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雪菲
這是一棟老式樓房,租金也比較便宜。里面居住著的大部分都是離異的單身男女,還有一部分是外來打工人。這棟樓似乎成了受生活磨難者的收容所。
玲玲離婚后也搬進這棟樓里,這棟樓里的人她都不認(rèn)識。最讓她煩心的是這房子不隔音,樓上樓下走路沖廁所都聽得清清楚楚,讓她很是鬧心和郁悶。突然有一天,從隔壁傳來朗讀的聲音?!帮L(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是一個男性的朗讀聲,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朗讀得抑揚頓挫,聲情并茂,咬字也很清晰。最開始朗讀的是李清照的詞,后來是散文,再后來是小說。玲玲對這朗讀聲很是迷醉,這聲音如夏日般熱烈,融化了生活帶給她的冰涼。這一天她過得有些恍惚,連洗衣機里洗好的衣服都忘記晾曬了。
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能聽到朗讀聲,大多是在清晨朗讀,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玲玲已經(jīng)迷上了鄰居的朗讀聲,有好幾次,因為聽他朗讀的聲音,差點就上班遲到了。她好想讓男人等她下班后再朗讀,最好是為她一個人朗讀。仿佛帶有魔力般,她不僅迷戀上了他的聲音,甚至不知不覺喜歡上了朗讀者。她幻想著,這么好聽的聲音,會有著怎樣一張帥氣的臉。這么好聽的聲音,應(yīng)該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士,這么愛看書,愛詩詞歌賦,應(yīng)該是一個很有文化素養(yǎng)的男人……對她來說,幻想也是一種煎熬。
很多次,玲玲都忍不住想去敲鄰居的門,想看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才會擁有這么好聽的聲音,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上下班的時候,從他的門口經(jīng)過時,她故意停留一下,希望剛好遇到鄰居開門出來,好讓她一睹他的尊容。但是一次也沒能撞見他出來。有時候,她神經(jīng)質(zhì)地聽他的房門是否打開。她也從陽臺偷窺過,看到他的花盆里種著幾棵小青菜和小蔥,卻沒看到男人的身影,也沒有看見他愛人的身影?;ㄅ枥锓N菜,證明他還是一個勤快又會過日子的男人。
終于想到一個妙招了,她準(zhǔn)備好一篇文章,當(dāng)男人朗讀的聲音停下時,她趕緊接上,大聲地朗讀起來。她朗讀得很賣力,雖然沒有男人朗讀得好聽,但是她的普通話也不差,咬字也算清楚。剛開始的時候,由于緊張的原因,她朗讀的聲音會有些顫抖,慢慢地,她也能朗讀出情感來。她是想用這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想讓他覺得他們有著共同的愛好,有著高尚的藝術(shù)情操。最好是讓他來敲自己的門,然后成為朋友,再然后水到渠成地成為戀人,最終成為她托付終身的男人?;孟胧嵌嗝吹拿篮?。
幾天下來,他們配合得很默契,他朗讀完她就接上,她朗讀完他又接上,這樣反反復(fù)復(fù)地用朗讀的聲音互相“呼應(yīng)”著對方。憑直覺,她覺得她已經(jīng)吸引到他了,他應(yīng)該也喜歡上她了。但是他一直沒有主動敲她的門,也沒有打聽她姓什么叫什么,甚至連個簡單的問候都沒有。
有一次她煮好餃子,鼓足勇氣端著滿盤的餃子去敲他的門,還未敲門就聽到一個女孩的笑聲,氣得她端著餃子折回來。接連幾天,男人朗讀的時候,她賭氣一般出去逛街了。男人以為她白天有事,就改在晚上朗讀,她就用被子蒙住耳朵不愿意聽。
幾天后,男人終于來敲她的門了。才打開門男人就微笑著說:“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鄰居,你還好吧?幾天沒聽到你的聲音有些擔(dān)心你?!薄芭叮覜]事,只是最近忙。”她隨口敷衍著。男人繼續(xù)說:“謝謝你一直以來陪我一起朗讀,才使我女兒在短時間內(nèi)蘇醒過來。為了表達對你的感謝,我做好了飯菜請你到我家吃飯?!?/p>
原來,他的女兒從小就熱愛文學(xué),在一次意外中成了植物人,為了讓他女兒早點清醒過來,他就堅持每天給她朗讀。在玲玲的配合和幫助下,他的女兒才這么快就清醒過來。
點評:
小說的構(gòu)思非常巧妙:開頭設(shè)置了懸念,吸引讀者一直閱讀下去。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當(dāng)我們覺得就是一個常見的男女戀愛的故事,結(jié)尾突然陡轉(zhuǎn),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天地,并且使小說的主題——大愛也得到了最充分的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