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茶之國度的生活方式,日常生活飲茶活動是由“茶、器、人”組合完成,恰是“茶顏器式”習茶方式細化習茶的文化信仰與生活美學,并潛移默化地哺育著我們的品性與情操。通過從生活了解“茶顏器式”的秩序與方式,探析日常茶事的律則與美育,認識到茶事不即不離地教化與美育著我們的生活。
關鍵詞:茶事;美育;教化
茶事在日常生活的不斷適應與改良中,逐漸形成屬于中國特色的文化符號,也巧妙包含著中國人的生活哲學。茶事的發(fā)展離不開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對生命理念的思考和對美的精神追求。素日消遣,即便清茶性寒寡淡,亦有后味暖心回甘,不免令人沉浸其中。茶道精神支撐起東方審美領域中至高無上的地位,縱使尋常茶事活動依例依舊,但仍能從如常習慣中尋求美的簡而不凡。日常的“茶顏器式”以其直觀形象的表達,將傳統(tǒng)教化的精神內核于細微處滲入大眾的平常生活,還原并生發(fā)自然的真實之美。
一、“適度”之美與培育
美之造化,既有對現(xiàn)實世界的必然肯定,也有對精神世界的高度訴求。無論飲茶造物,還是追尋行茶之法度,適度二字總是最難把握。制器標準達到物盡其用,才能用以利人。它必得在實踐中經過不斷摸索與調試,才能形成一種相對成熟的標準,從而引導那些在不同領域、不同時期、身處不同環(huán)境的人們,在極簡的空間里進行探尋,并最終找到最適合他們內心的生活方式與審美法則。然則,適度是最難得的極致。日常的“茶顏器式”中,把握萬物有相,相生制衡,如此才能循序漸進地去無限接近相對和諧的狀態(tài),從而體會出“適度”之美。
首先,行茶一事,空間有度。生活的藝術,在于對周圍環(huán)境的不斷調適。茶事藝術代表一種“不全”的藝術,它更多體現(xiàn)了個人選擇下的空間適度與精神契合[1]。日本傳統(tǒng)茶室的建造擺設,全都來源于茶師的個人修養(yǎng)與藝術審美,他們用不同的裝飾物對這一生活場景進行不斷變換修飾,以求最貼近內心的生活狀態(tài),教人需著眼于當下,而不是刻意模仿累加。中國人飲茶也歷來講求空間選擇,好景生好水,除烹茶口感為之清甜,只討杯中水,身心卻在山林曠野之中得到凈化。飲茶空間的設計雖是為滿足茶師選擇的藝術需求,但經歷過這種環(huán)境陶養(yǎng)的人們,都會對自己心中的陳設選擇、空間布局有一定把握。依照自己的需求,不斷將外物騰空,再留存自己認為最能使內心貼合自然的“茶顏器式”,還原一個靜中有序、和而不同的潔凈世界,美感也從自然中逐步突顯。茶之空間,守住了一方特色不受外來文化過度影響,空間有限、用器有限,而在此處滋長的大道思想卻是無限,這是一個從有到無,再由無升至無限的過程,即萬物不可容,萬物皆可容。于方寸之間以滾水激葉片,如人生起落沉浮,當放下一切功利,回歸自然之法,不斷為自己找尋適合的生存空間與方式時,才能真正令人心釋然開闊。
其次,修身養(yǎng)性,節(jié)制有方。儒家所謂立身之本,即做人正直謙遜,以誠為本。不同身份、不同階層的人皆可飲茶,上至王公貴胄,下至黎民百姓,無論是禪學宗法教化下的僧侶,還是人間煙火食之有味的世俗中人,都把飲茶作為修心養(yǎng)性的方法之一。莊晚芳先生認為:“茶道就是一種通過飲茶的方式,對人們進行禮法教育、道德修養(yǎng)的一種儀式?!睂ひ槐貌?,切勿有功利執(zhí)念,所有用料、用器,皆源自于如禪修一般的靜謐之處,只有人心絕對安寧才能窺探初心之善。茶,生于崇山之境,取雨水澆灌、沃土滋養(yǎng),自由生發(fā)。茶器,沖之凈水,泡制素茶,可積歲月之沉淀,可嘗平淡之滋味,可消紛亂之戾氣,亦可純澈內心、無染纖塵。不熱絡、不莽撞,懂節(jié)制,心近自然。將生活之法度透過茶事活動來呈現(xiàn),只為還原人內心最初的至善至美。茶道儀式呈現(xiàn)出的禪宗態(tài)度,教人唯有靜心凝神,水煮沉浮間的用器之妙方可顯現(xiàn)。美,是人們對生活向善向好的態(tài)度,內心原本無有旁騖。通過“茶顏器式”的教化作用,可尋修身之法,與生活之美相伴。
再次,器道相生,物盡有序。茶作飲品始于藥,茶之哲學始于道。道,作為中國本土哲學思想,使人們在平常事中逐漸構架出一種所謂平穩(wěn)適度的理念。這種理念不偏不倚,剛好契合事物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如同造就適合的器物,要選擇質地優(yōu)良和穩(wěn)定、簡樸的造型,若是病態(tài)的就不可能發(fā)揮作用[2]。通過茶道的演進,輔之以適用的茶器以及不斷完善的習茶方式,讓行茶更加自然,觀感也更加舒適。茶之禮儀不斷去影響人的藝術修為、審美悟性,更多起到美育教化作用。器道規(guī)律,讓生活的審美秩序井然,在這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中,于外提高了自律,于內在長久的自省下,生活更加注重細節(jié)與品質,習茶過程的每一步都不斷有新體會,大眾美育教化也因此產生良好效果。
最后,禪心溯源,教化有方。茶器有風骨,滋味是尋常,在極簡的狀態(tài)下,可領悟最深刻的內涵。禪宗能從生活中的細微之處得見大道,而茶道的整個理念正是其結果[3]。禪宗通常將世俗與禪性等同看待,而非將精神抽離,以此體現(xiàn)禪宗的無差別教化。日常茶事來源于習慣舊俗,從最初的食之果腹,到清茶一杯清神醒腦,這一切并不屬于某個特定階級獨有,而是世人皆可受教。直達內心的教化力量,必定包容性更強、獲取方式更加容易的外在事物,唯有如此,人們才能更加快速直接體會到美的深刻含義。禪心的獲得,離不開本心與外物最本質的需要與最親密的交流。行茶,是一場修行,禪心追求對內心本真外露,從而教化俗世眾人學會徹悟真理,而非過分要求外在華麗,萬事亦可歸于尋常。滌器、取水、備茶,無論流于煎茶、點茶、泡茶之形式,還是觀色、觀形、聞香、品味,每一步看似尋常,卻又能在極度安靜與專注的空間中,讓人短暫的在行茶所創(chuàng)造出的空間里得以靜思冥想。用心體會每一步的意味與美好,在這一方靜默中留下的是人們的心靈凈化,做到禪心即我心,美才能在純凈世界里得以生長和傳遞。
茶器制作與飲茶規(guī)則還掌握了中國傳統(tǒng)禮儀中的張弛有度與中庸和諧。由形如心,以單一的方式成就專注,用最包容的態(tài)度呈現(xiàn)美育教化,以一相催生萬物,展現(xiàn)出行茶的獨特魅力。茶事行罷,方顯至美。烹茶煮水,取之于自然,情感抒發(fā),全然在心意,二者相對平衡的發(fā)展,才能使器物完全襯托出茶之本味。飲茶的過程,無疑是養(yǎng)心養(yǎng)性的過程,現(xiàn)實的土壤所孕育的平凡生活,使得精神領域激發(fā)出更多意境空間,唯有在平淡之美中受教,對適度之美清晰把握,才能守住內心的凈土。
二、“詩性”之意與開掘
中國古代詩歌藝術起源于民間傳唱。人們善于用精煉的語言描繪空幻的意境,填補空乏的想象力。以詩詞作為喻物的文字載體,使原本隱秘不可言說的事物變得真切且令人神而往之。行茶,是尋常生活之雅事,古人以茶為主題的詩詞創(chuàng)作與詩性抒發(fā),不僅包含詩人眼中的審美,而且還由此開掘出“茶顏器式”之下的時代特征與風俗雅趣。
首先,敘之茶魂??鬃釉疲粚W詩,無以言。詩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精粹,用詩的力量歌頌茶之靈魂。詩歌表達簡練有序且大有深意,詩之意境延續(xù)茶之意境,通過續(xù)寫茶顏器式之表象,反映人的內心世界,從而抒發(fā)美好的精神情感。有詩頌茶,隱喻人之品行,又借茶之功效,發(fā)人深思。行茶的過程有跡可循,行茶的器制也盡可能簡單,讓人在無欲無求的環(huán)境中學會自省,以茶感化人心,拋卻事物外在物相,提升清高自持的境界。王國維《人間詞話》中提到人生的三重境界,比之,茶亦有三重。習得的過程,是升華的過程,最初由氣味清醒明目、入口齒頰留香的味覺蘇醒,識茶色、辨茶味;到以茶養(yǎng)心浸潤靈魂,一心靜則萬物起,行茶過程有美相伴,既能自我陶醉,也可感化他人;最終,在身心愉悅之時,物我相忘,不止有茶事,也不止是自我,在空靈的環(huán)境中,找到自由的真性情。
其次,容之百態(tài)。被稱為“日本近代美術之父”的岡倉天心曾說:“茶室,是我們用來承載一時的詩情畫意之所。”[4]詩性精神存在于茶顏器式的茶事活動,讓人心可以得到救贖,詩性根植于傳統(tǒng)文化,茶為自然造化,詩性也生在適宜的外在環(huán)境,讓精神有所倚靠,極簡樸素的場景充滿人們對茶事活動的想象,也是茶與禪宗最好的結合。因此,需從現(xiàn)實世界找到審美的理由,就必須用詩性世界包容現(xiàn)實世界中的欲望。這些詩性來自于自然的選擇,更直接告誡了深處黑暗的虛妄。用詩性世界凈化虛偽與貪婪,讓世界回歸和善之大美。
最后,心之通達。傳統(tǒng)的道家思想影響人們的思考方式,也催生中國人的民族性格。詩性的思考,讓人的思考長久保持生命力。茶事中的詩性智慧體現(xiàn)在每一次的奉茶有禮,于內,詩性存在于全部的人性維度,當精神境界得到無比滿足,人心也會獲得前所未有的撫慰;于外,人們遵循自然禮法,行事有節(jié)有度。品茗之事,看似簡單,卻包含詩人內心情感的抒發(fā)。一杯茶可觀天下事,一杯茶可表內心之曠達。志同道合的友人也會用茶詩作為交流的方式,同喜飲茶的盧仝和韓愈,常以茶會友,二人在精神境界的需求上形成互補,也從茶飲中尋得甘苦同受、內心豁達。顯然,這種富有古意的雅趣,唯善事煮飲者方能“冥悟”[5]。
三、“文心”之境與生發(fā)
古代文人創(chuàng)作,文興生發(fā)離不開外部環(huán)境直接熏陶的激發(fā)。茶中蘊含的道理借助文字的表達,方能給人以更多的共鳴與想象空間。文學,是在大眾生活基礎之上的藝術修行。通過文字的記述,讀者的理解,能了解到飲茶歷史中的風雅趣事,以及文人的心態(tài)透過日常簡單的“茶顏器式”所發(fā)生的變化,以求達到精神與實際的雙重契合。茶事活動的發(fā)展離不開文人的參與,而文心也成為藝術的表達方式之一,它取自于生活卻高于生活,用文字營造出道德修養(yǎng)與藝術美育的氛圍,從而使茶、茶器、飲茶皆能提升至一種精神文化藝術的享受。
附庸風雅,文心有根。古有茶圣陸羽,著《茶經》以探尋茶之本味。素茶素器含蓄內斂,古代文人用彼之長,續(xù)寫了茶事中的清靜無為,從中生出諸相以求達到內心生發(fā)之意境。行茶在文人參與的過程中融合更多人的因素,借由文字創(chuàng)造的意境為載體,讓物與美、實與虛相互映襯,更好地表達出善與真。茶事活動給予文人創(chuàng)作靈感與歸屬,詩文意境,抒發(fā)了文學創(chuàng)造的真情實感,以及精神的無限升華,器之深意,甘之如飴。歷代文人飲茶絕不只是用來解渴,他們將好茶諸事與風雅緊密相關,用茶潤澤心靈,用筆墨書寫身心體悟,精神得以開化,郁結之氣皆能消散。飲茶成為身心愉悅的方式,也是靈魂得以修養(yǎng)的安靜之所。縈繞在自然中的文意之根,才能發(fā)展得更為長遠。清雅閑適的生活環(huán)境促進文學藝術的發(fā)展,唯有茶顏器式下的文心擺脫世俗依托,才可獲得視覺享受與精神愉悅。
文意所向,在于心境。禪宗的魅力源自于他的純粹,文學可以給人以美感,得出的道理又可引人深思。同樣,純粹的表達方式,讓人的精神變得更加專注。飲茶為文人創(chuàng)造的境界,靠文心打動靈魂,給人一種真實存在的感受,讓人們可以沉浸其中,藝術也可以與文心相互交織,產生非功利默契。茶器是文人手中的至寶,茶具的選擇講求環(huán)境氣氛,無論是摯友之間的談心,還是同事之間的秘語,飲茶總能使人心意平和,從茶道中體會人間百味,思索出大道人倫。擁有文心之境的人必然也有禪修之思,善于將文人世界充滿禪意思考,也是他們講禪之精神發(fā)展至現(xiàn)實生活,所用器物都經過智者巧思,憑借禪宗法則裝點的精神境界,同樣可以陶冶情操。
結語
中華茶文化以“和”為貴,可以通過體驗式的交流帶來直觀的文化感受[6],常用不同的器物劃分出適合茶事行為的空間,將道與禮、精與拙、善與美等類教化,自然的包容于杯盞之間。在這一過程中進行自身修養(yǎng)的內化與外放,從而獲得對“茶顏器式”之生活文化的深刻領會。于平凡生活的美育習得間了解自我,開掘詩性中的文化審美,以藝術的姿態(tài)重現(xiàn)生活的本真之美,讓所用之器更能貼近生活并且符合空間需要,也讓詩性、文意融于生活,使中國茶文化得以更好的傳承與延續(xù),令傳統(tǒng)的民族精神美育注入日常的方方面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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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尹江鉞.“一帶一路”背景下中華茶文化時代價值的實現(xiàn)路徑[J].茶葉通訊,2019,46(03):355-359.
作者簡介:郭秋玥(1992-),女,安徽蚌埠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設計學。
(責任編輯朱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