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川成都(2015)
02四川成都(2014) 03重慶(2015)
攝影師彭祥杰的系列作品《二次元》為觀者展開一個討論的空間,探討青年文化、性別認同,以及人們如何在讓人異化的日常生活之外尋找一種歸屬感的需求。跟攝影師以往的創(chuàng)作保持了一定的連續(xù)性,這次彭祥杰關注的是經濟系統(tǒng)如何接納被稱為“亞文化”或“非主流”的現象。彭祥杰曾經拍過流浪大篷的脫衣舞、云南昆明小人國公園、云南墨江哈尼族的國際雙胞胎節(jié),都是在市場經濟追逐下十分具有吸引力的話題。
2015~2016年期間,彭祥杰穿梭于中國各大城市動漫展會,這個系列的創(chuàng)作風格并沒有像他于1990年代創(chuàng)作的作品那樣深入記錄并探討舞臺背后的私密空間,而是主要關注人們在公共空間進行自我演繹的形象表征。這種作品不存在抓拍,反而需要攝影師(這里也是導演)和被拍攝者之間的默契合作,最后產生一種背景純凈、充滿主觀性的有力圖像,從而把觀者的注意力集中在主題人物身上。
你最早是怎么了解“二次元”相關活動的?為什么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彭祥杰:2011~2012年,我在云南昆明的西山里拍攝《小人國》系列作品。有時候會到昆明的市區(qū)進行休整,或是購買一些生活上的必需品,也會去一些感興趣的景點游玩。在云南大學的校園里游覽民國建筑時,我遇到了兩位日漫扮裝的女生在互相拍照留影,并請我?guī)兔ε囊恍┖嫌啊N耶敃r也提出來用我自己的相機為她們拍攝一個膠卷,因為是中畫幅瑪米亞6相機,所以可以拍攝12張底片,她們很開心地同意了,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并拍攝Cosplay(英文Costume Play的簡寫,指利用服裝、飾品、道具,以及化妝來扮演動漫作品、游戲,以及古代的人物角色——編者注)的經歷。
04四川成都(2015) 05重慶(2015)
2014年,因為要在成都影像藝術中心舉辦個展的緣故,我去了成都的東郊記憶藝術區(qū)提前看展覽空間,正好看到那里在舉辦漫展活動。我用隨身攜帶的愛克發(fā)中畫幅折疊相機拍攝了一對扮裝的男女生。但當時來去匆忙,相機里只剩下了三張底片可以拍攝,女生就提出來互加微信,待日后膠卷沖洗出來發(fā)給她掃描文件看看,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吧。
實際上,在這兩次偶然的拍攝經歷之前,我并沒有在意和關注到與Cosplay相關的事物,但是這兩次拍攝經歷的影像結果,卻給了我明確的提示——這個新的事物有戲,可以進一步關注。正好在成都漫展加微信的那位女生又是一位Cosplay的狂熱分子,她告訴我許多關于動漫的相關知識和信息,就這樣,2015年我開始多次往返成都拍攝漫展。
拍攝地點包括哪些?請描述拍攝過程。
彭祥杰:2015~2016年這兩年時間里,我先后多次去了成都、重慶、洛陽、濟南,當然也包括在西安本地的漫展活動進行拍攝。那會兒你(本文作者朱馨芽)在西安交大留學讀研,有關cosplay的拍攝我們有過多次深入地交流,并且曾一起去拍攝漫展,這些都為后來你策劃《二次元》展覽和撰寫評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這一點對我來說是挺重要的一種經歷。
06 四川成都(2015) 07重慶(2016)
Cosplay是一種跨文化的現象,全世界都有,你認為參與的人們是否得到一種歸屬感或共同體意識?在中國,你認為Cosplay相關活動為什么這么受歡迎?
彭祥杰:從某種意義上說,Cosplay是網絡動漫游戲衍生含義下的現實外延,甚至可以說,只要是有二次元空間存在的地方,這一場域就是當今青少年流行文化的一種主流驅動,進而又成為一種城市現實中有關動漫展會經濟的創(chuàng)意產業(yè)現象。
你談到的Cosplay這種歸屬感和共同體意識,在中國青少年的精神世界中的確存在。他(她)們會把虛擬網絡中的動漫社團或是社群進行自洽,然后移植到現實世界中進行演繹和狂歡釋放,也就是各地舉辦的漫展活動,猶如二次元扮裝人群的盛大節(jié)日。那么,從城市經濟文化的管理者角度來說,這種二次元的動漫流行文化現象,同時也帶動了相關產業(yè)經濟的高速增長,是一種可以順勢而為地加以引導并發(fā)展壯大的經濟文化共同體。
拍攝Cosplay也是一種跨文化現象。你認為你的作品跟國際上相關題材的攝影作品有何聯系或差異?
彭祥杰:首先,Cosplay對于中國許多年青人來說,是一種亞文化的流行狂潮,它同時也契合了我一貫的主要關注方向。其次,在決定拍攝這個事物的前期,我也會在網絡上搜尋相關的影像信息。例如,通過百度中文檢索查看之前有沒有其他攝影師關注和拍攝這個事物,我并沒有看到。我看到的是大量的現場照和自拍照,但是這樣的影像與我的直覺感受并不契合。
我不懂英文,至于我的創(chuàng)作和國際上相關題材的影像有何聯系或差異,至少這個問題在我出發(fā)拍攝這個系列的時候,還是處于一種中國攝影的思維和考量,并沒有上升到國際視野。但是,我很自信的一點是我關注到的事物和現實,往往國際藝術領域也會欣賞和喜愛。更加坦誠地說,在《二次元》的拍攝過程中,我與你的多次深入交流實際上已經給了我一種國際層面的判斷和視野考量。
作為攝影師,你的歸屬在哪里?歸屬當代藝術界、攝影界,還是只歸屬自己的世界?
08陜西西安(2016)
彭祥杰:我是中國人,中國的一切現實都與我的生活和命運息息相關,難以切割。作為攝影師,我關注中國現實,尤其是對于非主流和亞文化現象的敏感。但是我向往的攝影,是可以超越國界的共同分享和歸屬。至于我的攝影,是歸屬于當代藝術界,還是中國攝影界,這樣的問題不是我所能關心和界定的。我只能歸屬于自我所能夠分辨認知、通過理性思維可以掌控的那一部分個體的精神世界。
當然,在中國攝影的現實觀念中,或許人們會認為我的攝影還是會被籠統(tǒng)地歸類為傳統(tǒng)的紀實攝影。然而,在國際藝術層面,我的攝影作品又被多家當代藝術畫廊進行展覽和代理,他們會認定你的攝影并不是傳統(tǒng)的紀實攝影,而是當代概念先行的攝影,這些對于攝影觀念的理解和差異性,或許就是東西方藝術認知的區(qū)別所在吧,我并不糾結于此。
你在早期作品中所講的故事,有一定的敘事結構,為什么后來在拍攝《二次元》時放棄了這種敘事,只專心畫而效果?這種選擇跟拍攝主題或者你個人的變化有關嗎?
09重慶(2015)
10山東濟南(2016) 11重慶(2016)
彭祥杰:實際上,到今年為止,我從事攝影正好已經30年,但是一直也沒有合適的機會來梳理和呈現一種完整的脈絡。的確在1990年代初,我開始攝影的那個時期,我所能夠接觸到和認同的攝影是“陜西攝影群體”他們那樣的紀實性攝影,像侯登科、李媚等那一代人對于我的攝影觀念的啟蒙和影響深遠而又厚重。一直到2000年代初期,我有機會為國際媒體和基金會供稿,這讓我切身體會到了攝影在數字時代驅動下的變化和轉身,也就是說,我必須有所適應和選擇,當然這是一個孤獨而又痛苦的歷練過程。所以我在2005年放棄了之前習慣使用的135快拍相機,換成了瑪米亞6中畫幅相機,也是為了換一種觀看的立場和方式,實際上就是迫使自己放慢拍攝節(jié)奏,更多地思考和凝視影像的獲取。很自然的,我以往習慣性的影像敘事結構被逐漸打碎消解并淡化,從而更加專注于人的精神氣質和肖像性的拍攝考量與磨煉。今年新冠病毒疫情爆發(fā)以來,被封閉在家中無法拍攝新的項目,這讓我有機會和時間回看、梳理2006~2016年間拍攝的800余卷底片,這些是除了《小人國2011-2012》《雙胞胎2014-2015》《二次元2015-2016》系列之外的又一個歷經十年拍攝的底片檔案,我挑選了110張底片進行暗房放制,通過這些照片可以看到一個我在十年間的影像思考追尋方向以及變化修正的過程,希望有一天可以再次邀請你策劃展覽,與藝術世界共同分享。
(責任編輯 孟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