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

這只大腳踩在沙漠的腹地

讓巴丹吉林和騰格里收斂了氣焰

一座神奇的濕島緩緩升起

西南風、東南風、西風糾纏不休

孕育著溪流遠行的偉大計劃

那修長的身軀綿延千里

在大地的邊緣矗立著

你也被雕刻在了空氣里嗎？

我的目光一寸寸被抬起

和翱翔的雄鷹飛翔在你目光所至的天空

壯闊的氣勢閃耀在陽光里

從出生那一刻起

你手舉青天，腳踩大地

既不束縛于天，也不依賴于地

托起一個個直插云霄的雪峰

包攬牧人精神的巔峰

你看那虔誠的眼神守護了多少生靈

生生不息

我甚至幻想

穿過你每一道褶皺走向?qū)掗煹拇蠛?/p>

不成想，你就是我們精神的海洋

我的牦牛帳篷在你綠波似的波濤里

輕柔地搖入夢鄉(xiāng)

讓我有權(quán)利去凝視群星

黑 河

眼看著，待哺的黃鴨獨立水畔

草色、濕地或者青色的山峰

我的眼睛在它的聲音里分辨蠕動的身影

然后注視緩緩行進的這條河流

它留下了什么？帶走了什么？

如果信使還在路上

那我殷殷地期盼它一定會帶走嗎？

還有芬芳的格?；ê筒菁馍匣碌穆吨?/p>

它一定會帶上牛羊的歌聲，牧人的琴曲

天空清澈時

陽光和氣流襯托虛晃的曠野

是誰把河水托在空中？

這時候容易悲傷，淚水瞬間被風帶走

誰不曾是少年，壯志束縛于形

高山如何擋住去路，如果不能飛翔

就從石縫中鑿開一條通道

成為口口相傳的傲驕資本

裂開的土地和干渴的種子奄奄一息

西風和寒流的通道

所有事物或許消失

它不會用暗流涌動驚悚

要么無限親密，要么敬畏澎湃

黑河，是豪邁的西部

黑河，是溫情的云朵

安撫草原，滋潤戈壁

月照林間

月光一瀉而下

松枝纖細的針葉不會阻擋她的執(zhí)著

才能讓腳下絨毛似的青苔吞咽最后一滴光芒

巨大的樹冠被月光溫柔梳理

沉默在山坡蔓延，織成更深的寂靜

松林在北坡流淌到谷地

圓柏把翠綠鋪成南坡

林海凝固的濤聲在枝葉里輕輕傳遞

生怕打擾酣睡的牧人

鳥鳴更像神示，落在林間

松鼠攀援在松間，種子吹向風中

不要急于抒情

在更深的泥土里埋藏著遠古的信號

龍鱗楊虬勁的手掌捧起云朵

嬌小的葉子搜索天空的痕跡

在夜的殘缺與圓滿中低語百年風霜

清風搖動葉間流落的月光

思念與憂郁盛滿溝壑

請堅信

全部靈性都會隨著早晨醒來

金色阡陌

油菜花開的時候，青稞正濃綠

金黃的花朵織成華貴的地毯

和青稞炒面一起

焐暖瑟瑟抖動的土地

以及 牧人的腸胃

百里花海點亮羞澀的高原

流動在空氣里的香

和蜂蜜的甜粘在車窗上

撩動風悄悄剝?nèi)ヤ佌沟那嘁?/p>

一粒青稞撐破外衣時

漢字與藏文共同書寫

古銅色的香味

它更接近于我的皮膚和生命

油香溢滿街道

祁連山的雪水流淌成洶涌的大河

如此勢不可擋

這片土地理應這樣輝煌

南山的雪和籬笆下的菊花

縱橫的田園，炊煙下的牧歌

閃耀的藍寶石

宇宙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掉落了一塊，藍寶石似的嵌近地球第三極

光瑟瑟地跟著落下來

在低空滑翔的翅膀上叫醒沉睡的土地

古老的魚群古老的詞句

用電波傳導未解的密碼

青海湖一向波瀾不驚低調(diào)奢華

持續(xù)的，低沉的，原始的

絳紅色袈裟裹立的老喇嘛肅穆凝視湖面

舉起五色食壇，舉起對生命最高的敬畏

用信念，用生命，緊握接力棒

匍匐的身軀層層疊疊地摞起一個又一個周長

鳥鳴渲染沉寂的湖面

新浪推搡著舊浪涌向岸邊

溫和如古老又年輕的母親

曬得黧黑的雙手指節(jié)粗壯，虔誠地合攏

馬蹄聲激越穿過

拓印在褐色、黃色、白色的沙粒上

那蹄印里滿是青草的清香和格?；ǖ姆曳?/p>

牧人眼眸里是清澈的湖色

陽光傳遞神示

七月的布哈河、沙柳河和烏哈阿蘭河

一河墨色逆流而上

孕育一輪巨大輪回

牧歌回響時，一粒粒金色的青稞低垂著頭顱

那麥色的膚色守護著太陽秘語

燃起桑煙傳遞一個盛世年華

一花一草在風里翻卷

牧草托舉著歡笑

馬背馱回日落，

炊煙與晚霞托起晚歸的牧歌

雨雪清洗完的牧場植物從腐殖質(zhì)上伸展

牧草成片成群，像奮力奔跑的人們

向上的力量在短短的三個月里完成使命

牛群，羊群，撒落一地

它們的影子浸印在大地上

祁連山的雪水和陽光

都是它們共同的母親

只有牧草，撐起牛犢撒歡的天堂

生活，就是轉(zhuǎn)場，一輪又一輪

像牛群緩慢的腳步，持續(xù)前進

牧草在西風中變換著發(fā)型

寂靜在微小的蟲鳴里無限蔓延

流沙與雪陷入掙扎中

下一個春天來臨時

它們有了新鄰居

冰在冰川

只有冰川上的冰才是真正的冰

它是祖先，河的源頭

在海拔四千米以上，佇立億萬年

在一粒粒結(jié)晶中沉思

請原諒我?guī)е鵁o知姍姍來遲

走近你，仰望你，擁抱你

把我的一滴淚留在你的懷里

掬一捧你待我的玉液

我的身體有了遠古的滋養(yǎng)

與你相望，西風吹不干淚水

你就是我精神的塔尖

目力所及之處

萬物都是你的兒孫

在你的懷抱里，望不盡的遼闊

微小不及你腳下的一粒石子

山巒在青霧里虛無朦朧

我在人間匆匆走過

相遇的都值得

今天與你緊緊的偎依

用我的孤獨擁抱你被冷落的蒼茫

作者簡介：艾月，青海祁連人，青海省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