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琪 徐家淳 李蕾 焦召華 李巖

針灸療法為我國傳統(tǒng)醫(yī)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針灸防病治病的機理也越來越受重視。研究發(fā)現(xiàn)，針刺可使機體產生適度應激，并誘生一定量的熱休克蛋白(heat shock protein，HSP)。HSP又稱應激蛋白，是生物體(或離體培養(yǎng)的細胞)在高溫、缺氧、感染、創(chuàng)傷等應急源的誘導下產生的具有高度保守性的應激蛋白，普遍存在于整個生物界。根據(jù)分子量大小，主要分為小分子HSP、HSP60、HSP70、HSP90、大分子HSP及泛素等幾個家族[1,2]。HSP具有分子伴侶、自穩(wěn)、協(xié)同免疫等作用，并且參與胚胎發(fā)育、抑制細胞凋亡，因此具有重要的生理、病理意義。目前已有研究證實，針刺可以通過熱休克蛋白發(fā)揮治療神經系統(tǒng)、心腦血管、消化系統(tǒng)及免疫系統(tǒng)等的疾病的作用。本文通過總結熱休克蛋白的生物性質、功能以及針刺對于熱休克蛋白的影響，對針刺調控熱休克蛋白治療內科諸證做以概述，為闡釋針灸療法的作用機制提供一定依據(jù)。

1 針刺通過影響熱休克蛋白治療神經系統(tǒng)疾病

針刺在治療中樞性神經系統(tǒng)缺血性疾病中有明確療效，可通過改善腦微循環(huán)、抑制細胞凋亡、調節(jié)能量機制等預防或治療缺血缺氧損傷，并能在細胞凋亡過程中直接調節(jié)蛋白或基因而達到治療效果[3,4]。同時針刺能促進各種神經營養(yǎng)素、生長因子的表達，進而促進腦神經細胞的發(fā)育、修復和再生[5]。HSP70、HSP60等都具有神經保護作用，與神經系統(tǒng)及相關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6,7]。已有研究證實，針刺可通過介導熱休克蛋白表達而發(fā)揮治療作用

1.1 針刺調控HSP治療缺血性腦卒中

缺血性腦卒中又稱腦梗死，是指由于腦的供血動脈(頸動脈和椎動脈)狹窄或閉塞、腦供血不足導致的腦組織壞死的總稱。針刺具有醒腦開竅、活血通絡之效，結合相應穴位可發(fā)揮改善神經功能的作用。而HSP70是一種內源性保護蛋白，具有增強抗氧化能力、減輕氧化反應、抑制細胞凋亡等作用，因而在抗損傷方面更有效[8]。趙軍等[9]電針家兔“頭四關穴”治療缺血性腦卒中時，發(fā)現(xiàn)針刺組HSP70高表達，腦組織缺血性損傷有一定改善，認為通過增加缺血后HSP70在腦組織中的表達，可抑制神經細胞凋亡，從而發(fā)揮神經保護作用。HSP70可通過多種機制阻止細胞凋亡，主要是阻止激活細胞凋亡的主要效應器——信號級聯(lián)反應的上、下游通路。而針刺對于熱休克蛋白具有調控和誘導作用，因此針刺可通過影響熱休克蛋白，利用其生物學功能來治療缺血性腦卒中。

1.2 針刺調控HSP治療阿爾茲海默病

阿爾茨海默病(AD)是一種起病隱匿的進行性發(fā)展的神經系統(tǒng)退行性疾病，針刺在治療AD時，注重標本兼治，而熱休克蛋白具有分子伴侶、保護神經元等作用，所以在治療AD時，針刺可以通過調控熱休克蛋白，誘導其表達，從而發(fā)揮生物學作用。杜艷軍等[10]在觀察針灸預刺激對HSP70、HSP90表達的影響以探討針灸預刺激防治AD的內在機制時，發(fā)現(xiàn)經針灸預刺激后AD模型大鼠海馬CA1區(qū)HSP70、HSP90的表達均明顯增加，提示針灸預刺激不僅可誘導一定量的熱休克蛋白表達，提高機體的自身抗病防御能力，還可能通過增加腦內HSP70、HSP90的表達，啟動針刺機制以抑制Aβ神經細胞毒性作用，從而起到保護神經元的作用。

2 針刺通過影響熱休克蛋白治療心血管疾病

針刺可通過影響機體多種調節(jié)機制從整體上調節(jié)心血管活動，主要通過神經通路來實現(xiàn)其信號的傳入與輸出，并經腦內神經遞質的多維整合以及體液、內分泌乃至心臟局部的多重調節(jié)而緩解心律失常或其它心臟疾病。心肌缺血是心血管系統(tǒng)疾病最為基礎的病理過程，大量研究表明，運用不同方法誘導產生的熱休克蛋白能夠在缺血時對心肌細胞及間質細胞發(fā)揮保護作用。

相關研究表明，誘導HSP70高表達可以防止脂多糖誘導的功能障礙，減少心肌梗死面積，還可促進缺血再灌注損傷的恢復[11]。HSP70是一種內源性保護因子，用其對心肌進行預處理，能減少心肌梗死的面積和心肌超微結構的損傷，同時有利于心肌細胞的恢復[12]。謝文娟[13]通過比較針灸預處理對不同時間兔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MIRI)的保護效應時發(fā)現(xiàn)，上調PKC蛋白活性并誘導HSP70大量表達可發(fā)揮心肌保護作用。HSP90在心肌的表達較高，側重反映心肌細胞損傷時伴有的防御性和耐受性變化。陽晶晶[14]通過實驗觀察針灸預刺激“內關”穴對家兔MIRI的影響，發(fā)現(xiàn)與模型組相比較，電針預處理組HSP90含量增加，說明除了應激因素外，其表達增加或與針刺穴位也有關。而HSP90過度表達，激發(fā)內源性一氧化氮途徑，可以明顯減少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提示針刺可通過調控缺血心肌熱休克蛋白表達的增加以改善心肌缺血。

3 針刺通過影響熱休克蛋白治療胃腸疾病

胃黏膜經常受到食物、乙醇、病原體等因素的刺激，細胞應激誘發(fā)凋亡；同時，根據(jù)細胞適應性保護原則，胃黏膜上皮細胞能及時調動和調整保護機制，如促進熱休克蛋白合成，減輕應激損傷[15]。在正常大鼠胃組織中，均可檢測到HSP70、HSP60、HSP47及HSP32的少量表達，而在應激條件下，胃腺體有多種、大量熱休克蛋白表達，并且核中可見[16]。HSP70作為分子伴侶對胃粘膜具有重要的保護作用，其表達的增加可以明顯緩解應激性血流動力學障礙，減輕應激后胃粘膜的損傷程度，發(fā)揮調節(jié)炎癥反應、抑制細胞凋亡等重要作用[17]。HSP90與人類胃腸腫瘤發(fā)生有較密切關系，胃癌組織中HSP90表達明顯高于非癌變組織[18]。HSP27在多種腸道疾病中都呈現(xiàn)高表達，主要以磷酸化形式發(fā)揮效應[19]。

針灸治療胃腸疾病有較好的療效，目前對其治療機制的研究集中在胃黏膜的保護因子和損傷因子上。趙翔等[20]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電針腧穴“胃病方”可誘導HSP70表達上調，減輕胃黏膜損傷，發(fā)揮胃黏膜保護作用。朱小香等[21]研究發(fā)現(xiàn)電針組大鼠胃組織病理變化較模型組有所改善，胃黏膜損傷指數(shù)顯著降低，HSP60、HSP70 mRNA表達均顯著升高。提示HSP60、HSP70 mRNA的表達增強可能作為針刺促進應激性胃潰瘍愈合的作用機制之一，通過誘導胃組織中的HSP60和HSP70可促進受損、變性的蛋白質修復，抑制細胞凋亡，保護線粒體的結構和功能。這為針灸從分子生物學的方面調節(jié)胃腸功能提供了可靠的實驗依據(jù)。

4 針刺通過熱休克蛋白治療代謝性及免疫系統(tǒng)疾病

HSP在免疫系統(tǒng)中是一類具有多種免疫功能的重要物質，其作用包括參與抗原經典呈遞與交叉呈遞途徑、巨噬細胞與淋巴細胞的活化以及樹突狀細胞的活化成熟等[22]。由于HSP具有免疫原性，所以在許多感染性和自身免疫病中不僅誘導體液免疫，而且能刺激機體產生細胞免疫應答。研究證明，HSP70作為熱休克蛋白中效果較好的佐劑和保護性抗原之一[23]，不僅可作為免疫佐劑、抗原載體，而且可顯著提高DNA疫苗的免疫原性。HSP60有促炎和抗炎的雙重作用，而當HSP60過度表達或異位表達于質膜等時，可被免疫系統(tǒng)識別，并作為一種自身抗原被呈遞到細胞表面，激活特異性免疫應答[6]。

4.1 針刺調控HSP治療急性痛風性關節(jié)炎

痛風性關節(jié)炎是由尿酸鹽沉積在關節(jié)囊、滑囊、軟骨、骨質和其他組織中引起的病損及炎性反應。熱休克蛋白具有細胞保護和抗炎作用，在炎癥性疾病發(fā)生時，細胞內的熱休克蛋白表達增加，通過抑制炎癥信號通路成分發(fā)揮細胞保護作用。針灸具有促防衛(wèi)免疫作用，對炎癥灶的變質、滲出、增生過程均具有調整作用。電針和艾灸都可以使正常大鼠誘發(fā)HSPs，且電針還可顯著提高小鼠腹腔巨噬細胞中HSP70的表達[24-25]。金弘[26]通過實驗研究發(fā)現(xiàn)，電針可誘導急性痛風性關節(jié)炎大鼠局部組織中HSP70大量合成，成為其抑制滑膜組織炎癥發(fā)生的途徑之一。

4.2 針刺調控HSP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

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是一種復合性神經病理性疼痛，指在帶狀皰疹皮疹愈合后持續(xù)一個月及以上的疼痛，是帶狀皰疹最常見的并發(fā)癥之一。中醫(yī)將本病稱為“蛇丹愈后痛”，病因大致可分為體虛失養(yǎng)所致“不榮則痛”和氣滯血瘀所致“不通則痛”[27]?；疳槸煼ㄊ轻樉寞煼ㄖ幸粋€獨特的治療體系，具有針刺和高溫雙重作用，在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時可誘導HSP表達的升高，發(fā)揮其細胞保護作用，提高細胞對炎癥因子的耐受性，同時通過特異性介導局部免疫細胞T細胞等，抑制促炎因子，從而減輕病毒引起的神經損傷[28]。

5 討論

針刺療法從本質上講應屬于一種刺激的方法，主要通過刺激人體相關腧穴，達到激發(fā)經氣，調和陰陽，扶正祛邪的目的[29]。針刺適時的介入和適宜的刺激啟動了人體內源性保護機制，加強了機體對疾病損傷的防御和耐受力。HSP作為一種進化過程中高度保守的應激蛋白，廣泛分布于原核及真核細胞中，是細胞發(fā)生應激反應的生物標志。在下丘腦—垂體—腎上腺皮質(hypothalamo-pituitary-adrenal,HPA)軸中，應激會增加促腎上腺皮質激素(adrenocortico-tropic hormone,ACTH)的分泌，導致機體表現(xiàn)異常，而針刺可以通過降低ACTH的水平，使機體恢復正常。同時，有研究顯示HPA軸與HSP之間存在相互作用，且ACTH可誘導應激反應時細胞內HSP水平的升高[30-31]。因此推測針刺可以通過調節(jié)HPA軸中CRH、ACTH從而影響熱休克蛋白。

一氧化氮(nitric oxide,NO)和一氧化氮合酶(nitric oxide synthase,NOS)廣泛存在于神經元、血管內皮細胞、巨噬細胞等多種細胞中，被證實在人體諸多生理和病理過程中發(fā)揮作用。而誘導型NOS因具有誘導表達及高效產生NO的特性使其成為機體免疫系統(tǒng)用來對抗入侵的微生物及清除自身腫瘤細胞的重要工具。目前研究發(fā)現(xiàn)，熱休克蛋白對人體保護作用的產生與NO密切相關[32]。HSP70作為一種細胞保護性蛋白，與凋亡促進因子-1交聯(lián)并影響其寡聚體化，可抑制凋亡酶體的形成，從而發(fā)揮抗凋亡的作用。而NO可介導HSP70的表達，從而抵抗TNF-α、氧離子和亞硝酸鹽離子等誘導的細胞凋亡[33]。針刺作為一種機械性刺激，在治療應激性高血壓時，可以影響血管NO的分泌，通過影響交感神經活性調節(jié)NO水平，由此推測針刺調節(jié)熱休克蛋白或與影響NO水平有關。

HSP對于闡明針刺作用靶點與機制尤為重要，但目前相關研究還有一些不足。目前針對針刺與熱休克蛋白的研究多局限于針刺局部HSP的變化，而對于身體其他部位及整體狀態(tài)下的HSP觀測較少，今后要加強針灸調控整體和局部兩方面熱休克反應介導機制的研究。其次，目前針灸調控HSP的作用機制還不是很明確，仍需進一步的深入探討，為針刺發(fā)揮治療作用的機理提供理論依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