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芙
我們很少想過,媽媽在成為媽媽之前是什么樣子;也很少想過,爸爸在成為爸爸之前是什么樣子。
從前,我以為我媽特別膽大,什么都不怕。
我特別怕蟑螂,家里每次有蟑螂出沒,我都孬種似的躲在角落里呼喚我媽。
每每這個時候,我媽都會火速前來支援,拿只拖鞋進來,左顧右盼,大喊著:“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結果,前些日子,臺風天,家里的紗窗開了個小縫兒,飛進來一只蝙蝠。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她拿著蒼蠅拍,一邊瞎嚷嚷著,扭過頭不敢看;一邊漫無目的地亂揮著手,嚇得那只可憐的蝙蝠也跟著慌不擇路地亂飛。
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接過拍子,說:“你還是把拍子給我吧,我不怕蝙蝠?!?/p>
我看她一聲不吭地躲在電腦旁邊,覺得又好笑又有點心酸。
我記起翻媽媽小時候的相冊,一個稚氣未脫的精致小姑娘,扎著頭花,抱著洋娃娃坐在小木馬上。
翻了幾頁,照片里的姑娘大一些了,就長成一個穿長裙的少女,站在海邊,纖細又美麗。
那個怕黑又怕“鬼”的小女人,在所愛之人最脆弱的時候,變得極其強大。
《我們仨》里面有一個情節(jié)。
楊絳和錢鐘書一起處理蝦,剛開始楊絳還假裝勇猛地說:“不就是蝦嗎?我懂的,要剪掉須須和腳?!?/p>
結果她剛剪了一刀,蝦就抽動起來,她嚇得扔下剪子,扔下蝦,逃出廚房。
后來,女兒和丈夫先后離她而去。錢鐘書走的時候,這個連蝦都不敢剪的女人,附到愛人耳邊對他說:“你放心,有我哪!”
并不是她不再害怕了,而是面對更弱小、更需要她保護的人,她遏制了自己的恐懼。
有的時候我們不再恐懼,不是因為恐懼感本身減弱了,而是因為我們有了“必須不能恐懼”的理由。
媽媽是在我們出生之后才成為媽媽的。
那個明眸善睞的少女一定在你剛出生時,對著襁褓里嗷嗷待哺的你,說:“謝謝你做我的孩子,那些曾經(jīng)令我害怕的東西,我不會再讓你碰到?!?/p>
爸爸是在我們出生之后才成為爸爸的。
那個叱咤風云的男孩一定在你剛出生時,對著襁褓里嗷嗷待哺的你,說:“從今往后,想給你一個安定的家庭,想給你安穩(wěn)快樂的童年?!?/p>
你我的父母都如是,而我們中間的大多數(shù)人,也終將會成為如他們一樣的人。