗階段,并且MDSCs在不同的研究中展現(xiàn)出截然相反的作用,促炎亦或抗炎,仍需進一步探索。
2.1 在銀屑病中Tregs數量變化的多元性Tregs作為免疫抑制性細胞在免疫應答中起負向免疫調節(jié)的作用,被定義為CD4+CD25+T細胞,表達轉錄因子Foxp3,可以抑制T細胞的增殖和活化[21]。Tregs通過多種機制調節(jié)免疫應答,例如產生IL‐10和TGF‐β,以及直接的細胞毒性作用等發(fā)揮免疫抑制功能[22‐23]。研究表明,Tregs在銀屑病患者中的數量增多亦或減少仍然存在爭議,在聚焦于銀屑病患者外周血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Tregs的數量變化大致存在三種情況:Tregs的百分比降低[24‐27];Tregs的數量并無變化[28‐30];在嚴重性銀屑病中,Tregs會被募集到外周血中,且其增加水平與疾病的嚴重程度呈正相關[31‐32]。而聚焦于銀屑病患者皮損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Tregs在慢性銀屑病患者皮膚中募集增加但與疾病嚴重程度無關,而在急性加重型患者病變皮膚中卻呈現(xiàn)減少趨勢[29]。此外,Tregs在銀屑病不同分型中的募集亦呈現(xiàn)多元化,如在斑塊狀銀屑病中,病變皮膚中的Tregs募集增多,而在滴狀銀屑病中Tregs募集則減少[33]。這些矛盾的結果可能是由于銀屑病的疾病狀態(tài)、病變斑塊內的活檢部位以及疾病亞型的不同,導致Tregs在銀屑病機體的外周血和皮膚中的積累數量呈現(xiàn)多元性;而其免疫抑制活性是否與前文所述的MDSCs一樣也受到限制呢?
2.2 多途徑導致Tregs在銀屑病中的免疫抑制活性被下調研究表明,與MDSCs類似,Tregs的免疫抑制活性在銀屑病中同樣降低,但不同的是根據現(xiàn)有的報道,Tregs的免疫抑制活性可通過多種途徑被下調,導致其不能有效抑制過度活化的T細胞(見表1):①在銀屑病外周血和病變皮膚中除了增多的Tregs外,與疾病嚴重程度相關的Th17∶Tregs比率亦增加,表明T細胞亞群的比例失衡可能會限制Tregs的免疫抑制活性[32]。②通過T細胞與Tregs共培養(yǎng)發(fā)現(xiàn),T細胞對銀屑病中Tregs細胞免疫抑制的敏感性降低,提示Tregs免疫抑制活性的固有缺陷[32,34]。③嚴重型銀屑病患者外周血中的Tregs同時表達Foxp3和轉錄因子視黃酸相關的孤兒受體γt(retino-ic acid‐related orphan receptor γt,RORγt),然 而RORγt是Th17細胞的特征性表達,研究表明Tregs中Foxp3∶RORγt的比率降低,使其易分化成為Th17細胞相關表型,因此在銀屑病中Foxp3可能已經不是評估Tregs的可靠標記[35]。④研究表明在銀屑病小鼠模型中,Tregs細胞上整合素CD18的表達減少導致TGF‐β分泌減少及其功能失調[36]。⑤Tregs抑制功能下調的原因可能還在于銀屑病的促炎性環(huán)境,Tregs暴露于高水平的促炎因子(IL‐6,IL‐23等)環(huán)境中會導致信號傳導與轉錄激活因子3(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 3,STAT3)的磷酸化,從而促使Tregs活性降低[37]。⑥腺苷信號傳導途徑的損傷也可能是導致Tregs抑制功能降低的原因。Tregs同時表達CD39和CD73,并通過腺苷信號傳導對T細胞進行免疫抑制。然而在尋常型銀屑病患者的Tregs中,CD73表達顯著降低,CD73/AMPK途徑失活,從而降低了其免疫抑制活性[38]。⑦Tregs在炎癥部位歸巢效率和趨化性的低下也可能是Tregs不能有效抑制異?;罨疶細胞的原因之一[39]。⑧皮膚微生物組定植可影響Tregs的發(fā)展,并通過在淋巴結和皮膚中誘導抗原特異性Tregs的形成來促進免疫耐受。盡管微生物營養(yǎng)不良是銀屑病的一個致病因素,但有關皮膚菌群對Tregs影響的數據研究較少。已有研究表明腸道菌群會顯著影響其他疾病中的Tregs,但仍需要進行進一步研究,以確定在皮膚炎癥中皮膚菌群與Tregs的相互作用[40]。綜上所述,銀屑病患者或小鼠模型的外周血及病變皮膚中存在多種下調Tregs免疫抑制活性的途徑,同時也充分體現(xiàn)了銀屑病中免疫機制的復雜性。
2.3 在銀屑病中以Tregs為靶標的免疫治療相較于仍停留在實驗室階段的MDSCs銀屑病免疫研究,針對Tregs的銀屑病免疫療法已拓展至臨床試驗階段。在臨床研究中發(fā)現(xiàn),通過上調銀屑病中Tregs數量和/或功能,可以抑制T細胞的過度增殖和活化。例如,小劑量的IL‐2可選擇性激活并擴展Tregs,實現(xiàn)安全有效的銀屑病治療[41]??笽L‐17A或IL‐23p19抗體可以通過增加Tregs產生IL‐10改善銀屑病癥狀[42]。表觀遺傳編程對于Tregs譜系的穩(wěn)定性和功能性至關重要,在銀屑病患者中,銀屑病組織中的組蛋白去乙?;?(histone deacetylase 1,HDAC‐1)升高,使用HDAC抑制劑Trichostatin‐A已被證明在體外能阻止Tregs對IL‐17表型的可塑性,亦能增加Foxp3表達以及上調Tregs的免疫抑制活性,使通過調節(jié)Tregs治療銀屑病成為一種潛在可能[43‐44]。另外,在實驗室研究中,維生素D3類似物馬沙骨化醇改善銀屑病療效顯著,其通過調節(jié)Tregs產生IL‐10進而治療銀屑病,并且將馬沙骨化醇處理過的小鼠產生的Tregs過繼轉移到銀屑病小鼠中能夠明顯改善癥狀[45]。過去十年中已經批準了基于T細胞的細胞療法,即CAR‐T細胞療法,用于治療多種腫瘤[46],那么開發(fā)出基于Tregs的細胞療法進而重新平衡Th17∶Tregs的比率來改善銀屑病可能成為一種潛在有效策略,但其誘發(fā)其他疾病的風險亦待考察。
表1 Tregs在銀屑病中通過多途徑下調其免疫抑制活性Tab.1 Downregulation of immunosuppressive activity of Tregs in psoriasis is regulated by multiple pathways
B10細 胞 是Bregs中 能 夠分 泌IL‐10的 一類 亞群,具有負向調節(jié)炎癥反應的功能[47‐48]。B10細胞定義 為CD1highCD5+CD19+CD24highCD38high,以p38和STAT3依賴性方式活化產生IL‐10,進而抑制Th17和Th1細胞[49]。與健康者相比,觀察到銀屑病患者外周血中B10細胞數量減少,而B10細胞很容易被檢測到,這表明銀屑病患者的B10分化可能受阻,且免疫抑制功能受損[49]。另有研究顯示磷酸二酯酶4抑制劑Apremilast能夠上調B10的數量并減少促炎性T細胞的產生,進而改善銀屑病,而過繼轉移B10細胞可以有效治療膿包型銀屑?。?0‐52]。由此可見,銀屑病中的B10活性也同樣受限,對其深入探索將有助于臨床治療銀屑病。
Mφ作為免疫應答的第一道防線,通過先天免疫機制保護宿主,不同的刺激環(huán)境導致其獲得不同的功能特征[53]。MILLS等[54]2000年提出Mφ存在2種主要功能表型:M1(經典激活)和M2(替代激活)。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M1具有抑制腫瘤發(fā)生發(fā)展的作用,而M2則能通過調節(jié)血管生成及其整體免疫抑制作用等發(fā)揮促瘤效應,目前研究主要集中于誘導M2型向M1型的轉變進而阻止癌癥進程[55]。研究發(fā)現(xiàn)銀屑病中的Mφ數量在皮膚中上調,不同的是,此類Mφ不但表達M2細胞的標記物(例如CD163),同時還表現(xiàn)經典活化表型,即M1型[56],因此,銀屑病皮損中通常含有M1/M2混合表型的Mφ。在體外,IL‐17E主要作用于M2,從而導致促炎細胞因子的分泌和中性粒細胞募集,因此,IL‐17E的抑制劑可能會使Mφ保持M2表型,發(fā)揮免疫抑制作用進而治療銀屑病。但在一項研究中表明,在耗竭小鼠皮膚中的巨噬細胞后,其銀屑病癥狀明顯減輕[57]。由此可見,Mφ在銀屑病中與MDSCs發(fā)揮的作用亦有相似之處:即可能發(fā)揮抗炎功能改善銀屑病癥狀,又可能發(fā)揮促炎功能擴大炎癥級聯(lián)反應而加重銀屑病癥狀。
中醫(yī)藥是我國治療銀屑病的重要手段之一,近年來的研究表明,中醫(yī)藥治療銀屑病的主要優(yōu)勢在于改善機體的內環(huán)境,重新平衡機體陰陽氣血,促進銀屑病中過度激活的免疫反應正?;_到“陰平陽秘”的陰陽平衡狀態(tài),這與現(xiàn)代醫(yī)學中的“免疫再教育”概念不謀而合。安徽中醫(yī)藥大學使用涼血四物湯治療尋常型(血熱型)銀屑病患者,發(fā)現(xiàn)在治療前,銀屑病組患者血漿中Tregs的數量比健康對照組低,治療后患者血漿中Tregs水平上調,取得良好的臨床療效,為涼血四物湯臨床治療銀屑病提供了免疫學依據[58]。銀屑靈是廣東省中醫(yī)院臨床治療銀屑病的有效方,而PSORI‐CM02是從中優(yōu)化的配方;研究發(fā)現(xiàn),PSORI‐CM02能夠平衡銀屑病小鼠淋巴結及脾臟中Th17∶Tregs的比例,并抑制皮膚中促炎細胞因子的表達,進而改善銀屑?。?9]。除此之外,PSORI‐CMO2能夠通過調節(jié)NF‐κB、STAT1信號通路和STAT6信號通路途徑分別改善M1和M2在銀屑病中的表達,并且通過上調M2中Arg‐1、IL‐10等基因表達,達到治療銀屑病的目的[60]。另外,市售的銀屑膠囊主要成分為丹參、土茯苓等,研究表明其能夠增加銀屑病小鼠腹腔巨噬細胞的吞噬百分率,進而有效治療銀屑?。?1]。文獻檢索發(fā)現(xiàn),中醫(yī)藥通過調節(jié)免疫抑制性細胞治療銀屑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上幾種復方,然而中醫(yī)藥有效成分及單體對銀屑病中免疫抑制性細胞的調控研究幾乎尚未涉及。
綜上所述,免疫抑制性細胞數量及其功能在銀屑病機體中存在異常表現(xiàn),可能影響銀屑病進程,而臨床醫(yī)學及中醫(yī)藥可通過調節(jié)這類細胞的數量或功能活性促使其免疫正?;M而達到治療銀屑病的目的(表2)。
表2 銀屑病中的免疫抑制性細胞數量、功能變化及靶向治療Tab.2 Changes in number and function of immunosuppressive cells in psoriasis and targeted therapy
銀屑病是一種由先天因素、免疫及感染等多病因而誘發(fā)的皮膚疾病,T細胞的過度增殖和活化是銀屑病發(fā)病機制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62]。近年來,無論臨床醫(yī)學還是中醫(yī)藥對銀屑病免疫機制研究幾乎都以T細胞的免疫調控為主,而很少關注MDSCs、B10、Mφ等免疫抑制性細胞群體。目前,學術界對此類免疫抑制性細胞的研究又集中于腫瘤微環(huán)境,對非腫瘤疾病,如銀屑病中,對此類細胞的研究探索十分匱乏。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銀屑病中免疫抑制性細胞存在數量及功能活性的異常表現(xiàn),其可能加速銀屑病進展。因此,對此類細胞進行免疫調控將有望成為控制銀屑病病情進展的限速酶。
5.1 免疫抑制性細胞在銀屑病中呈現(xiàn)多元化的原因解析據前文所述,在銀屑病中,Tregs數量變化呈現(xiàn)多元性、MDSCs和巨噬細胞亦或促炎亦或抗炎結果的矛盾性可能是由銀屑病機體內環(huán)境的復雜性所導致。首先,銀屑病根據發(fā)病時期不同主要分為進行期、靜止期、退行期,疾病所處時期不同,機體免疫細胞數量、免疫因子表達亦有改變;其次根據其發(fā)病部位不同分為頭皮銀屑病、甲銀屑病、陰部銀屑病等,因此不同發(fā)病部位的活檢組織中免疫抑制性細胞的募集及活性亦可能發(fā)生改變;另外根據銀屑病臨床癥狀主要分為尋常型、關節(jié)型、膿皰病型和紅皮病型這四種類型,因此所研究銀屑病的臨床癥狀不同,其機體內環(huán)境中免疫抑制性細胞發(fā)揮的作用亦可能不同;此外,中醫(yī)體質學說提出,疾病的性質和病理過程與個體差異有很大的相關性,因此根據體質學說結合中醫(yī)藥獨特的辨證論治體系,可以將銀屑病大致分為血熱證、血燥證和血瘀證,由此可見銀屑病患者的個體差異與中醫(yī)證型的不同亦可導致免疫抑制性細胞的數量和/或功能多元性;最后,機體內除前文所述MDSCs、Tregs、B10、Mφ以外,仍有其他免疫抑制性細胞群的存在,例如調節(jié)性樹突細胞(regulatory dendritic cells,DCreg)、2型先天性淋巴細胞(type 2 innate lymphocytes,ILC2)等,但目前文獻檢索尚未發(fā)現(xiàn)銀屑病與DCreg、ILC2等的聯(lián)系,此類細胞之間的相互串擾同樣可能影響機體免疫細胞的產生和發(fā)展。因此,以上結果提示臨床患者樣本的病變時期、類型,證型的不同亦或實驗研究中模型小鼠的取材時間、取材部位的不同等均可導致炎癥環(huán)境下免疫抑制性細胞的異質性。
5.2 MDSCs在銀屑病中的作用機制相對Tregs可能更為復雜目前有大量臨床報道中醫(yī)藥復方及中藥單體能夠下調腫瘤微環(huán)境中MDSCs免疫抑制活性從而干擾癌癥進程[17];本課題組一直聚焦于中醫(yī)藥復方及其有效成分對MDSCs免疫功能的調控作用,發(fā)現(xiàn)其在腫瘤和非腫瘤疾病中發(fā)揮的作用不同,例如MDSCs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發(fā)揮免疫抑制作用促進腫瘤的進展[17],然而MDSCs在非腫瘤疾病,如Ⅰ型糖尿病、真菌感染等中卻能夠阻止疾病發(fā)生發(fā)展,發(fā)揮一定的良性調節(jié)作用[63‐64];因此在不同病理條件下MDSCs具有高度可塑性。除此之外,MDSC表型具有異質性,除了前文所述的PMN‐MDSC和M‐MDSC兩大類亞型外,還包括尚未明確定義的MD-SCs前體細胞(e‐MDSC)與骨髓祖細胞的混合細胞群等,另外MDSCs還通過多途徑(ROS、Arg1等)發(fā)揮免疫抑制作用[65]。在銀屑病免疫環(huán)境中,Tregs相對于MDSCs而言其表型單一,然而其免疫抑制活性尚受到多種途徑的限制,那么可塑性、異質性相對較高的MDSCs在銀屑病中的免疫機制可能更為復雜,因此研究其在銀屑病中的發(fā)病機制可能為改善銀屑病提供新靶點。
5.3 中醫(yī)藥調控免疫抑制性細胞改善銀屑病的展望中醫(yī)藥作為醫(yī)學領域的重要分支,是治療銀屑病的重要手段。目前中醫(yī)藥調節(jié)銀屑病中的免疫抑制性細胞也與現(xiàn)代臨床醫(yī)學的免疫療法一致,研究主要聚焦于Tregs,對于其他免疫抑制細胞的研究涉及很少,其中對于MDSCs的研究目前幾乎沒有。但大量報道顯示中醫(yī)藥復方及單體通過調節(jié)機體其他免疫機制(如異常激活的T細胞免疫反應)能夠有效阻止銀屑病進程,例如復方澤漆沖劑通過降低銀屑病患者血清中IL‐17、IL‐22、IL‐23等炎癥因子進而改善銀屑病癥狀[66];涼血活血的單味中藥(紫草、茜草等)能有效降低銀屑病小鼠中IL‐23/Th17信號傳導軸相關免疫因子的表達[67]。由此可見,目前中醫(yī)藥改善銀屑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調控IL‐23/Th17軸相關炎癥細胞及因子,對免疫抑制性細胞的調控涉及較少且研究較淺顯,相對于臨床醫(yī)學對免疫抑制性細胞的探索亦較為滯后,因此中醫(yī)藥靶向免疫抑制性細胞扭轉銀屑病進程的探索尤為必要。
基于中醫(yī)藥復方多環(huán)節(jié)、多靶點、多重功效發(fā)揮作用的特點,是否可以針對銀屑病中尚未受到重視的MDSCs進行“免疫再教育”從而上調其免疫抑制活性進而改善銀屑?。苛硗?,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MDSCs與Tregs等協(xié)同發(fā)揮T細胞抑制作用,因此中醫(yī)藥復方在“再教育”MDSCs的同時是否可以調控Tregs、B10等免疫抑制性細胞?除此之外,中醫(yī)藥復方在治療銀屑病皮損的同時還可提高患者生活質量,比如睡眠、飲食等,從多環(huán)節(jié)調節(jié)機體免疫進而改善銀屑病。除此之外,目前得益于對腫瘤微環(huán)境中MDSCs等研究的深入,調控MDSCs等細胞免疫抑制活性的主要相關通路得以明確,例如Stat3通路、PGE2‐COX2通路等具有調控MDSCs增殖和活化的作用[68],因此從中醫(yī)藥天然單體庫中尋找對以上主要通路有效的作用單體,進而上調MDSCs的免疫抑制活性,將有可能成為緩解銀屑病癥狀的潛在策略;并且相對于甲氨蝶呤等傳統(tǒng)藥物,天然單體更為安全,副作用更少,為新藥研發(fā)提供思路。但值得思考的是,無論臨床醫(yī)學亦或中醫(yī)藥對MDSCs的數量以及其免疫抑制活性的上調是否會誘導其他疾病發(fā)生(比如腫瘤的形成),如何才能更好地把握免疫抑制性細胞與過度活化的T細胞之間的平衡等問題依然有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