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志強 張春紅,2
1山東大學齊魯醫(yī)學院,濟南,250012;2山東大學第二醫(yī)院 皮膚科,濟南,250033
銀屑病是一種慢性炎癥性表皮增生分化異常性皮膚病,臨床表現為局限或泛發(fā)的紅色斑塊,上覆銀白色鱗屑。組織病理特征包括表皮角化異常、炎性細胞浸潤和真皮乳頭毛細血管迂曲擴張。銀屑病發(fā)病率高且易反復發(fā)作,對患者的身心影響非常大,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銀屑病患者往往合并心血管疾病、代謝性疾病、消化系統(tǒng)疾病、惡性腫瘤等[1,2]。目前系統(tǒng)治療的傳統(tǒng)藥物主要包括維A酸類藥物、免疫抑制劑等,但均存在起效慢、不良反應多和部分患者療效差等缺點。生物制劑發(fā)展迅速,包括TNF-α、IL-17A、IL-23拮抗劑等靶向藥物,其相對于傳統(tǒng)藥物而言,具有起效快、療效好且不良事件的發(fā)生率低等優(yōu)點[3],但銀屑病的發(fā)病機制復雜,不是某一種藥物對所有的銀屑病都有效,因此,探討銀屑病的發(fā)病機制及其潛在的治療靶點,是非常有前景的。
1.1 DCs概述 樹突狀細胞(dendritic cells, DCs)最早是由加拿大學者Steinman于1973年發(fā)現的,是一種功能最強的抗原遞呈細胞。主要分布于表皮的中上部,其次在真皮、脾臟和淋巴結也有分布。其中,未成熟DCs具有較強的遷移能力,而成熟的DCs失去吞噬能力,作用從抗原吸收轉變?yōu)榭乖蔬f,具有較強的激活初始T細胞能力,可以啟動、調控、維持免疫應答,在免疫炎癥性疾病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銀屑病炎性細胞浸潤主要由真皮中的DCs、T細胞以及表皮中的中性粒細胞組成,且在銀屑病皮損內樹突狀細胞顯著增加[4]。新近多項研究顯示,DCs主要通過刺激已激活的效應T細胞或者記憶T細胞,激活初始T細胞并誘導T細胞活化增殖來發(fā)揮作用。很多免疫性疾病包括炎癥性腸病、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及銀屑病等都與DCs的功能異常或者過度活化相關[5]。盡管DCs被認為在銀屑病的發(fā)病機制中起重要作用,但其相關發(fā)病機制仍不清楚,因此有必要對其分子機制及影響因素進行闡述,以便尋找銀屑病新的治療靶點。
1.2 血液前體DCs DCs根據來源不同可分為髓樣DCs(myeloid dendritic cells, mDCs)和漿細胞樣DCs(plasmacytoid dendritic cells, pDCs)。血液CD1c+的mDCs和pDCs是皮膚DCs的潛在前體,對血液前體DCs的研究可以了解銀屑病患者DCs是否僅在皮膚微環(huán)境中獲得其特定特征。Khasawneh等[6]發(fā)現銀屑病患者CD1c+mDCs處于早熟狀態(tài),CD83成熟標志物、CD86激活標記物表達增加,趨化因子(CXCL9、CCL20、CXCL8和CXCL10)、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 IL)-12產生明顯增加。然而,pDCs不能產生與銀屑病相關的細胞因子和大量的趨化因子,其表面未檢測到CD83和CD86的表達,表現為不活躍的表型。進一步證實Blanco等[7]的假設,即皮膚pDCs的外周血前體細胞在靜息狀態(tài)下循環(huán),并在銀屑病皮膚環(huán)境中局部激活。有研究表明TNF-α、IL-6以及IFN-α可能使血液中的mDCs達到這種早熟狀態(tài),并且這些預激活的細胞進入皮膚后可以快速地進一步激活,從而導致皮膚惡性循環(huán)[8]。生物制劑(如TNF-α抑制劑)可以通過阻斷這些細胞因子發(fā)揮作用來影響血液中前體DCs的成熟和功能。
2.1 DCs的表面分子 Xiao等[9]用IL-4和GM-CSF刺激骨髓細胞,使CD100-/-小鼠及野生小鼠分別產生骨髓來源的樹突狀細胞(bone marrow derived DCs, BMDCs),然后用咪喹莫特(imiquimod, IMQ)處理。發(fā)現與野生小鼠BMDCs相比,CD100-/-小鼠BMDCs產生的IL-1β、TNF-α、IL-36和IL-23的水平顯著升高,且被sCD100所阻斷,提示CD11c+DCs中CD100的缺乏導致了病變皮膚促炎細胞因子的產生增加。在銀屑病患者外周血中HLADR+CD11c+DCs上Plexin-B2的表達水平顯著低于健康個體,而CD100沒有差異。這些數據表明,銀屑病患者DCs中CD100介導的信號轉導減弱可能是由于Plexin-B2在DCs的表達減少所致。CD100通過Plexin-B2抑制了IMQ小鼠BMDCs和銀屑病患者的單核細胞來源樹突狀細胞(monocyte-derived DCs, MoDCs)促炎性細胞因子的產生,提示了銀屑病中DCs負調控機制。
同樣,在Fukui等[10]研究中發(fā)現小鼠耳朵皮膚應用IMQ后CD103-/-小鼠表現出比野生小鼠更顯著的銀屑病樣皮炎,且炎癥相關細胞因子和趨化因子表達增加。此外,經典樹突狀細胞表面CD80及CD86表達增加,且IL-6、IL-23A高表達,并能增加產生IL-17的CD8+T細胞。這些結果表明CD103在經典樹突狀細胞和CD8+T細胞中起著重要的負調節(jié)作用,它可以阻止致病細胞因子和炎性白細胞環(huán)境的形成,從而抑制銀屑病樣皮炎的發(fā)展。
DCs表面CD47可與其配體血小板反應蛋白結合。錢青等[11]通過實驗表明,在銀屑病外周血mDCs細胞上CD47表達降低,且誘導的Treg細胞比例也降低,在將重組質粒過表達CD47的mDCs細胞與CD4+T細胞共培養(yǎng),銀屑病轉染組可見CD4+Treg細胞分化顯著增加,且IL-23和IL-17濃度降低,結果表明CD47的表達增加可抑制DCs成熟及分泌炎癥細胞因子。因此上調DCs中CD47的表達可能在抑制銀屑病免疫方面發(fā)揮作用。
總的來看,DCs表面CD100,CD103,CD47均具有負調節(jié)免疫反應,可以抑制銀屑病樣皮損的發(fā)展,因此,探索抗相關表面分子抗體或提高表面分子在DCs上的表達或許是一種新的治療銀屑病的策略。此外,最新研究表明CD5標志著人類皮膚朗格漢斯細胞和皮膚CD1adimDCs的種群,CD5+DCs是細胞毒性T細胞和Th22細胞的有效誘導劑,其在銀屑病皮損中明顯富集,與炎癥性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也密切相關[12]。
2.2 DCs免疫分子機制的影響因素 有研究表明脾臟酪氨酸激酶(spleen tyrosine kinase, SYK)參與了DCs的炎癥信號級聯反應,下調SYK信號通路可以促進小鼠調節(jié)性DCs的誘導[13]。SYK是IL-17A刺激的角質形成細胞中的信號分子,抑制SYK可減弱CCL20的產生[14]。Alzahrani等[15]觀察到SYK抑制劑R406可減輕IMQ小鼠銀屑病樣皮炎,在脾細胞培養(yǎng)中IMQ直接激活Toll樣受體7可增加CD11c+DCs SYK表達,釋放IL-6/IL-23,而應用R406后CD11c+DCs共刺激分子(如MHCII和CD40),IL-6/IL-23、RORγT、IL-17 A均減少,這有利于抑制Th17細胞和上調Treg細胞。此實驗表明,SYK的抑制通過改變小鼠的DCs功能,下調Th17免疫反應來緩解銀屑病樣炎癥。
p38α在DCs中協(xié)調細胞因子和共刺激分子的表達,促進Th17的分化。此外,p38α是組織浸潤型DCs維持Th17應答所必需的,證實了p38α信號是DCs中整合Th17分化和炎癥的指示信號的中心途徑[16]。在Zheng等[17]構建的p38α△DC小鼠模型中,發(fā)現DCs中p38α的缺失改善了IMQ誘導的小鼠銀屑病樣皮損,且IL-17A、TNF-α、IL-6、IL-1β等表達降低,其中γδT細胞是IL-17的主要來源。同樣地,當將p38α抑制劑SB203580注射到IMQ處理的小鼠中時,也出現了類似上述的現象。
我們可以得出,下調SYK及p38α相關信號通路均可通過改變DCs的功能而抑制Th17免疫反應,從而緩解銀屑病,因此通過對上述通路的干預可能會為我們提供治療銀屑病的新思路。
最新研究發(fā)現IMQ誘導的小鼠口服雌激素受體α激動劑丙吡唑三醇可顯著誘導瘙癢行為和促炎反應,包括IL-17和IL-22的水平。此外,觀察到丙吡唑三醇預處理能顯著增強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 LPS)刺激的BMDCs對IL-23及TNF-α的分泌。表明在IMQ銀屑病小鼠模型中,雌激素受體α的激活通過增強DCs中IL-23的分泌,與炎癥和瘙癢反應直接相關[18]。因此,對雌激素受體α的調節(jié)在銀屑病治療方面提供了潛在可能。
3.1 DCs成熟抑制劑 應激反應酶血紅素加氧酶-1(Heme-Oxygenase-1, HO-1)是銀屑病發(fā)病機制中DCs的一種免疫調節(jié)劑,Campbell等[19]證明,鼠尾草酚和姜黃素可上調人DCs中HO-1的表達,其過表達可通過抑制DCs表面共刺激和成熟標記,從而抑制LPS介導的人DCs成熟及促炎因子的產生,減弱適應性T細胞反應。其可能機制是鼠尾草酚和姜黃素依賴于HO-1抑制MEK、ERK和p38等MAPK信號通路的激活。血紅素加氧酶系統(tǒng)在銀屑病中的抗炎和細胞保護特性,支持了HO-1誘導劑可作為治療銀屑病的潛力藥物,但其在臨床應用上的安全性,有效性等尚需充分的實驗證據支撐。
3.2 DCs免疫抑制劑 DCs中的程序性死亡受體1(programmed death-ligand 1, PD-L1)通過與PD-1結合而抑制T細胞的增殖和分泌細胞因子。與正常表皮相比,銀屑病表皮中PD-L1的表達降低,這表明提高PD-L1的表達對于抑制銀屑病的發(fā)病機理是必要的[20]。研究發(fā)現液體等離子體以及非熱等離子體治療可抑制小鼠IMQ誘發(fā)的銀屑病樣皮膚炎癥,且不會影響正常小鼠皮膚組織,其結果是液體等離子體誘導人永生化角質形成細胞中 PD-L1表達,并且抑制了TNF-α及LPS刺激的BMDCs中促炎性細胞因子表達的誘導[21]。提示兩種等離子體主要通過誘導PD-L1表達,負調節(jié)DCs活化來抑制免疫反應。皮膚是其方便應用的組織,因此,可考慮其作為一種治療銀屑病皮損的手段而進一步研究。
Sawada等[22]發(fā)現ω-3多不飽和脂肪酸代謝物Resolvin E1(RvE1)可有效抑制銀屑病皮膚中的炎癥細胞浸潤和表皮增生。RvE1對白三烯B4(Leukotriene B4, LTB4)受體BLT1起拮抗作用且對BLT1缺陷小鼠沒有進一步的抑制作用。由于DCs和γδT細胞表達BLT1[23],LTB4對DCs和γδT細胞均具有趨化活性,增加了Th17和Tc17細胞的趨化因子,誘導人MoDCs中IL-23p19的產生,這些作用均被BLT1拮抗劑包括RvE1阻斷。RvE1還可能通過抑制LTB4-BLT1途徑來減弱DCs和γδT細胞遷移,抑制DCs產生IL-23而具有抗炎作用。RvE1主要功能是限制對宿主有害的過度炎癥,因此可考慮應用于銀屑病的治療。
3.3 促調節(jié)性DCs表達 藍色瀉湖中沐浴對銀屑病患者有益。相關證據表明藍藻分泌的胞外多糖誘導DCs產生IL-10,具有將T細胞分化為Treg的能力,這可以將免疫應答從促炎性免疫轉向調節(jié)性免疫[24]。現在進一步研究發(fā)現胞外多糖增加了DCs表達關于調節(jié)性DCs相關的表面分子CD141的比例,并且CD141+細胞比CD141-細胞分泌更多的IL-10。Dectin-1是誘導DCs中SYK信號通路的受體之一,胞外多糖通過抑制CLEC7A的mRNA水平,進而導致DCs中Dectin-1的表達下調,減少DCs中SYK的表達[25]。因此,開發(fā)以胞外多糖為成分的藥物制劑,可作為銀屑病外治的一種新的方案。
綜上所述,很多實驗研究已經證實,多種機制通過影響DCs的表面分子表達及功能來促進銀屑病的發(fā)生發(fā)展。DCs可通過SYK及p38α等信號的影響來調節(jié)Th17免疫反應,促進銀屑病的發(fā)生。此外,多種新的治療銀屑病藥物在臨床上尚未取得足夠的實驗證據支持,其應用有限,在對其生物安全性和有效性等多方面價值充分考慮和評估之后,可嘗試應用于臨床進行試驗。當前,由于銀屑病頑固難治、容易反復發(fā)作,且多種治療手段都有其局限性和不足,深入探索與DCs相關的通路,探尋以DCs為靶向的高效藥物,減少及延緩復發(fā),改善患者生存質量具有深遠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