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原

李燕燕這個名字，聽上去好像有著一種躍動飛翔的感覺。是的，青年報告文學作家李燕燕，近年來一直在非虛構(gòu)這片廣闊無垠的空域展翅翱翔。《天使PK魔鬼》《山城不可見的故事》《無聲之辯》《拯救睡眠》《軍嫂奏鳴曲》等作品，以其鮮明的題材特色和價值取向，為她劃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航線。在藍天白云之間，李燕燕是一只極具辨識度的“燕子”，向著理想的目標，迎風高飛。

新作《我的聲音，喚你回頭——與〈民法典〉關聯(lián)的女性權益故事》，題目已昭示了作品所寫的內(nèi)容。在大類上此篇的題材與以前的作品是一致的，不是宏大敘事那一種制式，而是為弱者、為普通人的寫作。在見慣了重大題材以及主題寫作的“大作”后，李燕燕式的書寫，不只是題材上別異出新，而且內(nèi)存的意蘊也是極有價值的。有位國際著名政治家曾經(jīng)說過，衡量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可以看這個國家的人們怎樣對待動物、婦女、老人和弱者。李燕燕作品的意義正與此關聯(lián)。但新作明顯不同于《無聲之辯》《拯救睡眠》等題材的弱新聞性，此篇的題材則具有很強的新聞性?！睹穹ǖ洹啡Q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2020年5月28日由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表決通過，自2021年1月1日起施行。一時間，《民法典》成為一個熱詞，也是重要的新聞話題。李燕燕以此作為報告的對象，可見她對此話題的關注和內(nèi)在意義的敏感，也反映出作者作為報告文學作家所具有的社會責任感。在我的視域中，這是非虛構(gòu)文學與《民法典》的首次“遇見”。題材的初次性、題旨的人民性以及文本的非虛構(gòu)性，奠定了李燕燕這一《民法典》文學敘事的重要價值。

報告文學是一種選擇性寫實文學方式?！睹穹ǖ洹飞婕懊袷碌闹T多方面，作者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對《民法典》作一一對應的敘寫。李燕燕現(xiàn)在的選擇是極其聰明的?！芭c《民法典》關聯(lián)的女性權益故事”這一寫作定位，既凸顯了選題與當下關聯(lián)的新聞性，又與原先作品取材類型有所接續(xù)，可以放大自己寫作的特色和優(yōu)勢。在這一定位中，“民法典”和“女性權益”是兩個引人矚目的關鍵詞，而“故事”則通過非虛構(gòu)的文學文本的組織，將兩者有機地鏈接起來，可以達成對這一話題或議題新的、更為有效的傳播方式?！睹穹ǖ洹返念C布施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治國理政根本思想，展示了新時代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重大成就，體現(xiàn)了對人民基本權利的尊重和保障，也是我國開啟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新征程的重要標志。由于種種原因，在多種權利主體中，女性、兒童、老人等主體的權益受損更為嚴重。因此，李燕燕通過非虛構(gòu)敘事的方式，將《民法典》與女性權益關聯(lián)起來，以女性主體權益保護的典型個案，生動地反映出這一重要法典對于人民利益的切實維護。可以說，李燕燕的這一新作是從女性權益保護的視角，對《民法典》所作的一次有意義的文學普法。從作品的取事形態(tài)看，是日常立地的，甚至有些瑣屑雜陳，但其內(nèi)涵也可“通天”，關乎宏旨。作者在國之《民法典》與家之民生圖之間，溝通了重大國法與人民生活的聯(lián)系。因此，這樣的寫作與優(yōu)秀的宏大敘事作品一樣，也具有重大的主題價值。

《我的聲音，喚你回頭》篇幅不長，但內(nèi)容卻很豐富。這種豐富首先在于《民法典》中涉及女性權益保護事項較多，同時也與作品具體敘事設置有關。作品由《誰來保護她》《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遠遠看著你》《黑夜的猛獸》等四個部分組成，分別關聯(lián)到女性的名譽權、男女平等的財產(chǎn)繼承權、無效或者被撤銷婚姻中無過錯方請求損害賠償權和婦女權益的保護等，這些情況涉及女性權益受到侵害的最為常見的部分，與千萬家庭和廣大女性的福祉息息相關。而剛剛施行的《民法典》對這些事項情形，正好都有相應明確而清晰的法條。正是在這一點上，《民法典》不僅是新時代人民權利的“宣言書”，也更是剛剛好的女性權益貼身的“保護傘”。李燕燕和她的書寫，其意義在于作者以女性作家對自身權益受損問題的性別敏感，選取與此相關的《民法典》敘事，體現(xiàn)出對女性權益維護的高度自覺。并且，通過這種更具傳播力的文學方式，喚醒更多的女性能夠以法護身。

我讀《我的聲音，喚你回頭》這篇作品，看到的是作者對于法學、文學、心理學、女性學、社會學等多學科融合敘事的努力及其效果。作品所寫涉及《民法典》，其中自然有法學的內(nèi)容，每一部分作者都列出了有關的具體法條，可見作者對法的學習和熟悉，使涉法寫作有了某種專業(yè)性，而作品的本事是“與《民法典》關聯(lián)的女性權益故事”，“故事”成為作品的基本構(gòu)建;“故事”的創(chuàng)造者是人物，人物日常生活中的所遇人與事、各種遭際，推衍了文本的鋪展。故事性及其由此呈現(xiàn)的各式人性景觀，調(diào)制出作品的文學性。這里有著非虛構(gòu)文學寫作的審美意味。李燕燕筆下這些日常故事的獲得，部分與資深心理咨詢師湯朝千有關?！墩l來保護她》《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篇的故事主人公就是湯朝千的女性“來訪者”。這樣，心理學也就成為作品生成的一個要素。這樣的要素不是人為地植入，而是敘事對象本有的自在邏輯。《誰來保護她》講述的是名譽權受到侵害的故事，故事中化名李珍的主人公（這一化名是必要的，反映了作者對敘寫對象名譽權的尊重），她的遭遇在女性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因為“肥胖以及無處可藏的個人隱私，才是她一步步陷入重度抑郁癥泥沼、差點兒無法自拔的重要原因”，而重度抑郁癥又成為她重要的“個人隱私”，個人的隱私權又受到新的侵害。在李燕燕的作品中，心理問題不僅與當事人的名譽權受損直接有關，成為敘事的內(nèi)容之一，而且心理學也是作品分析人物行為模式的一種有效方法。多學科相生的敘事，融法學的規(guī)制、心理學的學理、社會學的實證和文學的形象感性等等于一體，使得作品多質(zhì)而飽滿，讀者從中可獲知更多的信息。

《我的聲音，喚你回頭》，在李燕燕講述的“與《民法典》關聯(lián)的女性權益故事”中，我們可以聽到多種的“聲音”。你不妨也側(cè)耳傾聽一下。

責任編輯/謝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