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風景

1

等到天氣逐漸暖和時，我們坐在一起閑聊下半學期的計劃，小強說他有點兒想當個班委。我說：喲，看不出你還有這個心思，那你想當啥班委呢？

小強：宣傳委員吧。我還是知道大家不少的故事的，這個職位適合我。

不是，誰告訴你宣傳委員是宣傳那個的？！

2

我們班的現(xiàn)任宣傳委員是個女孩，昵稱蘇蘇。小強知道她的昵稱后，就一直策劃著去跟她借書，然后趁機練習繞口令：蘇蘇叔叔想看書書請?zhí)K蘇速速把書書借給叔叔。

我們：……

有時候真的很想跟這么無聊的人絕交。

3

蘇蘇拿著瓶子去飲水機那里接水時，小強提醒我們快看，并出謎題道：這個舉動打一飲品名。

豆丫略一思索：蘇打水。

小強一拍桌子：對了！你真聰明！

我們：……

4

蘇蘇寫得一手好字，有時候需要出黑板報就全靠她。如果小強成了宣傳委員，那絕對是日常舉著個大喇叭高聲喧嘩的，而蘇蘇卻那么文靜、低調。

但是這樣的蘇蘇卻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腳氣！這是小強告訴我們的，因為他坐得離蘇蘇很近，第一次聞到異味時以為是錯覺，于是更加認真地吸嗅，終于鎖定了源頭。

他在吃飯的時候告訴我們這件事，并詳細形容了那股氣味，頓時我們便當里的豆腐宛如臭豆腐，魚也仿佛臭鱖魚，我們集體痛罵小強。

5

我們覺得是小強弄錯了，女孩子都很注重個人衛(wèi)生的，怎么可能……小強覺得事實勝于雄辯，就誠邀我們去現(xiàn)場“品鑒”，完了用一種安利冷門好作品的口吻問：怎么樣？！

我表示想打人。

6

其實知道蘇蘇有這問題的應該不止小強，但誰也沒有跟她指出。雖然提醒一下對她也比較好，但大家都不愿傷害蘇蘇的自尊。于是，偶爾有不知情的人竊竊私語：聞到啥味道沒？我們就心照不宣地指指小強。

小強：等等！不愿傷她的自尊就可以傷我的嗎？！

7

小強這種傻大個是做得出對蘇蘇開誠布公這樣的事的，并且他肯定會毫不修飾地來一句“你腳很臭，最好洗洗”。我們警告他不要亂來。

小強反問我們：搞得好像你們情商就很高似的！不然應該怎么做？

豆丫：我的話，會在蘇蘇周圍拼命噴香水。

你這也沒好到哪里去！而且感覺更過分?。?/p>

8

嚴田很溫柔，說：我的話，會婉轉一點暗示，比如問她，有沒有覺得，你身邊總有花香？

這也太婉轉了吧！而且很像在諷刺?。?/p>

9

我感嘆：只能說蘇蘇不愧是宣傳委員。好的宣傳不應是大張旗鼓的病毒營銷，而該是潤物細無聲的;不應只局限在視覺上，還應該拓展到其他感官層面，例如嗅覺，蘇蘇以行動做到了。

小強三人：你這是今天最過分的發(fā)言?。?！

10

夏日里，大家都穿涼鞋，蘇蘇的腳無遮無攔，倒是沒啥異味，而其他季節(jié)里，鞋襪密不透風地捂著，就難免發(fā)酵出異味。蘇蘇自己可能也難受，于是會偷摸著在上課時將腳從鞋子里解放出來。如果不是有心觀察其實并不會發(fā)現(xiàn)。而小強作為最早勘破奧妙之人，也就特別敏感。

小強：那時我就催眠自己，這是好吃的長沙臭豆腐味。

這是什么詭異的暗示啊？！

11

某天嚴田去理發(fā)，回來告訴我們：原來蘇蘇家是開理發(fā)店的。她今天碰到的理發(fā)師傅就是蘇蘇的爸爸。好在蘇蘇并沒有發(fā)現(xiàn)爸爸當時的客人正是自己的同學……

干嗎搞得這么神秘啊，發(fā)現(xiàn)了是會手起刀落把你剃禿了咋地。

12

嚴田又說：蘇蘇的爸媽這陣子老是吵架，大概也影響到了蘇蘇的心情，使得她沒那么注重個人衛(wèi)生了吧。

我們：不是，你是怎么連這個都打聽到的?。?/p>

嚴田奇怪地說：你們理發(fā)的時候不會跟師傅閑話家常嗎？

誰會閑話家常到師傅最近有沒有跟媳婦吵架啊！

13

豆丫：既然你跟她爸爸搭上了話，其實可以婉轉地跟他提到腳氣，那他也許就會注意到被自己忽略了的女兒。

嚴田：怎么說好呢？

豆丫：關心一下你女兒吧，多讓她洗洗腳。

這哪里婉轉?。。?！

14

嚴田：放棄她老爸吧，我都理完發(fā)了。

豆丫：再去理一次，大不了理光。

嚴田：？？？你自己干嗎不去。

豆丫：我不能糟蹋自己的頭發(fā)。

嚴田：謝謝你讓我知道了自己的頭理得有多糟。

15

后來這件事怎么解決的呢，是被體育委員阿松一語道破，他在機緣巧合下聞到，大喊一聲：哇好臭！你們這里怎么這么臭！然后像獵狗一樣聳動著鼻子追查，終于鎖定了蘇蘇。他非常爽朗地說：你一定很久沒換鞋子了，對不對！我有一次也是跑步后腳心滿是汗，還不換鞋襪，然后就像你一樣啦，哈哈哈！

雖然得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但蘇蘇羞憤到了最高點。這也成為一個契機，后來她的腳氣問題明顯得到了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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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田覺得阿松很過分，我卻覺得他是《國王的新衣》故事里那個勇敢指出國王沒穿衣服的孩子，應該表揚。

嚴田：那個孩子也沒多機靈，比我國的司馬光差遠了。

我：所以那孩子是得舉起石頭砸國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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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可以寫一個故事新編，那就是，其實“只有聰明人才能看得見的衣服”真的存在，國王真的能看見，而國民全是蠢材，看不見假裝看得見。國王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只好在穿著神奇衣服的情況下再多穿了一身衣服，最后熱暈過去。

嚴田：他為什么還非要穿著那身神奇衣服！聽起來就一點兒也不聰明??！

18

阿松雖是體育委員，卻也是全班比較矮的幾個男生之一。小強覺得他或許因為腿短才步履緊湊，跑得飛快，當體育委員實至名歸。

豆丫不是很懂這里面的原理，說：照這么說，狗里跑最快的應該是柯基啦？可顯然不是。

怎樣都好，這種話千萬別被阿松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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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的高光時刻是一次運動會閉幕式，作為余興節(jié)目，跟體育老師賽跑，那應該是他跑得最快的一次了，但還是輸給了老師。完了他悄悄跟我們說：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是故意輸?shù)?，給老師一點面子。

我們驚嘆，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后來又聽體育老師吹牛：其實那天我本想故意輸，鼓勵鼓勵學生，沒想到都放慢了那么多腳步，他到底還是沒能追上。

二位都很謙虛呢。

20

某天阿松也留校吃飯，并且坐在了距離我們很近的地方，大家閑聊了幾句，阿松說到自己頭發(fā)好長也該理了。

嚴田脫口而出：有一家理發(fā)店很不錯，推薦你去。

細膩的嚴田覺得阿松傷害了女孩子，應該做出點補償，讓蘇蘇的爸爸賺點兒錢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豆丫說：也許蘇蘇爸爸發(fā)現(xiàn)客人是女兒的同學后堅持不肯收他的錢呢？

嚴田沒想到還有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可能，不禁懊惱自己如此不嚴謹。

21

下午阿松來上課的時候告訴我們：我在那家理發(fā)店里遇見蘇蘇了哎，她好像也是去理發(fā)的，我還和她開玩笑說，腳是不臭了，但最近臉怎么都那么臭??？

我們凝視著他那一言難盡的新發(fā)型，總覺得蘇蘇的爸爸已經(jīng)暗中懲罰過傷害女兒的人了。

并且他顯然沒有讓阿松免費理發(fā)。

22

后來我也經(jīng)過那理發(fā)店一次，看到了蘇蘇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樣子，爸爸在給蘇蘇理發(fā)，媽媽在掃地，沒有別的客人，氣氛寧和溫馨。

我不禁腦補了一個蘇蘇媽媽因為老公不夠關心女兒而跟他吵架的故事，至于他們現(xiàn)在和好了，也許真應該感謝跑步速度雖快、腦子卻轉不過彎的阿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