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學慧

（朔州師范高等?？茖W校，山西朔州036000）

莫言是我國當代著名作家，其長篇小說《蛙》獲得“矛盾文學獎”，填補了我國計劃生育題材中長篇小說的空白， 同時塑造了一個計劃生育時期經(jīng)典的人物形象——姑姑。 一胎計劃生育政策十分嚴格，對中國的影響最為深遠，原本這樣的題材應該受到廣大作家的重視， 但我國文壇中卻始終沒有這樣一部作品。 計劃生育作為我國發(fā)展進程中的重大決策，其合法性、合理性和必然性不言而喻，人口是國家繁榮發(fā)展的基石，對人口數(shù)量進行控制關系到國家現(xiàn)代化轉型， 是一種必然卻無奈的舉措。 莫言通過塑造姑姑這一形象，將這敏感復雜的題材進行巧妙處理，受到文學界的一致認可。

一、莫言小說《蛙》的創(chuàng)作背景

莫言小說《蛙》講述的是中國上世紀六十年代實施計劃生育的故事， 主人公姑姑是山東高密地區(qū)的婦產醫(yī)生，她的傳奇一生構成了故事的主旨，這部小說將中國這一時期知識分子矛盾的內心呈現(xiàn)了出來，對于生命具有強烈的敬意。 如果并未閱讀過莫言小說《蛙》，可能會對這個名字感到十分困惑，實質上，“蛙”與“娃”是諧音，姑姑的一生均圍繞著“娃”，工作和生活均與“娃”息息相關。 此外，青蛙“呱呱”的叫聲正似嬰兒落地般的哭聲，在姑姑生命的后期， 只要聽到蛙的聲音內心就會十分煎熬和痛苦。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蛙”與“媧”同音，女媧造人是中國古老的故事，姑姑作為一名被稱為送子娘娘的婦產醫(yī)生，與女媧造人十分相似。歷史通常是十分注重結果而忽略過程的， 抗日戰(zhàn)爭結束后，新中國的成立和改革開放的到來，其背后是無數(shù)英雄烈士用鮮血澆筑的。[1]莫言小說《蛙》重點講述的是我國實施計劃生育這一歷史事件，將姑姑婦產醫(yī)生的形象十分立體地呈現(xiàn)了出來。與我國當代文學在歷史方面的撰寫方式具有顯著差異性，莫言小說《蛙》并沒有基于現(xiàn)實主義敘事，卻呈現(xiàn)出十分鮮明的后現(xiàn)代主義寫作特點。

二、莫言小說《蛙》中姑姑的形象

（一）早期的姑姑

姑姑的父親是一名老軍醫(yī)， 姑姑從小性格十分剛烈，即使不幸受到日本人的控制，她也從未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和懼怕。 專區(qū)衛(wèi)校畢業(yè)后則繼承父業(yè)，在當?shù)刈銎鹆艘幻l(xiāng)村婦產醫(yī)生，她學習過專業(yè)知識，堅信科學接生的她，十分反對傳統(tǒng)接生婆的做法，并表現(xiàn)出不屑和蔑視，甚至與自己十分厭惡的接生婆打架。 她在當?shù)赝菩羞\用科學的方法接生， 逐漸取代了傳統(tǒng)接生在鄉(xiāng)村婦女們心中的地位。 伴隨一個又一個嬰兒的成功出生，她被當?shù)氐拇迕駛冇H切地稱為“送子娘娘”。 這也為后來國家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和姑姑個人形象的轉變做了鋪墊。 姑姑待人十分謙和善良， 為了救人，她可以冒著大雨走山路去接生，即便是家中的母牛難產，她也要竭盡全力地救治。 年輕時期的姑姑如此優(yōu)秀，不僅是老軍醫(yī)的后代，同時也是一名黨員，這讓許多追求者望而卻步，直到姑姑遇到了飛行員王小倜， 才讓她的心中對愛情和家庭有了希望，但是后來王小倜開飛機叛逃，姑姑美好的幻想和愛情一起破滅， 這是姑姑性格開始產生變化的起點。 即便后來姑姑仍然遇到了很多條件良好的追求者， 但這一次情竇初開的相遇仍然是她難以釋懷的心病。

（二）中期的姑姑

在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實行后， 姑姑始終對國家政策十分遵從， 姑姑成了公社衛(wèi)生院婦產科主任，同時兼任計劃生育領導小組的副組長，負責領導和實施計劃生育政策， 她的使命和責任從原本的迎接新生命轉變?yōu)閲栏駡?zhí)行計劃生育， 長期為計劃生育事業(yè)而奮斗。 但是由于傳統(tǒng)觀念與計劃生育政策完全相反， 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偷生、搶生、超生的問題普遍存在，姑姑堅決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從此她的生活中不僅有新生兒的哭聲，還有鄉(xiāng)村婦女的謾罵聲。[2]她為了堅定地實施計劃生育政策， 和張拳一家鬧到撕破臉，最后張拳的老婆在河中溺斃，落得一尸兩命。 不僅僅是對待外人，即使是自己侄媳婦，也沒有手下留情，王仁美最初無法接受流產，最后只能接受安排，但不幸的是大出血死在了手術床上。這一時期的姑姑對計劃生育的執(zhí)行已經(jīng)達到了瘋狂的狀態(tài)，在她知道王膽懷孕后，則開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 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對王膽進行追捕，最后王膽在路上早產，孩子也在逃跑的路上不幸夭折。 姑姑不再是原本善良、感恩的人，盡管仍然性子剛烈、 潑辣， 但逐漸喪失了辨別是非的能力，成為計劃生育政策實施的傀儡。

（三）后期的姑姑

姑姑是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認為實施計劃生育政策是國家的頭等要事， 在計劃生育政策實施的過程中， 她不顧個人安危， 更不懼怕做惡人，運用多種手段和方法來控制超生問題。 在中國傳統(tǒng)的生育觀念中， 十分崇尚人丁興旺、 多子多福，特別是在這一時代實施計劃生育，無疑會讓姑姑落入萬丈深淵。 作為一名婦產科醫(yī)生，姑姑為了落實計劃生育政策，為2000 多名孕婦實施墮胎手術，甚至發(fā)生了三起命案。 姑姑曾說自己是一手芬芳，一手腥臭，芬芳來源于她曾經(jīng)為幾千名產婦接生，挽救了難產婦女母子的性命，腥臭則是她在計劃生育政策實施的過程中，親手結束了2000 多名胎兒的性命。 晚年的姑姑始終認為自己罪不可恕，對自己實施計劃生育政策的做法感到十分后悔，內心充滿罪惡感，最后導致她時常神智失常。 為了能夠彌補和懺悔自己心中的罪惡感， 姑姑嫁給了泥塑大師， 并且和丈夫一起通過捏泥娃娃的方式來贖罪，但這種方法無疑是蒼白的，并沒有讓她罪惡的內心得到一絲好轉。[3]

三、莫言心中的姑姑形象解讀

計劃生育政策對我國的影響十分深遠， 但長期以來沒有任何一部長篇小說是專門講述計劃生育的，莫言的小說《蛙》正是對中國歷史的回望與反思，通過姑姑這一形象，對計劃生育工作進行了深入的思索。 在小說中，莫言筆下雖然呈現(xiàn)出姑姑在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時一系列粗暴和野蠻的行為， 但卻并未否認姑姑從事計劃生育這項工作的正確性， 并且肯定了計劃生育對于當代人類發(fā)展的重大貢獻，也是在過去的年代中，雖然采取的是一種相對極端的方式， 但也有效地遏制了人口大幅度增長，對中國乃至世界均具有重要意義。 人類所生活的地球資源有限， 大量的耗費必將造成不可再生的局面， 西方對于我國實施計劃生育政策的批評，實質上缺少公允性。 莫言對于姑姑這一人物形象更多的是發(fā)自內心的同情， 并不是直接地譴責和批判，雖然講述了姑姑所參與的血腥事件，但并沒有將其塑造為讓人痛恨的形象。 在莫言的其他小說中，也曾提及姑姑這一人物，但并沒有對其展開細致的描寫，只有在這篇小說中，他從正面對姑姑進行了塑造，最終使廣大讀者感受到，姑姑雖然有許多錯，但并非十惡不赦。

姑姑嚴格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雖然手段“惡”，但卻迎來了善果，這是一種“必要惡”。 只有明確這一點，才能在解讀姑姑這一形象時，理解其內心不斷變化的原因，對其認識也會更加透徹。 姑姑這一人物形象實質上情感十分飽滿和豐富， 深入解讀能夠感悟其中的意蘊，姑姑所采取的必要惡，事實上體現(xiàn)的是一種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情懷，盡管行為粗暴，但她內心仍然充滿慈悲。 莫言用“神”來表達自己心中的姑姑， 不僅深刻體現(xiàn)了姑姑這一人物形象的精髓內涵， 同時也體現(xiàn)出小說主題的深刻性。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 我國的人口政策先后經(jīng)歷了幾次變革，從鼓勵生育、一胎政策、單獨二胎政策，到后來全面開放二胎政策。 在莫言小說《蛙》中體現(xiàn)的是一胎生育政策，雖然頂著巨大壓力，但面對人口暴增的問題， 這是那個年代必須執(zhí)行的政策。 在二胎政策全面開放的當今時代，一胎政策儼然已經(jīng)成為歷史，但在莫言的小說《蛙》中所塑造的姑姑形象， 是我國文學史上從未有過的典型形象， 她將會成為那一時期計劃生育政策執(zhí)行者的典型代表。 莫言通過在長篇小說中塑造姑姑這一經(jīng)典形象，使我國復雜、矛盾、善惡糾結的計劃生育政策，在文學歷史上有了更深刻的體現(xiàn)。 盡管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歷史時期， 但只要想起姑姑這一形象，仍然會體會到那段令人無法忘懷的歷史。

我國文學史上關于計劃生育的創(chuàng)作題材大部分作家均選擇回避，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一胎政策的實施，與我國傳統(tǒng)生育觀念的差異性，兩者之間截然相反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和矛盾。 在對此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中，需要作家能夠進行妥善處理，否則將會陷入不利的境地中， 對于作家的寫作和勇氣是雙重考驗。 莫言盡管明白現(xiàn)實如此，但仍然為了完成自身的作家使命迎難而上， 在經(jīng)過十幾年的醞釀后潛心創(chuàng)作，最終長篇小說作品《蛙》出版，直擊國人內心深處的痛。 小說無論從題材、到創(chuàng)作，均是我國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著作，同時也是作家莫言的成功冒險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