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輝
向一滴雨索要黎明的人,開始成為巨樹——
虬曲的往事留下各類打結(jié)的綠影。而風,正在成為另外的往事。我不能比一棵樹的長勢更慢。樹,忽略過多少苦樂?
如果風再大些,黑鳥的啼鳴,將分擔一部分年輪。
樹根里藏起過無數(shù)扁圓形星空。你,還能憶起,誰扔棄的星光?
我在最陌生的雨意中找到了——
自己的根子,很久以前,我是某種萌芽的慰藉。而此刻,我是晨光的第一次疼痛,是樹印在疼痛中的所有枝葉:
一滴反復(fù)岀現(xiàn)的雨,延長著,旭日,古老的路線——
你被酒嘲笑過多少次了?
而這山型的巨壺,是一種安慰。
翠綠過的季候與這一瞬的遐想略有不同。此刻,你是欣喜的。偌大酒壺藏蘊整副肝膽。世事被云霧罩著。你能夠看清的,已只能是血脈深處的漫漫鄉(xiāng)土。
山石間,走著沉醉的神。他有些趔趄。肩扛風雨的神也是鑄造日月的神——他只能沉醉,只能將風雨,換成又一茬堅固的日月。
而我在神遺漏的急雨中,與你相遇。
我們有預(yù)約多年的遼闊。有源自靈肉的各種夙愿。有被酒壺之影覆蓋的全部追憶。
我們,為何仍將變得陌生?
請告訴我關(guān)于酒的軼事吧——是你的夢境還是谷物之愛決定著土與水的未來?舊街中的作坊,讓酒擁有自己的道路。而酒可以觸及更多企盼。太陽發(fā)酵。青草遍布醇香之影。星月也學(xué)會了發(fā)酵。一個釀?wù)撸渣S精細密的葉脈,丈量酒意暗紅的深度。
一種釀造,決定了晝夜的層次。
——釀?wù)叩募脑⑴c神有關(guān)。
神,也在反復(fù)修訂著自己的寄寓。神如何遠去?
神將巨大的酒壺斜擱在風雨中。
他必須再造一種遠方。壺,依舊盈滿。你的身影被復(fù)制成壺不倦的懷想——
在與我重逢前,請準備好,讓神勇于新生的種種醉意。
真的進入到與樹有關(guān)的時辰了嗎?
風,在樹影中顫動。你試圖閃避的風,說出樹多年前的形狀。秋天是一種懷念——真的值得擁有樹一樣嚴肅的懷念嗎?
樹有過多少往事?你的遐想讓曲折之樹吐露霞光。當樹成為晝夜的某種法則,你是被框在巨樹光芒中的歌者——你,必須找到源自葉脈的所有祈愿。
你,順從于年輪旋舞的方向。
黎明從樹根左側(cè)泛起——是你曾擱在巖石邊緣的黎明。是用一堆燃燒的字靜靜碼成的黎明。是姚江用四種水勢疊就的黎明。
你如何真正進入這命定的旭日之旅?
豆豉以遠:一個小鎮(zhèn)的生涯與豆類有關(guān)。一條路從彼岸走來——小鎮(zhèn)漫長的生涯,與青石鋪砌的遠及愛憎有關(guān)。
而樹與河對岸的樹,正構(gòu)成小鎮(zhèn)的第三種拱形生涯。
樹,將各自的綠,遞送到對岸。
誰認識那在石頭上刻制魚汛的老人?他遇見過春天的第一種樹影。他,即將成為樹影之父。他會在九月的哪個時刻,遇到你淚流滿面的母親?
那就讓他們以樹的方式相遇。兩種翠綠,即將猛然相撞——這綠色在交織的一瞬所發(fā)出的激越之聲,能否被旭日,再次挪向夢想深處?
一個孩子為這兩兩相對的樹,命名。
而兩棵以心相迎的樹,已在私底下,反復(fù)交換過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