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學法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反腐工作是近年來的熱點問題,針對如何在犯罪實施后、案件終結前盡可能減少訴訟拖延、減少國家與社會的損失,我國刑訴法2012 年增設了特別沒收程序,定罪與財產(chǎn)沒收相分離;2018 年增設了缺席審判制度,為反腐反恐工作提供解決方法。
在我國刑訴法未確立特別沒收程序時,部分犯罪分子的違法所得及用于犯罪的財產(chǎn)無法追繳,不利于打擊犯罪、及時保護相關利益。
特別沒收程序具有重要的獨立價值而無法被缺席審判吸收。一是特別沒收程序解決的是犯罪嫌疑人財產(chǎn)的歸屬問題,對“物”不對“人”,不涉及定罪量刑,因此啟動標準相對較低,適用也更加靈活。二是特別沒收程序存在具有國際法依據(jù),相比缺席審判更為國際所認可,也是我國貫徹有關國際公約的重要形式,因而不能被缺席審判制度簡單取代。
由于缺席審判制度和特別沒收程序在一些方面存在競合,導致有關機關在適用時遇到困難。
一是從適用范圍來看,缺席審判與特別沒收程序范圍交集于貪污賄賂、恐怖活動和危害國家安全犯罪,但后者的范圍廣于前者,可適用于走私、洗錢、金融詐騙、涉黑組織、電信詐騙、網(wǎng)絡詐騙等犯罪案件。二是從追訴對象來看,二者均適用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境外的情況。三是從財產(chǎn)處理上來看,二者都可以適用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未在場對其財產(chǎn)的處理問題。四是案件終止審理上來看,在二者審理過程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歸案,則前面審理部分無效,按照普通刑事訴訟程序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進行審判。
由以上對比可知,二者針對貪污賄賂、恐怖活動、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境外且通緝一年仍未到案的案件存在競合,在解決此類案件時面臨選擇問題。
缺席審判是對“人”加對“物”,對案件的審理更加全面,如果一個案件既可以進行特別沒收程序,又可以進行缺席審判,則應當優(yōu)先適用缺席審判制度。但是特別沒收程序有其重要的獨立價值,實踐中具體情況決定具體的使用選擇。
在實踐中,為了彌合缺席審判制度的“高成本”,另外有時也受制于引渡條約的有關規(guī)定。缺席審判制度相較于特別沒收程序在案件事實證明標準及文書送達方面更加嚴格。
在證明標準方面,缺席審判制度的證明標準與普通刑訴案件是一致的,這是保障缺席審判當事人權利的要求。而特別沒收程序,就其性質尚有爭議,但特別沒收程序側重于“物”,即對違法財產(chǎn)的處置,兼具一定民事訴訟的特點,其在舉證上相較缺席審判制度更加便利。
在文書送達方面,由于缺席審判中當事人并不在場,缺席審判正當性主要來源于被告人自愿放棄其出庭權,而自愿放棄出庭權的前提是被告人接到有關通知,因此對司法文書的送達要求較高。但實務中由于國家之間種種原因使其并非易事。而特別沒收程序由于具有一定民事訴訟特點,是針對財產(chǎn)而非確定刑事責任,并非不可逆轉,可以采用公告送達的方式。因此其送達標準相較于缺席審判更低。
1.先進行特別沒收程序,再進行缺席審判。缺席審判的啟動要求較嚴格,可能會使訴訟拖延過久,因此在法律實踐中,有些情況下更適合先進行特別沒收程序。
一是證據(jù)無法達到缺席審判制度的要求,但已經(jīng)達到了特別沒收程序要求的高度蓋然性的證明程度,可以優(yōu)先選擇適用特別沒收程序,對違法財產(chǎn)進行查封、扣押、凍結或依法予以沒收。證據(jù)充分后再對其進行缺席審判,這樣可盡快控制違法財產(chǎn),避免侵益行為繼續(xù)發(fā)生。
二是司法文書的送達受阻。針對在境外的犯罪嫌疑人,司法文書的送達需要其所在國的司法協(xié)助,但實踐中有種種情況可能阻礙司法文書的送達。此時若等待阻礙因素消除、文書送達后進行缺席審判則可能使國家或利害關系人繼續(xù)受損或者在此期間犯罪嫌疑人繼續(xù)利用違法所得進行違法活動,因此,可先沒收其違法所得,文書送達障礙消除后再進行缺席審判。
2.缺席審判啟動后,進行特別沒收程序。缺席審判程序中止,對其違法財產(chǎn)的沒收并不屬于審判程序,而是在其達到一定司法要求時進行的一個新的、獨立的程序,沒收違法所得是一種非刑罰措施,使財產(chǎn)關系上的恢復原狀,因此特別沒收與缺席審判并不沖突。
一是缺席審判中被告人死亡,若在缺席審判前依據(jù)所收集的證據(jù)達到了特別沒收的要求,已經(jīng)對其違法財產(chǎn)進行了特別沒收,則該裁定可繼續(xù)執(zhí)行。終結審理后,雖然被告人刑事責任不再追究,但是若其確實存在違法財產(chǎn),則可另行對其進行獨立沒收的非懲罰性措施。
二是被告人的缺席審判判決無罪,判決后能否進行財產(chǎn)沒收問題。法院在案件審理中對有關材料進行審理,其中已經(jīng)包含了能夠提起獨立沒收的部分。因此,在無罪判決作出后,除非判決有誤,不能再就同一事實再進行處罰。若有漏罪、發(fā)現(xiàn)新罪等情況則可根據(jù)有關具體情況決定再行提起特別沒收或進行缺席審判。
缺席審判與特別沒收在立法上存在“遞進關系”,在實踐中的使用上也存在“遞進關系”,因此在法律實踐中,當案件情況存在缺席審判與特別沒收的競合情況是,有關機關應當根據(jù)掌握的事實材料及遇到的困難選擇最有利的程序,以最大程度上打擊違法犯罪活動、減少其他社會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