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蓋·奧登堡 著 楊軍濤 譯 趙 莉 審校

1898年，受帝國科學院的委托，德米特里·亞歷山德羅維奇·克列緬茨及妻子伊麗莎白·尼古拉耶夫娜和米哈伊爾·斯捷潘諾維奇·安德烈耶夫完成了在吐魯番的探險考察。這次探險考察在研究新疆古跡方面的特征是如此明確，完全值得更加詳細地對它進行說明①我們使用的文獻資料：1）Д·А·克列緬茨的漆布面小筆記本；用鉛筆書寫，其中一些地方被擦掉了；2）Д·А·克列緬茨關(guān)于吐魯番古跡的記錄，用鉛筆記錄在漆布面筆記本中，在紙張的第四部分；3）一本有圖畫的小畫冊，Д·А·克列緬茨用鉛筆手繪；4）帝國科學院會議紀要；其中刊布了Д·А·克列緬茨1898年10月30日自塔城寫給B·B·拉德洛夫院士的信，信隨后轉(zhuǎn)載于1899年的《科學院通報》中；5）Д·А·克列緬茨的書：由已故的哈勒（Галлер）博士自其手稿翻譯成德語：《1898年圣彼得堡帝國科學院完成的吐魯番探險考察報告》（Kachrichten Uber die voh der Kaiserli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zu′St.-Peiersburg im Jahre 1898 ausgeriistete′Expedition nach Turfan.），小冊子，1899年圣彼得堡；6）《1898年俄羅斯帝國地理學會報告》（Отчет Имп.Рус.Геогр.Обшества за1898.г.），圣彼得堡，1899年，第20～24頁。。

吐魯番探險考察的歷史背景如下：1896年，俄羅斯帝國地理學會收到了一袋漢文和回鶻文寫本殘頁，它們是在吐魯番綠洲的各個地方收集和購買的，大概主要是B.И.羅鮑羅夫斯基和П.K.科茲洛夫于1894～1895年赴中亞在亦都護城（高昌故城）和吐峪溝探險考察時完成的。學會秘書亞歷山大·瓦西里耶維奇·格里戈里耶夫?qū)ι婕爸衼喌囊磺卸季哂袕娏业臒崆楹蛷V泛的興趣，他一直在尋找機會來理清袋中的內(nèi)容。他找到C.Ф.奧登堡，后者與A.O.伊萬諾夫斯基一起整理寫本，并發(fā)現(xiàn)了漢文、回鶻文、梵文和回鶻文與梵文轉(zhuǎn)寫的雙語碎片；他將它們介紹給B.B.拉德洛夫，后者對寫本產(chǎn)生了興趣，并在科學院做了關(guān)于它們的報告。委員會從院士中選出了歷史科學和語文學分會：B.B.拉德洛夫、K.Г.扎列曼（Залеман）和В.Р.羅津（Розен），委員會還建議派遣Д.A.克列緬茨主要對吐峪溝和高昌故城進行考察研究，如果可能的話，還要對吐魯番其他地點的古跡進行考察；探險考察的期限定為4個月；探險考察隊配備了攝影器材、測繪儀器和拓印銘文題記的工具。

5月上半月，探險考察隊從圣彼得堡出發(fā)。經(jīng)巴爾瑙爾、比斯克、科什-阿加奇進入科布多。7月15日，克列緬茨夫婦到達科布多，8月13日，他們抵達古城（今奇臺）。在經(jīng)歷了令人疲勞的戈壁之旅后，稍作休息并重新裝備，8月17日從那里沿大路前往烏魯木齊。考慮到這部分路途不在我們的任務(wù)之內(nèi)，因此我們從古城開始。從古城到烏魯木齊方向的途中，應(yīng)注意Д.A.克列緬茨關(guān)于路況、莊稼種植情況等的一系列記錄：他總是對當?shù)厝巳粘Ｉ畹慕?jīng)濟方面感興趣。我們認為，摘錄古城之后第一站吉木薩爾鎮(zhèn)①關(guān)于這個地點，參見現(xiàn)在已故的Д.В.多爾別熱夫（Долбежев）的文章，文章于1909年完成并于1915年發(fā)表，有B.Л.科特維奇（Котвич）的注釋：“尋找別失八里遺址”，《俄羅斯皇家考古學會東方分會會刊》，第23期，第77～121頁（有三張圖版）。這里注明了相關(guān)文獻。的日記并不是多余的。

“8月18日。吉木薩爾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地方。它重新興建于被摧毀的城市旁邊。舊城僅剩半塌毀并重新修復(fù)的廟堂。吉木薩爾的薩爾特人（譯者注：自古定居的烏茲別克人）說，在這些廢墟中有很多刻寫了字的石頭和神像。去看了：銘文是最新的漢文文字；神像是在中國內(nèi)地或者有可能是在多倫淖爾用生鐵鑄造的獅子像。遺址都是如此之新，以至于無法賦予它們?nèi)魏螝v史價值。

在我們漫步城市期間，像往常一樣，擺脫不掉的人群緊跟著我們。有一個外貌相當受人尊敬的漢人男子跟著我，要求我把煙斗賣給他，而另一個人則無禮地抓住雙筒望遠鏡，所以不得不強迫他拿開他的手（譯者按：原文作者用了侮辱性的詞語“爪子”）。

吉木薩爾附近的山中有一座寺院。據(jù)說，那里有土爾扈特勇士雅布汗·梅爾根（Yabu-han Mer?gen）的雕塑像。聽說了兩個關(guān)于他的故事。第一個說，他是一位偉大的勇士，漢人非常害怕他?；实蹫榱怂汕擦艘粋€狡猾的人，以便將勇士誘騙到北京；勇士去了，而漢人慢慢地毒死了他。毒害行為以勇士沉睡并石化而結(jié)束。石化的勇士保存在寺院的洞窟中，但管理寺院的人說不讓看。他們制作了一尊類似的雕塑像替代它，并以它來冒充真像；但是查干葛根（Tsagan-gegen）在去過寺院后，發(fā)現(xiàn)其為偽造品；但是寺院的人還是很少允許別人接近真的勇士，而那些設(shè)法去過那里的人，通常在此之后都得重病，因為洞窟中的空氣滲入了害死土爾扈特英雄的毒藥。

一個與我們一起前行的焉耆喇嘛給我講述了另一個傳說，他述說如下：加里德汗（Хан-Гариде）鳥養(yǎng)成了在中原上空飛翔的習慣，常常以自己遮擋太陽和月亮。在聽說了強大的土爾扈特勇士后，皇帝命令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他送到北京，因為他一個人就能使國家擺脫怪物鳥。勇士的身材非常雄偉。為了運送他，建造了一架大車，套上了200匹騾子。勇士把手放在大車上，大車就折斷了。又建造了比第一架更大的另一架大車，套上了700匹騾子，勇士抬腳放在大車上，將大車和騾子一起壓倒了。由于無法用任何車輛運達北京，土爾扈特勇士徒步走去那里，這也是雅布汗-梅爾根被稱為徒步勇士的原因?；实鄄恢廊绾谓右娧挪己埂Ｏ胍p賜給他一件華麗的衣服，但是這有很大麻煩：兩張大馬皮還不夠一只靴子。雅布汗一到就命令為其制作長70阿爾丹②據(jù)A.Д.魯?shù)履颍ě钵濮乍擐支樱┑恼f明，長度大約為1俄丈。的箭。制成了這樣的箭”。

記錄不知為何在這里中斷了。我們從日記中摘錄這一長段，一方面是為了提供Д.A.克列緬茨記錄的樣本，另一方面是為了展示，旅行者的記錄應(yīng)是不由自主地建立在如此脆弱的基礎(chǔ)上，并且旅行者必須謹慎地使用在當?shù)氐玫降男畔ⅰＷ鳛橐幻?jīng)驗豐富且謹慎的旅行家，Д.A.克列緬茨只在其日記中記錄了兩個傳說，它們無疑完全具有偶然性，而且有可能甚至是故意為他編造的。很明顯，講述者，即使是第一個，也不是當?shù)厝?，而是蒙古人，他們對真實性沒有什么興趣，因為談到的洞窟，在那些地方非常著名，其中有一巨大的臥佛像。這就是所謂的“千佛洞”。旅行者在尋問當?shù)厝撕鬅o疑會獲得與Д.A.克列緬茨不同的信息。我們已經(jīng)說過，Д.A.克列緬茨一貫謹慎，在哪里都不使用偶獲的信息來記錄自己的日記，很清楚其不可靠性，并意識到，在將這些偶獲的記錄引入科學用途時，旅行者可輕易創(chuàng)造出奇妙的認知，如有關(guān)不存在的“當?shù)亍眰髡f，以及臆想的歷史記憶。

8月底，克列緬茨他們已到達烏魯木齊了。Д.A.克列緬茨多被認為是地理學家和地質(zhì)學家，雖然博格達山不是他探險考察計劃的一部分，但他還是決定從烏魯木齊出發(fā)去那里。任何有幸看到這座雄偉的白雪皚皚的迷人山峰的人都會很清楚，Д.A.克列緬茨無法抗拒這次旅行；8月26日，他們離開了烏魯木齊，由于大雪，他們無法攀登上山頂，但他們到了著名的湖泊旁：Д.A.克列緬茨在日記中寫到“我們以游覽湖泊結(jié)束了對神的寶座的探險考察”。31日，他們返回了烏魯木齊，并于9月5日從那里沿通常的四輪大車道出發(fā)前往吐魯番，雇傭了“不是沒有麻煩”的幾輛大車。9月9日，他們經(jīng)過交河故城。

“距離卡貝爾格（Kabyrg）約10俄里（1俄里=1.06公里），雅爾河流經(jīng)這些峽谷。這里又出現(xiàn)了種植著白楊樹、棉花和高粱的居民點、小鎮(zhèn)。從這條河口攀登上去后，我們看到對面的故城遺址——交河。它也被稱為亦都護城，位于吐峪溝綠洲附近。高地背后，田地和宅院交錯，許多小徑（карыс）穿過道路。在沒有宅院的地方是真正的戈壁。走過大約三俄里，開始有吐魯番園地，于是我們進入了吐魯番，被大群好奇的男孩和成年人圍著”。

盡管日記中莫明地沒有說明，但無疑正是在9月9日到14日期間，探險考察隊造訪了交河故城的遺址，因為這些日子注明了到達吐魯番和離開吐魯番的時間：這5天期間在吐魯番無事可做，從這里去交河故城最方便；根據(jù)日記接下來的記錄可以清楚地看到，Д.A.克列緬茨不可能在其他時間去交河。

9月14日，沿吐魯番故城旁邊尋常的東路經(jīng)七康，在那里過夜，朗加爾、阿瓦特、阿斯塔那、哈喇和卓前行，也在那里的亦都護城遺址附近停下了。9月16日，停留一天，17日轉(zhuǎn)移到勝金口①Д.A.克列緬茨寫為亦都護城、勝金口。。9月19日，從這里去了柏孜克里克，Д.A.克列緬茨根據(jù)附近的村莊稱之為木頭溝。在這里，日記中又有空缺，我們僅找到了9月26日的說明，那天是離開吐峪溝②Д.A.克列緬茨寫為Tu?k，地圖上是Tuek，德語文本中寫為Tojok。的日子，探險考察隊從那里遷移到色爾克甫③Д.A.克列緬茨總是寫為Syrheb，我們在當?shù)芈牭降氖荢yrkip。，晚上到達那里，第二天，27日來到辟展（Pichan），28日從那里返回，以便察看古代佛教建筑和煤礦，在那里度過了9月29日的部分時間，然后來到魯克沁，30日在那里度過；10月1日，去了一趟阿薩故城遺址。10月2日，從魯克沁出發(fā)穿過北大門向西北，經(jīng)過朗各色爾（Lange-ser）綠洲，從那里轉(zhuǎn)向北，然后向西，走近吐峪溝地區(qū)的綠洲線，通過一個廣闊的墓地，然后來到阿斯塔那。日記注明，10月4日，已經(jīng)沿著從烏魯木齊來的同一條路離開了吐魯番。10月7日，當從達坂城到達柴窩堡④Д.A.克列緬茨這里寫為Seona。后，日記中斷至10月15日，離開烏魯木齊的那天。10月26日，還說明大概是在雅瑪圖（Yama?tu）⑤Д.A.克列緬茨寫為Yamatey。驛站附近。27日，山的素描和一個詞托里（Toli），顯然是托里的里程碑。日記在這里中斷了，但根據(jù)10月30日從塔城寫給B.B.拉德洛夫院士的信，我們知道探險考察隊此前已抵達俄羅斯邊境，而且M.C.安德烈耶夫早先從魯克沁去察看了連木沁峽谷。這是我們追尋到的與佛教遺跡有關(guān)的那一部分探險考察路線的終點。確切澄清考察者的線路，對于理解任何探險考察以及將一次探險考察與另一次探險考察聯(lián)系起來的可能性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應(yīng)當記住，對一個鮮為人知的國家進行的探險考察將在其日記中和考察線路中為我們提供非常重要的歷史文獻。我們現(xiàn)在給不出什么東西來了解許多過去的旅行者的確切考察線路，科學家在查明其考察線路上使自己的理解力和智慧更敏銳？同時，對剛給出的有關(guān)探險考察途徑的資料與有關(guān)探險考察成果的資料進行對比后表明，Д.A.克列緬茨及其同伴在非常短的時間內(nèi)做了多少工作，令我們感到惋惜的是，正是探險考察隊花在吐魯番綠洲的時間是如此之少。在Д.A.克列緬茨之前到訪吐魯番的那些前輩對吐魯番的文物古跡不感興趣，因此他是第一個向我們介紹吐魯番全面信息的人；此外，不得不感到遺憾的是，在吐魯番地區(qū)的短暫停留和資金匱乏妨礙了Д.A.克列緬茨為科學拯救那些由于不科學的處理方式和獲取大量考古利益的貪婪，未來已經(jīng)不可挽回地毀滅的東西。眾所周知，幾乎十分受人尊重和值得尊敬的個人對中國新疆古跡進行的“考察研究”，但卻因國際競爭和非系統(tǒng)性考察工作所產(chǎn)生的后果而呈現(xiàn)出悲慘圖景。

Д.A.克列緬茨本人也完全正確地將自己的工作視為純調(diào)查性的：受其支配的時間、人力和資金太少，無法系統(tǒng)地研究吐魯番地區(qū)的古跡。他為自己設(shè)定的任務(wù)只是大體查明，在吐魯番可以找到什么，以及之后應(yīng)該做些什么來考察研究這些古跡。從這個角度來看，必須承認，考慮到受其支配的時間有限，Д.A.克列緬茨非常充分地應(yīng)對了他的任務(wù)。

探險考察隊為我們指出了遺存有古代遺址的最主要地點，甚至涉及了一些次要的地點。從Д.A.克列緬茨的書籍和他的日記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探險考察隊察看了以下地點和古代遺址。我們將按探險考察隊對它們進行考察的順序從西邊開始列舉出它們：1、交河故城①在Д.A.克列緬茨的日記中，到處都是正確的名稱交河（Yar）；但書中不知為何使用了完全不明的和不常用的雅兒湖（Yar-kho?to）。吐魯番的俄羅斯鄉(xiāng)約、現(xiàn)在已故的阿赫羅爾汗·鳩利亞于1909年告訴我們說，Д.A.克列緬茨不知為何稱為雅兒湖（Yar-Khoto）城，于是在他之后其他一些人也開始使用不明的且不正確的“雅兒湖”（Yar-Khoto）。；2、城對面河右岸的石窟；3、交河附近淺溝和峽谷中的殯葬洞窟；4、古代的吐魯番；5、古代吐魯番附近有塔的伊斯蘭教學校。關(guān)于這所學校，Д.A.克列緬茨說明了這里好像曾有聶斯脫利教（景教）教堂的傳說。盡管經(jīng)過最仔細的詢問，但我們?nèi)詿o法確認在吐魯番存在這個傳說；6、高昌故城遺址；7、高昌故城以東的遺址；8、阿斯塔那的臺藏塔；9、勝金口的遺址，在勝金峽谷的入口處；10、勝金峽谷中的遺址；11、柏孜克里克石窟，Д.A.克列緬茨根據(jù)村名和河名稱其為木頭溝；12、吐峪溝麻扎峽谷的石窟和遺址；13、色爾克甫的佛教窣堵婆（佛塔）；14、連木沁峽谷遺存的古跡；15、魯克沁以南被稱為阿薩故城的寺院遺址。最近的探險考察為這個列表增添了一些重要的內(nèi)容。這首先是吐魯番以北的峽谷和低矮群山中的古跡：庫魯特卡、塔雷克布拉克、薩西克布拉克峽谷和希盤地區(qū)；然后是柏孜克里克西北的峽谷和淺谷，當?shù)厝舜蟾欧Q為別什布哈、霍賈姆布拉格、帕卡布拉克；勝金峽谷以北沼澤湖七康湖的島嶼上和該湖岸邊的遺址以及附近的洞窟，最后是向連木沁峽谷延伸的峽谷兩側(cè)的洞窟。對于任何旅行者來說很清楚的是，無論如何在沒有任何可靠和詳細地圖的地區(qū)，Д.A.克列緬茨可能會遺漏那些或其他小型殘存古跡，特別是考慮到他的時間很少：在東方時間就是一切，它在那里甚至有比金錢更多的意義，因為在東方即使有很多錢，你在短時間內(nèi)也只能做一點事情。對當?shù)厝说脑儐柶鸪跄芴峁┑臇|西很少，他們可給予Д.A.克列緬茨的特別少，他第一個開始在吐魯番尋找文物古跡，當時吐魯番人對文物古跡金錢價值的認識還很少。要得到一名向?qū)嵌嗝蠢щy，也就意味著走近罕有人至的遺址有多困難。我們自己也經(jīng)歷過，例如1909年，當時我們的處境比Д.A.克列緬茨有利得多，想找到距離焉耆不遠的遺址，我們甚至知道其大致的位置。但是出于某種原因，當?shù)厝瞬幌肱惆槲覀內(nèi)ミz址，以各種各樣的無稽之談來欺騙——我們也就無法考察遺址。因此，不得不再次感到遺憾的是，作為一名旅行者，雖然Д.A.克列緬茨具有特殊才能，但其探險考察是如此短暫。這尤其體現(xiàn)在第二項任務(wù)上，他致力的第二項任務(wù)——找到寫本、神像、小雕像等等。這里，他幾乎無能為力：由于缺乏時間和資金，他無法進行獨立的發(fā)掘工作，而當?shù)厝酥饾u習慣于出售文物。我重申，1898年在吐魯番根本沒有意識到文物的價值。多年以后，當?shù)厝藨阎嬲膫闹v述了他們白白毀壞的大量寫本和物品，他們不懂得它們的價值。他們說：“我們現(xiàn)在本該有很多錢?！比欢恍┗佞X文的，主要是文件、寫本和刊本，都是由Д.A.克列緬茨獲得的，而且B.B.拉德洛夫院士使用了這些材料。Д.A.克列緬茨帶回來的物品和寫本都存放在人類學及人種志學博物館和帝國科學院亞洲博物館，其館藏目錄清單將由我們出版公布。

在指出探險考察隊所獲得的成果的一般特征后，我們將說明其工作方法，然后確定探險考察隊所做的工作。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拍照，但Д.A.克列緬茨在旅行中習慣于畫出行進路線圖，在有些地方將它們畫入自己的日記中，就像洞窟和建筑物的平面圖、草圖一樣。一部分他用在自己的書中，其中一部分在公布其遺留的材料時仍然需要弄清楚。

探險考察隊只有13×18感光板的照相機和照相雙筒望遠鏡。書中刊載了一些較成功的照片；洞窟中的攝影條件非常困難，因此完全令人滿意的照片數(shù)量不會很多。我們將與物品和寫本的目錄清單一起刊印這些照片的目錄清單。

除了照片，探險考察隊還拓印了一些用所謂鄂爾渾文字書寫的銘文題記。這些銘文題記由B.B.拉德洛夫釋讀，并在Д.A.克列緬茨的書中公布。

但平面圖、圖畫、照片、拓印和偶然購買的少量寫本和物品自然地應(yīng)顯示出探險考察的不足：面對洞窟和寺廟的豐富壁畫，無論是圖畫還是照片，都無法提供對壁畫的清晰認識，探險考察隊努力帶走壁畫原作。這里的困難首先是無損壞地揭取壁畫，其次是在運輸中。許多被破壞的洞窟的現(xiàn)狀使得一些地方已被毀壞至神像構(gòu)圖無法識別的程度，只能揭取單獨的壁畫殘塊。在吐魯番，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壁畫描繪在一層很厚的黏土灰泥上，因此，通過一些精心細致的工作，可以輕易揭取完整的壁畫殘塊。Д.A.克列緬茨努力揭取不同風格的樣本，這些樣本現(xiàn)在收藏在人類學及人種志學博物館中，很容易成為中國新疆藝術(shù)研究最初嘗試的基礎(chǔ)。Д.A.克列緬茨非常小心謹慎，并選取壁畫樣本切割下來，但他并未避免犯一些錯誤：所以必須承認，要是不切割下一些題記就更正確了，題記沒有配屬于它們的神像，幾乎沒有多大意義。Д.A.克列緬茨自己后來承認了他的錯誤，并僅將錯誤解釋為，他認為必須帶走題記的原作，因為他自己不會解讀題記。題記是梵文的，用印度婆羅米文字書寫。其清單將列入Д.A.克列緬茨探險考察隊的科學成果目錄清單。我們對切割壁畫問題略作詳細介紹，由于馮·勒柯克先生的普魯士探險考察隊，克列緬茨有著特別的緊迫感，勒柯克完全不從科學方面考慮事情，只考慮博物館的利益，將中國新疆的眾多洞窟毀滅一空：沒有適當?shù)钠骶撸酝耆嫉姆绞?，由馮·勒柯克先生自行決定，切割下整個墻壁的壁畫或墻壁的殘塊，而且正如我們個人相信的，如果不僅僅是為柏林博物館揭取，是不會無可挽回地失去這么多東西的。作為一個對佛教藝術(shù)完全外行的人，馮·勒柯克先生切割壁畫，可以說是憑感覺。而Д.A.克列緬茨的工作則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質(zhì)，非常小心謹慎；他只試圖揭取一些小樣本，僅對一些題記采取了錯誤的方式。

作為一名科學工作者，Д.A.克列緬茨的顯著特征是在他工作的領(lǐng)域有意識地劃出明確的界限：他認為自己首先主要是旅行者，因此也做了他旅行者的工作。他認為，他首先必須做的正是只能由在現(xiàn)場工作的人來完成的那項工作。在其吐魯番探險考察中，以及在其吐魯番日記中和他的書中，我們也會在其工作方式上看到他的這個鮮明特征。他熟悉這個問題的文獻資料，但并沒有試圖去研究，他未感到自己被召喚去研究，而只是用書籍資料為自己闡述說明在現(xiàn)場收集和看到的材料；他只關(guān)心可能的精確記錄，正如我們已經(jīng)看到的那樣，所述材料可能的完整性。

在察看個別地點、一些洞窟的記錄時，我們會看到，Д.A.克列緬茨對待他不熟悉的東西是多么謹慎：佛像、蒙古語和藏語的知識，僅在很少的情況下才能為理解吐魯番壁畫神像做好準備，神像在很多方面至今尚未得到專家的解釋。但Д.A.克列緬茨對繪畫不同風格所做的記錄和說明，激發(fā)了專業(yè)圈的積極興趣，并指出了與印度佛教洞窟壁畫的關(guān)聯(lián)。

只有將Д.A.克列緬茨的書與其他探險考察隊對吐魯番文物古跡的后續(xù)記錄進行比較，人們才能準確認識Д.A.克列緬茨工作的意義，那是我們在新疆新文化道路上邁出的第一步。Н.Ф.彼得羅夫斯基在中國新疆西部和南部地區(qū)通過考察與發(fā)現(xiàn)所做的，就是Д.A.克列緬茨及其探險考察隊為中國新疆東部和東北部所做的。在他之前，許多旅行者都到過吐魯番，他們所有人至少都見過該地區(qū)的部分文物古跡，每個路過之人在很大程度上都接近過它們，然而并沒有一個人對文物古跡做出足以引起專家注意、并促使他們對該地區(qū)進行系統(tǒng)考古研究的記錄。取得的成果和對工作的熱情，都促使Д.A.克列緬茨與Н.И.維謝洛夫斯基（Veselovsky）和С.Ф.奧登堡一起，向俄羅斯帝國考古學會東方分會提出建議，向中國新疆派遣為期兩年的探險考察隊：應(yīng)派遣Д.A.克列緬茨和С.Ф.奧登堡去探險考察并研究新疆北部、東部和南部地區(qū)的文物古跡。以至尊的會長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Konstantin Konstantinovich）大公為首的學會強烈支持這一建議，但由于財政部長謝爾蓋·尤利耶維奇·維特（Sergey Yulyevich Vitte）的堅決拒絕，建議注定不會實現(xiàn)。正如過去和現(xiàn)在常常發(fā)生的那樣，這一次俄羅斯科學家也不得不暫時放棄他們業(yè)已開始的十分順利的事業(yè)，這項事業(yè)轉(zhuǎn)交到了外國科學家的手中，首先是德國科學家，他們在國內(nèi)獲得了探險考察的資金。僅僅許多年之后，在不太有利的條件下，俄羅斯科學家才能繼續(xù)Д.A.克列緬茨的事業(yè)。他們懷著感激之情回憶起他，并將永遠銘記，德米特里·亞歷山德羅維奇·克列緬茨的探險考察開創(chuàng)了中國新疆北部地區(qū)的科學研究。

1916年7月31日

謝爾蓋·奧登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