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洪平

“覺得很威風”，是一些涉黑未成年人在實施犯罪時的直觀感受。2018年4月，湖南益陽警方成功抓捕一群自稱“殺神幫”的黑惡勢力團伙，該團伙成員中竟有7人為未成年人，比例超過50%。在湖南衡陽，警方抓獲的一個涉黑涉惡犯罪團伙中，也有多名成員是未成年人，其中年齡最小的案發(fā)時不滿16周歲。

近年來，各地發(fā)生的涉黑涉惡案件中，組織成員不乏未成年人的身影，而且呈現(xiàn)出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發(fā)案率逐年上升的趨勢，一些在案發(fā)地社會影響較大的尋釁滋事、敲詐勒索、聚眾斗毆等黑社會性質(zhì)暴力犯罪案件，竟大多出自那些看上去滿臉稚氣的孩子之手。

專家指出，未成年人對黑惡勢力的認知極不成熟，極易遭到黑惡勢力團伙的教唆和吸收，成為黑惡勢力團伙的骨干成員，因此，防止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刻不容緩。

數(shù)字逐年上升是一種警訊

2020年4月23日，最高檢公布了3起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典型案例。

福建男子謝大應2017年刑滿釋放后，與人先后拉攏、招募、吸收多名未成年人（其中15名在校學生，年齡最小的只有13歲），在福建省寧德市蕉城區(qū)城中村一帶欺壓、殘害群眾，為非作惡，稱霸一方。2018年12月，法院依法判處謝大應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罪等，數(shù)罪并罰，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十三年六個月，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在廣東省清遠市陽山縣，以李伍仔為首，張四中、羅小強（未成年人）等6人為固定成員的惡勢力犯罪集團，于2015年至2017年期間，以暴力、威脅等手段，多次實施違法犯罪活動，欺壓當?shù)匕傩?，擾亂社會生活秩序，造成較為惡劣的社會影響。2019年12月，經(jīng)陽山縣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對李伍仔等7人作出判決，依法判處李伍仔犯尋釁滋事罪、妨害作證罪、故意傷害罪、非法采礦罪，數(shù)罪并罰，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六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

在河北省邢臺市新河縣，靳白宇自2018年10月以來，多次在QQ群發(fā)布收買銀行卡的信息，糾集周易強、張小洪、肖嘉瑞等人，雇用溫俊生、劉明亮、安明宇（3人均為未成年人）形成販賣銀行卡的惡勢力犯罪團伙，采取語言威脅、揚言毆打、帶至外地等手段進行違法犯罪活動。2019年12月31日，靳白宇因犯妨害信用卡管理罪、非法拘禁罪、尋釁滋事罪，數(shù)罪并罰，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三萬元。

2020年4月，最高檢檢委會專職委員萬春在一次新聞發(fā)布會上指出，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雖然從整體上看人數(shù)總量不大，占同期犯罪比例不高 ，但數(shù)量逐年增長。2017年至2019年，全國檢察機關辦理的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犯罪案件，受理審查起訴的未成年人數(shù)分別為84人、428人、552人，2018年、2019年比上年分別增長了410%和29%。

江蘇省揚中市檢察院的一項調(diào)研印證了這一說法。在該院近年來辦理的幾起帶有涉黑惡性質(zhì)搶劫、搶奪、聚眾斗毆等案件中，未成年人犯罪成員占三分之一以上，一些輟學學生甚至是初中生已成為聚眾斗毆犯罪等涉黑犯罪的主要構成部分。

無獨有偶，湖南法院系統(tǒng)案件審理的情況也顯示，未成年人參與涉黑犯罪團伙的案件比例近年來呈上升趨勢。該省高級法院一名審判員介紹，嘉禾縣法院審理的羅磊、周挺參加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聚眾斗毆、開設賭場、故意傷害案中，部分成員就是從當?shù)刂袑W出來的未成年人。

萬春表示，更突出的問題是，一些黑惡勢力利用刑法關于刑事責任年齡的規(guī)定，有意將未成年人作為發(fā)展對象，以此規(guī)避刑事處罰，嚴重損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無論是對社會和諧穩(wěn)定還是對未成年人成長都危害極大。一些專家也指出，未成年人涉黑犯罪數(shù)量有所回升，無論對于有關方面、學校、家庭以及社會，都是一種警訊，必須引起足夠重視。

犯罪手段簡單粗暴不計后果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靳高風對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問題有過深入研究。靳高風認為，就全國情況來看，未成年人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的情況很少，但未成年參加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的情況不少。在未成年人參與的涉黑涉惡案件中，犯罪手段簡單、暴力性強是此類案件的一個主要特征。面對被侵害對象，一旦犯意產(chǎn)生，便立即實施，或公開糾纏，或暴力相加，或以暴力相威脅，對被害人施以身體和精神鉗制，使其不敢反抗、不能反抗。

江蘇省揚中市檢察院辦理過一起強迫賣淫案。年僅17歲的女孩張某不但強迫10歲的張某某賣淫，自己也多次賣淫，其衣著打扮和言談舉止已非常老練。張某等人為控制10歲的女孩張某某賣淫，幾人不但采取打耳光、腳踢、揪頭發(fā)等手段威脅張某某，甚至押送張某某到賣淫的房間，事后在房間門口收到錢后再把張某某押走。該院受理的70%以上的未成年人聚眾斗毆等涉黑惡案件中，犯罪嫌疑人都持有砍刀、木棍或磚頭等工具。

對此，河南省駐馬店市驛城區(qū)檢察院檢察長聶旭光分析認為，由于家長對孩子過于溺愛，導致未成年人養(yǎng)成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對被侵害對象往往采取暴力手段。

掃黑除惡專項活動開展以來，該院受理未成年人涉黑涉惡案件5件63人，從這些案件的作案手段來看，未成年人在涉黑涉惡斗毆過程中往往持砍刀、紅纓槍等殺傷力較大的工具，互毆過程中下手較重且不自知，造成嚴重后果。

除此以外，辦案部門通過大量調(diào)研，認為近年來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的主要特征是“五多一集中”——

“五多”是：共同犯罪多、從犯多、男性多、無業(yè)人員多、學生多;

“一集中”：犯罪類型比較集中（主要是聚眾斗毆、尋釁滋事、故意傷害、敲詐勒索這些犯罪）。

調(diào)研還顯示，未成年人涉黑犯罪中，單獨的個人犯罪基本上沒有，絕大多數(shù)都是參與到某個涉黑組織中，與他人共同實施犯罪行為。在這些涉黑犯罪中，未成年人不是某起案件的組織者或領導者，他們均為從犯，在犯罪過程中，主要聽命于他人指揮，個人不參與策劃、組織，在實施犯罪過程中也不是主動參與者，實施部分犯罪的作用多體現(xiàn)為次要作用。

調(diào)研同時也顯示，涉黑未成年人的年齡一般以16至18歲之間的居多，少數(shù)的也有十二三歲的孩子;文化水平一般以初中的居多，且普遍存在輟學的情況。

有向校園滲透的趨勢

從專家和辦案機關的調(diào)研可以看出，未成年人涉黑犯罪中，因家庭功能不全、教育欠缺導致或引發(fā)未成年人犯罪的占60%以上。

重慶市南岸區(qū)和巴南區(qū)法院系統(tǒng)曾對1700多名未成年犯作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大部分未成年犯缺乏家庭和學校的關心，尤其是一些學習成績差而又敏感的未成年人，因自信心受到打擊又較少獲得家長或?qū)W校及老師的正面關注，他們?nèi)菀桩a(chǎn)生自暴自棄或這樣那樣的逆反心理，最終發(fā)展成為“邊緣少年”或“問題少年”，而這些未成年人在渴望友情和歸屬感的心理狀態(tài)下，很容易加入或被拉入犯罪組織。

長期參與廣州市法院系統(tǒng)未成年人審判工作的人民陪審員曹廣明對一個名為“黑龍會”的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的未成年人參與情況進行了研究，認為未成年人之所以成為“邊緣少年”，與家長們的教育方式不當有很大關系。家長們要么忙于生計，無暇管教孩子，要么簡單說教，這種做法很容易讓孩子們產(chǎn)生抵觸心理。但渴望理解、渴望歸屬感的孩子們，在學校和家庭這兩個重要的溝通管道被堵住后，只有向社會、向同齡人傾訴心聲。犯罪組織就是利用了這一心理，誘使他們加入小團體甚至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讓他們從學校中的“邊緣化群體”蛻變?yōu)樯鐣系摹斑吘壔倌辍?，最后成為“問題少年”和黑惡組織的成員。

許多情況說明，正因為有機可乘，黑惡勢力近年來有向校園滲透的趨勢。他們刻意招募、拉攏在校中學生，其中一個主要目的是，一旦案發(fā)，好讓不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投案頂罪。還有一些黑惡勢力，利用未成年人尋求刺激、好奇的心理，以容留、教唆吸食毒品等方式引誘、脅迫初高中學生加入，以達到任意控制未成年人的目的。

四川省瀘縣警方多年前破獲了一起由近百名在校學生參加的“新龍會”涉黑案件?！靶慢垥敝饕詫W生為主力，普通成員最大的16歲，最小的僅14歲，該組織在鄉(xiāng)鎮(zhèn)設立分支機構，從事攔路搶劫、盜竊公私財物、尋釁滋事、打架斗毆等違法犯罪活動，在當?shù)氐膶W校和民眾中引起了強烈的不安和恐慌。

最近兩三年，江蘇淮安、河北邢臺、廣東清遠檢察機關辦理的相關未成年人涉黑惡案件，都有未成年在校中學生或職業(yè)學校學生被拉進團伙的情況。

2017年10月，江蘇省淮安市淮安區(qū)20歲的高思國刑滿釋放后，通過同學殷偉國（17歲）結識了邱大華（16歲）和郭中豪（17歲），4人經(jīng)常糾集在一起商量如何弄錢。為爭霸一方，坐大勢力，高思國前后共拉攏、吸收了多名未成年人入伙，逐步形成以他為首的15人違法犯罪團伙。

這個團伙，11人是未成年人，其中8人初中輟學，4人為在校學生。這些未成年人在校外交往中結識了高思國等社會閑散人員，因受“江湖義氣”和“貪圖享樂”觀念的影響，被拉攏加入該犯罪團伙。

辦案檢察官鄒月圓說，高思國等人拉攏、吸收成員的目的性很強，他們專門尋找因?qū)W習成績差、單親等原因在學校和家庭中不被老師、家長關注的未成年人，利用他們內(nèi)心敏感、容易自暴自棄的叛逆心理，拉攏這些中學生加入黑惡勢力團伙，進而再通過這些孩子對其身邊同齡群體產(chǎn)生影響力和滲透力，從而達到在校園周圍形成非法控制的目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高思國等人組織、指揮下，這些未成年人通過暴力、威脅、強拿硬要等手段，參與實施了多起針對學生或者其他弱勢群體的違法犯罪活動，嚴重干擾了當?shù)厣鐣钪刃?，造成了惡劣影響?/p>

2019年8月，首要分子高思國被法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八個月，其他14名成員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至拘役三個月不等刑罰。

極易被黑惡勢力利用

未成年人涉黑原因較多，有家庭管教失當?shù)脑?，也有學校教育欠缺的原因，還有其他社會原因等?？傮w上，很難說哪一種具體的原因促使未成年人涉黑犯罪，但一些專業(yè)研究人員及社區(qū)工作者通過眾多案例分析后普遍認為，除了上述原因外，大多數(shù)未成年人涉黑問題背后，都能看到網(wǎng)絡不良信息及黑社會亞文化對未成年人的深層影響。

內(nèi)蒙古東日律師事務所律師李靜嫻近兩年接觸了一些未成年人犯罪案例，在她看來，互聯(lián)網(wǎng)的廣泛應用，網(wǎng)絡文化和以網(wǎng)絡為媒介的交往方式嚴重影響著未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網(wǎng)絡游戲中，“黑幫”“江湖”“教父”等題材很多，主要表現(xiàn)打、殺、搶、騙等反社會行為，嚴重顛覆和扭曲了法治道德規(guī)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未成年人的價值觀和行為?！耙恍┯耙曌髌繁憩F(xiàn)黑社會如何耀武揚威，如何貪圖享樂，這對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很有誘惑力和吸引力，他們很可能將網(wǎng)絡或影視作品中看到的這種行為轉(zhuǎn)移到現(xiàn)實世界中去?！?/p>

江西省贛州市檢察機關辦理的一起“天眼幫”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案也說明，一些社交軟件正成為滋生未成年人涉黑惡犯罪的新溫床。“天眼幫”黑社會性質(zhì)犯罪組織以“00后”的姚星為首，通過“快手”App和面對面強行添加在校未成年女生QQ、微信等方式，以談戀愛為幌子實施強奸（輪奸），進而控制人身自由強迫女生賣淫。

辦案檢察官說，“天眼幫”之所以能夠興起，社交軟件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該犯罪組織將“天眼幫”集體照和相關視頻發(fā)布在“快手”App以后，短短時間內(nèi)，這條視頻就沖上當?shù)亍盁衢T”，獲得了11萬觀看量和1000多條評論。借助這種方式，“天眼幫”快速地從社會閑散人員和在校學生中吸納成員，逐步發(fā)展成一個人數(shù)眾多、層級清楚、分工明確、紀律嚴格的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皫椭鳌卑l(fā)號施令，成員根據(jù)各自“特長”，分工實施盜竊、引誘賣淫、收“保護費”、替人打架等違法犯罪活動，還有專人負責傳授和示范犯罪方法。一些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大都會在眉間紋“天眼”，穿黑衣服和黑布鞋，留“子彈頭”，來凸顯身份。他們常年混跡于酒吧、KTV和賓館，喝酒抽煙，頗有港片中黑社會大哥風范。

2019年4月，贛州市檢察機關以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罪等多項罪名對姚星等18人（其中11名未成年人）提起公訴，判處姚星有期徒刑十九年九個月。該黑惡勢力犯罪團伙其余17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兩年三個月至十九年九個月不等刑期。

未成年人還極易成為涉黑犯罪中被利用的對象。

廣東省清遠市陽山縣某鎮(zhèn)的羅小強在家是個聽話的孩子，但自從結識鎮(zhèn)上的混混、遠方表叔李伍仔后，他的人生被徹底改寫。

李伍仔是當?shù)匾话?，傷害他人、吸食K粉、無惡不作。李伍仔看著羅小強長大，經(jīng)常帶著羅小強一起吃飯、喝酒、鬧事。每當李伍仔鬧事時，只要羅小強在身邊，他一定要羅小強第一個沖在前面。李伍仔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一旦有事，好讓當時還未成年的羅小強頂罪，自己好和團伙其他成員全身而退。在一次嚴重打砸店鋪事件中，李伍仔迫于警方追蹤的壓力，安排羅小強到公安機關自首，沒想到，羅小強竟一口答應，還動員另一名未成年人一起去，好在辦案檢察官緊追不舍，最后還是挖出了幕后的李伍仔。

河北省新河縣靳白宇案也是如此。案發(fā)后，首要分子靳白宇為逃避法律責任，竟狡辯稱團伙中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和他無關，自己概不知情，企圖將尋釁滋事的罪名推給被利用的未成年人。當然，檢察官不是只憑對方一張嘴就作判定，他們通過展示過硬證據(jù)將其狡辯一一駁倒。

辦案人員指出，實踐中還存在這樣的情況，有的未成年人實際上并不情愿參與涉黑惡犯罪活動，但由于受到黑惡勢力中成年人的脅迫而不得不從事相關行為。

2020年5月29日，北京市高級法院向社會通報該市法院系統(tǒng)審理利用未成年人實施犯罪案件情況時，提到一起敲詐勒索、非法拘禁案。被告人邵某等人，為讓團伙中的一名未成年人“聽話”“服從”，采用毆打、限制人身自由等做法，逼迫這名未成年人做他不想做的事。之后，該未成年人在脅迫下多次參與該團伙的犯罪活動。

北京市高級法院副院長藍向東認為，從表面上看，一些涉案的未成年人直接實施了危害社會的行為，具有違法犯罪人的身份，但實際上這些未成年人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受害人”。

多方協(xié)力切斷引誘源頭

為了推動解決引誘、脅迫、利用未成年人進行黑惡犯罪問題，近年來，包括檢察機關在內(nèi)的多部門積極努力，通過分析成因、健全制度、加大打擊、提出建議等方式，及時止損。

2020年4月23日，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司法部發(fā)布《關于依法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意見》（下稱《意見》），明確提出對9種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情形從重處罰，特別是要對利用未成年人實施犯罪的黑惡勢力首要分子、骨干成員、糾集者、主犯和直接利用者五類人員從重處罰，要求在偵查、起訴、審判、執(zhí)行各階段，全面體現(xiàn)依法從嚴懲處。

為加強各部門之間的協(xié)調(diào)聯(lián)動，有效預防未成年人被黑惡勢力利用，《意見》也明確規(guī)定要建立與共青團、婦聯(lián)、教育等部門的協(xié)作配合工作機制，開展針對未成年人監(jiān)護人的家庭教育指導、針對教職工的法治教育培訓，教育引導未成年人遠離違法犯罪，及時阻斷未成年人與黑惡勢力的聯(lián)系，防止未成年人被黑惡勢力誘導利用。

此外，《意見》還強調(diào)要推動網(wǎng)信部門開展專項治理，加強未成年人網(wǎng)絡保護。加強與街道、社區(qū)等基層組織的聯(lián)系，重視和發(fā)揮基層組織在預防未成年人涉黑涉惡犯罪中的重要作用，進一步推進社區(qū)矯正機構對未成年社區(qū)矯正對象采取有針對性的矯正措施。

除“兩高兩部”出臺制度外，各地檢察機關也結合辦案實踐，就治理營業(yè)性網(wǎng)吧、娛樂場所和賓館等違法接待、容留未成年人等問題，監(jiān)督有關部門加強管理，從源頭上堵塞漏洞。

重慶市檢察院在調(diào)研中發(fā)現(xiàn)，涉黑惡犯罪未成年人普遍呈現(xiàn)“學歷低、年齡低、認同感低”的新特點，作案手段、目標呈現(xiàn)“網(wǎng)絡化”新態(tài)勢。該院及時向市公安局發(fā)出檢察建議書，建議進一步加大對網(wǎng)絡空間的監(jiān)管力度，積極開展嚴防黑惡勢力滲透校園周邊地區(qū)專項清理行動和KTV、網(wǎng)吧、賓館等特殊場所的專項整治行動，形成常態(tài)化監(jiān)管機制，建好“隔離帶”，管好“危險區(qū)”。

收到檢察建議書后，重慶市公安局推出一攬子舉措，聯(lián)合該市文化旅游委、市場監(jiān)管局在開展“黑網(wǎng)吧”清理工作的基礎上，又部署開展了為期兩個月的校園周邊網(wǎng)吧專項集中整治行動，排查網(wǎng)吧5400次，取締“黑網(wǎng)吧”及違規(guī)接納未成年人的網(wǎng)吧20家。

福建省南安市檢察院針對本地酒吧、夜總會等違規(guī)接納、雇用未成年人，全年誘發(fā)22起涉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突出問題，向公安等四個職能部門發(fā)出加強監(jiān)管的檢察建議，監(jiān)督開展整頓工作。公安等部門加大對學校等未成年人聚集地周邊治安環(huán)境監(jiān)控管理力度，加強對酒吧、網(wǎng)吧、歌廳、洗浴中心等場所從業(yè)人員監(jiān)管，嚴禁接納和招收未成年人，對相關場所實行身份登記制度，引導未成年人遠離涉黑涉惡犯罪“高發(fā)行業(yè)”。2019年該市僅發(fā)生一起類似案件。

李靜嫻等法律工作者接受采訪時表示，社會轉(zhuǎn)型、網(wǎng)絡信息發(fā)達、手機使用者年齡大幅度下降等，都不可避免給未成年人教育帶來沖擊。同時，由于家庭、社會等多方面原因，導致一部分未成年人沒有得到足夠的保護，情感、心理失衡，容易被黑惡勢力的犯罪分子誘惑、欺騙、利用?！叭绾畏乐刮闯赡耆朔缸?，尤其如何防止未成年人被黑惡勢力利用作為犯罪工具，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需要各方面形成合力，聯(lián)動保護。作為法律工作者，我們有責任把孩子從懸崖邊上拉回來?！崩铎o嫻說。

令人欣慰的是，相關法律制度建設也日臻完善。2020年10月17日和12月26日，全國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了新修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兩部新修訂的未成人法律正式施行后，對全面保護未成年人免受侵害、預防未成年人違法犯罪，將發(fā)揮更大的作用。（文中涉案人物皆為化名）

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從重處罰的九種情形

兩部兩高《關于依法嚴懲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意見》中對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從重處罰的九種情形包括：

1? ?組織、指揮未成年人實施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綁架、搶劫等嚴重暴力犯罪的;

2? ?向未成年人傳授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方法、技能、經(jīng)驗的;

3? ?利用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犯罪的;

4? ?為逃避法律追究，讓未成年人自首、做虛假供述頂罪的;

5? ?利用留守兒童、在校學生實施犯罪的;

6? ?利用多人或者多次利用未成年人實施犯罪的;

7? ?針對未成年人實施違法犯罪的;

8? ?對未成年人負有監(jiān)護、教育、照料等特殊職責的人員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黑惡勢力違法犯罪活動的;

9? ?其他利用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應當從重處罰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