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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

2021-03-03 05:06楊棹
滇池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姥姥家菠蘿姥姥

楊棹

楊棹,本名楊搏,河北邯鄲人,本科畢業(yè)于云南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畢業(yè)于華僑大學,現(xiàn)任泰國國立納瑞宣大學中文系講師,泰國華文作家協(xié)會會員,泰國小詩磨坊成員。文學作品散見《泰華文學》《文迅》《文綜》等中泰期刊雜志。

我害怕看到菠蘿,每次路過賣水果的攤子,只要看到紅綠相間的群果中擠著幾個金黃色的菠蘿,都會手腳冰涼一陣子,有幾次甚至扭頭就走,清楚地聽到攤主沖著我的背影嘟囔:這人是神經(jīng)病吧?

神經(jīng)???!

這三個字更讓我全身僵硬,而行走著的雙腿一瞬間猶如棉絮般無力,自己是怎么飄回家的都不知道。

菠蘿曾經(jīng)是我最喜歡的水果,以至于菠蘿味兒的糖果,菠蘿味兒的冰棍,菠蘿味兒的汽水兒等等都是能讓我感受到幸福的食物。在昆明,雖然是高原,但從版納或越南來的熱帶水果很是常見:木瓜、番荔枝、山竹、菠蘿蜜等。相比于這些水果,菠蘿濃郁而又不刺激的香甜更能讓我感到別樣的熱帶氣息,在腦海浮想聯(lián)翩,看到自己穿著花襯衫行走在一片“菠蘿地?!?,有時是徜徉在海浪輕吻的白色沙灘。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人生中第一次吃菠蘿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但我親愛的姥姥,是那個讓我再也不愿吃菠蘿的人,讓我恐懼菠蘿的人。小學五年級的一天,媽媽突然來學校接我放學回家,一般都是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家的。她帶我上了一輛駛向我家相反方向的公交車。我問媽媽我們?nèi)ツ睦镅?,她沉默地看著窗外一會兒才扭頭回答我說:菠蘿村,你姥姥家。

我當時的心情是很難描述的,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去過姥姥家,她來昆明看過我們一次,一進門就和媽媽吵了起來。我記得姥姥說彝語,漢話說得顛三倒四,和姥姥交流很費勁,所以我寧愿在空蕩蕩的家里玩電子游戲,等著做生意的回家倒頭便睡的父母,也不愿意去姥姥家。但我聽到菠蘿村的時候還是有點小興奮,原來姥姥的村子里都是種菠蘿的人家嗎?怎么以前沒聽媽媽講過呢?

我一路懷著激動的心情,對媽媽微紅憔悴的雙眼以及突然帶我去姥姥家的原因都拋到腦后,不停地想象著那飄滿菠蘿香甜味兒的美麗村莊,那簡直就是天堂的模樣吧!

然而現(xiàn)實很快就狠狠打了我一巴掌,下了車,只看到一個昆明的普通郊縣模樣,樓房比城里矮了一大截,拉客的三輪車破破爛爛,公交車一停它們就像一群嗅到腐食的蟑螂一樣擠了過來。媽媽帶我上了一輛就要散架的三輪車,顛顛撞撞揚塵而去。這里根本和菠蘿沒一點關(guān)系,理智也讓我清醒過來,昆明號稱春城不是夏城,而且下雨即是冬,它的溫度要種植菠蘿是不可能的,最起碼也要到滇南的亞熱帶西雙版納呀,芒市呀等地區(qū)嘛,我可真傻!

推開姥姥家的木門,姥姥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子上放著一只嶄新的瓦貓,她用一塊白布蘸著水擦洗瓦貓的八顆尖牙。我媽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就要走,我也趕快跟上她,但她扭頭阻止了我,說:陳小翔,你不能跟我回去,你現(xiàn)在這里跟姥姥住一段時間,媽媽和爸爸有些事情要處理,處理好了再來接你!我跟你姥姥說過了,你以后放學了就坐車來這里,咱們家就先別回去了。

姥姥這時候抬起了頭,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告訴過你早就,辣個藍人嫁不得,鬼迷日眼得很,你就是八聽,哼,我要在房頂裝這只石貓貓,沖一哈晦氣!

我媽聽了就舉起發(fā)抖的手,擼了擼稍微凌亂的頭發(fā),走了。

我很清楚家里一定是發(fā)生了大變故,我看著媽媽的背影走了,走遠了,消失了,心中的失落感就像是突然變成了被拋棄的孩子那樣。我看著面前陌生地專注擦洗瓦貓的彝族老人,再看看身后門外嘈雜錯落的村子,一下子不知該怎么邁出腳步。姥姥這時候擦完了瓦貓,抱著回了房間,就像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那樣小心翼翼。就在不知所措的我眼淚要涌出之際,姥姥出現(xiàn)在房間門口大聲說:還不進來做啥子?婆婆給你開了菠蘿罐頭,吃完寫作業(yè)!

后來我才知道,菠蘿村其實是根據(jù)彝語發(fā)音找來的漢語詞,真正的意思是年年豐收的地方。雖然豐收的不是菠蘿,但我還是慢慢愛上了這個地方。首先村子的名字的確很讓人產(chǎn)生美好的聯(lián)想,再有就是也許是媽媽告訴了姥姥,我每天放學回來,桌子上不是放著切好的新鮮菠蘿就是菠蘿罐頭,或者五毛錢一大包的菠蘿水果糖。就連姥姥說的漢話也沒那么難懂了,我知道姥姥不喜歡我爸爸,但沒想到她卻這么愛我,我們倆漸漸也有些話題可以聊幾句了。我最想問的是姥爺去哪里了?我才剛問完,她就發(fā)火了,用彝語嚷了我?guī)拙洌缓笳f:死了死了,跟你爸一樣鬼迷日眼的,不許再說!

安放瓦貓的日子選好了,被稱為端公的巫師也請來了,姥姥還請來了瓦貓店的駝子,他店里那幾百只大大小小的瓦貓都是他親手做的。端公抓著姥姥早就買來的一只紅公雞的翅膀,嗚嗚哇哇念了好長一陣咒語后,張開有點發(fā)黑的雙唇用牙齒咬破雞冠,把拼死掙扎的公雞遞給駝子,駝子將血滴在瓦貓的眼、鼻、口、耳、身上。大家相信如能請到制作瓦貓的工匠來滴第一滴血的話,瓦貓將更能顯靈,然后端公也滴了一遍。這時姥姥說:小翔,伸手!她往我手里塞了松子、瓜子、高粱、稻子、麥子五樣種子,讓我放到瓦貓嘴里。大人們燒黃紙,端公親手把已經(jīng)有氣無力的雞宰了,放入鍋煮了半熟拿出來,直立放到一個瓷盆中,讓雞頭仰視天空,端公點香祭了一遍后,把梯子架到屋頂,那只瓦貓就被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到了屋脊上了。姥姥摸著我的頭說:小翔,婆婆就是給你去晦氣撒!我聽了就用雙臂摟住她的柔軟的腰,那天她穿很優(yōu)雅彝族服裝,一些叮當作響的銀飾把我的臉壓的很疼。

但我的晦氣還是不經(jīng)意間到來了。一天學校因為某些原因要登記住址,老師在班里點名,學生們站起來回答。輪到我的時候,原本可以報上在市里的我家小區(qū)地址,但少年那種愛炫耀愛招人注目的心理讓我激動地報出了姥姥家的地址,那個在我心中無比美好的地方。我洋洋得意地大聲說,我住在菠蘿村!然而我并沒有看到羨慕的眼神,也沒有聽到激動的贊嘆聲,班里一片寂靜,不久就爆出了一陣哄笑聲,這讓我既疑惑又驚慌,到底怎么了?有這么好笑嗎?為了緩解尷尬,我只好陪著大家笑。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昆明精神病院就在菠蘿村,如果說一個人是精神病人,昆明人會說那人是住在菠蘿村的!可憐后知后覺的少年時期的我呀!

從此以后,同學們漸漸不再叫我陳小翔,而是戲謔地叫我“菠蘿村來的”!這個外號逐漸傳遍了全校,高年級和低年級的學生也會三五成群地跑來我的教室,在窗戶外指指點點,然后就聽有一個人說:對,就是那個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戶的,那個就是菠蘿村來的!一陣嘻嘻哈哈笑聲過后他們就滿足地走了。我被這件事搞得焦頭爛額,還和幾個叫我這個新名字過于勤奮的人打了一架。我經(jīng)常悶悶不樂地坐車回姥姥家,每次司機報出站名:“嘿,菠蘿村到了嘎,下車快下!”我都一陣頭皮發(fā)麻,我看著司機的笑臉,越看越像壞笑,懷疑他是否也在心里想著:哈哈,這群人住在菠蘿村!

姥姥發(fā)現(xiàn)了我只顧著悶頭寫作業(yè),也不再問彝族的傳說,也不怎么吃她削好的菠蘿了。她那時候牙齒還可以,就把剩下的菠蘿都吃了,一邊吃一邊問:小翔,咋個了嘛?這頭菠蘿是婆婆新買的撒!香甜得很喲!我就問她:我們村子里有精神病院嗎?姥姥就不吃菠蘿了,她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一聲不響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她繼續(xù)啃那塊菠蘿,但牙縫里擠出我聽不懂的彝語,最后才用漢話說道:是呢撒,有,里面都是一群鬼迷日眼的人。

姥姥洗了盤子回來,毫不在意地說:娃娃們現(xiàn)在開玩笑太不像話了嘛,改天我請他們吃菠蘿,讓他們不要再煩到你了。我聽了繼續(xù)做作業(yè),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喜歡吃菠蘿嘛,我本想說給姥姥聽,但想想算了,姥姥也是隨口說說而已。

一天下午,語文課大家上得昏昏欲睡,教室門外突然一陣嘈雜,只見數(shù)學、英語、美術(shù)、體育幾位老師簇擁著一位彝族老人走到窗外,我定睛一看吃了一驚,姥姥怎么跑到我學校了???語文老師走出去問:哎,張老師李老師劉老師王老師,你們,這是怎么了?怎么都抱著一個大菠蘿啊?

幾位老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班主任張老師說,這位老人家要給咱們班全班同學發(fā)菠蘿,我們好說歹說攔也攔不住??!這不就過來了。

語文老師還沒來得及說話,姥姥就把一個金黃的大菠蘿塞到她沾滿粉筆灰的手里,然后用滄桑淳樸的眼神看著她。語文老師被這一下子弄的摸不著頭腦,就說:好的好的,那就發(fā)吧發(fā)吧,正好還有一篇課文是關(guān)于水果的。哎,劉老師,等一下輪到你美術(shù)課了,直接讓學生都素描菠蘿算了。

姥姥彎下腰,從地上背起一個只比她矮一頭的竹背筐,那是她上山撿菌子或者打柴用的,但如今卻裝滿了黃澄澄的蜜汁飽滿的菠蘿,一些綠色的菠蘿葉子還從竹背筐的縫隙中擠了出來,仿佛在探頭探腦看著我們這一班被驚到的孩子們。

姥姥的腰幾乎彎到了90度,她慢慢地挪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把菠蘿一個一個地放在每個學生的桌子上,放好了還沖那個學生微笑著點點頭,她身上的銀飾隨著她沉重的腳步叮叮當當響著。她最后走到我面前,我站起來,叫了一聲:“婆婆!”

她說:小翔,最后一個菠蘿了給你后面這個娃娃,不能給你了,你回家再吃!她說完就把最后一個菠蘿放在我身后的同學桌子上,然后背起竹筐,和老師們擺擺手,走出了教室。幾位老師們抱著菠蘿在門口竊竊私語,同學們在教室里每個人都盯著自己桌子上的菠蘿,很多人都低下了頭。后來語文老師進來了,把教鞭往桌子上狠狠一敲,大家都嚇了一跳,她大聲地說,你們以后誰再亂給同學起外號,亂講話,我就把這竹條子甩到他嘴上去,看他能掉幾顆牙!

語文老師走了,美術(shù)課來了,我趴在桌子上,眼淚不停流,根本沒法畫出一個完整的菠蘿的輪廓,一整頁厚厚的速寫紙都被我的眼淚浸濕了。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叫我“菠蘿村來的”了。

又過了幾天,在外逃債的爸爸媽媽回來了,他們想方設(shè)法還清了債務(wù),把我也接回家了。走的時候,姥姥關(guān)著門,她不想見到我爸爸,也懶得理我媽媽。我在門外叫:婆婆,婆婆,我要走了,你見見我撒!她就是不開門,在里面說:走吧走吧,不要變得鬼迷日眼就好!我知道她又在罵我爸爸。我就這樣走了,我看了一眼屋檐上的瓦貓,不知道它是在咧著嘴哭還是笑,我爸爸媽媽也抬頭看,我爸爸從氣管里提了一口濃痰,狠狠地吐在了門口的石磚上。

上初中高中大學,一到放假或者空閑,我就坐車去看姥姥。她見我來了,就去街上的水果攤上買菠蘿,回來后,戴著老花鏡,舉著一把砍柴用的刀,細細地割掉菠蘿的眼睛,然后在鹽水里泡泡,就拿給我吃。后來不只買菠蘿,還有牛肉干巴、花生米、楊林肥酒,甚至還買了一包不貴也不便宜的紅河煙,我說我不吸煙,她就硬塞到我襯衫兜里,讓我送給朋友吸吸。

我工作了,去看她少了。一兩個月去一次。

我結(jié)婚了,去看她更少了,三四個月去一次。

我有孩子了,去看她非常少了,一年去一次。

但我每次去,都有甜美的菠蘿吃,有醇厚的楊林肥酒喝,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邊看我吃。我吃的多,她就勸我少吃點,少喝點酒,注意身體。我吃的少了,她又不停地給我倒酒,不停催我吃菠蘿,怕我吃不爽。她問我很多家里的事情,給我很多生活上的意見,最后還要來一句:我看你這個娃子比你爸強多了!我只能無奈地笑笑,哎,真不知道姥姥看不上我爸爸哪一點兒。

我要走了,姥姥就把我送到車站,菠蘿村的站牌換了好幾次,她總怕我找不到車站在哪里,其實就那么點地方,隨便問個路人就知道了,但她偏不,偏要送我到站牌下,看我上車。

我上去以后,隨著移動的車向她揮手,看著她的身影還站在原地,變成了一條線,一個點,消失了。今年我來看她,要走的時候,她只送我到門口,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以后你不會來吃菠蘿了!我就反駁她說,怎么會呢婆婆,我有了孩子是來的少了,但我肯定還會來的撒!我每走一段,就回頭向她揮手,讓她進屋去吧,但她仍倚靠著木門,彎著腰,抬起右邊的胳膊,用衣袖擦拭眼淚。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我心想,老人就是怕孤獨,以后還是常來看姥姥吧!

但還沒有等到我準備好再去看望她,菠蘿村醫(yī)院的電話打了過來,說姥姥突然不行了,送到醫(yī)院后搶救無效,家屬過來準備后事吧。我終于明白姥姥最后說給我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姥姥按照彝族傳統(tǒng)火葬了,木柴擺放成井字型,壘了7層,姥姥就被放在最上面,頭向北方,面朝西方。火苗燒起來了,濃煙也騰起來了,村里的親友們用蒼涼的嗓音唱著彝族送葬歌:“騰飛的大鵬鳥會死呀,美麗的孔雀也會死,掌印的大皇帝會死呀,人終究也會死!滾石不可阻擋,死路不可堵塞,有生必有死!”我看著姥姥化作一縷煙塵,飄向了遼遠的天空,飄向了遙遠的銀河。

姥姥去世了,我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懶散,也無法再親近菠蘿的香甜。我開始害怕吃菠蘿,只要把它放進嘴中,哪怕只有指尖那么大的一小塊,我都會嚼著嚼著,靜靜地不停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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