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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城里過年

2021-03-15 07:06朱百強
陽光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老孟兩口子老兩口

你打!你打!你打吧!叫兒媳婦和孫子回家吃飯!老孟把手機遞給了王怡霞。王怡霞接過手機,找到高菲菲的名字壓了下去,只呼叫了兩聲,她又摁了關(guān)停鍵。老孟問:咋,不接?王怡霞說:算了,不打了,打也是白打。她想著和前面幾次一樣,電話就是打通了,高菲菲也不可能接。王怡霞是個心性強的女人,她不好意思腆著老臉不斷的給兒媳打電話,在高菲菲跟前認輸。若是女兒,?她就可以持續(xù)地打,那怕是深更半夜。老孟看見老婆灰心喪氣的樣子,說那咱也不能一直在這等呀。要不,我給兒子打個電話。王怡霞不同意這么做,說給兒子打電話還用你打,不打了。兒子在單位加班,她不愿意打擾兒子的工作。

兩人就再不說話了。

當晚,王怡霞炒了三個菜,熬了黑米稀飯,讓老孟去超市買了花卷饃,菜都上桌了,高菲菲接了一個電話,說她要帶孩子出去一下。王怡霞說吃過飯再去吧。高菲菲說,閨蜜請她吃西餐,不在家吃飯了。王怡霞有些沮喪。老孟干笑了一聲,說給孩子穿噯和,外面冷。高菲菲便給孩子套上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自己也穿了大衣,牽著孩子出門了。老孟殷勤地送到電梯口,對孫子說:樂樂,給爺爺再見。進入電梯的樂樂給爺爺揮了揮手,就算是再見了,老孟關(guān)門進屋。王怡霞嘟囔:明明是中國人,非要裝洋人吃啥西餐?也不早點說,老娘忙活半天,又要剩飯了。老孟說,計劃沒有變化快。這不是剛接到電話嗎,他們不吃拉倒,咱們消停吃。

孩子一走,家里似乎冷清了許多,心情也沒那么好了。老兩口沒滋沒味的吃過飯,老孟打著飽嗝,就去陽臺抽煙了。他有句口頭禪,飯后一根煙,勝過活神仙。進城后,王怡霞一再強調(diào),這是在城里兒子家,不是在莊稼院,青煙飄來蕩去,嗆著了孫子兒媳會掉臉子的。老孟就每天硬扛著,偶爾去陽臺上,打開窗戶,關(guān)上活動門,把自己隔離起來抽支煙。王怡霞涮了鍋洗了碗,把廚房收拾停當,喘了口氣,便坐在了客廳沙發(fā)上。老孟抽過煙,回到客廳也坐在沙發(fā)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看,覺得沒意思,又把電視關(guān)了。兩人百無聊賴,不知道該干什么好。老孟就打開手機,看孫子的照片。

每天晚上,老孟兩口子最大的樂趣就是逗孫子玩。他們給孫子起名叫樂樂,兒媳給孫子起名孟浩然。三歲的孩子像臺戲,沒戲演了,他們也就沒事干了。王怡霞提議下樓去轉(zhuǎn)轉(zhuǎn),說來幾天了,還沒去外面看看景致呢。聽說大雁塔南廣場有音樂噴泉,晚上很熱鬧,去看看,也算不枉來西安一回。她聽兒子說,大雁塔就在小區(qū)的東邊,也就兩站路的距離,不遠。老孟說,天冷,噴泉噴不出水,恐怕早停了。有啥看的,睡吧。王怡霞臉就變了,說你瞌睡咋恁多,進城睡覺來了?老孟終是拗不過老婆,老兩口就下樓了。

他們出了小區(qū)的大門,在人流中往東走了有二十多分鐘,拐了個彎,就看到燈火輝煌的大雁塔。廣場上,王怡霞感覺身子像鳥兒一樣輕盈,好像也變得年輕了,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嘴里還發(fā)出莫名的歡叫聲。她拉著老孟來到音樂噴泉前,說要拍個夫妻合影。老孟說算了算了,你愛照相你照吧。王怡霞說,來來來,機會難得。讓老孟站好,掏出手機依偎在老孟身上,先拍了個合影,又給老孟拍了一張,讓老孟給自己拍照。老孟舉起手機連拍幾張,直到老婆滿意為止。他們這才開始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頭頂明晃晃的,旁邊的欄桿上和兒子住的小區(qū)一樣,掛了一串串的大紅燈籠,雖然燈籠還未亮起來,已流露出過年的氣息。游人并不甚多。廣場兩邊的店鋪也是冷冷清清,只有一個超市有人出進,門前發(fā)出一陣又一陣陣的笑聲。王怡霞意識到,現(xiàn)在過年不是記憶中的過年了,城里人跟農(nóng)村人過年是不同的,隨著社會的變化,過年的形式和內(nèi)容也在發(fā)生變化。

他們在空寂的廣場轉(zhuǎn)悠著,就來到大雁塔跟前,抬頭望,盡管燈光閃爍,夜幕下的大雁塔也只能看個大致輪廓。老孟感嘆道:我那年登大雁塔,門票只有一毛五分錢,周圍還都是莊稼地,變化多大呀。王怡霞說: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聽說現(xiàn)在一張門票得上百元。老孟說:登上塔也就是那樣子,塔頂還沒兒子住的樓高呢。沒意思,走,回。王怡霞說:咋能沒意思,咱看的是大雁塔夜景??!

老兩口溜達一圈便回家了。誰想走到兒子住的單元門口,王怡霞要開門了,這才想起忘了帶鑰匙,照兒子說的方法按自家門鈴,沒反應(yīng)。老孟說,你給兒媳打個電話吧。他估摸兒媳可能早回家了。王怡霞給兒媳打電話,手機里只是唱歌,無人接聽。讓老孟打,老孟摸摸衣服口袋說:我忘帶手機了。兩人相互埋怨,一個說你不操心,咋能忘了帶手機?一個說你不操心,為啥不帶鑰匙?可追究責任也無濟于事,關(guān)鍵是天冷,到家就暖和多了。老孟笑笑說:怨我人老了,忘性大。咱在門口等著,會有人進樓的,不怕。說來也巧,正好有個騎電動車的年輕女人回來打開了單元門,他們就跟著進電梯上了十六樓。他們輪番敲門,屋里沒人應(yīng),便又下樓在小區(qū)的廣場等。在他們的想象中,兒媳帶孫子回家要通過小區(qū)大門,大門里面就是廣場,若兒媳帶孫子走進小區(qū),他們首先就會看見的。期間,懷疑老眼昏花沒看見兒媳帶孫子進小區(qū)的大門,老孟還幾次去兒子住的樓下瞅,瞅了幾次,窗戶都是黑洞洞的。王怡霞給兒媳拔打了幾次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她看看手機都十點鐘了,想不通,這城里人吃飯這樣費時間,吃個西餐就能吃四個小時。

夜色越來越重了,寒風襲來,小區(qū)院子的樹木瑟瑟發(fā)抖,干枯的樹葉嘩啦啦作響,它們似乎在呻吟:真冷呀,真冷呀!出進小區(qū)的人大都穿著棉被似的羽絨服或大衣,戴著帽子和口罩匆匆而行,好像他們特別怕冷,縮著脖子要加快速度縮短到家中的距離。小區(qū)對面是一家超市,超市門前人倒是不少,霓虹燈閃閃爍爍,熙熙攘攘的,與冷清的小區(qū)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小區(qū)廣場上幾乎沒有人了,旁邊高樓上,家家戶戶的窗口發(fā)著亮光,只有老孟兩口子依然枯坐在石椅上。冷不冷?老孟摸摸老婆身上的羽絨服問。王怡霞說:我這衣裳是新買的,不冷。老孟說:你不冷,我咋冷呢,好像沒穿衣裳一樣。便起身跺腳。王怡霞看見男人稀疏的頭發(fā)像一撮枯草被風吹來吹去,上前給男人扣上了衣服帶的帽子,憐愛地說:你穿的舊棉襖,薄,咋能不冷。我讓你穿新買的羽絨服,你非要等過年穿。又說:咱這年齡是圖暖和呢,又不是走親戚呀?;钤摗@厦喜唤釉?,只是不停地跺腳,又在廣場走,似乎胳膊腿活動起來,就能抵抗寒冷,就不會冷了。

手機哇哇唱起來,王怡霞以為是兒媳打來的,趕忙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來接,顯示的是李乖梅。李乖梅問她在城里好吧?她說好。李乖梅說:這回見到孫子高興吧?她說當然高興了。她問李乖梅干啥?李乖梅說:這么冷的天能干啥,坐在熱炕上看電視。提到熱炕,王怡霞似乎也感到身上熱起來,說你真是享福。李乖梅說:你才享福呢。鄉(xiāng)下人凍得縮手縮腳,看會兒電視就睡了,城里有暖氣,你還能看花花世界呢。王怡霞敷衍說:對,你來不來,也在省城逛逛。她不愿意讓李乖梅知道自己在寒風中受凍,滿腹酸楚。李乖梅說,我兒又沒在城里上班,就不去了。李乖梅是她的鄰居,常和她開玩笑。正聊著,李乖梅說了聲孫子要撒尿了,就掛斷了手機。

李乖梅和王怡霞一樣都當了奶奶,不同的是李乖梅的兒子兩口子在縣城打工,孫子一直在家,李乖梅老兩口既要種地還要管孫子。而王怡霞的孫子一直由兒媳帶著,她想管也管不上。兒媳自懷上孩子就辭職了,說是要一心一意陪護孩子,教育孩子,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三歲的孩子知道起跑線是啥?胡扯!不管也好,省心。她記得那些年為了生計總是忙,從沒有詢問過孩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順其自然,兒女的學(xué)習(xí)都是憑興趣和自覺,兒子不但考上了名牌大學(xué),讀了研究生不說,還找到了好工作??扇缃竦娜丝偸菑娬{(diào)起跑線,跑的早還不如跑得好呢。她不知道是自己落伍了,還是時代發(fā)展的太快了,越來越糊涂了。

老孟問誰打的電話?王怡霞說了。老孟說:咱們不到城里來,也在熱炕上看電視呢,還能受這罪。王怡霞說能怨我,你不是也很積極嗎?往年入了冬,在農(nóng)村家中,他們吃過晩飯就坐在熱炕上看電視,看得打起呼嚕才罷休。老孟就蔫了下來。

本來,他們沒打算來城里過年。他們知道城里禁忌多,這不行那不讓,不像農(nóng)村那樣自由、熱鬧。另外,相比于城里鴿子籠樣的房子,農(nóng)村家中院子大,房子空間大,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伸胳膊展腿,不受約朿,自由自在,眼界開闊。那么,既然農(nóng)村那么好,他們?yōu)樯斗且獊沓抢镞^年呢?其實在老兩口的心中,進城過年的主因是想見見孫子。孫子虎頭虎腦,機靈好動,正是淘氣的時候,也正是好玩的年齡,見到孫子,他們就有種天然的親近感。在他們眼中,孫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可愛,由不得讓人喜歡。孫子自出生只回過村上一次。平時,他們只有通過兒子發(fā)的照片、視頻看到孫子。后來,兒子和他們視頻通話,就會讓孫子向他們問好,孫子用帶著稚氣的聲音叫一聲爺爺、奶奶,老兩口就高興極了,心里感到格外甜蜜。如果說在手機里看到孫子,逗著孫子說幾句話,就是一種精神享受,那么,和孫子相處幾天,就成為他們的節(jié)日。王怡霞沒想到他們興沖沖進了城,卻被凉到了門外,心里有了五味雜陳的感覺。

早在半個月前,王怡霞就給兒子打電話,問過年回家不?兒子打結(jié)婚只回了一次家,年年都是他們老兩口在一起過年,看見別人家團聚,她就心生嫉慕,想著兒子一家能回村里過個年該多好。男人在土地里刨了一輩子,活得窩囊,王怡霞就把心思全用在了兒女身上。好在兒子爭氣,不但一路披荊斬棘考上了大學(xué),還考上了研究生。更令她驕傲的是,兒子不但在省城找到了可心的工作,還娶了個城里媳婦。她為此樂得臉上開花,做夢都笑醒了,禁不住就要把兒子帶來的福分顯擺一番,巴不得讓全村人都知道,讓滿世界的人都知道。今天說兒子要給她買新手機,她沒要;明天說她過生日,兒媳給她買了身新衣服;后天又說老孟過生日,兒子讓他爸去旅游,飛機票都買妥了,死老漢不去;兒子讓他們進城呢,他們忙,沒工夫;孫子叫奶奶叫的嘴有多甜、多親。村里人都知道她兒子在省城上班,兒子兩口子對他們有多好、多孝順,說老孟兩口子把人活成了。有人就和老孟開玩笑,說孟三當了城里人的爺爺,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坐高鐵乘飛機滿世界跑了,享清福了。就連李乖梅也說,你兒有出息,媳婦房子啥都不用愁,一河水都開了。你們算是把香插在爐里了。王怡霞就覺得心里舒坦、受用,就盼望兒子開著小汽車,帶著媳婦孩子能回王家村過年,讓鄰居們都看看,當城里人到底有多么好。

孟新吞吞吐吐說,到時候再看吧。

兒子的回答有些含糊,有些猶豫。不過王怡霞明白,兒子在科研所上班,一年到頭都是忙,說不準也是正常的。不能因為回家過年耽擱了兒子的前程。但隨后的幾天,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陸續(xù)回家了,村里漸漸熱鬧起來,甚至夜空中響起零星的爆竹聲,年氣越來越逼近了。王怡霞便又給兒子打電話,孟新就讓他們?nèi)コ抢镞^年,說他們常年在農(nóng)村家中,沒個出門的機會,可以在省城逛逛;城里的房子有暖氣,暖和。她把這件事說給李乖梅,李乖梅說你去吧,難得孩子的孝心。我兒如果在城里買了房子,我巴不得去呢。老孟說:年年在家過年也沒意思,既然兒子要咱去,咱去看看城里人到底咋過年。似乎城里跟農(nóng)村過年是兩碼事,有著不一樣的歡樂和祥和。她這才同意進城了。在他們的想象中,在城里過年,全家就團圓了,家中就有了其樂融融的場面,也就享受到了天倫之樂。

忽然,手機又響起來,是孟燕打來的。女兒是婚后買的房子,頭一年在縣城過年。這次他們在兒子家過年,女兒并不支持。女兒的理由是,弟弟一家人應(yīng)該回農(nóng)村過年,和老人團聚。孟燕問:媽,這兩天降溫了,你們沒受凍吧?王怡霞說沒有,屋里有暖氣,不冷。孟燕又問:年貨辦好了吧?王怡霞說辦好了,辦好了。又問:城里熱鬧吧?王怡霞說熱鬧、熱鬧。孟燕說:操心身體。王怡霞說知道了。她沒給女兒說實話,因為她覺得縱是住兒子家,也不自在,好像熱臉貼冷屁股,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但她不能把委屈說給兒女,怕女兒數(shù)落她。女兒有張刀子嘴,還會數(shù)落兒子,那樣大家過年心里都不痛快。老孟接手機要和女兒說幾句,王怡霞把手機壓了。說:不嫌你受罪,

老兩口繼續(xù)坐在石椅上等候。寒風呼嘯而來,老孟禁不住打起哆嗦。

手機再次唱起來,這次是兒子打來的,王怡霞眼睛生出少有的亮光。孟新說:媽,我回家了,你們在哪兒呀?聽到兒子熟悉的聲音,王怡霞振奮起來,說我們?nèi)ネ饷孓D(zhuǎn)了,好,就回來了。

老孟兩口子走進家門,王怡霞邊脫棉襖邊問,孩子回家了嗎?

孟新說:早回家了,娘倆都睡下了。

王怡霞說:我們在小區(qū)門前瞅,怎么沒見到娘倆回家。

孟新說:你們走的是東門吧,他們是從北門進來的。并解釋,這個小區(qū)大,住戶多,東西南北有四個門。

老兩口坐在沙發(fā)上幾乎同時噢了一聲,似乎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孟新問:你們?nèi)ツ膬和媪耍猛姘桑?/p>

老孟張口要說話,王怡霞怕他說出事情的真相,白了男人一眼忙說:去大雁塔廣場了,好玩、好玩。

孟新說:怎么玩這么長時間,不嫌冷,走丟了吧?

老孟干笑道:鼻子下面是嘴,咋能走丟呢,丟不了。

王怡霞也忙說:丟不了,手機有導(dǎo)航。

孟新?lián)溥晷α似饋恚何业睦夏?,?dǎo)航是駕車用的,你們也用上了?

老孟說:你媽用導(dǎo)航,我不用。

屋子里發(fā)出笑聲。

孟新說:本來我要帶你們?nèi)V場,沒想到你們先去了。

快休息吧。好玩明天再去玩。

王怡霞咳嗽了一聲,清鼻涕流了下來。

孟新說:我媽受凉了,吃點感冒藥就好了。從茶幾下面的抽屜取出一袋感冒沖劑,撕了把藥倒進紙杯,倒上熱水,雙手遞給母親。王怡霞笑呵呵地說:我沒感冒,是激動。

老孟說:兒子說你感冒你就感冒吧,喝了。

王怡霞喝了,頓覺身上熱乎乎的。

躺在床上,王怡霞說,還是兒子疼娘??!

老孟嘿嘿笑說:就這你還不愿意來,看看在兒子家多享福。王怡霞說:孫子該不會受涼吧。

老孟說:只操心你。

天蒙蒙亮,老孟見老婆還睡著,就問為啥不起床做飯?王怡霞說她頭疼。老孟就讓老婆再睡-會兒,自己起床去拖地了。在農(nóng)村家中,他睜開眼睛就干活,在兒子家住沒啥活干,他就學(xué)會了拖地。他堅持每天把客廳、廚房和他們住的房子全拖一遍,拖過地,給花草澆水,又去倒垃圾。走進廚房,他看見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飯菜被扔進了垃圾筐,頓生怒火。早先,在農(nóng)村家中吃不完的飯菜,就給雞呀豬呀狗呀吃,如今家中不養(yǎng)豬了,也不養(yǎng)雞了,就只能人吃了。他們是從饑餓年代過來的,珍惜糧食。他問老婆是誰這樣干的,怎么把飯當成了垃圾?王怡霞說,兒子不可能這樣,已經(jīng)倒過幾次了。你別再問了。老孟明白那就是兒媳干的事了。他的牙齒咬得嘎嘎響,但最終忍住了。生在福中不知福??!他像是對老婆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嘆息了一聲。

有了被關(guān)在門外的教訓(xùn),老孟兩口子整天悶在家中就很少下樓了,即是倒垃圾,買菜,也要把鑰匙拿在手中,生怕進不了門似的。可是在家中,老孟除過打掃衛(wèi)生,給花草澆水,就是吃飯、睡覺、看電視,實在是沒事干,心里就感到煩躁。因為兒媳雖然休假,但每天還是帶著孩子出去,說是參加什么啟蒙教育班。只剩下老孟兩口子在陽臺上干坐著。他們有一種如坐針氈,度日如年的感覺。

兒子的房子有一百二十平米,三室兩廳,腳下是光亮的地磚,墻上是鮮亮的壁紙,頭頂?shù)醯氖喟?,家具是嶄新的,天天擦拭,看起來都干干凈凈。老孟沒事做,覺得無聊,就嚷嚷要回王家村,說還是在農(nóng)村過年熱鬧。王怡霞說:你憋也得給我憋住,咱可不能和吳大貴兩口子一樣,讓村里人笑話。

去年,吳大貴老兩口高高興去城里兒子家過年,可沒呆幾天,大年三十就回村了。有人問吳大貴為啥沒在城里過年就回來了?吳大貴說要趕回家給先人上墳。后來人們才知道,給先人上墳是假,真實的原因是兩口子看不慣兒媳的所作所為,吳大貴老婆跟兒媳吵了架,在城里呆不下去了,灰溜溜回了王家村,兒子擋也擋不住。從此,吳大貴老兩口再不提去城里的事了。

于是,老孟每天都要問一句,今天二十幾了?似手熬到過年,刑期就滿了。王怡霞頭幾天回答地很溫和,后來也就不耐煩了。老孟生氣,就坐到臥室的陽臺去了。王怡霞便坐到客廳外面的陽臺人。兩人誰也不搭理誰,各自望著窗外發(fā)呆。窗外是高聳的樓房,樓房與樓房之間,是一棵一棵掉落葉子的樹木,樹下的草大部分干枯了,少許的呈現(xiàn)出淡綠色。

這天早晨,王怡霞下樓倒垃圾,發(fā)現(xiàn)垃圾桶旁邊扔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衣服和皮鞋。打開塑料袋,?一件是紅色的裙子,另一件是粉色的女式襯衣,看起來都還是新的。高跟皮鞋有兩雙,一雙是黑色,另一雙是紅色,鞋子雖然失去了光澤,?但鞋邦和鞋跟完好無損。她心想這城里人,新衣裳穿慣了,好好的就當垃圾扔了。?看看四下無人,?她便提回了家。?老孟問她提的啥??她說是揀回來的衣服鞋子。?老孟說:這是兒媳扔出去的,?你咋又撿了回來??王怡霞說:就是樣式過時了,咱們穿不成,可以帶回去讓鄰居的孩子穿,多可惜呀!老孟說:敗家子,真是個敗家子!

除夕這天,王怡霞一大早就剁起餃子餡。本來兒子說超市有現(xiàn)成的餃子,買回來煮一下就行了,不必費那么多的事。在飯店要訂年夜飯,省事。她執(zhí)意要自己包餃子,提出年夜飯就在家里吃。她覺得人人都吃現(xiàn)成的食品,不動手了,?有什么意思呢?認為過年就要熱鬧,有氣氛,有儀式感,這樣才有意思。幾天前,她帶著兒子給的錢,專門去超市采購了年貨,生的熟的都有,用的又是燃氣灶,做飯簡單多了。調(diào)好餃子餡,和好面,老兩口在餐廳一個搟皮,一個就開始包餃子了。孟新兩口子看父母配合默契,包餃子稔熟的樣子,覺得驚奇,又說又笑也學(xué)著包起來。難得有這樣和諧溫馨的家庭氛圍。樂樂跑來湊熱鬧,小手伸到餐桌上抓了個面皮,說要包餃子。高菲菲撇嘴說:別搗亂,到一邊玩去。樂樂卻不惱,扮了個鬼臉,學(xué)著媽媽的腔調(diào)說:別搗亂,到一邊玩去。孟新說,孟浩然敢批評媽媽了,厲害!老孟兩口子笑了起來。

吃年夜飯的時候,孟新兩口子給父母敬酒,老孟多喝了幾杯,話就多起來,問兒子的工作情況,問孫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父子間似乎有了說不完的話。王怡霞則問起兒媳走親戚的事,高菲菲說初一就去給爹娘拜年。又摸著兒子的頭說:樂樂,你明天就能收紅包了。孟新笑說:現(xiàn)在流行微信發(fā)紅包,明天就給樂樂脖子上掛個二維碼,他舅一掃就收紅包了。樂樂當下就拉著媽媽要在脖子上掛二維碼。老孟逗孫子:樂樂,收了紅包給誰花呀?樂樂說:給爺爺奶奶花。王怡霞豎起大拇指點贊:樂樂真懂事!高菲菲對兒子說:你先彩排一下怎么給姥姥姥爺拜年,要不沒人發(fā)紅包。樂樂左右望了望,走到王怡霞面前兩手作揖說:祝奶奶新年好!?王怡霞回應(yīng),樂樂新年好!掏出準備的紅包給了孫子。一急之下,老孟忙不迭也將一個紅包塞到孫子手里,樂樂卻用手擋了回去,認真地說:爸爸講了,沒有拜年不能接紅包。

頓時,屋子里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朱百強:陜西眉縣人,現(xiàn)就職于媒體。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首屆煤礦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曾在《延安文學(xué)》《延河》《西安晚報》《陽光》《廈門文學(xué)》《百花洲》《牡丹》等報刊發(fā)表小說。小說集《夢中的格?;ā帆@六維第二屆寶雞作家協(xié)會小說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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