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時代,充滿了“色彩”。這樣的經(jīng)歷,是大多數(shù)同齡孩子所不曾有的。
小時候,我們家住在軍工廠家屬院,與家屬院一墻之隔的就是軍工廠,因此,我經(jīng)常有機會觀摩到軍工廠里的“解放軍叔叔”打靶校槍?!敖夥跑娛迨濉泵看涡尩牡胤蕉际窃谲姽S的東北角,那里有一個很大的土堆,像是一座土山?!敖夥跑娛迨濉闭驹诰嚯x土山50米左右的位置,舉槍,瞄準,扣動扳機,很神氣地將一發(fā)發(fā)黃燦燦的子彈射向那座土山。
子彈發(fā)出清脆歡快的嘯叫聲,將對面的土山打得“狼煙四起”,那場面甚是壯觀。我們這些躲在遠處瞪大眼睛偷偷觀看的“小小子”和“小丫頭”們看得目瞪口呆,特別過癮。每次校槍完畢,地面上總會留下成片成片的子彈殼。在我們的央求下,這些“漂亮”的子彈殼就成了我們的玩具,讓我們愛不釋手。為此,我們還發(fā)明了很多與子彈殼有關(guān)的兒童游戲呢。
當時,我所在的班級除我之外沒有一個同學見過真的子彈殼。當我神氣活現(xiàn)地把這些子彈殼拿到班里去,并且很慷慨地送給班里的同學時,大家全都樂瘋了。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他們都緊緊攥著這些子彈殼又跳又叫,生怕它們會長翅膀飛了。課間,我們班里的男同學和女同學都呼啦啦地聚在偌大的操場上,興高采烈、樂此不疲地玩著各種與子彈殼有關(guān)的小游戲。同學們一邊玩一邊大呼小叫,常常聽不到上課的鈴聲,直到班主任大聲招呼,才一個個急急忙忙地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跑回教室,那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要多好玩就有多好玩。
因為這些子彈殼,我當然就成了同齡孩子們矚目的焦點。很多別班的同學也時不時跟我套套近乎,那小心思,就是希望我能送給他們幾個子彈殼。我也表現(xiàn)得很大方,總是把那些子彈殼送給不同班級的同學們。因此,當時我在我們學校人緣是最好的,幾乎誰都認識我,誰都愿意和我玩兒。
軍工廠家屬院挺大,中間是一座樓,坐北朝南,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蓋了一層。在樓的中間位置,有南北兩個朝向的門,是連接樓前平房和樓后平房的必經(jīng)之路,直通家屬院的兩個院門。這條路將樓前和樓后的平房十分均勻地分開了,樓前是七棟七排,樓后也是七棟七排。如果從天空俯瞰,整個家屬院,以樓和路為中心,是一個大大的十字。院內(nèi)生長著槐樹、柳樹、榆樹等北方常見的樹種,每當?shù)搅讼奶?,樹木蔥蘢,巨大的樹冠將整個院落掩映在一片綠色中,詩意盎然,賞心悅目。
軍工廠家屬院的西北邊,一墻之隔,就是一個巨大的湖,名字很土,叫后坑。后坑方圓面積有五個家屬院這么大,湖水碧藍碧藍的,清澈見底。湖的四周生長著高高的蘆葦、蒲棒、紅荊條等草木。湖里不時有鯽魚、鰱魚、泥鰍、蝦米在水面上歡快地游來游去,十分暢快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天空更是如水洗過一般潔凈,像一面鏡子,沒有一絲灰塵。若是到了夏天的夜晚,后坑里一片蛙鳴聲,此起彼伏的,讓人懷疑此刻這里是城市還是鄉(xiāng)村池塘。
軍工廠家屬院這樣的叫法,只有軍工廠所轄的區(qū)域才通用,這對于內(nèi)部的人來說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但對于行業(yè)外的人來說這里多多少少有一點特殊“色彩”,他們覺得軍工廠的人都很神氣,也有點神秘,與眾不同。住在這里的孩子們,比起其他院落里的孩子,也多了幾分底氣和自豪。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經(jīng)歷,我比一般的同齡孩子膽子要大一些,見的“世面”相對要多一些,因此,也更加調(diào)皮一點、活潑一點。也因此,我“腦洞”大開,有英雄情結(jié),想當大英雄。我常常好奇地逼著爸爸給我講很多很多和子彈、打靶、槍有關(guān)的好玩的故事,回到學校就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把這些故事講給班里的同學聽。同學們常常聽得目瞪口呆,羨慕極了。
我天天都要爸爸給我講故事,但爸爸的故事總有講“完”的時候,這讓我很不滿足。于是,為了在同學們面前有一個好的表現(xiàn),我就異想天開地根據(jù)自己的想象,開始試著編一些英雄故事,講給同學們聽。沒想到,這些漏洞百出的故事很受歡迎,同學們都聽得津津有味,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些故事是我現(xiàn)編現(xiàn)“賣”的。這給了我極大的信心和勇氣,也讓我有熱情把這些英雄故事繼續(xù)編下去。
我編的故事,被班主任老師一次次當作范文。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聰明的爸爸在因勢利導、循循善誘,鼓勵我編故事鍛煉我呢。
這些好玩的故事和經(jīng)歷,還有很多很多,它們喂養(yǎng)了我的童年,充盈了我的整個少年時代。
關(guān)義軍 兒童文學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大獎獲得者。出版《少年軍?!贰段覀兌际呛煤⒆印贰蛾P(guān)小碗上學記》等系列童書三十余部。
插圖 熊家婆插圖工作室
責任編輯 周錦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