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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公糧

2020-11-28 07:19:34美樺
遼河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糧站過磅蠶豆

美樺

時光過了好多年,我才理解無怨不成夫妻這句話的精妙。

母親絮絮叨叨埋怨父親的時候,黏稠的陽光密密實(shí)實(shí)地鋪在門前的曬壩上,正在耐心地翻曬著一個當(dāng)家女人的心事。那只喜歡枕著陽光打瞌睡的土狗,對這樣的場景習(xí)以為常,豎起耳朵聽了幾句,就放心地耷拉下眼皮,偶爾懶洋洋地用尾巴撣撣地面,告慰主人它在認(rèn)真聆聽。

母親的埋怨是有緣由的。

曬壩上那一大堆蠶豆,已經(jīng)曬了好些天,應(yīng)該背到糧站去繳公糧。那是公家的東西,老是這樣曬下去,一天得去翻幾次,婆婆媽媽,牽腸掛肚。怕貓狗在上面打鬧,怕雞在里面覓食,怕調(diào)皮的麻雀過來搗蛋。萬一天老爺不高興,隨便落幾滴雨下來,那霉就倒大了。土地下戶后,家家戶戶都鉚足了勁兒,在自家田里地里下死力??嗍强嗔它c(diǎn)兒,但家里的糧食比過去多了許多,年豬也一家比一家的殺得大。春耕時節(jié)即將來臨,得把這一年的公糧繳了,顆粒歸倉,才有心情干別的活。

父親卻不是這樣。他考慮的是實(shí)際效果。糧站那幾個端著公家飯碗的人異常刁鉆,不把蠶豆曬得脆巴響,他們是不收的。從我們寨子到公社20多里路,往返得耽擱一天,汗流浹背過去,低三下四求半天情,要是屁顛屁顛再背回來,實(shí)在是不劃算。

“還不脆?要咋個才叫脆?”

“再曬個把天吧。脆不脆,我曉得的!”

“你曉得。拿去鍋里炒嘛!”

“哎呀,你這些胡攪蠻纏的話,跟我說來有啥意思……”

在母親面前,父親很多時候都采取敵進(jìn)我退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不到斷絕退路的關(guān)頭一般是不會回?fù)舻摹?/p>

“昨天,唐三叔家不是一樣的背到糧站去了?我們和他家一天割的,人家的蠶豆就脆,偏偏你家的害瘟了,就是曬不脆!”說起這樣的話題,母親就特別生氣,連珠炮般只管把心里的火往外噴。人比人氣死人,毛驢比馬馱不成。母親算是給父親留足了面子,省略了后面的潛臺詞,沒有用“你看看人家”那一類的話,來傷男人的自尊。

母親有她的小算盤。父親是村小的民辦老師,趁著明天是星期日,可以騰出手來幫幫忙。不然,一晃又得等上一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時間,誰也沒有這么好的耐心。

西邊的太陽就像一個醉漢,紅著臉一路踉蹌著跌落在西邊的山頭上。父親懶得和母親爭辯。唐三叔家把蠶豆背到糧站去,據(jù)說磨了半天嘴皮子還是沒有交托,他們把蠶豆寄放在街上親戚家,空著手回來了。龜兒的把打落的牙齒悄悄咽下肚,嘴巴卻笑嘻嘻的,見人就說今年又收了個早工。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對男女在拿別人開涮,唯有母親固執(zhí)地認(rèn)為這是真的。

父親悠閑地蹲在那里,學(xué)著糧站里收糧的師傅,撿起一顆蠶豆,咬一下;再撿一顆蠶豆,咬一下,嘴里嘟嘟囔囔地說著不脆的話。父親大大咧咧的表情,把母親激怒了:“幸好不是你去糧站收糧。不然,當(dāng)農(nóng)民的都拿給你夾磨死了!”

母親去屋里拿出幾條口袋,也不要父親幫忙,嘩啦嘩啦,就把蠶豆往口袋里裝。父親急了,本想用眼神制止母親的進(jìn)一步行動,但沒有收到實(shí)質(zhì)性的效果。父親咂咂嘴,說:“不要慌,再曬一曬!”

母親把口袋呼地一扯,沒好氣地說:“明天你在屋頭挺尸,老子自己去繳公糧!”

母親這樣一說,等于下了最后通牒。父親裝上一袋旱煙,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訕笑著:“要得嘛,明天你去試一試也行!”

對于父親的冷漠,母親更為生氣。她呼呼地把蠶豆裝好,徑直往回走。那幾袋蠶豆此時扔在曬場上,孤零零的,爹不疼媽不愛的樣子,頗有幾分尷尬。

遠(yuǎn)方的山一口把太陽吞了下去,清冷的夜風(fēng)無聲無息地溢上來,幾顆星星就已經(jīng)悄悄種在天幕上。母親并沒有閑著,屋里的牛還得添料,水缸里的水還沒挑滿,門前還有一堆豬草也還沒有背回來。這些,都是母親每天必做的功課。至于那幾袋蠶豆,用不著她擔(dān)心,她相信父親知道該怎么做。

早起的公雞用它洪亮的嗓門,把還在睡夢中的母親催了起來。

雖然到了初夏時節(jié),早晨的夜幕還是遲遲沒有拉開。遠(yuǎn)處的山朦朧在夜色里,在搖曳的星光下,猶如還沒有睡醒的人。從家里到糧站,不是一袋煙的工夫就到得了的。要想早一點(diǎn)把糧食繳上去,摸黑就得動身。早上涼快些,可以少淌幾通汗。當(dāng)然,要是運(yùn)氣好,順利把糧食繳了,收個早工,回來還可以到田里地里薅刨一下。在土地上刨食的人,天生就是賤命,只要一閑下來,心里就會發(fā)毛的。

母親還沒有把早飯做好,父親就起來了。父親吭哧吭哧的咳嗽聲,讓母親很受用。對于這份通過抗?fàn)幍脕淼膭倮麑?shí),母親還得小心翼翼地呵護(hù)。畢竟是十多年的夫婦了,彼此的脾性一清二楚,在斗智斗勇上分寸都拿捏得非常準(zhǔn)確。父親不可能讓母親一個人,黑更半夜背著蠶豆去,自己放心在家里睡大覺。母親昨天賭了氣,沒有給父親好臉色,已經(jīng)收到了實(shí)質(zhì)性的效果。不過父親發(fā)出的聲響,比往天要沉悶得多,就像把淤積在心中的悶氣,毫不客氣地扔放在旮旯里一樣。

兩袋蠶豆,昨天晚上父親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一大一小,大的兩百多斤,小的也有一百來斤。兩袋蠶豆,就像兩個熟睡的孩子,靜靜地靠在飯桌上,下面還墊了一塊木板。對這個暖心的舉動,母親是非常滿意的。盡管在這個過程中,父親黑著臉,沒說一句話。

然而,母親最為擔(dān)心的,也是這兩袋蠶豆。糧站收購極其苛刻,盡管已經(jīng)曬了幾天,但嘴巴長在人家身上。說聲行,把蠶豆往磅秤上一過就完事;說不行,那就糟糕了。因?yàn)椋裉爝@個重要的舉動,是自己提出來的。

天上的星星,調(diào)皮地眨著眼睛,簌簌地篩落一地細(xì)碎的寒光。寨子里的公雞都很盡責(zé),就這么一點(diǎn)兒響動,就趕緊抖擻精神,亮開歌喉開始賣力地打鳴。那幾只貪睡的土狗,此時大概還在睡夢中,用他們黏糊糊地叫聲,把黑糊糊的夜空割開一條縫隙,算是為他們送行。

作為家里唯一的電器,那只手電筒此時就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遺憾的是電池不爭氣。那兩節(jié)過年買的電池,沉睡了這么幾個月,電池的末端已經(jīng)開始流黑油。此時,手電筒里的光就像一個紅紅的火炭,昏昏欲睡,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還沒走上幾步,父親就干脆把手電筒滅了。

還沒到糧站,母親的腿就軟了。父親黑著臉,那雙讓汗水浸潤得酸澀的眼睛瞪得老大。離糧站近,起得早的,早已經(jīng)把糧站的里里外外,塞得滿當(dāng)當(dāng)。有人大聲地說笑,咒罵,早晨潮濕的空氣里充斥著汗味、屁味和旱煙味。糧站已經(jīng)開秤了,庫房門口是用口袋排起的長龍。有人為了爭取主動,早占據(jù)了糧站曬場的好位置,把背來的蠶豆、小麥曬在上面。

母親心里暗暗叫苦。把這些糧食收進(jìn)庫房,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輪得到自己。

還是父親沉得住氣,把背上的蠶豆卸下來,蹲在一塊陰涼的地方,掏出他那柄心愛的旱煙斗,瞇著眼睛,有滋有味地吸起旱煙來。背著兩百多斤重的糧食,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早已耗盡了他的體力。眼下能夠做的,就是養(yǎng)養(yǎng)神,以盡快恢復(fù)體力。父親畢竟是站講臺吃筆墨飯的人,舉止和那些天天在地里勞作的鄉(xiāng)親有所區(qū)別。不然,他也會像他們一樣,躺在婆娑的樹蔭下,用美夢把一身的疲勞驅(qū)趕殆盡。

太陽漸漸西移,前面還在排著長龍。糧站里嘈雜的聲音消退了下去,幾匹毛驢不知遇上了什么開心事,扯著脖子搖頭晃腦狂叫不停,讓我的父親母親心煩意亂。

我們肚子早餓得咕咕叫。早上來的時候,母親提了一瓦罐米飯,上面帶著咸菜。家里多數(shù)時候吃的是包谷飯,只在過年過節(jié)才會做出這樣的白米飯來。不過,誰也不敢早早把這些東西吃了。萬一蠶豆賣不成,還得靠這幾口米飯的能量,把它們背回去。

事實(shí)上,我的父親母親靠那一罐米飯做的鋪墊,并沒有起任何作用。當(dāng)他們小心翼翼地把那兩袋蠶豆倒在籮筐里時,過磅師傅往里面探了一下手,那句有氣無力的話,就把父親母親滿臉的笑容碾壓成了冰雕:

“不收!”

師傅油膩膩的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嚴(yán)肅得猶如古銅色的鐘。

父親的臉馬上黑下來,眼睛里噴著火,嘴里的牙齒咬得咯咯地響。還沒等父親把火發(fā)出來,過磅師傅已經(jīng)用他渾濁的眼神,明白無誤地昭示天下:

該下一個了!

現(xiàn)實(shí)不容我的父親母親爭辯,他們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擠到旁邊,生悶氣去了。

太陽不忍心看到這些傷心事,早早地歪到了西邊山頭。出了糧站的門,父親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把煙斗使勁兒地砸在門前的石板路上,頭也不回,大步徑直往前走了。

母親進(jìn)門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家里黑咕隆咚的,好在先回家一步的父親已經(jīng)生起了火。母親手里拿著父親砸在石板路上,最后跌入旁邊水溝的煙斗。這樣的游戲,已經(jīng)做過很多次。父親把煙斗砸了,母親故意落在后面,悄悄把煙斗撿回來,選擇適當(dāng)?shù)臋C(jī)會物歸原主。父親雖然是個民辦老師,肚子里畢竟還有幾滴墨水,一肚子的悶氣,寧愿撒在他從不離手的煙斗上,也舍不得撒在母親身上。

母親懶得和父親搭腔,這在家里也是一道獨(dú)特的景觀。當(dāng)然,要是母親有理,她不會這么儒雅,含蓄。母親有時甚至?xí)贿厰?shù)落,一邊流淚,以增強(qiáng)控訴的效果。總之,不把心里那口惡氣,向自己最親的人發(fā)泄出來,是不會甘心的。

這樣的僵局,直到上了飯桌,才被母親試探著打破:“要不,請?zhí)迫鍘椭f句話!”

“吃多了撐的……”父親頭也不抬,只顧埋頭吃飯。

“哪年人家不是早早的就繳了。去年劉老憨家,跑了四五個來回,還不是唐三叔去幫忙說了幾句好話,才繳進(jìn)去的!”

“寨子里沒有去求唐三叔的,就不過日子了?”

“不就是幾句話嘛,又不會咬著你的舌頭!”

“不要只曉得呱啦呱啦的!要去你去,老子是不會去的!”父親眼睛一瞪,呼呼喘著粗氣。

“就你行——!”

母親正要提高嗓音,門響了,那道黑影才閃進(jìn)門,話已經(jīng)先擠進(jìn)來了:“在吃宵夜?。∧銈兊男Q豆繳進(jìn)去沒有?”

伯娘來的時候,母親正在收拾碗筷。伯娘自然不會閑著,手里幫著母親收拾桌上的東西,嘴巴里關(guān)切地問著白天的情況。伯娘打聽是有道理的,她家里也還有幾口袋蠶豆,正等著找機(jī)會背到糧站去。在一番禮節(jié)性的試探后,伯娘就著今天去繳公糧的細(xì)節(jié),把糧站里過磅師傅的先祖?zhèn)兌枷翠塘艘槐椤2锎嗌男β?,猶如刀子一般,在黑沉沉的夜里到處碰濺出耀眼的火花。

對伯娘的開心,母親有些反感。她知道,如果今天背去的蠶豆順利地繳進(jìn)去,伯娘也許就不會這么開心了。背回來的兩袋蠶豆,就像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母親的身上,讓她心煩意亂。母親嘆了幾回氣,又扯到了唐三叔身上。

“你還去找他?”伯娘拉長了聲音,憤憤地說:“那是個白虱子,吃人又羞人的!”

“不要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父親對伯娘沒有好感,就直沖沖地杵了一句,道:“你們不是說,唐三的舅子在縣供銷社,鼻子隨便哼一聲,下邊都得聽嗎?”

“有那么安逸的事?他家今年去得最早,還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沒收?”

“寄放在街上他妹家了。我們一起回來的,還會有假?”

“不會吧,唐三關(guān)系好得很,有的是門道?!蹦赣H將信將疑。

“連他自己的都沒法,他幫得了鬼大爺?”伯娘又脆生生地笑起來。

父親搖搖頭,說:“你們不是最恨走后門嗎?這個時候,怎么偏偏要去巴結(jié)人家開后門呢?”

“哎喲,說這些,哪個想得起來開后門?。俊辈飸崙嵉卣f。

“你們家去年殺年豬的時候,不是鄉(xiāng)上的、供銷社的、糧站的、食品站的,就是水管站的、林場的、學(xué)校的、醫(yī)院的……七七八八請了十多桌客嗎,這么多人來捧場,怎么這點(diǎn)小事都搞不定?”父親終于亮出了他的殺手锏。

“別別別……提起這個事,我就鬼火冒!”

“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哩,你還冒火?”

“你不曉得,去年殺豬,日子早就瞧好了的。哪曉得我家那個天殺的說要請鄉(xiāng)上的人來吃飯,又改在星期天將就他們……”

“這下,你們?nèi)マk事就方便了嘛!”

“呸!那天上街,我跟糧站的人打招呼,人家愣了半天,才勉強(qiáng)點(diǎn)了個頭,他認(rèn)得錘子大爺!”伯娘又爆起了粗口。

轉(zhuǎn)眼又是周末。

照父親的意思,他準(zhǔn)備看看再說。母親則不是這樣想,要是家家把公糧完成了,自家的繳不進(jìn)去,面子上過不去。更要命的是,母親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說糧站再收幾天就不收了。小春沒有繳夠的,到了秋收時節(jié),得用大米來充抵。

這條消息的殺傷力是顯而易見的。家里地多田少,田里產(chǎn)的稻米,只夠一家人吃大半年。剩下的全靠吃包谷飯、麥硌飯,以及紅薯、洋芋一類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傻子才會拿大米來充抵蠶豆哩!

母親一聽急得猴跳,天天吵著要背蠶豆去繳公糧。

父親有他的打算。他對糧站玩兒的那一套把戲了熟于心。開秤之初,糧站對于糧食的品相、雜質(zhì)、殘缺、霉變、干濕,要求極為嚴(yán)苛。到了后期,尺度相對要寬松一些,年年都是如此。因此,父親顯得不慌不忙。

對于父親的沉著,母親并不買賬。她把內(nèi)心的焦躁與煩惱,統(tǒng)統(tǒng)用語言和表情表現(xiàn)出來,絮叨得父親頭皮發(fā)麻。

父親最終作了讓步。妥協(xié)的結(jié)果,是到周末繳公糧這一天,把我?guī)狭?。我那時剛上初二,站起來只齊父親的肩膀,但只要我在家里,父親和母親之間爆發(fā)戰(zhàn)爭的概率就小得多。很多時候,我在中間說上一兩句話,就把戰(zhàn)火平息了。正是因?yàn)檫@樣,父親叫上了我。

大地靜穆,樹影婆娑,頭上的幾顆星星正在竊竊私語。我腦子里昏沉沉的,背著一小袋蠶豆,高一腳矮一腳跟在父親后面往前走。

糧站里依然擠滿了人。卸下身上的口袋,我像被抽掉脊背的小狗,懶懶地靠在陰涼的墻角下,大張著嘴喘著粗氣,連挪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初夏時節(jié),正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糧站寬敞的院子里,等著繳公糧的人,在稠密的陽光下更加焦躁。庫房的門前,是兩排用脹鼓鼓的口袋排成的長龍。父親坐在沿坎上抽煙,偶爾擠進(jìn)去看一看,回來就直搖腦袋。

“又不是死人,快點(diǎn)去排隊(duì)哩!”對于父親的表現(xiàn),母親極為不滿。母親說話做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她完全可以身先士卒做出表率,可是那幾袋沉甸甸的糧食,不像拈根燈草那樣輕松。

對于母親的苛責(zé),父親無動于衷。父親準(zhǔn)備晚一點(diǎn)兒再去過磅。那時候人少,說話方便,說不定厚著臉皮,幾句好話,還能讓過磅的師傅高抬貴手。已經(jīng)跑第二趟路了,再繳不進(jìn)去,流汗費(fèi)力不說,還要讓人在背后看笑話。上次回去,伯娘那脆生生的笑聲,在父親的耳朵里,明明就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在他憋屈的心上一刀一刀地割。

“不去算毬!”母親聲音一下高起來,說:“吃了幾天粉筆灰了不得了,那架子就放不下來了,錘子大爺認(rèn)得你!”母親漲紅了臉,氣沖沖地站在隊(duì)伍里,把我那一口袋蠶豆放在她的腳下。我感覺母親那瘦小的身體,就像那滋滋冒煙的汽油桶,隨便一丁點(diǎn)兒火星就會爆炸的。

漫長的等待,讓母親瘦弱的身體,在兩排長龍中間顯得愈加?jì)尚 ?/p>

好不容易就要過磅了,父親仍然很猶豫,他不敢馬上把蠶豆倒進(jìn)籮筐里。從今天的陣勢來看,收購比往天還要嚴(yán)格。據(jù)說是上面剛有領(lǐng)導(dǎo)來檢查過,對他們的收購工作并不滿意。最根本的原因,是去年他們有一倉糧食發(fā)生霉變。因此,很多人擠到前面去,又灰溜溜地找到一個地方,把籮筐里的糧食倒出來曬,或者背著往回走。雖然過磅師傅祖宗八代被他們問候了個遍,但對于過磅師傅的鐵面無私,沒有任何影響。

太陽漸漸西移,糧站里的人越來越少。父親要我把母親請過來,吃了飯?jiān)僬f。對于父親的淡定,母親很是傷心,直到我把兩根干凈的枯樹枝遞在她手里,她才勉強(qiáng)跟著我到了那片幸福的樹蔭下。

一家人蹲在曬壩邊,一手用筷子翹著瓦罐里的米飯,另一只手放在嘴巴下面,盡可能不讓米粒掉落在地上。母親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母親并非想把米飯省下來,而是實(shí)在沒有胃口。此時,對于排隊(duì)已經(jīng)沒有多大意義。從前面幾位鄉(xiāng)親沮喪的表情,就可以預(yù)判后面的結(jié)果。

“亮老兄,你龜兒的閑心好嘛,在這兒晃啥?”

“呸!”我遠(yuǎn)遠(yuǎn)朝著那張胖呼呼的臉啐了一口,道:“這個抬喪害瘟的地方,就是八抬大橋來請,我也不耐煩來!”

那是我同班同學(xué),平時較為淘氣,打架逃課是常事。不過,在班上我的成績好,為抄我的作業(yè),他小子經(jīng)常和我套近乎。同學(xu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父親母親,說:“還沒有……繳進(jìn)去?”

“沒有呀!”

同學(xué)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們等等。

過了幾分鐘,同學(xué)帶了一個白白凈凈的婦女過來,要我的父親跟她去過磅。過磅師傅依然面無表情,用手往蠶豆里探了探,懶洋洋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的父親趕緊拖過籮筐,把蠶豆倒了進(jìn)去。

大功告成。父親看著母親,揚(yáng)起下巴指了指門外。母親儼然一笑,那嬌小的身影,就踩著夕陽的余暉一溜兒小跑出了門。

我和父親在后面收拾妥當(dāng),慢條斯理回到家里,母親的臉讓灶堂映得通紅,她已經(jīng)把飯做好了。還不等我們說話,門外就傳來了伯娘的聲音:“文亮,你們回來了?明天你和我去糧站繳公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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