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喬

布列瑟儂

二十年前

我哼著《布列瑟儂》這首歌曲

走進多云轉(zhuǎn)晴的天氣

漫步河堤環(huán)繞的隱賢古鎮(zhèn)

年輕人一個都不認識

同我打招呼的全是他們的母親

臉上呈現(xiàn)黃昏時段嫵媚光影

隨性生長的紅花草

滑入湛藍塘河水

懷著淺霧般迷離的心事

我再次動身，驚喜地發(fā)現(xiàn)

循入油菜花海里的蜜蜂

簇擁著我的身世

踏上一列綠皮火車

綠皮火車好似一座紀(jì)念碑

背面沾滿蜂蜜

一九零零年

出生在陰歷閏七月下半夜

偏離月亮的圓缺和寒露的位置

睡醒后常常刨刨自己說過的話里

植入的玩笑和謊言

心底堆起熊熊火焰

我盼望你來時正值冬天

我盼望你來前關(guān)注出租屋后河水深淺

柳樹歪向水面的角度

正好是挺立時的一半

柳樹根部橫陳一半陰天

周邊鑲嵌一圈黑邊

淌到地面的腐蝕物

像小狗舔舐唇邊食物

舌尖殘存的慵懶

一條條肥胖蛀蟲緩緩蠕動

頭尾蜷縮進虛度的光陰

我決定采取倒敘的方式

向你陳述，上弦月挑在樹梢

就掛在一九零零年的天邊

接近沸點

生活

開始愛上木頭

后來愛上石頭

結(jié)婚之前滿懷理想

離婚之后關(guān)注秧田中央拔草的老人

千里之外打工補貼家用的留守兒童

他愛樹木的紋理和暗香

朱紅、奶白。黃花梨、陰沉木

一歲一圈心事

六十年一道密旨

印度山地的風(fēng)光

淮河流域的年景

樹瘤留駐風(fēng)聲

空谷回蕩鳥鳴

他愛石頭的硬朗和質(zhì)地

麻石、青石。石英石、花崗巖

堊世紀(jì)的沉降

地殼運動的抬升

深陷淤泥的根基

圈在上方的拱頂

血液在體內(nèi)潛行像絲綢在風(fēng)中抖動

他愛紙張、書籍。毛筆、硯臺

愛留守兒童的任性

和她對他人生經(jīng)歷的包容

生活中遭遇的苦難再多一點點

木頭將被炭化

石頭雕成玉器

命運

他們喜歡走進地下室

呼吸潮濕水泥的氣味

把噪聲當(dāng)作流水

用電飯煲煮飯

提煉出稻穗的芳香

身影晃來晃去

似一株株開花的仙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