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在街角開了一家小小的畫廊。她的工作就是每天畫一些自己都看膩了的畫。她對繪畫談不上有多喜歡,她的畫也談不上有多精致,但有人掏錢買,她就賣。
當然,有時她也會為自己畫些畫,只在百無聊賴的時候,用最小的畫布和剩下的干顏料。畫完了就放在角落里,積了厚厚一層灰她也不管。
這天,她把所有剛畫好的畫拿到外面曬干,那幅畫也在其中。從有些臟的顏色里,依稀辨認出是一個哭泣女子的臉,只不過沒畫上眼淚,所以那悲傷的表情也就顯得滑稽。
也許因為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用心畫的畫,這幅畫竟然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只不過在旁人看來,她依舊是一幅靜態(tài)的畫。
沐浴著夏日的陽光,她不禁感嘆:“要是我有生命該多好,這樣說不定就能知道曬太陽是怎樣的感覺了。在畫的世界里,沒有聲音,沒有感覺,只有無邊的沉寂?!?p>
一群小孩兒闖入她的視野。廣場上,他們你追我趕地踢著足球,無憂無慮。如果這樣的場景被畫成一幅畫,應該會很好看吧?她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想:要是我能變成人就好了,這樣我也可以體驗到快樂。
一天又一天過去了,其他的畫都被收回了室內(nèi),只留下她和其他幾幅被遺忘在外面。“這樣也好,”她安慰自己,“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孩子們玩,也可以天天曬太陽了?!?/p>
她就這樣一直想著,天上的云問她:“喂,你是想獲得生命嗎?或者說,擁有人的感覺?”
云告訴她,他能給她一分鐘的生命,代價是,獲得了一分鐘的生命后,她,也就不復存在了。
畫同意了,她想:如果沒有生命,那我何曾存在過?
云點點頭。突然,這片地方下起了雨。
瑪麗匆匆地跑出來,邊忙著收畫邊不停地說:“真是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這幾張改改還是能賣出去的!”
可瑪麗唯獨忘了收那幅畫。
雨越下越大,小雨點慢慢地連成線,再連成片,到最后,天地間一片朦朧,除了雨的存在,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事物了。雨水流到了畫中女子的眼睛里,突然,她感到有哪里不一樣了———
世界不再死寂一片,雨聲逐漸清晰起來,甚至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她還發(fā)覺,雨水落在畫布上,就如同落在一個真正的人身上一般:水滑過臉頰,頭發(fā)一點點變得濕潤;皮膚被雨敲打,有些疼;就連下雨時產(chǎn)生的霧氣,一切的一切,她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原來這就是生命,可惜,只有一分鐘。她還想曬太陽,還想踢足球……
第二天,暴雨過后,天氣格外晴朗,小鎮(zhèn)上的孩子們又出來瘋跑。在下水道口,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幅畫,依稀能辨認出,畫上是一張女人的臉,她似乎笑得很開心。
教師點評
在我看來,遲愛琳正在逐漸形成自己的寫作風格:構思精巧,表達沉穩(wěn),對文字有較強的控制力。對一個初中生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更難得的是,她的文字清晰地體現(xiàn)了她的世界觀。在這篇題為《畫》的微型小說中,作者同樣采用了擬人的手法,賦予畫中的女人思考的能力。畫中女人以永久的消失為代價,從云那里換取了一分鐘的生命,而這一分鐘,足夠讓她對什么是鮮活的生命有了真切的體驗?!叭绻麤]有生命,那我何曾存在過?”畫中女人的發(fā)問正是小作者世界觀的體現(xiàn)。
(周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