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迎雁
臘月廿八,火車在漫天風(fēng)雪中慢吞吞地行進(jìn)。陳星身穿舊棉襖,頭戴針織帽,滿懷心事地在座位上發(fā)呆。
鄰座是一對帶著小男孩的年輕夫婦,那孩子約莫十歲,一會兒玩紙飛機(jī),一會兒玩溜溜球,一刻也閑不下來。
陳星有點(diǎn)心煩,閉上了眼睛。幾個月前,一個哥們兒離開時對他說:“外面不好混,我們這些人出去就比人低一等,需要幫忙的話,就來信陽找我。”信陽,那個從未去過的地方,現(xiàn)在卻成了一個想象中的歸宿。陳星不敢回家,雖然他早已洗心革面,還通過自學(xué)獲得了本科文憑,但他不確定父親是否會接納他,畢竟自己曾犯事進(jìn)了監(jiān)獄,給當(dāng)村支書的父親丟臉了。
“叔叔,能幫我撿一下溜溜球嗎?”小男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彎腰去座位底下查看。就在這時,“咣當(dāng)”一聲,一股溫?zé)岬囊后w從頭頂沿著帽子流了下來。
是牛奶打翻了!小男孩的母親遞過來一疊紙巾,陳星本能地摘下帽子去接。照面的那一瞬間,他看到她愣了一下,手有點(diǎn)發(fā)抖。
他垂了眼接過紙巾,默默地擦著頭。大家都不說話了,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咦,叔叔頭上怎么有個疤?是不是小時候打架把頭打破了?”小男孩指著他的額頭問。
“是,是?!彼吹叫∧泻⒌哪赣H投來歉疚的目光。
“上學(xué)期我和小虎打架,他把我的手臂抓破了,也有個疤?!毙∧泻⑥哿艘幌滦渥樱冻龅陌毯?,“后來我們被老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同學(xué)之間不要打這么兇。”
“是啊,受傷了就不好了?!彼肫鹉莻€被自己打傷的年輕人。
“后來我們就不打架了。老師說,知錯能改,還是好孩子。我把你的帽子弄濕了,天氣那么冷,你會著涼的。真是對不起?!毙∧泻⒚X袋說。
他有些感動,露出了笑容,安慰小男孩說不要緊的。
小男孩的母親從包里拿出一頂深灰色的針織帽,說:“這是新的,就當(dāng)賠禮了?!?/p>
“這……不,不,沒事,不用在意。”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我爸爸有好幾頂帽子呢?!毙∧泻衙弊尤剿麘牙?。
小男孩的父親也笑著對他說:“拿著吧,外面很冷,你要是真感冒了,我們會過意不去的?!?/p>
他揉了揉眼睛,把新帽子戴到頭上。他想,等會兒就下車,買票回家。“辰時出門亥時歸,剛剛好。”他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覺得身上開始暖和起來了。
休閑時光摘自《小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