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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道家的正名和無為而治思想*

2021-01-04 07:07:37
跨世紀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老道圣人老子

陳 徽

正名之說始于孔子,并被他視作“為政”的次第之先(至少對于當時的衛(wèi)國而言)①。其后儒家論治,皆不能不明正名的重要性。而“為先”之說,也為諸儒所常言,以至董仲舒曰:“治天下之端,在審辨大。辨大之端,在深察名號。名者,大理之首章也?!薄啊洞呵铩反笤手斢谡?。”(《春秋繁露·深察名號》)所謂“端”“元”者,皆有首、始之義,與“先”相通。無為而治則是道家治道思想的標志性主張。既曰“標志性”,無為便為一些儒者所諱言,以至被“逐出”儒家的治道思想之外(詳見下文)。若公允地看,在先秦諸子那里,論治尚無為者不僅僅有道家,儒家與法家亦然。至于治主正名,實為百家之通論(當然,老、莊又當別論)。對于周秦諸子來說,可謂無名不言治②。

盡管皆主正名,諸子關(guān)于形名關(guān)系的思考畢竟各有側(cè)重,觀點不一。同樣,雖然皆視無為為至治的典范,無論是道家、儒家還是法家,他們對于無為的理解也存在本質(zhì)差別。即便是儒家或道家的內(nèi)部,在此方面也頗顯分歧。就道家而言,基于正名而論無為,且將正名作為無為之治的主要展開方式,則是黃老道家治道思想的典型特征。

一、何謂無為?儒、道、法關(guān)于無為而治的思想之別

對于無為而治,儒、道、法皆有明說。如《論語·衛(wèi)靈公》:“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薄独献印と隆罚骸案橐并?,則無不治?!薄俄n非子·主道》亦曰:“人主之道,虛靜④以為寶。不自操事而知拙與巧,不自計慮而知福與咎。是以不言而善應(yīng),不事⑤而善增?!薄疤撿o”“不言”“不事”云云,皆指無為。倘就字面的意思看,以上三說之間似皆相通。特別是《主道》之說,若謂其為《老子》的無為之義作疏解,也未嘗不可。實際上,這三種無為各有其獨特的內(nèi)涵,蘊含著不同的治世方式和治世目標,故當予以分辨。只有深辨諸說,作為本文考察主題的黃老道家無為思想的獨特性,也才能更清楚地呈現(xiàn)出來。

(一)儒家論無為及其思想分歧。觀諸儒之說,其所謂無為大致可分為三義:

其一,無為義即不為,且此“不為”乃是特指舜因循于堯道,故所謂無為實曰“無易”或“不易”。持此論者,主要是漢代的今文家。如董仲舒云:“故王者有改制之名,無易道之實??鬃釉唬骸疅o為而治者,其舜乎!’言其主堯之道而已。此非不易之效與!”(《春秋繁露·楚莊王》)⑥蘇輿總結(jié)道:“以循堯道為無為,亦今文家說。《白虎通·三教篇》:‘舜之承堯,無為易也。’”[1]19

其二,作為至治表現(xiàn)的無為之治,本質(zhì)上是德治理想的最終實現(xiàn)。此說流傳甚早,《中庸》論圣人“至誠”之德的外化之功時已曰:“故至誠無息……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编崱蹲ⅰ罚骸把云涞禄c天地相似,可一言而盡,要在至誠。”[2]1451朱子解《中庸》亦順承鄭說,強調(diào)盛德之驗⑦。這種理解,也是漢代以來儒者闡釋《衛(wèi)靈公》“無為而治”之說的主要表現(xiàn)。而且,注家往往還將此說與孔子的“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論語·為政》)之言相提并論,以彰圣人德盛而民化的不測之功⑧。其中,朱子在闡釋“為政以德”章之義時,進一步結(jié)合孔子的“政者,正也”(《論語·顏淵》)之說論道:

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德之為言得也,得于心而不失也。北辰,北極,天之樞也。居其所,不動也。共,向也,言眾星四面環(huán)繞而歸向之也。為政以德,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程子曰:“為政以德,然后無為。”[3]53

朱子此解既廣攝夫子諸說,又涵納眾儒之論,也高揚了儒家關(guān)于王者“天下所歸往之”(《說文》)的價值期許,堪為儒家以德治論無為的經(jīng)典之論。且若平心視之,朱子此解也是符合孔子的無為之義的。但強調(diào)德治并非意味著無為之治純賴人君的道德感召便可成就,而是指在修身彰德的基礎(chǔ)上,人君知人善任,使官得其人、人盡其職。如此,則主逸臣勞:主逸者,人君“無事”,“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臣勞者,官皆盡其職、人皆安其分。所以,孔子既言“無為而治”“為政以德”,又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論語·顏淵》),并感嘆唐虞之世人才的盛美之況(參見《論語·泰伯》“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章)。同樣,后儒在解釋舜何以能“無為而治”時,也突出了“任官得人”的重要性。如邢昺曰:“所以無為者,以其任官得人。夫舜何必有為哉?但恭敬己身,正南面向明而已?!保?]208又如朱子:“獨稱舜者,紹堯之后,而又得人以任眾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跡也。恭己者,圣人敬德之容。既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保?]162“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固為“正名”,使官得其人、人盡其職亦屬于“正名”。所以,舜“無為而治”之所以可能,前提是:其德高,故天下欽慕而歸往之;其善于正名,故官皆盡其職,人皆安其分。

其三,無為義即不為,且此“不為”真的意味著無所作為。以此觀點理解無為的,主要有王夫之、毛奇齡、焦循、黃式三等⑨。他們將此意義的無為等同于老子或黃老道家所說的“清靜無為”,并因此否定孔子也有無為而治的思想。如王夫之曰:“若更于德之上加一無為以為化本,則已淫入于老氏無為自正之旨。”[5]83-84毛奇齡也說:“包氏(引按:謂包咸。皇侃《論語義疏》作鄭玄[6]23)無為之說,此漢儒摻和黃老之言。……夫為政以德,正是有為。夫子已明下一‘為’字,況為政尤以無為為戒?!保?]82近人程樹德亦循此論,進而批評朱子失于“不察”,沿襲先儒解經(jīng)混淆黃老之學與孔子“為政以德”之說之“謬”,“殊失孔氏立言之旨”[5]83。然而,《衛(wèi)靈公》明載“子曰‘無為而治’”云云,若說無為為老氏論治的“思想專利”,則又當如何看待孔子之言?對此,諸儒也曲為之說。如王夫之曰:“三代以上,大經(jīng)大法皆所未備,故一帝王出則必有所創(chuàng)作以前民用……其聰明睿知茍不足以有為,則不能以治著。唯舜承堯而又得賢,則時所當為者堯已為之,其臣又能為之損益而緣飾之,舜且必欲有所改創(chuàng)以與前圣擬功,則反以累道而傷物。”故“舜之無為,與孔子之不作同”,乃是“因時而利用之,以集其成也”[5]1370。又如焦循說:“伏羲、神農(nóng)之治,在使民有所知。”故需有為(如“伏羲定人道而民知男女之有別,神農(nóng)教耒耜而民知飲食之有道”);及民智已開,詐偽之心起,則“黃帝、堯、舜之治,在不使民知。不使民知,所以無為”,故“無為者,無一定之好尚、無偏執(zhí)之禁令,以一心運天下而不息,故能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也”[5]1370。以上辯說,既誤會了道家所謂的無為之義(按:道家所謂的無為或“清靜無為”,并非意味著絕對的無所作為),也曲解了孔子之言。

(二)道家的無為之說及其分化。道家論治好言且崇尚無為,乃人所共知。也因此之故,后世學者遂有視無為而治為道家獨有的思想傾向,以至王夫之、毛奇齡、焦循等明確否定或曲解夫子的“無為”之說?!暗兰摇敝麨闈h人所創(chuàng),本指今所謂黃老道家,司馬談稱其術(shù)“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論六家要指》),則黃老道家儼然如雜家。只因其學尊崇黃老,“其術(shù)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故仍當歸屬道家。論及先秦道家,學界一般有老子、莊子和黃老道家之分,而老子之學又是后兩者的思想之源。

司馬談云:“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說雖主要是針對黃老道家而言,實也可作為對整個道家無為思想的精辟概括。盡管如此,對于何謂無為以及如何無為,老、莊之間,特別是老、莊與黃老道家之間卻有著不同的看法??傮w而言,老、莊論無為可謂小異而大同,兩者之說與黃老道家的無為思想可謂小同而大異。首先,無論是老、莊,還是黃老道家,作為人君治道實踐主要方式的無為并非謂絕對無所作為,而均有順物自然、因應(yīng)物變之義。故老子曰:“圣人常無心,以百姓之心為心?!保ā独献印に氖耪隆罚┣f子亦曰:“汝游心于淡,合氣于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保ā肚f子·應(yīng)帝王》)至于黃老道家,《論六家要指》也概其術(shù)說:“與時遷移,應(yīng)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其次,老、莊主無為而治,皆以成物為宗旨。老子有言:“道常無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保ā独献印と哒隆罚┯衷唬骸笆且允ト恕暂o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保ā独献印ち恼隆罚┣f子亦有“其(引按:即‘神人’)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莊子·逍遙游》)之喻。顯然,老、莊論治仍有區(qū)別。在老子,無為意味著人君持道虛靜,“觀復(fù)”“知常”⑩,盡可能不去干預(yù)事物的存在,充分尊重其自我成就能力,其思想頗彰復(fù)樸與守靜之象;在莊子,無為固亦有老子的持虛守靜之義,其“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之說(《莊子·養(yǎng)生主》)卻也展現(xiàn)了尊重、欣賞事物個性或獨特性的精神,是以至治之成便表現(xiàn)為治者如何使天下萬物各盡其性的過程(按:限于篇幅和問題所及,本文對于老、莊的無為思想僅舉其大略)。最后,黃老道家論無為,盡管也多彰因循物性、順其自然之義,其治道的宗旨則非如老、莊以成物為鵠的,而是指向如何富國強兵乃至一統(tǒng)天下的目標,具有鮮明的現(xiàn)實性和功利性。相應(yīng)地,對于名法之用,老、莊與黃老道家之間也存在根本分歧:在老、莊,其對名法之用皆持警惕或批判態(tài)度?;在黃老道家,所謂無為而治正是通過“名正法備”體現(xiàn)出來的(《管子·白心》:“名正法備,則圣人無事。”)。

(三)作為馭臣之術(shù)的法家之無為。在法家那里,無為已徹底淪為一種人主以陰制陽、以靜制動的馭臣之術(shù)。《韓非子·主道》言:“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虛靜無事,以暗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谄溘E,匿其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絕其能,下不能意?!痹诖?,無為(“虛靜無事”)既非儒家所說的人君“敬德之容”(朱子語),也非道家所謂順物自然、因應(yīng)物變之義,而是指人君如何掩匿其意、隱藏其跡,使自己“大不可量,深不可測”(《主道》),以杜絕臣下窺視、迎合之行。《主道》又說:

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萬物之源,治紀以知善敗之端。故虛靜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虛則知實之情,靜則為動之正??!裏o見(引按:即“現(xiàn)”。下同)其所欲,君見其所欲,臣將自?雕琢;君無見其意,君見其意,臣將自表異。故曰:去好去惡,臣乃見素;去舊去智,臣乃自備?!试唬杭藕跗錈o位而處,漻乎莫得其所。明君無為于上,群臣竦懼乎下。

則唯有“虛靜無事”,人君才不會因為臣下投其所好而被蒙蔽,臣下也因為其君的高深莫測而自守其正。人君之意既不可測度,其又處于獨尊的勢位、掌刑罰之柄,“虛靜無事”便也成為人君恐嚇臣下、使其順服的重要方式。如此“無為”,其弊其害自不待言。

法家之所以有此無為之說,原因在于:一方面,其謂人性自私而不可信(《韓非子·外儲說左上》:“(人)皆挾自為心也?!保?,故人君欲使臣下順服,不得不以術(shù)制之;另一方面,其謂惟有張大君權(quán),方能高效整合一國各種資源,以在當時激烈的各國競爭中取得優(yōu)勢地位。當然,法家的無為之說亦有所繼承:黃老道家對于陰術(shù)之用已有所論述?!豆茏印ば男g(shù)上》嘗曰:“人主者立于陰,陰者靜,故曰‘動則失位’。陰則能制陽矣,靜則能制動矣,故曰‘靜乃自得’?!薄兑淖印ご蟮郎稀犯侵赋觯骸靶g(shù)者,人君之所密用,群下不可妄窺?!司行g(shù)而使群下得窺,非術(shù)之奧者?!秉S老道家與法家在思想上的親緣關(guān)系,于此而見。

二、黃老道家論正名

在追溯法家無為之術(shù)理論淵源時,學者常推至老子,視其為陰術(shù)之祖。如章太炎曰:“《老子》云:‘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二語是法家之根本。唯韓非子能解老、喻老,故成其為法家矣?!保?]218故“法家者,道家之別子耳”[7]244。錢穆亦云:“老子下啟法?!保?]123認為“老子則務(wù)實際,多期求,其內(nèi)心實充滿了功利與權(quán)術(shù)”,“而老子之所用則盡屬人謀也”[8]121。這種判定似有一定道理,且韓非借老子之說大張其“虛靜”“無為”之術(shù),亦屬事實。但若因此而謂老子無為思想開后世陰術(shù)之源,則嫌于急遽?。況且,倘若以陰謀家的立場解老,《老子》五千言的思想與文化意義也必將大為消解。

上節(jié)簡略疏理也表明:對于無為,道、法兩家之說固然多有分歧,其間仍存在深刻的思想關(guān)聯(lián)。這種關(guān)聯(lián)乃是學術(shù)“畸變”的結(jié)果:如果說,老子(乃至莊子)之說意味著關(guān)于無為純正立場的話(按:此僅就道、法兩家之說的關(guān)系而言),法家的無為說已淪為一種純粹的陰術(shù)之論。介于上述二說之間且“推動”這一“畸變”的,即是黃老道家的無為說。此說上承老子之道,下開法家之術(shù),在道、法無為思想的演變中發(fā)揮著轉(zhuǎn)折性作用。欲明這種作用的發(fā)生,不可不明黃老道家的正名思想。因在黃老道家看來,正名正是無為之治的主要展開方式。

統(tǒng)觀晚周諸家的形名說(或名實說)?,所謂正名之義大體分為:一為知識論的,一為倫理政治義的。知識論的正名主要具有以下功用:通過核查形(實)、名關(guān)系,或者據(jù)以驗證形(實)名相副與否(如《墨子·經(jīng)說上》:“名實耦,合也?!保?,或者據(jù)以駁斥詭辯之說?,或者據(jù)以彰顯事物的存在之理?等。知識論的正名固然重要,后一義(即倫理政治義)的正名更加值得關(guān)注(當然,這兩種正名之間本來就存在密切的關(guān)系)。因為,唯有通過后者,人們各自的身份、地位、職分等方得厘定,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關(guān)系方得展示和規(guī)范,而一定的制度、秩序等也方得有效構(gòu)建或維系。就此而言,正名與其說是整治、端正事物之“名”,不如說是規(guī)范、端正作為名之所指的諸“形(實)”?!盾髯印ふ吩唬?/p>

故王者之制名,名定而實辨,道行而志通,則慎率民而一焉?!手邽橹謩e,制名以指實,上以明貴賤,下以辨同異。貴賤明,同異別,如是則志無不喻之患、事無困廢之禍,此所為有名也。

荀子此處雖是主要論“制名”的必要性,實則也有助于理解何以正名或正名的目的,即“名定而實辨,道行而志通”,從而“率民而一焉”。荀子之說不僅僅代表了儒家的觀點,實通于百家之論,正如《呂氏春秋·審分覽》所言:“正名審分,是治之轡已?!手林沃畡?wù),在于正名?!?/p>

關(guān)于倫理政治義的正名,諸家皆有精辟之論。相較而言,黃老道家之說尤為詳備。它立足現(xiàn)實,融匯諸家之說,以功利為導(dǎo)向,既對形名關(guān)系和正名的功用進行了深入的辨析,也揭示了正名與“法治”的一體相關(guān)性。而且,黃老道家還借正名之義張君權(quán)、尚權(quán)謀,引發(fā)了道家無為內(nèi)涵的重要轉(zhuǎn)變。關(guān)于黃老道家的正名思想之要,可從以下三點來看:

(一)正名的前提:“眾有必名?!痹诿麊栴}上,黃老道家與老、莊之間既有思想的相通性,也存在立場之別。曰其相通性,是指他們均嚴持道物之辨,均認為作為萬物的本原或存在根據(jù)的道是不可言說、不可命名的。在此,老、莊之說自無需贅言,而黃老道家亦有顯明之論。如馬王堆漢墓帛書《道原》從本原的角度論曰:“恒先之初,迵同太虛。虛同為一,恒一而止。……故無有形,大迵無名?!保?]189《管子·內(nèi)業(yè)》也說:“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目之所不能視也,耳之所不能聽也?!彪m然不可言說、不可命名,道之于人們在世生存和安頓萬物又是須臾不得不予以面對和領(lǐng)會的?。不得已,人們只好勉強命名之、言說之,是即為“道”。因此,《內(nèi)業(yè)》又曰:“凡道,無根無莖,無葉無榮,萬物以生,萬物以成,命之曰道?!薄段淖?·道原》也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惟象無形,窈窈冥冥,寂寥淡漠,不聞其聲,吾強為之名,字之曰道?!币陨涎哉Z,顯皆衍自《老子·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之說。曰其立場之別,是指在事物能否被命名、是否應(yīng)被命名的問題上,老、莊與黃老道家之間有著不同的態(tài)度。在老、莊,他們對于名的有限性及其遮蔽性有著清醒的認識,認為真正的無為之治即是無名之治(如《老子·三十七章》:“道常無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保?。只因為《老子》所謂“樸散則為器”(《老子·二十八章》)的事實,人君才應(yīng)順勢而為,設(shè)名立教,以行其治,然仍應(yīng)“知止”(《老子·三十二章》)?。在黃老道家,他們不僅認為萬物應(yīng)該被命名(如《尹文子·大道上》:“大道不稱,眾有必名。”),也能夠被命名,如《管子·心術(shù)上》:“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當謂之圣人?!鼻沂ト苏峭ㄟ^命名而通達事物之實的(如《申子·大體》:“名者,天地之綱、圣人之符,張?zhí)斓刂V、用圣人之符,則萬物之情無所逃之矣?!?)。命名既能通達事物之實,圣人之于天下便可據(jù)名而治之(如《心術(shù)上》:“名者,圣人之所以紀萬物也?!卑矗骸凹o”即治理義)。這種據(jù)名而治天下之法,即為黃老道家的“正名”之術(shù)。

(二)正名之展開:“名以檢形,形以定名”和“名以定事,事以檢名”。上文嘗言:倫理政治意義上的正名,實乃“正形(實)”(即據(jù)其名而正其形)。嚴格說來,此說尚不嚴謹。欲以名正形,先須名正。名若不正,何以正形?所以,《尹文子·大道上》指出:“名也者,正形者也。形正由名,則名不可差。故仲尼云‘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也?!庇^黃老道家的正名思想,其對于何以“正名”以及如何“正形”均有系統(tǒng)、深入的論述,而《尹文子》?之說頗堪完備(正因為尹文子在形名思想上的突出成就,他又常被稱為形名家?)。茲即據(jù)其說,以彰黃老道家正名思想之大略。

首先,“形以定名”與“名以檢形”。這是就形、名兩者的本原關(guān)系而言的,即形主名賓、名以別形。正名的前提是“眾必有名”。“眾”即眾形,尹文子又曰“群形”,指生活世界的實存之物。對于形、名兩者的關(guān)系,尹文子認為形是名產(chǎn)生的基礎(chǔ),名是針對形而得命的?!洞蟮郎稀氛f:“大道不稱,眾有必名。生于不稱,則群形自得其方圓。名生于方圓,則眾名得其所稱也?!薄吧诓环Q”,謂“群形”皆源自“不稱”之道。雖然有著共同的來源,“群形”又各得其“方圓”?!胺綀A”者,謂“群形”各有其屬性或特點,存在各種差別。這些差別或?qū)傩?,正是“群形”之名得以產(chǎn)生的前提。通過命名,“群形”與“眾名”互相對應(yīng),是為“眾名得其所稱也”。對于形與名的這一關(guān)系,《大道上》概之為“形以定名”?!岸?,亦屬“正名”(即確定端正之名)?!叭盒巍敝a(chǎn)生以后,便具有辨察、區(qū)分乃至規(guī)范其對應(yīng)之形的功用。對于名與形的這一關(guān)系,《大道上》概之為“名以檢形”,是為通常意義所謂的“正名”?!洞蟮郎稀氛撛唬?/p>

有形者必有名,有名者未必有形。形而不名,未必失其方圓白黑之實。名而(無形),不可不尋名以檢其差。故亦有名以檢形,形以定名。

“有名者未必有形”及“名而無形”之“形”,皆謂形象(狀)?!拔幢赜行巍被颉盁o形”者,指仁義道德等抽象之“物”。所謂“名而(無形),不可不尋名以檢其差”,說明事物之名一旦產(chǎn)生,便具有幫助人們認識、辨察、區(qū)分諸種事物(特別是抽象之物)的重要作用。因此,對于形、名之間的相關(guān)性以及正名之功,《大道上》總結(jié)道:

名者名形者也,形者應(yīng)名者也?!瓱o名,故大道無稱;有名,故名以正形。今萬物具存,不以名正之則亂;萬名具列,不以形應(yīng)之則乖。故形名者,不可不正也。

所謂“以名正之”“以形應(yīng)之”,即“名以檢形”“形以定名”之義,皆為正名的具體表現(xiàn)。

其次,“名以定事”與“事以檢名”。關(guān)于正名,《大道上》又曰:“名以定事,事以檢名。”如果說,“名以檢形,形以定名”可以涵攝認識論意義的正名的話,“名以定事,事以檢名”主要是從倫理政治的層面論述如何正名。此所謂“名”,主要指名分、名位等;“事”主要指與此“名”相應(yīng)的職責、功效等。在黃老道家那里,以“名”“事”關(guān)系為主要內(nèi)容的正名具有極其重要的治世功用。其一,正名是厘定君臣關(guān)系、明晰君臣職分的必要方式?!洞蟮郎稀氛f:

慶賞刑罰,君事也;守職效能,臣業(yè)也。君料功黜陟,故有慶賞刑罰;臣各慎所任,故有守職效能。君不可與臣業(yè),臣不可侵君事。上下不相侵與,謂之名正。

“上下不相侵與”(“名正”),即“君事”和“臣業(yè)”各得其正。這意味著:一方面,君臣皆能各守其分,互不逾界,有利于各盡其責、各展其能(特別是對臣下來說);另一方面,良好穩(wěn)定的君臣關(guān)系和上下尊卑秩序得以有效地維護或鞏固。不僅如此,作為道法之轉(zhuǎn)關(guān),黃老道家皆有張大君權(quán)的思想傾向。其張大之方,也包括這種正名。如《大道上》又說:“術(shù)者,人君之所密用,群下不可妄窺;勢者,制法之利器,群下不可妄為?!笠诤跸日?,使不相侵雜。然后術(shù)可秘,勢可專?!逼涠?,“名定分明”是規(guī)范人心、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基本保障。對此,《大道上》論之甚明,曰:“名定則物不競,分明則私不行。物不競非無心,由名定,故無所措其心;私不行非無欲,由分明,故無所措其欲。然則心欲人人有之,而得同于無心無欲者,制之有道也?!逼溆忠砻芍f曰:“雉兔在野,眾人逐之,分未定也;雞豕?jié)M市,莫有志者,分定故也?!彼裕拔锷輨t仁智相屈,分定則貪鄙不爭”?。其三,“名以定事”與“事以檢名”的交互運用,也是人君考核、獎懲臣下是否盡其職責的重要方式。上引《大道上》之文不僅闡釋了何為“上下不相侵與”的“名正”之理,也蘊含著人君如何考核、獎懲臣下是否盡職之義。故《大道上》又說:“以名稽虛實,以法定治亂……”對于如何“以名稽虛實”,惜乎今本《尹文子》未得展開,似嫌于空泛。其后,《韓非子·二柄》有論曰:“人主將欲禁奸,則審核刑名。刑名者,言與事也。為人臣者陳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庇^韓非之說,當淵源有自:其所謂“審核刑(形)名”者,蓋即由《大道上》“以名稽虛實”的正名之方演繹而來。但韓非將此正名之方徹底地法家化,使其成為人君掌控臣下、強化獨裁統(tǒng)治的重要方式(“術(shù)”)?,則亦為道法轉(zhuǎn)關(guān)的一大消極結(jié)果。

(三)正名與“法治”。論及黃老道家的無為之術(shù),尚不可不明其“法治”思想。因正名與“法治”,實為黃老道家無為之術(shù)不可分割之兩翼,正所謂“名正法備,則圣人無事”(《管子·白心》)。限于篇幅和論題重心,本文無法就黃老道家的“法治”思想詳加考察,茲僅舉其要。首先,黃老道家之所謂“法”,其義有二:一曰自然之法,如“道生法”之“法”(馬王堆漢墓帛書《經(jīng)法·道法》:“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繩,而明曲直者殹?!保?]127)。此“法”指天地萬物的存在法則或運行規(guī)律,乃道之體現(xiàn)(故《鹖冠子·環(huán)流》有“道之用法”之說?),因而是客觀普遍的。二曰人為之法,此法為“執(zhí)道者”(即圣人)所立、且為眾人所奉行之法(如《經(jīng)法·道法》又說:“故執(zhí)道者,生法而弗敢犯殹,法立而弗敢廢[?。?。”[9]127)。既稱作“法”,表明人為之法也具有客觀普遍性,當為人人所奉行。但此法既為人所立,又不能不體現(xiàn)立法之人(人君或圣人)的主觀意志或目的動機等。當然,理想的狀態(tài)是人為之法乃據(jù)自然之法而立(如《文子·道德》:“是故不法其已成之法,而法其所以為法者,與化推移?!庇秩纭兑淖印ご蟮老隆罚骸笆シㄕ?,自理出也?!保H绱?,所謂主觀與客觀之別自然消弭。其次,圣人欲成至治,惟有任法而為。法既為道之體現(xiàn),欲成至治便須奉行“法治”。馬王堆漢墓帛書《經(jīng)法·君正》曰:“法度者,正之至也。而以法度治者,不可亂也。而生法度者,不可亂也。精公無私而賞罰信,所以治也?!保?]132《管子·任法》也說:“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數(shù)而不任說,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數(shù)”即法數(shù)?,“公”是言法度之正,《任法》此處實將“任法”與“任大道”等而視之,故又曰:“故法者天下之至道也,圣君之實用也?!薄尔i冠子·環(huán)流》甚至認為:“一之法立,而萬物皆來屬。”

然“法治”理想的真正落實,須臾離不開正名之為。一方面,圣人立法須以正名或定名為前提,名正則法亦明。對于此理,黃老道家有著深刻理解,且從天地生物之法亦須正名的層面論之。如馬王堆漢墓帛書《九主》:“后曰:‘天范?何也?’伊尹對曰:‘天范無□,覆生萬物,生物不物,莫不以名,不可為二名。此天范也?!保?]97“天范(法)”,即上天生化萬物之法?!案采f物”,義猶《老子·三十四章》“衣養(yǎng)萬物”;“生物不物”,蓋猶《老子·十章》(或《老子·五十一章》)論述“玄德”時所謂“生而不有”之義;“莫不以名”,謂“天范(法)”。生物是基于其名而展開的;而“不可為二名”則指出名之于其所對應(yīng)之物的獨特性和唯一性。萬物之名的這種獨特性與唯一性,既是“定名”的結(jié)果,也是“正名”的前提。又,《九主》此文表面是解釋何謂“天范(法)”,立意的重心實則落在“天范(法)”生物的“莫不以名,不可為二名”上。“天范(法)”既如此,圣人欲行法治以正天下,舍定名與正名而何為?另一方面,“法治”的展開本即通過正名實現(xiàn)。如果說“天范(法)”生物以大道運行的方式展開,“法治”則須人力推行(當然以圣人為主導(dǎo))方得成就。無論抽象的、作為原則或基本標準的法則,還是具體的法令制度,它們被奉行或得到落實皆離不開各種層次與形式的“審核形名”(正名)。如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六經(jīng)·成法》:

(黃帝)請問天下有成法可以正民者?力黑曰:然。昔天地既成,正若有名,合若有形,□以守一名。上廞之天,下施之四海。吾聞天下成法,故曰不多,一言而止:循名復(fù)一,民無亂紀。[9]165

“一言而止”,義猶一言而盡之;“循名復(fù)一,民無亂紀”,謂若能做到形名合一(按:“循名復(fù)一”,義猶循名而形應(yīng)之,即形名合一),天下自然秩序井然。又如《經(jīng)法·名理》:“天下有事,必審其名。名□□。循名究理之所之,是必為福,非必為災(zāi)。是非有分,以法斷之。虛靜謹聽,以法為符。”[9]147對于“法治”與正名之間相輔相成、一體不分的關(guān)系及其治世之功,《尹文子·大道上》亦有精辟之論,曰:

定此名分,則萬事不亂也。故人以度審長短,以量受少多,以衡平輕重,以律均清濁,以名稽虛實,以法定治亂,以簡治煩惑,以易御險難。以萬事皆歸于一,百度皆準于法。歸一者簡之至,準法者易之極。如此,頑嚚聾瞽可與察慧聰明同其治也。

文中的“度”“量”“衡”“律”與“法”,皆屬于“法”(廣義之法)?!耙匀f事皆歸于一,百度皆準于法(亦廣義之法)”,正是正名與“法治”所成之效。若此,治世自為“至簡”“極易”之事(“一者簡之至,準法者易之極”)。以正名與“法治”并言之,非黃老道家之專屬。如《商君書·定分》也說:“故圣人為法,必使之明白易知,名正,愚知遍能知之。”“人主為法于上,下民議之于下,是法令不定、以下為上也。此所謂名分之不定也。夫名分不定,堯、舜猶將皆折而奸之,而況眾人乎?”然法家之所謂“法治”,一則其以天下為人君之私產(chǎn),故主人君獨裁;一則其所謂“法”,多謂苛刻法令及刑罰懲治之條,多失行法達道之意。相反,黃老道家之所謂“法治”則不乏公天下之心?,且亦有據(jù)法度道術(shù)以限君權(quán)之義?。此間差別,又不可不辨。

三、無為與君道

欲達黃老道家的無為思想,僅知其正名之理仍有不備,尚需考察其君道(或“君術(shù)”)之論。因無為之治雖主要通過正名的形式而展開,實現(xiàn)“名正法備”之樞要則是人君能否持守君道。表面上看,道家論至治之成皆以人君無為為前提。關(guān)于何為至治,老、莊之間以及老、莊與黃老道家之間卻有著不同的理解。在老子,至治之境可以“小國寡民”為象征,展現(xiàn)出質(zhì)樸、靜謐的精神氣質(zhì)(參見《老子·八十一章》);在莊子,其以“藏天下于天下”(《莊子·大宗師》)以喻至治,主張順物自然,公而無私(“藏天下于天下”,實謂對于天下無有所藏,亦即公天下)。在黃老道家,至治則表現(xiàn)為“名正法備”和天下一統(tǒng)(馬王堆漢墓帛書《道原》:“抱道執(zhí)度,天下可一也。”[9]189),其名法森嚴與包吞宇內(nèi)之象宛然。對于至治的理解既有如此差異,則關(guān)于人君如何無為也必有不同的思考。老、莊之說在此不論,茲僅對黃老道家的、構(gòu)成其君道核心內(nèi)涵的無為思想稍述其要。

(一)無為(義猶“不為”,指下文所引《呂氏春秋·知度》之“不為”“不詔”“不代”等)。此所謂“無為”,與臣下之“有為”相對而言,亦屬無為之術(shù)之一端。君“無為(不為)”者,謂人君抱道執(zhí)法,不侵奪臣下之職事,惟審核形名以責臣下;臣“有為”者,謂臣下?lián)涿址e極作為,以奉其職、盡其責。關(guān)于“無為(不為)”與“有為”內(nèi)涵及其治世之用,上文論正名時已據(jù)《尹文子·大道上》之說(即“慶賞刑罰,君事也;守職效能,臣業(yè)也”云云)進行了闡釋。從正名的角度凸顯君臣之別以及君道“無為(不為)”的重要性,非《尹文子》一家之說,乃黃老道家之通論。如:

美惡有名,逆順有形,情偽有實,王公執(zhí)□以為天下正。[9]《經(jīng)法·四度》,138

人主好為?示能,以好唱自奮,人臣以不爭持位,以聽從取容,是君代有司為?也,是臣得后隨以進其業(yè)。君臣不定,耳雖聞不可以聽,目雖見不可以視,心雖知不可以舉,勢使之也?!家撞伲瑒t上之三官者廢矣。亡國之主,其耳非不可以聞也,其目非不可以見也,其心非不可以知也,君臣擾亂,上下不分別,雖聞曷聞?雖見曷見?(《呂氏春秋·任數(shù)》)

故有道之主,因而不為,責而不詔,去想去意,靜虛以待,不代?之言,不奪之事,督名審實,官使有?司,以不知為道,以奈何為寶?。(《呂氏春秋·知度》)

當然,人君之所以能基于正名以別君臣之分,行“無為(不為)”之術(shù),前提是其德已臻于道境,非勉強而為之。此即馬王堆漢墓帛書《道原》“抱道”之所喻?!段淖印さ赖隆芬舱f:“君執(zhí)一即治,無常即亂。君道者,非所以有為也,所以無為也?!灰舱?,無適之道也,萬物之本也?!?/p>

君“無為(不為)”而臣“有為”,也是一種主逸臣勞之狀。此狀與前述儒家推崇的主逸臣勞之境(“舜無為而治”之所喻)既有相通之處,也存在本質(zhì)之別。其相通者:兩者皆重正名、倡君臣之分;其相異者:儒家主道德教化、重人君的道德感召意義,黃老道家則主法度之立、張人君虛靜以待之功。至法家,后者的這種主逸臣勞之說遂一轉(zhuǎn)而為人主的馭臣之術(shù)。

(二)因應(yīng)。除上條的“不為”之義,道家所言的、作為處世(或應(yīng)物)之方的無為,主要指順物自然、因應(yīng)物變之義。對于無為這一內(nèi)涵,黃老道家尤為強調(diào),相關(guān)論述俯拾即是:

無為之道,因也。(《管子·心術(shù)上》)

欲知得失情,必審名察形。形恒自定,是我(引按:“我”謂人君,下同)愈靜。事恒自施,是我無為:靜翳不動,來自至,去自往。(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六經(jīng)·順道》。按:此是結(jié)合正名以論無為的因應(yīng)之法)[9]172

執(zhí)道以御民者,事來而循之,物動而因之。(《文子·道原》)

執(zhí)一無為,因天地與之變化。(《文子·道德》)

古之王者,其所為少,其所因多。因者,君術(shù)也;為者,臣道也。為則擾矣,因則靜矣。因冬為寒,因夏為暑,君奚事哉!故曰君道無知無為,而賢于有知有為,則得之矣。(《呂氏春秋·任數(shù)》)

只要稍加留意,便很容易發(fā)現(xiàn):以上引文不僅以“因”釋無為,而且也多以“因”論君道。這種關(guān)于無為與“因”的看法影響深遠,以至司馬談?wù)摗暗兰遥袋S老道家)”之無為時,也說:“其術(shù)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薄耙蛘?,君之綱?!保ā墩摿乙浮罚┮浴耙颉睘椤熬ǖ溃┲V”或“君術(shù)”(《呂氏春秋·任數(shù)》),可見因循(因應(yīng))內(nèi)涵在黃老道家君道思想中的重要地位。誠如《鹖冠子·天則》所言:“田不因地形,不能成谷,為化不因民,不能成俗?!薄秴问洗呵铩べF因》更是強調(diào):“三代所寶莫如因,因則無敵。”

以“因”釋無為,表明黃老道家的無為之說既上接老子思想,也有著新的理論推進。老子雖未言及“因”字,其無為概念自含此義。如《老子·八章》“動善時”,顯謂因時而動。又如《老子·四十九章》“圣人常無心,以百姓之心為心”,亦顯謂圣人之治當因應(yīng)百姓之“心”。然老子論無為,常通之以無執(zhí)、自然、虛靜等義?,其尚柔、崇弱、不爭之說?又使他的思想多呈“消極退縮”之象。“因”之說則不同:它在秉承老子無為的無執(zhí)、虛靜等義的同時,又展現(xiàn)出積極應(yīng)世的思想姿態(tài)。如《管子·心術(shù)上》論無為與“因”的關(guān)系說:“無為之道,因也。因也者,無益無損也?!彼^“無益無損”,即“不怵乎好,不迫乎惡,恬愉無為,去智與故”。因此,“因也者,舍己而以物為法者也”(《心術(shù)上》)。但“因”不是一味地迎合或順承,而更謂“感應(yīng)之發(fā)”和“緣理之動”(“感而后應(yīng),非所設(shè)也。緣理而動,非所取也”)。對此無為或因應(yīng)之法,《心術(shù)上》名之曰“靜因之道”。在馬王堆漢墓帛書《經(jīng)法》等篇中,“因”之說可謂充斥其間,且多顯進取之意。茲舉二例,如:

天有死生之時,國有死生之正政。因天之生也以養(yǎng)生,謂之文;因天之殺也以伐死,謂之武。(文)武并行,則天下從矣。[9]《經(jīng)法·君正》,132

圣人之功,時為之庸。因時秉□,是必有成功。圣人不達刑,不襦傳,因天時,與之皆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9]《十六經(jīng)·兵容》,164

特別在“爭”與“不爭”上,不同于老子對于“不爭”的片面強調(diào),帛書并無厚此薄彼的褒貶立場,而一以其是否“順天”(亦是“因”的表現(xiàn))為斷,故曰:“作爭者兇,不爭亦無以成功。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保?]《十六經(jīng)·姓爭》,161為明此理,帛書還舉以黃帝滅蚩尤之例?。黃帝之說起于戰(zhàn)國,其為諸家所尊,而道家尊之尤甚。黃帝戰(zhàn)無不勝,觀象制作、“垂衣裳而天下治”(參見《易傳·系辭下》),是遠古一統(tǒng)天下、無為而治之君的代表。戰(zhàn)國以來,天下苦亂久矣,人心思定。黃老道家之所以高揚“黃帝”之名,自亦有以其說助時君弭爭求一之意??梢哉f,借助“因”的概念,黃老道家不僅抉發(fā)出老子無為思想的積極義蘊,也為時君如何統(tǒng)合天下提供了方法論依據(jù)。

(三)虛靜。此所謂虛靜,乃是從功夫論和境界論角度說的。以功夫境界論虛靜,始于老子?!独献印な隆罚骸爸绿摌O,守靜篤?!薄爸绿摗薄笆仂o”可視之為功夫;若“虛”致乎其極、“靜”守乎其篤,即為純粹虛、靜的境界。心虛而方靜,亦靜而方虛。心地虛靜,空乏無執(zhí)、靜定不擾,自能因“觀復(fù)”而得“知?!敝懊鳌保ㄒ馕吨嬲闹腔郏?;“明”則能包容萬物,無偏私之弊,從而公正順物,以成王道(“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所謂王道應(yīng)天,恒久之道也(“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所以,基于虛、靜概念,《老子·十六章》提出了一種“內(nèi)圣外王”之說。此說對后世影響極大,且不僅僅局限于道家(按:論略)。就黃老道家而言,其虛靜思想雖更顯具體和生動,用詞也更為豐富,基本的致思理路仍沿襲老子之說。如其曰:

虛其欲,神將入舍。掃除不潔,神乃留處。人皆欲智,而莫索其所以智乎?……夫正人無求之也,故能虛無。(《管子·心術(shù)上》)

能正能靜,然后能定。定心在中,耳目聰明,四枝堅固,可以為精舍。(《管子·內(nèi)業(yè)》)

故靜漠者,神明之宅;虛無者,道之所居。(《文子·九守》)

心地虛靜而無所不容,亦無所執(zhí)著,自然能行因應(yīng)之道?!豆茏印ば男g(shù)上》曰:“君子之處也若無知,言至虛也。其應(yīng)物也若偶之,言時適也,若影之象形、響之應(yīng)聲也。故物至則應(yīng),過則舍矣。舍矣者,言復(fù)所于虛也?!薄捌鋺?yīng)物也若偶之”,既是說“因”之應(yīng)物的“時適性”,也是說“因”之應(yīng)物的“反映性”?!胺从场闭?,謂如其所是地顯示事物的本來面目?!胺从场笔挛镒杂卸喾?,其中之一即是以名明之(“以其形,因為之名,此因之術(shù)也”)。名既可反映事物的本來面目,圣人治世便可據(jù)名而為之(如《管子·白心》:“是以圣人之治也,靜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黃老道家之所以常以正名論無為,原因即在于此。無論是命名還是正名,皆以執(zhí)道者心地虛靜為前提,故虛靜之心實為治世的根本。對于此理,馬王堆漢墓帛書多有明論。如:

上虛下靜而道得其正。信能無欲,可為民命;上信無事,則萬物周遍。分之以其分,而萬民不爭;授之以其名,而萬物自定。不為治勸,不為亂懈。[9]《道原》,189

見知之道,唯虛無有;虛無有,秋毫成之,必有形名;形名立,則黑白之分已。故執(zhí)道者之觀于天下殹,無執(zhí)殹,無處也,無為殹,無私殹。[9]《經(jīng)法·道法》,127

顯然,在上述君道之三術(shù)(或無為之三義)中,其間還存在一種體(本)用的關(guān)系,即虛靜為體(本)而“無為(不為)”、因應(yīng)為用,唯有心地虛靜,君道的不為、因應(yīng)之術(shù)方才有其真正的發(fā)用之本?。在司馬談的無為之說(“其術(shù)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中,其所謂“虛無”當是從心上言,“虛無”亦即虛靜。所以,關(guān)于黃老道家的君道思想,可一言以蔽之,曰:無為;若細而分之,無為又主要分為三術(shù),即不為、因應(yīng)和虛靜;進而言之,三術(shù)之間又存在著體(本)用的關(guān)系。至于司馬談的無為之說何以未及不為之義,蓋為僅言其要耳。

虛靜既為君道無為之本,老子“致虛”“守靜”的功夫論便不可廢,其治世本于治身的“內(nèi)圣”而“外王”的先后之序亦不容淆亂。《呂氏春秋·先己》曰:“凡事之本,必先治身,嗇其大寶。……昔者,先圣王成其身而天下成,治其身而天下治。故善響者不于響于聲,善影者不于影于形,為天下者不于天下于身。”其斯之謂也。

注釋

①《論語·子路》載,子路問:“衛(wèi)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夫子曰:“必也正名乎!”指出:“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雹陉P(guān)于“名”的功用以及晚周諸子的“正名”之說,參見陳徽:《名之何謂?正名何為?——先秦時期的正名思想及名學理論之分化》,《哲學與文化》,2021年第1 期。③“弗為也”,通行本作“為無為”。按:本文所引《老子》之文,皆已據(jù)近年來出土的諸簡、帛本《老子》(即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甲乙本、郭店楚墓竹簡本、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本)進行了訂正。④“虛靜”原作“靜退”,此據(jù)王先慎說正。參見王先慎撰:《韓非子集解》,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31 頁。⑤“事”原作“約”,此據(jù)王先慎說正。參見王先慎撰:《韓非子集解》,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32 頁。⑥不過,在今本《春秋繁露》中,《立元神》《保位權(quán)》《離合根》等篇又有若黃老道家乃至法家論“無為”之言。如《立元神》:“故為人君者……志如死灰,形如委衣,安精養(yǎng)神,寂寞無為?!薄侗N粰?quán)》:“為人君者居無為之位,行不言之教,寂而無聲,靜而無形,執(zhí)一無端,為國源泉。因國以為身,因臣以為心。以臣言為聲,以臣事為形。……故為君虛心靜處,聰聽其響,明視其影,以行賞罰之象。其行賞罰也……攬名考質(zhì),以參其實。賞不空施,罰不虛出,是以群臣分職而治,各敬而事,爭進其功,顯廣其名,而人君得載其中,此自然致力之術(shù)也。”《繁露》之所以有此文字,或許表明董子的君道思想亦不免受到黃老道家的影響?;蛘撸鲜鲋T篇本非董子所著,乃他人之作摻入:因其篇名與其他諸篇之名頗有不類,其旨亦有失端莊正大之象(特別是《保位權(quán)》云云)。⑦如朱子曰:“此皆以其驗于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德,著于四方’者也。存諸中者既久,則驗于外者益悠遠而無窮矣。”朱熹撰:《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34 頁。⑧參見何晏注,邢昺疏:《論語注疏》,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4 頁;皇侃撰:《論語義疏》,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22-23 頁;朱熹撰:《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53 頁。⑨參見程樹德撰:《論語集釋》,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82-84 頁、1371頁。⑩《老子·十六章》:“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fù)。天物蕓蕓,各復(fù)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fù)命。復(fù)命常也,知常明也。不知常,妄作,兇。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對于名法之用,老、莊皆持警惕乃至否定的立場,認為它們會割裂事物、煩數(shù)傷民等。如《老子·五十七章》:“法令滋彰,而盜賊多有?!庇秩纭肚f子·大宗師》:“夫堯既已黥汝以仁義,而劓汝以是非矣?!保ò矗骸叭柿x”已有此害,法令更不必說)。在莊子后學那里,道德禮法等更成為激烈的批判對象(參見《駢拇》《馬蹄》等文所論)。?此句原作“虛靜以待令”,據(jù)文義及松皋圓之說(參見《韓非子》校注組編寫、周勛初修訂:《韓非子校注》,鳳凰出版社2009年版,第32 頁),“令”當為衍文。?此句原作:“靜則知動者正。”“為”據(jù)俞樾說正;“之”據(jù)張榜本改。參見王先慎撰:《韓非子集解》,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28頁。?“將自”原作“自將”。此據(jù)盧文弨說正。參見王先慎撰:《韓非子集解》,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28 頁。?如對于學者常據(jù)以為論老子權(quán)術(shù)的三十六章“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云云,以及所謂“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之說,注家多從“道法自然”“反者道之動”或乘理守弱等角度予以解說,以免誤讀。參見蘇轍撰:《道德真經(jīng)注》,《道藏》第十二冊,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306 頁。吳澄撰:《道德真經(jīng)注》,《道藏》第十二冊,第798 頁。范應(yīng)元撰:《老子道德經(jīng)古本集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63-64 頁。今人高亨也辯曰:“此諸句言天道也?;驌?jù)此斥老子為陰謀家,非也。老子戒人勿以張為可久,勿以強為可恃,勿以舉為可喜,勿以與為可貪也。故下文曰‘柔弱勝剛強’也?!备吆啵骸独献诱b》《老子注譯》,《高亨著作集林》(第五卷),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20 頁。?形名說與名實論大體無別。當然,若嚴格視之,形名與名實之間仍似有小別:形則偏于言具體之物,實更側(cè)重于指抽象之物(參見陳徽:《名之何謂?正名何為?——先秦時期的正名思想及名學理論之分化》,《哲學與文化》,2021年第1期)。對于先秦諸子來說,其論說或言形名或言名實,皆各隨其所好。?如為辟當時頗為流行的“白馬非馬”論,《韓非子》舉例說:“兒說,宋人,善辯者也,持‘白馬非馬’也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過關(guān),則顧白馬之賦。故籍之虛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于一人?!保ā锻鈨φf左上·說二》)?如《尹文子·大道上》將“有名以檢形,形以定名”與“名以定事,事以檢名”統(tǒng)一起來,以作為彰顯事物之理不可或缺的方式。其曰:“形而不名,未必失其方圓白黑之實。名而無形(引按:“無形”,據(jù)孫詒讓說補。參見陳高傭:《公孫龍子·鄧析子·尹文子今解》,商務(wù)印書館2017年版,第157 頁),不可不尋名以檢其差。故亦有名以檢形,形以定名;名以定事,事以檢名。察其所以然,則形名之于事物,無所隱其理矣。”?如《內(nèi)業(yè)》:“道也者……所以修心而正形也,人之所失以死、所得以生也,事之所失以敗、所得以成也。”?今本《文子》固屬偽書,學者或證其“抄成于東漢”(潘銘基語。參見何志華:《竹簡<文子>研究之回顧與反思》,中華書局2019年版,第118 頁)。然其內(nèi)容多記黃老道家之說,則亦無可疑。?關(guān)于老子之說,參見陳徽:《“悠兮其貴言”——老子的名與名教思想》,《復(fù)旦學報》(社科版),2021年第1 期。莊子對于事物的不可命名性、名實關(guān)系的復(fù)雜性及其誤導(dǎo)性更是有著深入的考察,限于篇幅與問題所及,茲不具論。?引文據(jù)顧立雅(Herrlee Glessner Creel)校文。參見顧立雅著,馬騰譯:《申不害——公元前四世紀中國的政治哲學家》,江蘇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285 頁。?關(guān)于《尹文子》一書,明代已有學者(如宋濂)疑其偽。近世以來,持偽書之說的學者頗眾(如唐鉞、羅根澤、錢基博、錢穆、馬敘倫、郭沫若等),亦有如梁啟超、胡家聰?shù)确磳螘f。近年來,隨著研究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學者肯定了該書的文獻價值。關(guān)于《尹文子》文本真?zhèn)螁栴}的考辨,詳見李笑巖:《先秦黃老之學淵源與發(fā)展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第217-221 頁。?所謂的形名家與道、法的關(guān)系均很密切,可據(jù)其思想特點和立論宗旨將具體的思想家歸為道家或法家之列。尹文子當屬黃老道家之一脈,其學宗老的色彩甚為明顯,故《大道上》有言:“(以)大道治者,則名法儒墨自廢。以名法儒墨治者,則不得離道。老子曰:‘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寶?!牵ㄒ裕┑乐握撸^之善人;籍名法儒墨者,謂之不善人。善人之與不善人,名分日離,不待審察而得也。”括號內(nèi)二“以”,皆據(jù)王啟湘和陳高傭之說補。參見陳高傭:《公孫龍子·鄧析子·尹文子今解》,商務(wù)印書館2017年版,第155 頁。?此論與“彭蒙之說”在《商君書·定分》中亦有所呈現(xiàn):“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以兔為可分以為百,由名之未定也。夫賣兔者滿市,而盜不敢取,由名分已定也。故名分未定,堯、舜、禹、湯且皆如鶩焉而逐之;名分已定,貪盜不取。”這一“名分”之論概已為當時通說。又,對于名分之正的現(xiàn)實意義,馬王堆漢墓帛書《稱》也以例釋云:“故立天子(者,不)使諸侯擬焉;立正嫡者,不使庶孽擬焉;立正妻者,不使嬖妾擬焉。擬則相傷,雜則相妨?!濒缅a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肆),第178 頁。?如對于人君如何“審核形名”,《二柄》進而又曰:“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則罰。非罰小功也,罰功不當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罰。非不說于大功也,以為不當名也。害有甚于大功,故罰?!庇?,《韓非子·定法》曰:“術(shù)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殺生之柄,課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zhí)也?!裏o術(shù)則弊于上,臣無法則亂于下,此不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環(huán)流》:“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斗柄運于上,事立于下;斗柄指一方,四塞俱成。此道之用法也?!?“任數(shù)”,即黎翔鳳所謂“但任法數(shù)”。參見黎翔鳳撰、梁運華整理:《管子校注》,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900 頁。?此字原作“佱”,本為“法”之古文。因帛書此篇已有“法”字,編者為示區(qū)別,故釋之以“范”(參見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肆),第97 頁)。“范”與“法”義通。?如《呂氏春秋·貴公》:“凡主之立也,生于公。……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庇?,《文子·上義》:“是故公道行而私欲塞也?!?如《文子·上義》:“古之置有司也,所以禁民,使不得恣也;其立君也,所以制有司,使不得專行也。法度道術(shù),所以禁君,使無得橫斷也。人莫得恣,即道勝而理得矣。故反樸無為?!?“為”原作“暴”。茲據(jù)畢沅、王念孫說正。參見許維遹撰、梁運華整理:《呂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443-444 頁。?“為”后原有“有司”。茲據(jù)陶鴻慶說刪。參見許維遹撰、梁運華整理:《呂氏春秋集釋》,第444 頁。?“代”原作“伐”。茲據(jù)王念孫、陶鴻慶說正。參見許維遹撰、梁運華整理:《呂氏春秋集釋》,第456頁。?如《老子·五章》:“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碧斓亍安蝗省?,謂天地自然流行,無所執(zhí)著,空無所依(“虛無”)。?如《老子·四十三章》:“天下之至柔,馳騁于天下之至堅?!薄独献印て呤隆罚骸肮蕡詮娬咚乐?,柔弱者生之徒?!瓘姶筇幭拢崛跆幧??!薄独献印ざ隆罚骸胺蛭ú粻?,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十六經(jīng)·五正》:“(閹冉:)‘今天下大爭,時至矣,后能慎勿爭乎?’……黃帝于是出其鏘鉞,奮其戎兵,身提鼓枹,以遇蚩尤,因而擒之。帝著之盟,盟曰:反義逆時,其刑視蚩尤。反義倍宗,其法死亡以窮?!濒缅a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肆),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155 頁。?如在帛書《十六經(jīng)·五正》中,其記黃帝滅蚩尤之前,即經(jīng)歷了“上于博望之山,談臥三年以自求”的修道功夫。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肆),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15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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