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嶼 木木

江蘇省南通市一家美容店的老板娘潘云離奇失蹤，經(jīng)警方多方偵查，犯罪嫌疑人鄭凱文落網(wǎng)。潘云對鄭凱文有知遇之恩，二人更是拜了把子的姐弟，他們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喜：天降貴人姐姐

2018年3月8日深夜，南通市一家夜宵館內(nèi)，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正在扇一個年輕男店員的耳光：“我讓你道歉，聾了？摸我女朋友屁股，不要臉！”周圍的人都攏了過來，醉酒男罵得更起勁了。

有個女人站了出來：“我都看到了，店員只不過是推車經(jīng)過時不小心剮蹭到你女朋友，都道歉了，你們還糾纏、造謠。”她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監(jiān)控，“我報警了，要不要一起去派出所看回放？”這個女人叫潘云，42歲，系美容連鎖店的老板娘，性格潑辣，為人仗義。鬧事者罵罵咧咧離去，事畢，店老板帶著店員鄭凱文特地來潘云的桌上致謝，潘云見鄭凱文在哽咽，寬慰了他幾句，二人互加了微信。

鄭凱文，30歲，黑龍江省人，自幼有小兒麻痹癥。2年前，他為了南通的女友來了這座城市，拿出全部身家開了一間餐飲店。1年前，生意垮了，女友也跑了，他淪落到輾轉(zhuǎn)打工。

那晚下班后，鄭凱文掂量了許久，發(fā)了條表示感謝的微信給潘云，沒想到，潘云還沒睡，回復(fù)道：“不用客氣。別喪氣，好好奮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潘云的回復(fù)讓鄭凱文鼻子一酸，這位萍水相逢的姐姐，不僅仗義，而且還很暖。他抱著手機(jī)，仔細(xì)翻看了潘云的朋友圈，了解到，潘云是個做生意的女人，喜歡購物、打麻將和女朋友們喝茶。

3月11日，潘云更新了朋友圈，她和朋友逛街，順手買了一個包。鄭凱文忍不住評論留言：“姐的賺錢能力把我秒成渣了，我真是活該被甩?！迸嗽齐S口問鄭凱文何意，原來，這個牌子的包很貴，鄭凱文的前女友幾次想要，他囊中羞澀一直未送，直到女友見他毫無前途后離他而去。潘云回應(yīng)：“賺錢不難，你可能只是缺人指點(diǎn)走了點(diǎn)彎路?！?/p>

鄭凱文很激動，潘云居然愿意和他這個“小蝦米”聊天，他認(rèn)真寫了自己之前的創(chuàng)業(yè)經(jīng)歷，還說了自己的困惑。潘云發(fā)來語音：“隔行如隔山，我也不懂，不過我有幾個搞餐飲的朋友，人家生意干得好，明天我們搞聚會，你要不要來取經(jīng)？”

鄭凱文緊張起來，自己啥也不是，哪里好意思去參加這種聚會？正準(zhǔn)備婉拒，潘云又打消了他的顧慮，他被激起了勇氣，回復(fù)：“那我去。”鄭凱文以最快的速度向店老板請假，把西裝熨了又熨，第二天傍晚，他帶著忐忑赴約了。

聚會時，潘云向朋友介紹說，這是自己的一個小弟，日子挺難的，請幾個老板給他點(diǎn)撥點(diǎn)撥。沒想到，其中一個老板真的倒了幾條干貨生意經(jīng)出來，并告訴鄭凱文，城南一夜市大排檔場子擴(kuò)張，有新位子，他要是想，可以去搶訂。鄭凱文有些猶豫，潘云說：“那邊的攤位很火的，有的一晚上賺大幾百塊是有的！”鄭凱文下了狠心，以最快的速度搶訂到了攤位。

潘云贊他勇氣可嘉，她讓朋友給鄭凱文提供了友情價的操作柜臺和配料包，更引薦了造勢團(tuán)隊(duì)給他的開業(yè)增添氣氛。3月17日，鄭凱文的網(wǎng)紅串串?dāng)偽徽介_業(yè)，顧客爆棚。當(dāng)晚，攤位上流水近三千元。此后，客人源源不斷。

一切都跟做夢似的，鄭凱文興奮、激動，潘云這個姐姐，大氣、能干，真是他的貴人。他想請潘云吃一頓大餐表示感激，潘云卻豪爽回復(fù)：“舉手之勞，不用啦?！睂λ齺碚f，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對鄭凱文來說卻意義重大，他一度覺得自己的人生垮塌了，甚至動過自殺的念頭，是潘云的出現(xiàn)，照亮了他的生活，盤活了他的人生。

嘆：“草食男”情陷“大女主”

4月25日，鄭凱文隔壁海鮮大排檔到了一批超正的貨，他馬上給愛吃海鮮的潘云發(fā)了邀請微信，潘云回復(fù)：“我一員工突發(fā)心梗，我在救護(hù)車上陪著趕去醫(yī)院呢！”鄭凱文立馬通過微信轉(zhuǎn)賬3萬元給了潘云：“姐，我怕你手上沒活錢又要急用，你拿著?！迸嗽茮]收款，回了個點(diǎn)贊的表情，夸他夠意思。

第二天下午，鄭凱文正在準(zhǔn)備傍晚開攤的物件，潘云竟來了，她高興地說：“雖然姐不差錢，但是，看到你轉(zhuǎn)賬，我真挺高興。我那員工沒事兒了，我心情好，來看看你。”鄭凱文受寵若驚：“以后姐有什么需要，喊我一聲，我隨時到。”潘云哈哈大笑：“我像是缺人幫忙的人嗎？”鄭凱文有些窘迫。

4月29日深夜，鄭凱文正在收攤，潘云竟又來了，原來，她在附近和朋友聚餐，剛剛散場，便過來看看他。但她似乎心情不佳，要鄭凱文給她開兩瓶啤酒，一個人自斟自飲?！敖?，你怎么了，和我說說？”鄭凱文默默坐在她身邊。

潘云喝多后開始絮叨。原來，她和丈夫王楊系重組家庭，為了彼此的兒女，他們免不了吵架，最近家里更是爭吵不斷，說到傷心處，潘云哽咽了。鄭凱文氣憤地說：“姐夫和他孩子怎么這樣啊，那孩子很沒禮貌，要不我去搞點(diǎn)惡作劇嚇嚇?biāo)?？?/p>

潘云苦笑：“我也就是吐吐槽，這點(diǎn)家事，和家人說他們會難受，和朋友說我臉上沒光，也就能和你說說?！迸嗽瓢l(fā)泄完情緒，離去了。

當(dāng)晚，鄭凱文輾轉(zhuǎn)難眠。他一直覺得潘云特牛、特颯，是被眾星捧月的，怎知，她也有如此不堪、脆弱的一面。震驚之余，他也有些心疼她。

因?yàn)閷︵崉P文有了信任感，潘云也時不時和他在微信上聊幾句，鄭凱文很愿意傾聽，漸漸地，潘云遇到家里的煩心事，就會和他吐槽幾句。

5月10日下午，潘云正一手捂著胃，一手在按計(jì)算器，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進(jìn)來：“您的外賣到了！”她抬頭一看，居然是鄭凱文。原來，聽她說起自己忍著胃疼還在店里對賬，他不僅送來了飯菜，還送來了一盒胃藥。潘云拍拍鄭凱文的肩：“你真好，誰家姑娘要是和你談朋友，賺到了咧！”

鄭凱文很高興，他覺得，姐姐這樣的女人值得被人呵護(hù)，自己能為她做一點(diǎn)事，就很欣慰了。

這以后，鄭凱文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魔怔了。潘云發(fā)朋友圈說想吃甜品，他立刻點(diǎn)了外賣送去;聽說潘云喜歡收集手串，他求告自己一位外地的親戚幫忙弄了串黃花梨木的手串，剛收到貨，他迫不及待就出了門。誰料，半路上下大雨，他把禮物揣在懷里跑到店里，送給了潘云。

“你讓我有一點(diǎn)感動?！迸嗽频脑挘屶崉P文狂喜，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她有了一些喜歡的情愫。潘云卻直言，自己可是一個“大女主”，瞧不上他這類“草食男”（指新時代的溫柔男性）。

鄭凱文卻認(rèn)為，如果自己能做出點(diǎn)事業(yè)來，能為她遮風(fēng)擋雨，潘云就不會只把自己當(dāng)個柔弱的弟弟，這么想著，他越發(fā)起早貪黑地做生意。

2018年8月的一天，鄭凱文發(fā)現(xiàn)，潘云在朋友圈發(fā)了一張滿桌酒瓶的照片，他直覺不對勁，立刻打電話關(guān)心。得知潘云正一個人在酒吧喝酒，他生意都沒心情做了，趕至酒吧。潘云告訴他，王楊瞞著自己給他兒子購入一輛價值20萬元的車，兩人大吵一架。說著說著，潘云痛哭起來。

鄭凱文很心疼，陪著潘云灌酒，兩個人喝得面紅耳赤，潘云起身想去廁所，他趕緊攙扶，一下?lián)У搅怂难奶D時加速。她的呼吸靠得很近，鄭凱文徹底把持不住了，親了她的嘴。潘云沒表現(xiàn)出強(qiáng)烈的反感，但很快推開鄭凱文，打車離去。

鄭凱文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潘云竟然沒有立刻拒絕或表示反感，這說明，她對自己也有感覺！

然而，第二天，他發(fā)微信關(guān)心潘云時，她說，自己頭天晚上喝“斷片”了，別的話沒再多說。

悲：誰將恩捏碎成了怨？

潘云似乎完全抹掉了酒吧激吻的過去，并沒對他流露出曖昧之意。鄭凱文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但，為了不惹潘云煩，他繼續(xù)以弟弟的身份和她交往著。潘云高興時，鄭凱文偶爾甩去一個紅包，讓她喜上加喜;潘云不高興時，他立刻奉上逗趣小視頻。以前，鄭凱文認(rèn)為，只要自己能陪在潘云身邊就很滿足了，可現(xiàn)在，他想和她在一起，然而，他始終沒有勇氣表白。

10月的一天下午，潘云忽然主動給鄭凱文的微信留言：“我心情很差。”鄭凱文立刻回應(yīng)：“我隨時都在，姐，你怎么了？”潘云吐露，最近連番吵架之下，自己和丈夫身心俱疲，為改善關(guān)系，她主動服軟，而丈夫也求和，兩人關(guān)系恢復(fù)了不少，并約定彼此坦誠。然而，這天，鬼使神差下，她翻看了丈夫的手機(jī)，承諾以后凡事都會與她商量的丈夫，卻已和他與前妻的兒子單方承諾，他不僅要包攬即將成婚的兒子的婚慶費(fèi)用，還會給他一筆豐厚的“結(jié)婚啟動資金”。

鄭凱文寬慰潘云，或許，她丈夫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和她商量此事。潘云更傷心了，離他兒子的婚禮不到十天了，要商量，他早該商量了，而且，她查看了賬目，丈夫已轉(zhuǎn)賬了那20萬元。

鄭凱文終于忍不住，說：“我雖然沒你丈夫有錢，但我有的，我都愿意給你?！编崉P文深情表白，潘云愣了一下，旋即追問：“真的嗎？”鄭凱文激動了：“真的，你現(xiàn)在就過來，我們在一起吧！”潘云沉默了一下，竟回答：“好，我現(xiàn)在就去！”

鄭凱文簡直不敢相信，他把生意托給店員，以最快的速度沖去銀行，取出了自己的全部存款（由于生意不錯，一周前，他將全部的資金抽出，租下了一間門面，準(zhǔn)備放手一搏，他賬戶僅余四千元錢）。不管錢多錢少，他要讓潘云知道自己的誠意。

潘云真的直奔鄭凱文的住處，晚上9點(diǎn)，二人一見面，鄭凱文拿出了錢，并表白——自己如此努力，都是為了她。激情之下，二人發(fā)生了關(guān)系。

事畢，潘云突然回過神一樣，開始穿衣服，準(zhǔn)備回家。鄭凱文有些不悅：“你還回去干什么，還嫌你老公氣你不夠嗎？”潘云答：“那是我家，我當(dāng)然要回去?！编崉P文心里很難受，他一把拉住潘云：“你別要他了，和我在一起，我會對你好的?！?/p>

潘云被他抓著不放，有些急了，她說：“別天真了，你被甩過，應(yīng)該知道兩個人處在一起會多現(xiàn)實(shí)，我和你，根本不合適！”鄭凱文雖知二人差距大，但仍喃喃：“可我們剛才不是……”

“大家都是成年人，瀟灑點(diǎn)不好嗎？我是太難受了，一時沖動發(fā)泄情緒了，但是，這和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完全是兩碼事！”潘云再次強(qiáng)調(diào)。

鄭凱文有些激動：“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為了你，那么努力在做生意、在賺錢！”潘云急眼了：“別人對你好點(diǎn)就是喜歡你嗎，你是不是從小缺愛？”

潘云的話，一下子刺中了鄭凱文的隱痛，多年來，他身體有疾病，學(xué)業(yè)不佳，事業(yè)不順，愛情不順，是潘云的到來，讓他重拾自信，而現(xiàn)在，她那不屑的語氣，甚至有些嫌惡的眼神，一下子傷到了鄭凱文的自尊心。這一瞬間，他所有的夢想和努力，都顯得那樣一文不值，他的人生被徹底否定了！拉扯之下，兩人一起摔倒，失去理智的鄭凱文翻身坐在潘云身上，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你別說了，你給我閉嘴！”潘云拼命掙扎、抓踢，但換來的是鄭凱文更大力的按壓，潘云的力氣越來越弱，最后沒動靜了。

鄭凱文殺人了！驚恐之下，他第二天凌晨出門尋找埋尸地點(diǎn)?；丶液?，他將潘云分尸，并分批將尸塊掩埋在崇川區(qū)青年中路一沙灘處。此后，他又清理了案發(fā)現(xiàn)場，將床單等物燒毀，將分尸菜刀拋擲，將潘云的手機(jī)藏匿……

潘云莫名失蹤后，家人多方尋找未果，只得報警。因其交友廣，尋找線索有難度。最終，警方通過技術(shù)偵查手段，鎖定了鄭凱文。鄭凱文在供述過程中，數(shù)度情緒失控痛哭，他想不到自己怎么會親手殺害了自己一度仰視，想要好好呵護(hù)的潘云。

2019年12月29日，江蘇省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判決鄭凱文死刑。潘云的丈夫和家人至今仍難接受這一切，沉浸在驚愕和痛苦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后]一段有恩有義的佳話，卻因“越界”催生了孽情，激活了恨意，以殺戮慘痛收尾。潘云明知對方心思，卻一邊拒絕，一邊傾訴隱私，甚至報復(fù)性出軌，她盤活了鄭凱文的人生，也誘導(dǎo)了他的犯罪。人間真情當(dāng)適可而止，危險關(guān)系斷不可碰。

編輯/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