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2021年春節(jié)檔電影的票房黑馬，《你好，李煥英》帶著對中國式家庭的理解，在時間和空間的錯位下，呈現(xiàn)一幅幅飽含笑與淚的親情畫卷。它以電影為傳播媒介，融合互聯(lián)網(wǎng)的跨媒體傳播形式，讓中國式的親情敘事和文化情懷再一次進入大眾的視野，喚起大眾對傳統(tǒng)文化中親情和家庭關系的思考，凸顯了帶有本土文化表征的審美傾向。

【關? 鍵? 詞】《你好，李煥英》;親情主題;文化情懷;營銷;審美

【作者單位】顧盼，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中圖分類號】J954;G20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05.028

《你好，李煥英》是2021年2月12日上映的由賈玲執(zhí)導的奇幻喜劇電影，截至2021年3月6日，影片票房收入已達50億元，成為內(nèi)地電影票房總排行榜的第三名。由于觀眾的觀影熱情持續(xù)不減，實時票房依然節(jié)節(jié)攀升，可以說該影片是2021年春節(jié)檔電影的票房黑馬。這部電影的成功，既歸功于影片對中國親情敘事和獨特文化情懷的挖掘和呈現(xiàn)，也得益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跨媒體傳播交叉、整合與互動的營銷策略。整體來看，影片迎合了不同年齡層受眾群體的情感需求和審美趣味。

《你好，李煥英》的故事開始于2001年，這一年，一場意外的車禍讓賈曉玲的母親李煥英生命垂危。對此，賈曉玲既悲痛又自責，為自己沒有能力給母親帶來真正的快樂而感到愧疚。隨后一場時空錯置的夢境將賈曉玲帶回1981年，她陪伴在年輕的母親身邊，立志要讓母親獲得真正的快樂和幸福。但當賈曉玲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過去時，她的夢醒了，這時她才知道這段美好的時光依然是母親為她編織的充滿愛意的幻境，夢境易逝，現(xiàn)實如約而至。

一、親情主題的回歸與中國式的文化情懷

馮友蘭在《中國哲學簡史》中稱中國為家邦式社會，中國的社會制度秉承儒家思想的五種社會關系，即“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1]，其中，父子、兄弟和夫婦都是一種家庭關系，甚至君臣也被類比為父子關系。中國的祖先崇拜是家邦式社會的一種象征，凸顯的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注重家庭倫理的文化價值觀念。中國人對土地和家庭的眷戀是儒家家族制度的理想化體現(xiàn)，這種家庭觀念將意識形態(tài)上的審美想象融入藝術創(chuàng)作中，塑造了中國藝術作品里的故鄉(xiāng)和親情主題，并形成了獨特的中國文化情懷。《你好，李煥英》就是對這種文化情懷的一次回歸和召喚。

親情與家庭倫理一直是中國文化和生活方式的主導價值觀之一。隨著中國進入新時代，家庭成員對彼此和家族形成了新的情感態(tài)度：年輕個體在渴望家庭溫暖和親人陪伴的同時，也追求個人空間的獨立性和完整性;處于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交叉點的親屬關系，在社會的飛速發(fā)展中不斷變化。在如今的消費型社會中，個人的迷惘和脆弱亟須在中國式家庭的穩(wěn)定關系中得到撫慰，個體需要在充滿愛和關懷的親情關系中獲得人格上的尊重和完滿?！赌愫?，李煥英》通過母親和女兒這兩種家庭角色的暫時性、戲劇性脫離，讓女兒以情感參與者和調(diào)解者的新身份去感受一種不同于以往的家庭概念。賈曉玲和李煥英，有各自不同的信念和行為，卻又因為溫情與愛意聯(lián)結(jié)在一起。賈曉玲在探索母親記憶與意識的過程中，完成了對傳統(tǒng)家庭關系的認識和感悟;她在母親編織的充滿愛意的幻境里，獲得了新的社會主體性。電影呈現(xiàn)了一種頗為理想化的傳統(tǒng)親屬關系，這是中國式的情感模式。

《你好，李煥英》把故事背景設定在具有年代感和歷史感的1981年，改革開放讓那個時代的年輕人擁有一種砥礪前行的青春活力。勝利化工廠的這群青年人在李煥英的夢境中，是熱愛生活和享受生活的一個群體的映射，李煥英希望女兒能夠體會在那個特定的歷史和文化轉(zhuǎn)折期，人與人之間單純的快樂。李煥英母女在那個明亮的時代里為彼此造夢，呈現(xiàn)的家庭情感帶著一種傳承的歸屬感和信念感，而這種家庭情感在兩代人的精神世界里不斷交融和分享。賈曉玲在成長過程中一直認為自己沒出息，甚至產(chǎn)生了假如母親李煥英沒有生下自己會不會更快樂的想法，她自棄般地制造機會讓母親和廠長的兒子沈光林約會，希望改變母親的命運。但母親在最后讓賈曉玲真正理解了家庭幸福的意義——它是陪伴的過程，是分享快樂和共擔苦痛的過程，是自我的本源也是歸途。

電影結(jié)尾的反轉(zhuǎn)具有一種戲劇張力，它把李煥英和賈曉玲母女對彼此的愛意和祝福逐層遞進至感官和情緒的爆發(fā)點，讓觀眾在這種具有張力的情感中共情、感動和思考。讓觀眾的情緒被故事里人物的行為、感情和命運牽動，這是電影藝術獨有的文化交流方式。同時，電影還展現(xiàn)了女性自主的獨立意識以及女性之間細膩的情感。整體來看，電影表達了女性的聲音，展示了女性追求個性和開辟新生活的勇氣，而賈曉玲和青年時期李煥英的真摯友情也是親情關系的另一種體現(xiàn)。雖然《你好，李煥英》并沒有深入挖掘女性在愛情、婚姻和子女的社會牽絆之中如何去處理和平衡這三者之間的關系，但賈玲作為女性導演，以溫情和詼諧的目光去觀察和看待這個世界，讓《你好，李煥英》蘊含了一種女性視角的脈脈溫情。

《你好，李煥英》作為商業(yè)電影并不完美，但它表達了一種對親情的眷戀和對家庭的歸屬感，用母親對子女的愛去重塑不穩(wěn)定的個體意識。在如今不斷變化的社會形式中，人們依然要努力維系和重視家庭情感，而這部電影讓親情的紐帶在兩代人的相互依戀中完成了一種象征性的傳承。在電影最后的鏡頭里，賈曉玲開著承諾買給母親的小汽車漸行漸遠，呈現(xiàn)了一幅平靜和釋然的畫面，而車中副駕駛位隱喻著她的情感缺失在親情和愛意中得到了修補、包容和慰藉。

二、跨媒體傳播的營銷策略

電影是重要的傳播媒介之一，它既是觀照現(xiàn)實的一面鏡子，也是意識形態(tài)的一種表達方式。如今的電影是跨媒體傳播中的一環(huán)，銀幕并不是電影營銷和傳播的終點，而是以電影為交互中心，讓信息碎片流動起來，實現(xiàn)傳播。因此，傳播媒介的融合和更迭是電影宣傳和營銷策略的側(cè)重點。

《你好，李煥英》的電影營銷模式是基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消費者行為的分析模型，即AISAS模式——引起注意（Attention）、引起興趣（Interest）、進行搜索（Search）、購買行動（Action）和人人分享（Share）。首先，電影以微博、微信、豆瓣、B站和抖音等平臺為營銷主戰(zhàn)場，以大眾熟知的喜劇演員賈玲、沈騰和陳赫等引起受眾的注意;電影宣傳抓取的關鍵詞是“喜劇”“親情”“溫暖”“母愛”等，迎合了春節(jié)檔電影合家歡的主題，讓不同年齡和有不同愛好的受眾都可以在這部電影中獲得快樂和感悟。其次，這些宣傳信息給受眾留下了最初的印象，之后，部分受眾在主動搜索電影信息的同時，產(chǎn)生了觀影欲望，而在他們走進電影院的那一刻起，跨媒體傳播就已經(jīng)邁出成功的第一步。最后，AISAS模式有別于傳統(tǒng)的AIDMA模式（注意Attention、興趣Interest、欲望Desire、記憶Memory和行動Action）最重要的一點，是以消費者為主導的信息分享，即“在互聯(lián)網(wǎng)中，人人皆為傳播者，AISAS模式中購買后的分享行為促使消費者從最初的產(chǎn)品接受者轉(zhuǎn)變?yōu)閭鞑I銷者”[2] 。消費者在“搜索—分享”的過程中完成了信息的傳遞和傳播范圍的拓展，以每一位消費者為新的人際傳播中心，實現(xiàn)跨媒體、網(wǎng)狀、倍數(shù)增長的傳播效果?！赌愫茫顭ㄓⅰ芬源騽尤诵牡墓适聻橘u點，讓受眾自發(fā)地進行信息分享和傳遞，形成了一個個活躍的、交互的受眾社群。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越來越快，傳播范圍越來越廣，傳播媒介的多樣性，傳播路徑的網(wǎng)狀化，使宣傳和營銷的形式與手段不斷更新，正確分析受眾獲取信息的觸點、處理信息的行為以及消費路徑等信息，有助于建立一個有效的營銷和傳播生態(tài)。《你好，李煥英》的宣傳和推廣是以受眾群體的互動和分享行為為基礎的，這種非線性、多點雙向的宣傳和推廣方式是如今電影營銷模式的關鍵，其最大限度利用跨媒介整合的營銷和宣傳優(yōu)勢，助力電影的口碑傳播。

三、中國敘事的審美性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認為，人通過在“外在事物上面刻下自己內(nèi)心生活的烙印”[3]來實現(xiàn)自身和觀照自身，在外在世界的映照中去“發(fā)現(xiàn)他自己的性格在這些外在事物中復現(xiàn)”[3]，人在這種“外在事物的復現(xiàn)”中獲得自我創(chuàng)造的價值和更高級的精神追求，這是一種物質(zhì)需要和精神需要雙重作用下的審美活動。電影也是一種審美活動，它不僅讓受眾在觀影過程中完成自我實現(xiàn)和自我肯定，也讓受眾自我完善和自我發(fā)展的精神需求得到滿足。

《你好，李煥英》具有本土敘事的審美性。兩個年代交錯的生活方式和觀念不斷沖突，人們的日常審美趣味不斷變化，電影通過一幀幀畫面，展示了中國審美風格的變遷。賈曉玲兼具參與者與旁觀者的雙重身份，以普通小人物的視角記錄了一段獨具中國特色的社會發(fā)展狀態(tài);兩個時空的交疊，映射出兩個特定年代的生活風貌。賈曉玲在1981年的情感融入，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她作為中國人，對親情、友情和家庭等人際關系的處理方式十分熟悉，而她身兼李煥英的“閨蜜”和女兒的雙重身份既矛盾又相互滲透，身份的錯位引起了諸多的意外和趣事，這使得整部電影的敘事方式生動詼諧，頗具感染力。

“對一個社會、一個群體或一個個人來說，文化是借助內(nèi)聚力來維持身份認同的連續(xù)過程。這種內(nèi)聚力，是靠延續(xù)的美學觀點、有關自我的道德概念和展示這些觀念的生活風格……而獲得的。”[4]文化需要一種內(nèi)聚力，這種內(nèi)聚力讓人在道德和思想方面趨向于追求真善美，它是人類情感的一種真摯流露，是人所擁有的本真的、富有生命力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中國電影敘事需要在文化的審美表達中折射出中國式的人文關懷，在普通而真實的日常生活里發(fā)現(xiàn)生命的靈動與和諧?！赌愫?，李煥英》的成功，反映了本土觀眾的審美需求：它對中國不同年代的生活方式、文化氣質(zhì)和社會風貌的呈現(xiàn)，彰顯了一種中國式的審美趣味;它在娓娓道來的關于人物和社會的故事中，記錄了一段錯位時空的中國文化情懷。

四、結(jié)語

誠然，《你好，李煥英》還不足以成為銀幕經(jīng)典，它作為賈玲導演的第一部作品，故事邏輯稍顯稚嫩，喜劇效果略顯簡單、不夠新穎，對親情、家庭和社會等關系問題并沒有深入挖掘。但作為一部合家歡的商業(yè)電影，它無疑是合格的，在帶來笑與淚的同時，讓觀眾沉浸在純粹而又真摯的情感中，被簡單、純真、平凡、偉大的母女親情所感動。

在現(xiàn)今社會，我們需要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帶來的歷史沉淀感，這種沉淀感能讓人們回歸自我，不忘初心。《你好，李煥英》的親情敘事是個體精神需求在觀眾心中的一種映射，它的不成熟和不完美被遮蔽在人的情感需求之下，帶來了一場關于“愛”的思考。正如黑格爾談論藝術源于人對自由和自我的需要，人在審美活動中觀照自我、復現(xiàn)自我、認識自我和實現(xiàn)自我，電影在填補觀眾的情感空白后，就已實現(xiàn)了它作為藝術作品的價值?？傮w來看，《你好，李煥英》以更易于被受眾群體接受和理解的喜劇劇情，滿足了觀眾對親情溫暖和家庭生活的理想愿景，實現(xiàn)了傳統(tǒng)親情文化的回歸，因此這是一部成功的商業(yè)電影。

|參考文獻|

[1]馮友蘭. 中國哲學簡史[M]. 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4.

[2]崔嘉美. 網(wǎng)絡時代動畫電影《姜子牙》的營銷傳播策略[J]. 出版廣角，2020（23）：75-77.

[3]黑格爾. 美學：第一卷[M]. 朱光潛，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4]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M]. 嚴蓓雯，譯.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